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科医生的一天

上个月在ＶＡ医院整天和装病的和用毒品成瘾的老兵打交道，现在到了精神病专科医院，才有了一点经典意义上医生的感觉。昨天老胡很多时间都被上岗前培训占掉了，今天才真正开始做一些工作，体会到一些作医生的感觉。

住院医一般早晨要赶在主治医带领小组查病人前先看一遍病人，如果有时间还可以写几个病程。老胡记得昨天收的病人需要写一份下次再有自杀想法怎么办的计划，就先去看这个病人。病人说已经想好了，可以写，但没有纸笔。纸容易找，从打印机里拿一张就行了。笔是个问题，有自杀想法的病人拿着笔的时候边上必须有人看着，以防病人用笔伤害自己。老胡只好把笔借给病人，在一边耐心等着。病人写好，老胡一看，写了一满篇，提到要控制情绪，要攒钱，要上学什么的，对未来挺有规划的，不象还会自杀的样子。行，看来明天病人可以出院了。主治医来了，问看过这个病人没有，觉得病人如何。老胡很高兴地说病人的ＩＮＳＩＧＨＴ好多了，并拿出病人写的那张纸来。主治医看了后说，你看他说的都是比较远的事，没说到点子上，我们是希望看他写出几条，下次再情绪低落想自杀时，给父母打电话，给医院的社会工作者打电话，给牧师打电话，报警，或做些什么能让自己高兴起来的事情。将来情绪失控时，拿出这张纸来照着做，不是让他长篇大论讲道理。他这么饶着远讲道理，写不到点子上，还是有点让人不放心。老胡听了十分佩服，不能不服主治医的经验和洞察力。

上午还有两个新病人，一个是毒品成瘾，贩毒，多次因为贩毒入狱的，这次入院是因为想自杀。老胡来问病史，这种病人老胡在ＶＡ医院见过不少，如果病人愿意参加戒毒计划，可以鼓励他参加，如果不真心想参加，其实医院没有太多可以做的。另一个病人是精神分裂，不遵医嘱自行停药后精神混乱，不肯回答问题，声称要先和律师说话。主治医说，这是个老病人了，上次比今天还闹。派个护工看着他，用药一两天后他就会安静下来，变得比较合作。老胡抓紧时间，在中午前先写好一份大病历，医学生还等着参考呢。老胡后来看见几个护工互相打着玩，身手不错，就去聊了几句，问护工练没练过拳击，跆拳道，功夫什么的，一个护工说练过泰拳。老胡顿时觉得自己在岗位上的安全感提高了许多。

下午，医生们在会议室里写病历。老胡的主治医特别好，不急于让老胡帮忙做事，而是让老胡去旁听一个病人治疗小组活动。老胡去的这个小组由二年级的托医生主持，三个精神分裂症病人参加，内容是看一个关于精神分裂症治疗的录像，老胡觉得内容虽然简单，但多少也有些收获。看的过程中，老胡发现三个病人一个在睡觉，一个在发呆，一个嘴里不停，念念叨叨。老胡就联想，这有点象那些不爱学习的学生，随你上面讲什么，下面的人各有主张，但就是没有一个真正学的。回到会议室，主治医问老胡小组活动进行得怎么样，老胡就实话实说，说进行得不太好，病人有的在睡觉，有的在自言自语。主治医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些病人病情都很重的，得需要一些时间。这里的病人，能参加活动的都要参加各种小组活动，一天下来要参加三四个一小时的小组活动，这是重要的治疗方法。今天来的精神分裂的那个新病人，他拒绝参加小组活动，就不能强迫他参加。老胡问，药都可以强迫病人用三天，为什么不可以强迫病人参加小组活动。主治医答，其实也可以，但最好先经过医院的治疗委员会讨论通过了再做，以防有法律纠纷。

病程写完，老胡的两个大病历写完，主治医问老胡，明天出院的病人想今天写出院证明和开药还是明天一早再干。早晨总是很忙的，所以老胡很踊跃地说今天就干。于是老胡办一个简单点的，主治医办一个复杂点的，连给病人家属打电话，找社会工作者安排交通统统安排好。老胡第一次用手写出院证明这样的文件，手写开了处方，觉得特有做医生的感觉。之前在ＶＡ医院，一切都是计算机管理，写出院证明和开出院带药都是在计算机上用鼠标点来点去，象打计算机游戏，缺乏真实感。看来，老胡虽然计算机玩得很熟，骨子里还是挺传统的。老胡意犹未尽，说还有两个病人明天也要出院，现在也办了吧。主治医一看表，说回家吧，那两个病历简单，明天早晨办来得及，明天见。老胡看看表，还不到五点，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真象师兄们说的，这里和ＶＡ医院完全不一样，看来老胡辛苦了一个月，这个月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