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上帝

我的心中充满骄傲,就象桃花在春天嚎叫! 就象太阳尽情燃烧! 我的心中充满自豪,如同松果落满山腰! 如同荒坡疯长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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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婆的脾气比较绵,很不好意思说NO。 所以经常看到她在电话上欲罢不能的样子。

“我们的计划很好,你考虑考虑。”
“好的,但是我们已经安装了,也挺便宜的。”
“你换到我们公司,我们包你满意。”
“我考虑考虑。我还得问问我老公。”其实她多半并不打算考虑,就是拉不下面子说NO。
“你老公姓啥?好。。。好的。 那我明天晚上八点再打过来。”

这就难怪有时候我会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晴先生,你们考虑好了吗?”
"什么考虑好了吗?”
“就是转电话公司啊” ---“就是安装卫星电视啊”---“就是。。。。”。

我一般会很决绝的说:“考虑好了,不打算用你们的产品。谢谢。” 电话挂掉。

有时,一听就知道对方像是推销商:“晴先生在家吗?”
“不在。”
“那你是谁啊?”切,我是谁关你屁事啊---我是晴太太的情人,好了吧?

后来我才发现我老婆的这个脾性是从她爸那里遗传来的。 我这老丈人原是个医科教授,为人比较迂腐正经,沉默寡言,和我是两路人。但是我们有共同点,就是都不信神。

有天我在家上班,却居然看见来了两黑人妇女。 一个50多岁,胖油油的;一个20来岁,长得比较婀娜。老丈人笑容可掬的迎她们进门,恭恭敬敬的坐她们旁边。然后手捧圣经,用蹩脚的普通话念起经书来了。

后来我问他:你不是不信上帝吗? 他说:可是人家那么远开车来,我哪里好意思拒绝。

我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心想:莫非小偷远道而来,你也不好意思拒绝?

“那你岂不委屈自己,成天念那些不感兴趣的东西?”
“念着念着就感兴趣了。” 他说。
是啊,想当初读研,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是他们不光讨论圣经上的事,还讨论我们家的事。 有次我听到那个黑妈妈问:
“他今天又不去上班?”
“是啊。单位上没什么事做,经常呆在家休息,这样长期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立即下了楼,干咳了两声。他们便不吱声了,有那么片刻的沉默。然后逐一回头和我打招呼。然后逐一低下头,开始念:耶和华。。。。撒旦。。。

她们走后,我就提醒老丈人不要说家里的事。他反而说:你自己说单位没什么事做嘛。我说:我那是在家说的话,你怎么到处给外人说? 而且,我是WORK FROM HOME。 怎么成了经常呆在家休息?她为什么要议论我上不上班,她女儿怎么不去上班?

他扬起头说,斩钉截铁的说:教会的人都是好人!!!

我说:什么都是好人。教皇还犯强奸案呢。
他便露出了愠怒。 这愠怒我并不陌生。 平时,如果我对电视上的名人发表了负面评论,也会有同样的愠怒在我不远处冉冉升起。

有次,我说我不喜欢李咏。 他马上说:李咏是我们国家的名主持!

名人的光环,穿过我家大彩电的屏幕,熠熠生辉,死死的罩住我家的FAMILY ROOM。崇拜与喜悦在我家的老人的脸上荡漾。

不知何故,黑妈妈黑妹妹不来了。来了一个帅气的白哥哥,一个漂亮的白妹妹。

那天我忘了是周三。 天热,我赤膊。下楼热中饭时,正好撞见沙发上坐着的这一男一女。原来他们在看电视,中文圣经故事!帅哥侧了头微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靓女刚侧头见我半裸着就马上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了,老丈人正襟危坐的在看电视。我瞟了两眼电视上的画面,打打杀杀的,配音搞得想是功夫片一样;又瞟了下这对俊男美女的背影,心里琢磨:是亚当夏娃光临寒舍?微锅炉的门隐隐浮现出我半裸之躯,我顿感“羞耻”,只好仓皇逃窜,上楼去了。

上帝的使者来我家,我反而没有自由了。

今天亚当又来了,可是夏娃没有来,陪同的是个五大三粗的老黑。亚当斯文的和我打招呼。我说:HELLO。 亚当说:你好。

---一看就是好人! 牙齿真白,心灵的窗口真亮。

我上楼,看见镜子里的我,目光呆滞,混浊,全然没有他那样的清澈温柔的目光。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怀疑我就是个撒旦,至少是个傻旦。

我需要反省。

不过我的骄傲顽劣的自我立刻否定了这些消极意识。没有必要耽心啦。

我不信神。其实也不是不信,也不是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呢?神的存在不需要我的"信"来附丽吧?而且,我们都知道上帝是好的。对“好的”,人都比较迟钝,不是很在意。我们更关心“坏的”,希望不要有“坏的”找上门来。

楼下传来老丈人象小学生一样认真的逐字逐句念书的声音:耶和华。。。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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