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散一个题目,好在说的都是关于同一件事――散文。
·散文写作
散文是最会透露人的思想的。
一部小说出炉,任读者如何评说,作者如何回味,至少在表面的应答中,小说的作者可以很悠闲地甩出“虚构”二字,不但令小说本身达到一定的文学创作之高度,更令作者脱离被当成小说人物而遭评论指谪的危险。
一首诗歌的意向化表达,已经足够在过于个人的领域堵住诗歌评论人士的嘴巴。读诗的人大可以发挥各自的想象,以自身的背景为基础,解析诗歌的内涵,瞻仰它的语言特色。但是诗中表现出来诗人的特性,则可能转瞬即逝,更不要说诗人的观点了,硬是要下结论的读诗之人,有的不过是匹夫之勇。
一篇散文,则很容易将写作者的态度还有理念一览无余地表露出来。通过它,素昧平生的读者,不仅可以了解到作者十分隐秘的某些方面,而且可以随意评说,就好比接了一段话茬,不需要什么勇气。
因此我总相信,散文同时也最具有欺骗潜质――没有写作形式上天然的掩饰优势,只好通过欺骗本身来达到欺骗的目的。于是很多今天的所谓“文人大家”,比如余秋雨、洪晃、徐静蕾、韩寒、王朔、宋祖德。。。太多了,数不胜数。他们写写小说演演电影还好,而写散文随笔的时候,下在给自己化妆上的工夫比给文字化妆的工夫多很多,生生将散文变成了一种表演艺术,也算是对散文欺骗性的杰出贡献吧。
不过毕竟有不把散文当戏文来写的作者,那么暴露就成了无可避免。
·北岛
当初北岛动手写《失败之书》,想必也是鼓足了勇气。作为诗人的曾经以诗句包裹的精神秘密,众多流动状态的意识所产生的激情,都将以赤裸裸的形式被人众评判。可爱的是北岛以诗人的本能,保持了文字的考究,也保留了对思想的真实表露和严肃审视。
布罗茨基曾经说过,“诗人转向散文写作,永远是一种衰退”,“散文永远是一种沟通,一种服务性的活动”。北岛则相信,诗歌是飞奔,散文是漫步。由此断想,当这位诗人选择散步的时候,他的内心是不是已经把狂野的赤子的作为诗人的深情,统统纳入一个相对宁静远离芳菲的路段,决意这一路都以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宠辱无惊了呢?
选择了散文的写作,一个极具激情的作家,一个对写作充满敬虔意识的写作者,等于同时选择了非欺骗性的散文写作,也就是非表演性的散文写作。与前面列出那类跳梁小丑相比,高贵的散文作者,用来接受不同观念人群褒贬的是诚实的心灵。
这心灵能够以高贵的智者身份,与读者进行奢侈的交谈,尽管表面看来,他不过是以谦逊的口吻为我们讲几个小故事。而我们,从始至终,如木讷的学生,为了能够得到这次谈话的机会而不断感念。此时散文的敞开,由于谦和的态度,赋予笔下的文字的,竟然是聆听的样式。
北岛在《失败之书》自序中写道:“中国是个现在进行时的散文大国,那浩浩荡荡的报纸专栏休闲杂志文化网站所造就的散文作家,何止千万。要说散文比较符合我们的国情,和广阔天地人口密度信息交流民族性格有关,和商业化有关。四川的茶馆是散文,北京的出租车是散文;学府师爷的宏论是散文,白领小姐的手机短信息也是散文。”
他说的却不是我心目中的散文。我的那个散文,跟社会阶层没有关系,但是它无疑应当是神圣的。
所以我更喜欢他序中的另外一段话:“我女儿田田在这本书里扮演了个重要角色,虽然她并不常出现。她既是我漂泊之舟的锚,又是推动我写作的潜在读者。我有时给她读一些片断,她的中文正在退步,似懂非懂。但我相信有一天她会终有所悟。我想给她讲一些我亲身经历的故事,其中有历史面具上一个人的泪,有权力破碎的神话及其敌人;而我们会超越这一切?在延伸到国家以外的道路上,有我和她,还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