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4- 炉香闲袅

宫 -4- 炉香闲袅2007-04-23 09:12:14

“别巷寂寥人散後,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


纤细的手指,抚过这样的诗句,微微皱了眉头。天生的傲气,却也最担心失去,知道信从不食言,所以,才会让信亲口说出来,这样的心计,却不知会带来什么不可预知。红颜,却是易逝,她不过是凡间的女子,只想抓住自己所希望得到的,这,必然有不少险阻,但她凭借着那样近乎自负的骄傲,认为,自己,必然不会像那些怨妇,她想得到的,不必害怕它逃走。可是,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不安呢?莫非,这是暗示什么? 她深知,她一个柔弱的人,有的优势,只在于她的头脑。


贵为郡主,却也少不了与人勾心斗角,她,无法免俗,习惯了,倒也是泰然,如她这样的地位,她必须有足够的手段,再说,还有信。信,想到这个名字,她微微笑了,别人眼睛里高傲的皇太子,其实也是寂寞的啊,他们,因为相似,才会相惜,都是被世俗束缚着的,都是孤寂着的。浓密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阴影,心,为什么如此,不安宁。窗外,风呼啸而过。
宫墙外
帏初抬头,阳光好象刺眼了点,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巨大的建筑物,华丽恢弘,只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寂寞。她摇摇头,怎么会这么想呢,真是神经错乱了。第一次与皇后的谒见,她小心地应付着各种看似随意的问题,她的娘亲,却也是高贵的女子,为了她在皇后娘娘这里的过关,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听到,宫女们“恭送夫人小姐”的声音的时候,她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是熬过去了。华丽的走廊里,刻满花雕,犹如时光留下的剪影,这宫,确是老了吧。母亲微微笑了,“初儿,这次还不错呢,记得不在父母身边,一定要谨慎。”她低头,轻声应道“是,女儿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宫,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有收敛一些,想起父亲的担心,她不禁笑了。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多月的亲迎礼教育了,忐忑着,匆匆随着前面仪官的脚步,走向别苑。


可是,走的时间一长,她就憋不住了,开始明目张胆地东张西望。这个宫殿古老而美丽,在三月的风中,有些青葱。那边,有许多迎风的树,沉静而美丽,叶子,微微翕动,滑破空气一般,张张都不同,随意地招摇着,这是什么树呢?她低头思索,哦,记得了,是在那山上见过的啊,娘亲说,那样的树,叫做水杉。可是,这不是什么名贵的树木,怎么出现在这里?她小心地问: “ 仪官姐姐,那树 …………”“ 哦,那是太子殿下种植的,说是喜欢,也就随它去了,本来这种树种,是不会出现在宫中的。 ”“ 哦,是这样吗? ” 她不禁又张望了一眼,那树,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是,渴望的感觉吗?恩,是,是这样的感觉,一种,对风的召唤,是一种,想要自由。帏初想到这里,不由马上收了心思,在心里训斥了自己一声,想什么呐,你难道在猜那个什么太子的心么?可是,那迎风的绿色,确实很美,若是在家里,她就会马上画下来呢,娘亲说过,她的画技可算是不错。


正低头胡思乱想,忽然发觉前面走来一些人,她平视。全是锦衣华服,只除了一人。是个清瘦挺拔的男子吧,着装并不华丽,只是素雅的蓝色与白色相间,很,典雅清爽。她想着。近了,她只匆匆走过,可是前面的仪官却忽然停下行礼,“太子殿下。”她一听,停下脚步,马上回头。那个她在心里暗暗夸奖的素色男子,脸上无一丝波澜的起伏,只是说了一声,“恩。”他,就是太子么?申帏初好奇地想看的更清楚,可是,等等。那个男子,有清秀的脸,如玉光洁的肌肤,带了些成熟的质感,清晰的眉毛,不是特别浓,却是很耐看的形状。眼睛似乎并不特别大,但是,有一种犀利和冷峻。很挺拔的鼻梁,很漂亮的线条,让她这个阅人不少的小姐都想赞叹。不不,等等,犀利?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了那个逼问的眼神,那个让她怕得不敢接的眼神。记忆忽然与现实重合,确定的事实,不想相信,她马上慌乱,那日的心悸似乎又在现在复活,她只想躲闪。


“那是…………”男子略略疑惑的目光向她投射过来,她只把头低低地压着,一边求老天保佑别让那个人看出她是谁。“那是申学士的女儿,我正奉皇后娘娘之命带小姐去别苑。”“哦?”信不禁开始仔细打量那个低头的女子,一眼看上去,是很雅致聪明的人啊。可那样的目光,也就停留了一会儿,他挥挥手说:“我们走吧。”不为什么,只是他不想看清楚的未来,有些不安,却马上抑制住了,他,暂时还不想了解。匆忙的赌注,有什么好看的?他这样对自己说,再说,以后可有的看了呢。


看见男子离开,她的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又有些孩子气的忿忿,怎么,她就那么不值得他看么?先说要在一起的,难道不是他么?可是她很快清醒了,那个男子,他,向另一个美丽婉约的女子许诺,她,不是看见了么?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一瞬间就被一个目光弄乱了,一团糟。


信走过那立着的女子身边时,不易察觉地瞟了一眼,怎么,忽然觉得那眸子有些眼熟呢。还有那个身型,似乎,是见过的。算了,不想了,你见的人何其多,相似有什么奇怪的。尽力驱除着和那女子有关的一切,杂念。

擦肩而过。我们擦肩而过,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翩然的春天。

“这么,这么多吗?”虽然已经知道亲迎礼的教育会很辛苦,但是看见面前一大堆的书,申帏初有些无法接受。
“是。皇后娘娘交代过,因为时间并不宽裕,所以要在一个月之内完成。”
“什么,什么?那么多,全部要背下来吗?而且,只有一个月吗?”她只希望是她听错,很不放心地再问一遍。
“是。请小姐稍事休息,我们很快就开始今天的教程。”美丽的仪官并无什么疑虑,微微严厉地回答道。
“是。”她只能认命了,轻舒口气,申帏初,加油加油,胜利在召唤!在心里默念一声,她安心地准备接受将至的考验。
太子殿。
细碎的光线,划破窗的阻隔,明亮地投射在窗前男子的脸上。一半背阴,一半朝阳,一半明朗,一半沉郁。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隆起的眉峰,是因为琐着。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让他如何面对?有些时候,是什么在旋转缠绕,他现在身险旋涡,无力自拔。纷乱的记忆,开始漫天飞舞。


17 岁,遇见孝凰。她是个沉静的人,信又何尝不是呢?本不会相互接近的,机缘巧合。只是那天,她在抚琴。身着华裳的女子,在花香院落,低吟浅唱。古色的琴,配合她的声音,犹如,春天将尽的花朵般凄婉,樱花落尽,空留残香。

“临断岸,新绿生时;
是落红带愁流处,
记当日门掩梨花,
剪灯深夜语 ”
剪灯深夜语 ?他微微笑了,喜欢的句子,被清丽的声音演绎得婉转哀伤,只是,那声音还是新燕出巢,在那怨且哀伤的曲子上,似乎略略有些无法驾御,也是啊,年少的女子,仍不知情为何物,又哪里来那刻骨的哀而不痛,怨而不伤。可是,自己呢,不也是不曾爱过么?他不由得笑自己。


一旁,父皇与闵亲王,也在听琴,迎着信征询的目光,闵亲王接了一句:“小女孝凰,自幼喜琴,如今琴技尚未成熟,献丑了。”哦,她是叫孝凰么。于是,这么认识。也许是相似,他们成为朋友,孝凰清婉的歌声,也日渐秀丽动人,现在的局面,却是当初始料未及。也许是朋友之间的情谊吧,他许下诺言。春风,正年少,花事谁人知晓。如今大婚将至,可是两年,又是那么容易抹杀的么。相依偎,纵使没有取得彼此的温暖,可是终究是有些习惯,他,怎么办。信的手指彼此纠缠,他的眼睛覆盖了一种清凉的迷雾,铺天盖地,不是泪水,却是惘然罢。孝凰,他觉得是懂他的人,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惶惑呢。也许,他们并不如他所想的相似?不,不会。


闭上眼睛,他告诉自己。闭上眼睛就是天黑了,他什么也不知道,可以,什么也不管。可那一瞬间,一个女子模糊的面容和身影,却是那么清晰地绽放在他的面前,似乎,并不是孝凰。是梦魇么。他混乱的思绪,来不及清理,却已经有那么多的到来强迫他接受。


记得今天那个女子,她微低着头,所以仍然是模糊的一瞬,他不明了。她将是他的以后的生活。可笑,两个之前素未谋面的人,竟然会有白首之约,笑话。可是如今的宫中,遍地笑料。
那时候,对孝凰许下诺言,那时候的那的女子,是谁呢?他是小心谨慎的人,宫中十四年,以近教他学会提防,若是在大婚之前有他皇太子向别的女子求婚的消息传出,恐怕。他眉头微微琐住。可是,时间这么久了,对想要攻击他的人来说,抖出这件事情是越快越好,怎么…………他前思后想,难道,真的是那女子无意间听见么。


说起来,他回想起那一脚,呵,是精灵般的女子,为了脱身,也真下的去手,不,是脚啊。真是大力啊,现在的脚掌都仍旧有些酸痛。若是男子,倒可以收他当个卫士。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已是夕阳残照,血色光辉,轻浮上信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边。
宫外
农家院落,却是清雅幽静的。
女主人,虽已不在年轻,但是,生来华贵,不施粉黛,容颜绝世。
清醇的声音,来自于满院落的树叶与枝条。
清秀男子。身着长衫,衫上一剪梅,精细若天成。他将盆中水细细撒向草木,神采,若天人。年轻,若初开之花。
“律儿,好了吗?”女子呼唤她的儿子。
“好了。娘亲,我就来。”被唤作律的男子,将头抬起,在花丛中笑了。笑容纯净。如同满月,如同树影,摄人心魂。
“律儿,听说了吗?皇太子,要大婚了。”母亲低头刺绣,绚丽的丝线忽然缠绕。
“恩?”微微一怔,脱离那个地方,已经这么久了,久到他快要忘记,他曾经是谁。可是,有些记忆,不曾磨灭。
“律儿,我们回去的日子,就快到了,你再忍一忍,我们,就快要回去了。”母亲抬头,幽深漆黑的眼睛望着她儿子,说道。
“是,我知道。”律颔首,眼睛中,忽然多了些许东西,说不出,是期待,还是抗拒,或者茫然。
春日。花开遍地,已成乱红。

闵亲王府。
纤细的手指,轻抚动琴弦,铮铮有声。
一阵挽珠帘之声,她抬头。
父亲走进珠帘内,伫立。
“父亲,是有什么事吗?”她略略抬头,珠翠轻响。
“是啊,听说,皇太子即将大婚呢。”父亲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么?”孝凰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阵的暖意,信,是没有失约吧,她,就将要得到她想要的,她却有着女孩子的矜持,也是一些想留给自己多喜悦一会的念头,她并不说明,却是忍不住微微笑。低头,含羞之容。可是,这恐怕,还不是定局吧,心中有些不安,她自思索。随即,她开口:“父亲,上次淑媛娘娘曾要我去她殿里弹琴一曲,一直没有赴约,女儿想今日进宫,也算了了这桩心事。”她定定地看着父亲,有一些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她眼中散发。
“好吧。记得早些回来便可。” 闵亲王挥挥手,答应了。
“是。”低头应答的女子,眼神,与那珠钗一般,波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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