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周一随笔:
“快 乐 是 个 问 题 ”
小马快要回国了?看见小伙子恹恹的神情,忍不住心悸了一下,笑了:“走,给你个机会,请我吃大餐,提前为你饯行哈!”“曼姐姐总是这么不讲理!”豪华的“沃尔沃”轿车,在初秋的烟雨里,沙、沙、沙……
这顿饭,狠狠砸了他$9.56元!我说很久没吃面食了,他说去吃“屁砸”(pizza),我说好,其实私下里我知道,中国政府给他的薪水不多,要自己掏腰包的,饶他算了。
去年圣诞节,一个盛大的商宴,两个彬彬有礼的男人从一款簇新的“宝马”万车上下来,在人声鼎沸的大堂静静地坐在一角,行为端庄,俏无声息,又遇到他们时,年长点的甚至风衣都没脱,那款式我太熟悉了,便主动笑问:“老党,两位好!”他们愣了,笑了,年轻的是张红苹果脸,年长的递我名片时问我怎么知道他姓唐?该我愣了,随即回“不,是老党!你们身上有股‘党’气,大陆来的领导都是这样地!”
晚宴进行一半我溜号了,拐着“老党”他们一起“溜”:去多伦多艺术中心听钢琴大师刘诗昆的演奏会。外面冰天雪地,穿着旗袍的我差点没冻死,一头扎进那辆舒适宽敞的大“宝马”,别提多幸福了!路上,我老实交代了:
“其实,我拉拢我们的‘党’是.....是为了让你们载我去听音乐会,刘诗昆啊,中国第一个拿老柴国际钢琴金奖的大师级人物哎!还曾是大元帅叶剑英的驸马噢,可我的同伴临时不去了,我总不能大冷的天穿着旗袍等BUS吧?我也不想打车花钱,我更不想孤零零的坐辆烂车去听音乐会,破坏我美好的情绪,对不?更不能随便抓辆车对吧?于是我就祷告上帝赦免我的罪、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于是我就邂逅了你们,于是…..”
“于是,我们就上了你的当,于是就给你做伴当司机?”
“瞎讲,自己说也喜欢听高雅音乐的么,不认帐了??”
“哈哈…..!”
他们来自国家某部委派驻加拿大的办事处,其处境、想法、做派与新移民迥然不同,虽不似在中国那么流光溢彩却也随心所欲,根本没什么硬性的工作压力,老党说,“全凭良心,良心啊!”这话很实在,其实我们党的派外人员很讲良心的大有人在。2辆高档车,两个人住着17年前买来的大house,房间大到有些地方甚至从未光顾过!成天高朋满座,言必称:使领馆、代表团、渥太华、纽约、北京,开会接待出访,定桌中餐,来顿西餐……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办公在家里,出门沃尔沃,一年一述职,两年一换防,老婆孩子中间还可以来探访一次,要我说,他们开心无比。
“不,我常常开心不起来。”“席”间,小马告诉我。
“前天两个白人彬彬有礼地扣门调查,问我经常还是偶尔happy?我说我经常不happy,有什么值得happy的?那两人没有给我答案,却翻出了《圣经》,里面的意思很好,似乎明白又无法全懂。一直以来,我脑子里老转着这事:我happy吗??为什么happy?”
“快乐是个问题!快乐怎么成了问题?”红苹果很可爱的自问自答,大概领导不在身边,大概他将回国卸任了,这顿“屁砸”大餐他第一次话多了起来。
“论生活,我太太实在是难找的好女人!贤惠善良懂事,愣是把原本不喜欢我们这婚姻的公婆调理的风调雨顺;我家境也不错,国家机关的福利你是知道的;父母不远不近,一周保证团聚一次,可我在国内时常常不happy,媳妇问我不happy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大概生活太平淡和平凡?于是媳妇支持我住外,也圆了我的出国梦,出来了一阵,happy了一阵,又不 happy了,这西方社会,不过如此尔!于是,我想家啊,想家!度日如年,妻儿来了,走了,我也快回去了,这下总该happy了?我想不会的……”
“论工作,我不是个有理想的人,就在出国前,我还告诉我们头说,我今生的最大理想就是做个‘副处’,结果很快实现了,同时还‘应邀’入了党才派住到加拿大。这里的情况你看见了,很得心应手,也比国内省心舒服,这里和国内的领导都说我工作仔细认真,其实我一点不喜欢自己的工作,我只是尽本分,尽量无可指责,心里才不happy呢,因为没有谁是真把工作当作血肉,有良心的做的好点,没良心的…都是混日子!”
“我不是移民,可以隔岸观火,我前瞻后顾都无虞,但我就是不能常常happy,我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这是个问题!”小马已经是30大几的中年人了,但他永远都是一张可爱的苹果脸,“现在的不happy是想家,那以后的….?我也不知道,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干吗?既然有上帝,上帝为什么不让人类都happy起来?”这浓眉大目的男子汉有着两排长长的眼睫毛和一对大酒靥,说这话的神情象baby,惹人怜,我却爱莫能助,何况他不久就要回国了,再聚无期,那伤感“滋儿——”地来了。
“唉,我为什么总是六神无主呢???”唔?“六神无主”?有了!他开车送我回家时,我说,兄弟,咱们祷告好不好?“好!”我伸出了手,他也伸出了手,当我们十指相交的时候,心灵相通了,我们相信,上帝听见了我们的祷告,我们相信,会有happy的,只要我们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