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章让一位朋友读了,笑话我的IKEA办公家具,说我的堂堂高等学府居然用IKEA来打发我,太种族歧视了。
怪我糊涂,竟把这样的小事提了出来,让人笑话了。是这样的吗?不不不,他其实没有体会我的意思。先来说家具,我在国内就瞧不上 IKEA,家里一定要用Universal的,结果来美国一看,连cosco卖的也是Universal,就不提了。我租住的大楼里每过一阵就有大批的IKEA家具被丢出来,因为对面服装学院的学生搬家了,那些东西几乎都全新的,我在Bellevue的时候住的楼里多是赚高薪的微软员工,时不时有人贴出卖IKEA的广告,很便宜的,因为搬家的时候人们多不愿意拖着IKEA跑,就象征性地处理了,也有些人会用些力气,搬到goodwill去,所以,Bellevue的goodwill常常有好东西,对了,我常常去那里为学校收集有意思的静物。
这倒好,在洛杉矶,大手大脚的年轻人,索性把IKEA就地扔了。我一开始还捡些这样的“破烂”(实际上多是新的),日子久了,家里的东西也塞满了,就算了,可惜呀!有个插曲,我的楼上还住着一个艺术家,也是大手大脚的,经常丢出许多高质量的绷好的油画框布,而且他只是在上面稍稍瞎涂了几下,就不要了,象是专门来赞助我的似的,把我喂饱!有一次他还看见我把他刚丢了的一大批油画框布用电梯运上来,笑着说:你也喜欢试试?好好过过瘾。他不知道我会把这些东西都变成大钱。
说回来,我的IKEA办公家具的确在我学校只是临时的家具,大办公室的设备有一个规范,低低平平重重的风格,但在我这里,就不受约束了,因为那些东西塞不进来-我的办公室太小。可是我至少现在很知足了,是因为有比较。那位仁兄说我无缘研究所,其实我在国美的时候,所学的研究专业在全国绘画类还是首屈一指的,我这个一个人的研究班还配备了四个导师的导师组,他们都是当时的院长、系主任,包括现任的中央美院院长。比较什么呢?就是我那时候作为种子留下来任教一直到现在我来美国,由学校作为正事专门找人去为我订家具、装家具,从来没有。
在中国,你总得用上面换下来的家具,要说成一种荣幸,在条件不太好的美国学校,也做不到。我从西雅图的Cornish艺术学院过来,那个学校在全美艺术学院里也是排得上的,是三所将艺术和表演放在一个学院里教的学校之一。这个学校位于西雅图市,有好几处不错的校舍。可是,教授的办公条件就远远比我现在的学校差。我们艺术系,只有系主任有独立的办公室,其他的教授都用公共办公室,至于办公家具,不要说IKEA了,能用就可以了。我在西雅图的同事来洛杉矶看我,就非常羡慕我的办公室。说什么种族歧视,可能太牵强了。我是说,不要以为美国就应该如何如何,同样的东西,有不同的意义。我们学校每年用在我的福利待遇上化的钱都可以每年为我豪华装修一次办公室了,可是人家有没有挂在嘴巴上?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所学校的时候,院长助理约我跟院长一起吃饭,没有想到的是院长在她的大办公室约我,就我一个客人,专门请了专业的侍者,布置了一个大餐桌,有花有酒,一道一道地上来,直到她亲自订的冰淇淋甜点。我不是说那吃的东西有什么高级,高级的海鲜比不过我们中国人的餐桌,也不是说她的办公室有多奢华(她的办公室的确很大),就她这样诚心诚意地招待我,我就很感动了,远远比出去任何高级的饭店吃饭有诚意。
大概我的中国朋友看懂我的意思了,有时候在西方,不方便的,费力的事远比化钱的事讨人喜欢。这就是为什么圣诞节人们要包那么多的盒子的理由。
这篇文章写出来一年以后,我搬进了美术系新盖的画廊和教师办公楼,IKEA家具确实马上被淘汰了,换上了整体设计的地毯和家具,但是,淘汰下来的IKEA家具还留在原来的小办公室里,我的助教和我有时候用那里,还是那样亲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