漠北狼(我是特种兵)新作:《兵道》第一章

风雨凄凄,深秋的公园中行人寥寥。两群坏小子骑车涌入公园,在湖边小广场上碰了头。双方剑拔弩张怒目而视,一对在小广场上徘徊的情侣见状匆忙离去。

这两群坏小子早就互存芥蒂,但因双方势均力敌尚能求同存异,矛盾的爆发是因为郑燕的出现。

按照梁伟军的划分方法,郑燕是个“新兵”。她一直跟着妈妈在军区文工团生活,来军部大院的时间不长。郑燕长得漂亮,柳叶眉丹凤眼,有点古典美人的味道。她还会跳舞,不但会跳那个时代流行的“新疆舞”、“洗衣舞”,还会Grand Battement(大踢)、Pas Balancé(摇摆舞步)。后来梁伟军才知道,这是芭蕾舞蹈动作。

梁伟军喜欢与郑燕在一起时那种朦朦胧胧心跳的感觉。但最初郑燕并不喜欢他,不服从他的领导、不参与他组织的活动,每天与那个爱打小报告的王秀娟厮混在一起。这让梁伟军很生气,按现在的说法他可是名人。军部大院中上至一号首长下至入伍半个月的战士,无人不知他的大名。驻地槐荫城中,提起他的名字,虽不是如雷贯耳,但不知者寥寥。

梁伟军搞过些诸如“三八线”、癞蛤蟆之类的恶作剧,郑燕反而离他更远了。他不知如何讨好女孩子,主动靠拢更不符合他“革命时期的爱情标准”。那个时代几乎所有文艺作品中的男女主人公,都是在战火中建立革命的爱情。满脑子将军梦的梁伟军时常盼着战争爆发,让他来英雄救美,或者与女游击队长郑燕建立革命的爱情。

地委大院的张爱国也喜欢郑燕,他们那一伙儿的父母还都在“五七干校”,所以表现的肆无忌惮,在张爱国的带领下对郑燕围追堵截。梁伟军窃喜,数次带领“部下”与其短兵相接,赢得了郑燕的好感,勉强算得上“战斗”中建立了友谊。

张爱国真心喜欢郑燕,自从见到郑燕之后,她的音容笑貌无时不刻的在心头缭绕。他想向郑燕表白,他是真心喜欢她,不是“逼溜子”寻开心。但郑燕与梁伟军形影不离,根本没有机会。他偷偷在军部大院门口蹲了两天,没等到单独活动的郑燕反而引起了哨兵的警惕。

张爱国有苦没法说,只好对郑燕拿出逼溜子的那一套。

坏小子们借题发挥,今天你合伙把部队大院落单的孩子打了,明天部队大院的孩子又来报复。一来二去,梁伟军和张爱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两群坏小子之间积累了几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梁伟军亮出工兵锹指着张爱国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保证不再骚扰郑燕,老子放过你!”

张爱国笑吟吟地说:“可能吗?我逼溜子管你屁事?”

广场四周树林中突然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张爱国一怔,大怒:“毛毛,你跟老子玩儿阴的!”

“兵者,诡道也!”梁伟军眯起眼睛满脸微笑。张爱国撕开立在身后的麻袋,抽出一根镐把大吼:“弟兄们,跟我上!今晚新华楼庆功,杀啊!”

两群半大的孩子,猛地撞在一起。武器的碰撞声、怒骂声、棍棒击打肉体的闷响不绝于耳,远远看去,像是两群誓死搏杀的古代武士。

梁伟军挡开砸向头部的木棒,把对手一脚踹倒,接着挥锹砍过去。对手吓得双手抱头连声惊呼。

“滚,就这点胆量还来打架,回去吃奶吧!”梁伟军的工兵锹落在对手的屁股上,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爬起来向公园大门跑去。

军部大院的方卫东带着一群孩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爱国等人身后。一名孩子无意中一回头,立刻惊呼:“拐子,后面还有人……”

“啪!”方卫东的空降兵皮带重重地抽到他脸上,喊叫的孩子口鼻出血仰面跌倒。

张爱国一分神,胳膊上挨了一锹,手中的镐把“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梁伟军扑上来,一脚把他踹倒。

一方的拐子被打倒,胜负已分,两群人同时住手。四周的树林中钻出一群穿军装臂扎白毛巾的孩子得意地向梁伟军挥手,树林中的“战斗”也结束了。

梁伟军问:“张爱国,认输吗?不服气可以接着来。”

张爱国捂着胳膊爬起来:“你玩阴的,我不服!”

“狗屁,你在树林中埋伏几个人就想对付我?呸!”梁伟军对着张爱国吐了口唾沫。

“梁毛毛,你有完没完?有本事单练!”张爱国皱起眉头,连退两步靠近他的自行车。

“揍他!”梁伟军一声大喝,大院的孩子呼啦一下涌上去。张爱国转身撕开缠在车梁上的劳动布,抽两把寒光闪闪的日本马刀挥舞着冲进人群,孩子们惊呼着四散躲避,他转身扑向梁伟军:“毛毛,老子办了你!”

马刀带着风声劈下来,梁伟军本能地举锹格挡。“咔嚓”一声,工兵锹把被斩成两段。锋利的刀尖在梁伟军头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梁伟军晃了晃,仰面摔倒。

“不讲规矩,砍死他!”方卫东眼红了,带着大院的孩子们扑上去。张爱国转身就跑,一把工兵锹飞过来砍在他后背上。张爱国踉跄两步,翻过公园围墙,窜进密如蛛网的胡同。

方卫东爬上围墙时,张爱国早跑没了影,他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跳下围墙,带着孩子们向小广场跑去。

这次斗殴事件轰动了全城,这是槐荫城“文攻武卫”以后第一次有近百人参加的斗殴事件。警察却对如何处理有些挠头,这群孩子都没超过十六岁,勉强够拘留条件的只有张爱国。但看守所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小子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进去待两天说不定真培养出个犯罪分子来。商量来商量去,警察们决定让家长加强教育,张爱国他们的父母大都下放劳动,由派出所给他们办学习班。


二、

禁闭一星期后,郑燕受不了了。她偷偷溜进卫生间拉开窗帘,立刻失望了。窗子上钉了三道粗如儿臂的方木,她用尽全身之力去拔,方木纹丝不动。

郑燕回到房间偷偷打开一扇窗子,公务员小王立刻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

“讨厌,得罪了我,以后没你好日子过。”郑燕大声威胁,小王不卑不亢:“燕子,是你自己关窗,还是我帮你关?”

郑燕装出一副可怜相:“小王叔叔,我出去透口气,就五分钟,房间中好闷啊!”

小王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郑燕赌气关窗拉上窗帘。

“燕子,早饭在饭桌上,什么时候想吃……”

“不吃,不吃,我不吃!”郑燕堵住耳朵跺着脚大喊:“你告诉那两个老军阀,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什么时候吃饭,我绝食了!”

饿肚子的滋味太不好受,郑燕的绝食抗议行动只维持了两个小时。吃饱喝足,郑燕倒在床上,捧起一本小说翻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看见去。她无聊地拿出梁伟军给她做的弹弓把玩。弹弓做的很漂亮,绿色的伞绳,黑色的弹兜,淡黄色的皮条,衬托着淡灰色的铁丝,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当初,她简直不能相信,看似粗鲁无比的梁伟军竟然有着一双灵巧的手。从此她对梁伟军有了好感,接触久了,才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他很勇敢很有责任心很会关心人,无论玩什么,他都是第一个试过之后才让伙伴们玩。还带着伙伴们爬树,摘她爱吃的桑果。郑燕逐渐喜欢上了他。但他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恋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是尝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喜欢两人单独在一起时那种朦朦胧胧甜蜜的感觉。

这种“恋爱”即使用那个时代大城市少男少女的标准衡量,也不能称为恋爱,至多称为相互有好感。但梁伟军、郑燕认为这就是恋爱,而且两人都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对方。


梁伟军的禁闭生活过的很充实。那天,军部侦察参谋魏峰来看他时带着一捆准备用来糊墙报废军用地图,梁伟军无聊之际要求学识图用图,魏峰把地图送给了他还给他找来一本《识图手册》。梁伟军虽觉得枯燥晦涩,但无事可作只能用看地图来打发时间。慢慢的,地图在他脑海中变成一幅立体画面,那一个个符号变成装甲集群、重炮阵地、变成疾进的部队。梁伟军感觉他在指挥着千军万马,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梁伟军的思绪正在“战场”上驰骋,突然听到窗户“当”的一声响。他推开窗,看到郑燕灿烂的笑脸,高兴地挥挥手。郑燕扬扬手中的弹弓打过来一个纸蛋。梁伟军钻到床下找到还在滚动的纸蛋,打开,上面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我一切还好,弹弓联系。”

梁伟军大喜,连忙翻出弹弓。

两把弹弓,在他和郑燕之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蛋来蛋往之间,梁伟军把当面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全部换成文字打了过去,郑燕有来必往情话绵绵。他们不再觉得禁闭难熬,甚至盼望这种日子长一些才好。

坐足两个星期的禁闭,妈妈李秀花代表“首长”通知梁伟军解除禁闭,即日起恢复一日生活,并指派任务,去小食堂打六个菜,“首长”要举行家宴。

家宴一直等到天黑透,桌上的菜重新热过一次才听见“首长”在院子中,扯着嗓子嚷嚷:“毛毛,出来帮忙,想累死你爸爸啊!”

梁伟军直接从椅子上弹到院子中,立刻变的眉开眼笑。梁得志身上挂着挎包水壶,一边腋下夹着床军被另一边是棉衣绒衣和军装。

我要当兵了!梁伟军不敢相信地问:“爸爸,我要当兵了?”

梁得志说:“是啊,明早出发!”

“明早?”

“对,明早七点的火车。”

这场家宴,父子尽欢。梁得志破例允许梁伟军喝了一小杯白酒,只有李秀花看着还未成年就要穿上军装离她而去的儿子暗自垂泪。

饭后,梁得志在客厅监督儿子打背包试穿军装,李秀花在卧室给梁伟军收拾行李,她几次想跑出来抱着儿子痛哭一场。但担心“首长”不近人情的批评,只好看着兴高采烈的儿子默默流泪。

梁伟军穿上新军装,兴致勃勃的给父亲敬礼:“参谋长好!”

梁得志看着威武的儿子,一丝笑意爬上脸庞,他指指沙发命令说:“坐下!”

梁伟军挺胸抬头双手扶膝目视前方,一副标准的军人坐姿。梁得志把《士兵职责》所提要求,深入浅出的讲了一遍,重点强调,不准自持干部子弟身份,要像普通一兵一样严格要求自己。如有违反,照样用皮带抽你!最后说,去和妈妈告别然后休息,以全新的精神面貌投入部队生活!

李秀花拉着比她高一头的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千叮咛万嘱咐,听领导的话不要打架一个星期至少给家写一封信。梁伟军看座钟的时针已经逼近十点,有些坐不住,弟兄们、郑燕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入伍了。

好不容易等妈妈交待完所有的注意事项,梁伟军抓起电话准备向弟兄们告别,梁得志厉声制止:“已经十点了,不要打扰人家休息,到部队后写信。现在马上去睡觉!”

梁伟军回到房间,兴奋地走来走去,他盼着第三次世界大战马上爆发,以便让他大展身手。憧憬了一个小时的未来,梁伟军侧耳听听父亲的鼾声,打开窗户溜了出去。

梁伟军先和弟兄们告过别,然后溜到郑燕家院外,用弹弓把一个纸蛋打到郑燕房间的窗户上,心虚地躲到树后张望。

窗户无声地打开,穿戴整齐的郑燕敏捷地跳出来,弯腰跑过小路蹲在路边东张西望。梁伟军“呼”一下从树后窜出来。郑燕吓得双手掩嘴把尖叫声送回肚,跑过去举起小拳头擂鼓一样在梁伟军胸前敲打了一顿:“要死了,你想把我吓死!”

“真舒服,左面再来几下。”

“真讨厌,我走了!”郑燕狠狠地给了梁伟军一拳扭头就走。

“别,别……”梁伟军大着胆子,拉住郑燕的手。郑燕羞涩地问:“想我了吗?”

“想!”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梁伟军警觉地扫了一眼,低声说:“快走,游动哨来了!”

两人闪进树丛屏住呼吸不眨眼地盯着哨兵,郑燕身上散发出的少女体香飘进梁伟军的鼻孔,让他心跳加速。

郑燕死盯着哨兵的背影,心跳的快要从嘴里蹦出来。好不容易等到哨兵消失,郑燕双手合十心说一声老天保佑,窜出树丛向梁伟军家房后跑去。

还在发呆的梁伟军晃晃头追上去,拐过房角,见郑燕坐在柴房门口的柴捆上说:“过来坐啊!”

郑燕突然发现身边的梁伟军里里外外一茬新,取笑说:“穿戴一新啊,老实交待,准备去干吗?”

“我要当兵走了,明早七点的火车,把你叫出来就是想和你告别……”

“真的呀!太好了!”郑燕歪头想了想说:“你和梁叔叔说说,把我一起送到部队去吧!”

“我爸还没有你爸官大,他说了不算。”

“完了,我穿军装的希望落空了。”郑燕沮丧地说:“在家里我妈是一号。”

梁伟军信心十足地说:“不用着急,等我当上团长就把你接去当兵。”

“等你当上团长我都成老太婆了,还当什么兵啊!”郑燕白了梁伟军一眼。

“这可不一定,没准第三次世界大战明天就会爆发,到时候我大展身手二十岁左右当上团长那是小意思。”梁伟军偷眼看看郑燕,故作沉思状:“我都当团长了,你肯定不能当兵,嗯……安排个什么职务好呢?就安排你当我的生活秘书吧!”

“想得美,小团长还想要生活秘书。”郑燕粉脸一红站起来说:“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你干什么去?”梁伟军也站起来,郑燕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动,轻手轻脚地拐过房角。梁伟军悄悄跟过去探头观望,见她像猴子一样利索地跳上窗台。

“不会是生气了吧,我没说什么?”梁伟军低声嘟囔着回柴捆坐下闭目养神。

“哎呀,这么快就睡着了。”郑燕挨着梁伟军坐下,侧头看看他抖动的眼皮轻笑着说:“送你个礼物……还不醒,再装蒜,我走了。”

梁伟军睁开一只眼睛,立刻被吸引住了。他一把抢过礼物惊喜地问:“那来的,太好了,我早就想有一把!”

“我爸的,送你了!”见梁伟军非常喜欢她的礼物,郑燕满意地笑了。

郑燕送给梁伟军的是一把瑞士军刀。这把刀原来的主人是一名美国大兵,死在朝鲜战场上,当时还是团长的郑军长带领他的部队打扫战场,这把刀就到了他的手上。瑞士军刀坚固、锋利、功能多,一直是郑军长的心爱之物。

梁伟军把玩一阵,把刀还给郑燕说:“你还是拿回去吧,这可是你爸的心爱之物。”

“你收好千万不要丢了,看见刀你就会想起我……”郑燕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羞涩地把头靠在梁伟军肩上。

梁伟军全身僵硬想拥抱郑燕可又不敢,结结巴巴地说:“不会,不会!这把刀我会永远留着,等我、等我、等我长大了我就……”

“嘘,不要说出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郑燕闭上眼睛说:“就让我这样靠着你,这种感觉真幸福。”

郑燕安静地靠在梁伟军肩上,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小巧的鼻翼轻轻地扇动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梁伟军嘴唇发干,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你干什么,再这样我回去了。”郑燕双手捂着脸低声说:“就要分别了,让我们安静的待一会,好吗?”

“好!”

梁伟军正襟危坐,郑燕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头靠在他肩上,幸福地闭上眼睛。

月亮慢慢西沉,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梁伟军半个肩膀已经麻木了,但他仍坚持着一动不动,侧头凝视着沉睡的郑燕。

几只小鸟落在枝头唧唧喳喳叫着,用尖嘴梳理着羽毛。郑燕被吵醒了,揉揉眼说:“我怎么睡着了,把你累坏了吧?”

“不累!”梁伟军耸耸肩膀说:“你再睡一会也没问题。”

“我已经睡醒了。”郑燕给梁伟军揉揉肩膀,有些羞涩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把他的风纪扣扣好。郑燕经常看见妈妈给爸爸扣风纪扣,这是她第一次做手法有些笨拙,梁伟军虽被勒的昂起头,但满脸幸福的表情。

突然,一阵嘹亮的号音传来。两人这才注意到天色透亮,一下子跳起来:“哎呀,起床了!”

郑燕搬着梁伟军的肩膀亲了他一口,扭头就跑:“早日当上团长来接我!给我写信!”

“一定!”梁伟军满脸幸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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