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音状态(一)
乔欣忿忿地把地上的手提袋捡起来,目送着一个在人群中快速远去并且消失的背影,牙缝里一使劲,挤出两个字:有病。直到原地站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个手提纸袋子的其中一根纸绳子已经断开了,另一根颤颤悠悠的承担了手提袋的全部重量。乔欣继续走,敞开了的袋子口开始跟着起哄,一合一合的喘着粗气。
北京的夏天就是对人生存能力的考验。有钱的人可以猫在有中央空调的办公室里,小轿车里,饭店里,对着玻璃窗享受自己的幸福生活。为生活奔命的人还要乐观地去奋斗。朝阳路正堵车,开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司机不舍得开空调,就把窗子摇下来,无奈空气伴着尾气已经形成了热浪,无情的炙烤着劳动者的脸。
乔欣已经在站牌前站了二十的分钟了,公车还是连影儿都没出现。周围还有几个人,看上去也是等车的。好在乔欣倚着一棵树,她就能把这个带给她狼狈和郁闷但又不能被抛弃的手提袋放下,然后稍微的整理一下衣服和稍稍有些散乱的头发。纯棉短袖衬衫的后背已经湿透,紧紧地粘在背上。 乔欣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伸手把衬衫拉平,然后抬头注视着高耸的京广中心。太阳已经斜了,有点懒散的照在京广中心淡绿色的玻璃幕墙上,粼粼地反射着金黄色的光泽。
乔欣被一声尖厉的刹车声从睡意朦胧中惊醒,于是抓起地上的手提袋,怀抱着上了车。车上很挤,这个时候乔欣才意识到她刚才或许不应该等大家都上车自己才上,因为站在车门台阶上并且被紧贴着自动门实在是一件挑战身体和心理承受能力的事。 每到一站时,乔欣就迫不得已尽量保持平衡,不让自己掉下去。三四站过后,她竟然有点习惯了。
转进胡同,乔欣的心情舒畅起来,尽管手提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撕了个大口子,无法再拎了,乔欣索性就把它抱着,一步快似一步地向着胡同深处走去。
这是一片旧城改造区,旁边的新型公寓已经开始兴建了,据说要八千多一平米,还都是大户型。作为邻居,这片旧住宅区显得寒酸。倒是巷子两边的法桐长的格外茂盛,给这片死沉沉灰蒙蒙的社区增添了一些活力。乔欣一抬眼,看见了一个极不起眼路牌:延静里中街。
数过三栋老式楼,乔欣找到了她的目的地:4号楼102。进了楼门,正对着的就是102。乔欣淡淡一笑:这倒方便。门上没有门铃,于是乔欣腾出一只手,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随即听见一串咯咯的笑声由远及近,最后在门的另一边嘎然而止。门把手一转,四目相对。
善美是乔欣的老乡,高中同学,高中一毕业就来北京闯荡了,算下来,整整四年了。
“欣欣,你来啦,等你半天啦,怎么才到?电话也不接,我还跟黑皮说呢,别出什么事,快进来,快进来。”说着一把抓者乔欣的手,两个人连推带搡的进了门。
善美的热情让乔欣很舒服,甚至一下子就让她忘记了整整一下午的辛苦。善美转身去倒水了,乔欣坐在沙发上,开始环视整个房间。一张大报纸贴在一面墙上格外醒目,既无美感,又无作用,正当乔欣好奇的时候,善美端来了一杯茶,递给乔欣。杯子里的水不是很热,所以茶叶冲不开,就像一只只小虫子,黑压压的浮在水面上。乔欣很渴,但她还是没喝。
“小美,好久没见你了,你还好吧?”乔欣转移视线,抬头望着善美说。
“我还行吧,凑合,反正饿是饿不死,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呢?毕业啦?”善美没有坐,站在沙发边上,一只手肘靠在乔欣的肩膀上,一只手弹着从指甲里撬出来的脏东西,眼睛看着手,目不转睛地。
“是啊,上个月。”
乔欣回答完,突然奇怪地发现善美再也没开口,顿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怎么破解。两人自顾沉默了一会,谁都没有再先开口。乔欣望了一眼善美,把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顺到而后,突然想起带来的那个手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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