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公子重出江湖之广陵散
曾宁
一
这里是康王府的铜墙铁壁。
房间的墙壁乌黑，铺在地面的铁皮泛出青冷的幽光。一张长方形白桌和两只椅子。
伊人和康王爷桌子两侧端坐。
他们中间隔着一大丛鲜艳的桃花，花中央，一朵鹤立鸡群的紫玫瑰绽放出幽玄的香气。
有人咳嗽，穿堂风刮过，铁皮的幽光益发寒冷。
康王爷开口了：十年了，我一直盼望着，像今天这样见到你。
伊人冷冷一笑：你叫我来，不是叙旧的吧？
康王爷低下头：本来，我还是允许你的存在，无奈……无奈我要称你为圣母皇太后了-----
伊人感慨万千，微微一吁，叹口气说：是的，我儿子要登基了……你不得不杀人灭口。说真的，我很感谢这些年你辅佐我的儿子，教育他成才。康王爷，我今天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知道，你这间房叫铜墙铁壁，自古以来，除了刽子手和你康王爷自己，没人能活着走出这里。
康王爷眼圈一红：伊人，我不得不这么做……你有什么遗言么？
伊人抬眼，仿佛在看着渺渺茫茫的远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担心……
二，
美华庄议事大厅里，众座屏息。刘大善人抽出长剑，往桌上一戳：“营救伊人，只有一个方式：差遣四大公子！
三，
伊人缓缓走到桌旁：我担心，刘大善人向外人泄露了“天罡地煞” 阵！
康王爷猛然抬头：你担心？这能破我的铜墙铁壁？
伊人皱眉：是的,我担心，“天罡地煞”一旦外传，它便成一柄刺入我们美华庄心脏的利剑！天罡地煞阵，是我为了破你的铜墙铁壁而布置的，开始时是我和花满楼一起修炼，后来加上明玉道长的天罗地网和刘大善人的五雷扫，可惜未成阵势，花满楼害了痴呆，自此天罡地煞名存实亡。除非，除非刘大善人为了救我而外传……
“你不用吓唬我……我根本不相信你……”
“四大公子来了，”伊人淡淡地望着他：“他们就在你身后！”
话音刚落，四件冰凉的兵器顶住康王爷的命门。
伊人忽然泪水汹涌而下：“……天罡地煞阵……！”
四
深夜，美华庄岑寂如睡，好像大家没把伊人的回归当一回事，当然，谁也不知道，惨无人道的故事被悄悄翻开头一页。
“唰，唰” 刘大善人忽然在深夜起来扫地，桃花林里，唯有他的扫帚沙沙响着，使美华庄的夜晚更显诡异。
今夜无月，周遭黑得令人绝望。
伊人一袭白色纱衣，无声地站在刘大善人旁边。刘大善人好像没看到，继续清扫树叶。
伊人持剑在手，伊人今天也怪异地蒙上白色面纱。
她开口了：“记得吗？”
刘大善人还是不说话，低头挥动扫帚。
伊人又说：“天罡地煞，是刺向美华庄的利剑……若四大公子中有一人意志稍微动摇，那便是天罡地煞倒戈之时。”
刘大善人像是聋了，他拖着扫帚急速穿过桃林，作势逃跑。
伊人猛然飞步赶上，在刘大善人面前猛然下跪：“师父，我求求你，救救他们！”
刘大善人狠命丢下扫帚，仰天大呼：“让天杀了我！！！”
伊人慢慢抬起头，跌坐在地上，良久，她变得无比温柔软弱，一字一字地说：“让我去吧。”
五，
程宝林的无闻居今天份外明媚，暖白的阳光透过窗帘，天蓝的墙壁和桔色的布艺装饰，使得窗下的程宝林平添几分柔情。
程宝林坐在琴桌旁，今天，伊人照例要来和他弹琴。
伊人进来，手里抱着一只碧玉酒瓶，她低头没有看宝林。
宝林心里猛地一沉，旋即笑了：“什么酒?”
“遗忘”
宝林拨开帘子，看看天，天宇泛出景泰蓝般的色调，海风拂面，他问：“遗忘？忘却所有的事情么？”
伊人为他斟上一杯酒，放在桌上：“是的。”
宝林端起，一口喝下。
伊人又斟上第二杯，宝林持杯沉吟，没有马上喝下。伊人来到古琴前坐下。
她的手拨划出一串音符，先如泉水出山，再如雨落芭蕉，过门后是大海的呼啸，天地为之昏暗。
宝林全身一悚，说：广陵散。
宝林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扑倒书桌前，奋笔疾书：
国非国，城非城，
美华飞骑扬沙尘。
狡兔死，走狗烹，
我之后，玉石焚。
一曲广陵散
再奏待伊人。
曲终处，尖啸如云，余音袅袅，绕廊不去。伊人扬起水袖一掩，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向宝林抛去。宝林凝视着她，周身涌上一阵温暖。他仰面倒下，脖子上一道剑痕，霎那间腾起猩红血雾，几乎蒙住伊人的眼睛。
伊人收回水袖，抽出水袖中的伊人剑。
六
整个美华庄疯了！
好朋友程宝林被杀死，竟然没有人提出向复仇！
谁是凶手？我文取心要为宝林报仇！
疯了，这个世界全失去了理性，美华庄的人一听说我要报仇，立刻像看疯子一样看我。
伊人一直没有露面，她是个嫉恶如仇的女人，她去为宝林报仇了么？
可是，可是-----为何刘大善人一直垂泪无言？为何走过巷子，所有的狗对我狂吠不休？
我苦苦思索，一直到天黑下来，我知道，这个时候，伊人会露面了。
黑夜，伊人湖波光粼粼，如伊人的眼睛，听说伊人心仪的侠客七把叉，就被她埋在湖底？
我在窗口望着湖面，想起多年前，就是这窗前，伊人听完我的笛子，救我逃出美华庄，那时箭簇如雨，她与我在马背上挥剑飞驰……
我取出笛子，忽然湖心传来一声叹息。
我的笛子发出钟舻牡鸵鳎??牡奶鞠⒙?芪?瑁汗?枪??欠浅牵?阑?善镅锷吵尽??
我向湖心望去，奇怪，深不见底的湖水什么时候冒出一座小岛？远看似是白沙堆成。伊人一袭白衣，半卧在岛的边缘，吟唱着那首哀伤的歌谣：……狡兔死，走狗烹：我之后，玉石焚……
我顿时惊慌起来：宝林！那是宝林的遗书！他在向我示警？凶手是……
“一曲广陵散，再奏待伊人……”
我抽出长剑，斩向水波。月下孤岛上，伊人嘤嘤而泣……我要杀死她！
她是谁？伊人，像一个千年的水妖在我耳边吟唱，水手听到她的歌声会蹈水而死……我慢慢走向她……我慢慢走进湖水，先及腿，再及肩，灭顶……
我在水下，湖水冰凉，波伸万千柔舌，吻我全身。我的肌肤冰凉，意识远去，我知道，伊人的碎心针正在体内展现效力……
可是，我不能失去这样的歌声，否则寂寞会把我吞噬，我会死于虚无。
七，
对李兆阳，伊人只说了一句话。
伊人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去看看我的浴室……”
李兆阳走进浴室，
门自动关闭起来。
八，
白色。
大雪属于白色。
大雪是雪中的精灵
这里，一片惨白的竹林。
竹林应该是绿色的，却因为竹子开花，林子披上耀眼的白。
穿雪白长袍，戴雪白面具的傩舞舞者在翩翩起舞……宽大的白袍无法让人辨认出身材，雪白的面具忠实地遮盖每个人的真实面目。他们无色无相甚至无性。
他们且舞且唱：“国非国，城非城……”
大雪手执方天画戟，身披战袍，警惕地四望。
傩戏舞者卷动柔美的手腕：“美华飞骑扬沙尘……”
大雪心砰砰跳，他明白了，这是伊人给他一次机会，只是一次……
他凝视舞者，眼睛一瞬也不瞬，在搜索着，白色身影在他眼前飘忽不定。
“……我之后，玉石焚……”
大雪额头开始冒汗，热汽在头上氤氲。一切似乎停止，他感到汗从毛孔冒出以后，都变成结晶体，然后，“叭叭” 有声地坠地，一似雪下在北国的原野上。一切都那么迂缓而执着…
他伸手猛然掀开一张面具。
“一曲广陵散，再奏待伊人。”
舞者还在唱，舞者裸露的脸上，布满泪水。
那舞者的眼睛如同羚羊般明亮而温柔。
那舞者却是明玉道长--------
舞者们忽地分开成两排，一个白衣舞者缓缓摘下面具,那才是伊人!
伊人仗剑而立，在她们身后。
白色的天空白色的竹子花白色的舞者还有白色的伊人。
白成一团光的伊人把剑在轻轻一抬，竹花四处飞扬，竹林倒了一大片。
伊人和大雪站在竹林中央。
竹林里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竹林外，明玉道长和诸位舞者静悄悄地注视着密密的竹林。
忽然，明玉道长一声尖锐的哭喊：伊人……
九
伊人楼
伊人端坐在琴桌旁，弹奏《广陵散》。
她的脸平静之极。
明玉擦着泪：伊人，你要活下去。
伊人淡然一笑：“可能吗？”
明玉泪水不断：“伊人，美华庄怎么办？”
伊人站起身：“明玉，你知道，我这么做为了什么？”
“君主分创业与守成两类，创业者，横扫万里霸气冲天，守成者，知书识礼民主开明。本来，我以为大雪会是守成者……不过，明玉，新守成者我已经物色好了。”
伊人微微笑着仰望天空：“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要集合新四大公子，为新守成者开辟新路。”
明玉微微一惊：“新四大公子？
”
伊人胸有成竹点头：“是的，新四大公子已经横空出世！”
十
浩瀚大漠。
无一丝云彩天空，碧蓝碧蓝，听任烈日烤炙大地。金黄色的沙丘庄严地迤逦开去。天边，一缕金色的薄烟袅袅升起，天尽头，四个黑影并排勒马而立。
十一
伊人剑紧紧贴着伊人的脸庞。
伊人挥剑而起：四大公子重出江湖！
十二
沙漠金黄，蓝天无云
天地人三者合一
四个黑影在马上奔驰
他们是：风中秋叶，艾天，完达山，沧海一笑。
太阳下，沙漠烟尘滚滚，向美华庄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