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IN 上海(长篇连载 -6)

晶晶吃过饭回公司上班。小佳独自一个人向外滩江边走去。

来上海两个星期了，第一次有心情可以去逛一个人四处走走。小佳步伐轻盈，象她
此时的心情。

滨江大道比小时候记忆里开阔整洁了，对岸陆家嘴高楼耸立，是一个繁华似锦的新花花世界。江上轮渡往返，不时传来几声汽笛的呜鸣。白天情侣不多，倒是有不少外地游客走来走去摆姿势照相。

小佳趴在栏杆上，江风扑到脸上，吹动她鬓边的碎发，有一股夹杂江底污泥臭味的
水腥气。

小佳出神地看着黄浦江向下游奔流的方向.

那远处仿佛有一道灰白的微光，一线水波，一片开阔无尽的汪洋，仿佛入海口张开巨大的诱人的唇吸引江水朝着它奔去，颤抖着，回旋着，摇摆着，被吞噬掉，融为一体~~~~~

晚饭桌上，小佳把找到工作的好消息讲给外婆舅舅舅妈听。范彩虹听到小佳找到工
作，心里吃了一惊：“现在上海寻只工作多少难啊，多少大学生毕业都寻不着工
作。想不到伊倒噶便当，各小姑娘看不出，倒蛮来赛格。”

这些话自己心里讲讲，嘴里讲出来的又是另外的一大篇说辞。

“小佳，不是我闲话多。你爸爸现在不在这里，你住在家里，那么我们就是你的家
长。现在社会上多少复杂，你一个小姑娘刚刚到外头去做事，自家一定要规规矩矩，
要当心点。你万一出了点事体，我们是没办法给你爸爸交代的。公司里厢做生活，
嘴巴要甜，手脚要勤快点，不好再象在家里的样子。

另外呢，大家一道吃饭，阿拉也要交给外婆生活费的，你发了工资，下个月起，每个月交给外婆400块钱。”

周磊打断老婆，“现在不要讲这个，小佳还没去上班，生活费的事情到时候慢慢再
说好啦。找到工作是个好事情，我们庆祝一下。”

周磊自己跑到厨房，在灶台底下找出来一瓶啤酒，拿块抹布擦擦上面的灰，给每人
倒了一杯。

小佳看着啤酒杯里冒出来一层一层的白泡泡，越冒越多，噗出杯口，赶紧抿了一大
口。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下个星期一，小佳去新公司报道了。一进公司看见的第一个人还是那个前台小姐。

“你是谢小佳对吧？我记得你，上星期你来面试过的。你叫我薇薇安好了。你有没
有英文名字啊？噢，不要紧。”

“老板有没有跟你说？你接替我做前台和总机还有帮忙做一些文秘的工作。总经理
秘书上个月跳槽了，我现在做陈总和蔡总的秘书。”

薇薇安烫着一头蓬松卷曲的头发，穿了一条很时髦的连衣裙，露出大半个胸脯在外
面。一双纹过眼线的眼睛看起来老是雾蒙蒙笑眯眯的。

要是说有的女人生来就是狐狸精，那这个薇薇安一定算一个。

讲话声音嗲是嗲得来，睫毛上涂了睫毛膏长是长得来，眼神飘得媚是媚得来。跟人
讲话的时候看牢你，眼波先向下抛一抛，再向上斜着挑一挑，眯起来成一线线，再
一笑笑得一弯弯。女人也能给她迷死。

小佳没跟她说几句话就脑袋发晕。

薇薇安一张嘴不停，不是在吃零食，就是在讲话。没两天，靠从她那里听来的信
息，小佳就把公司里的情况基本摸清了。

薇薇安讲的那个蔡总，是副总经理。人长得矮墩墩，胖乎乎的，脾气好老是笑嘻嘻的。薇薇安讲他“笑嘻嘻，不是好东西”，自己说的时候倒也笑起来。

蔡副总讲起话来很重的闽南口音，有点土，大家就给他起个外号叫“菜包子”。
当着菜包子的面，一定要叫他菜总，一定不能多个副字。但是要是当着陈总的面呢，
那就要叫菜包子菜副总，一定不能少了这个副字。

公司里除了陈总菜总秘书司机总机财会清洁阿姨，剩下的就是一大帮销售员。

销售员有男有女，就是人家常说的“跑街先生”和”跑街小姐“们。

每天早晨陈总蔡总在大会议室里给销售员们开个晨会，时不时的唱个歌喊喊口号搞
点激励士气的动作。下午的时候，同样在大会议室里开个总结会。

大家开玩笑说有点象农村里，早晚蹲在地头上集合听支书训话，开工收工。

除了早晚两会，剩下时间先生小姐们自由活动，打打电话，出去跑街，找新客户，
联络老客户。

那个所谓的1万美元一张的俱乐部会员卡呢，其实根本俱乐部的影子都还没有。哦，
不，确切地说，影子是有的，地皮已经批了，地基已经在打了，俱乐部现在是个大
坑，下雨积水，刮风扬灰。

不过这在小佳看起来废纸一张毫无用处的会员卡，被销售员们吹得天花乱坠，居然
还真卖出去了不少。

客户们只有极少一部分是真正的阔佬，剩下的要不就是附近县市用公款买单的土财
主们，要不就是一些上海滩上新造就的暴发户，恶形恶状，什么人都有。

土财主们是小佳和薇薇安的主要服务对象。

这些家伙们花了钱心里却并不踏实，三天两头到公司来看看，看看公司生意是不是
还红火啊，俱乐部什么时候盖起来啊？有时候没什么理由，光来看看漂亮小姑娘也
觉得够本了。

除开应酬这些找上门来的土老财外，平时销售员们出门以后，小佳，薇薇安，陈总
和蔡总留守在公司里，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陈总有时候把他办公室门关上睡觉。
他门一关，薇薇安和菜包子两个人就在外面开始打情骂俏。小佳从他们那里听来了
不少黄色笑话。

大家熟悉了以后，才知道薇薇安看上去蛮老练的样子，其实年纪并不比小佳大。她
的妈离了结，结了离，前后嫁过三次男人。 最后一个离掉了以后，一直和一个卖红
酒的香港老头住在一起。她妈让薇薇安叫这个老头“爷叔”。薇薇安讲起这个“爷
叔”就撇撇嘴。

16岁初中毕业就被她妈弄去参加选美，选什么“沪江青春小姐”，当然卖红酒的爷
叔是出了钱的。居然得了第三名，还被评为最上镜小姐。本想靠这个一举成名，或
是攀上有钱人家，或是进军演艺圈，可惜薇薇安好逸恶劳，不求进取，辜负了她妈
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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