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往事

人在旅途,高歌自娱,朝花夕拾,痴人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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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穿新鞋是一件困难的事。小时候的鞋子都是布鞋,布鞋会越穿越大,所以合适的新鞋要比脚丫小那么一点,紧巴巴的新鞋踩过几天以后,才可以刚好跟脚,穿可脚的鞋子走起路来不拖拉,看起来精神利索。
    
    我怕冷,我的布棉鞋都是妈妈亲手做成,棉鞋的夹层里填满了厚厚的新棉花,棉花蓬松柔软,鼓胀着占满了鞋里的空间,要把脚丫装进新棉鞋很是花功夫,脚趾头要使劲往里钻啊钻,钻半天也不能把脚丫放进鞋里去。小时候穿新棉鞋时,一定要妈妈帮忙才能穿上,我和妈妈一起使劲,妈妈提着鞋后跟使劲地往上拉,我蹬着脚用力往下踩,每次都要折腾好一阵,新鞋才能穿上脚,踩开以后的新棉鞋,不松不紧柔软舒适,冬天坐在教室里就不会再冻脚丫。
    
    我的第一双皮鞋是哥哥在我上高中时送给我的,那时的皮鞋质地很硬,比起新布鞋来更是夹脚,穿新皮鞋的脚丫常常会磨出水泡,那时觉得新鞋磨脚的痛苦人人都要承受,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历程,当痛苦成为天经地义,它便不再成为痛苦,所以,穿新鞋还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
    
    很多年以前,我在香港短暂工作时,曾买过一双瑞贝卡的网球鞋,那双鞋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双鞋时,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可是,再看到500多港币的价钱,我犹豫了,那时我的工资还不到这个数目。第二天,我不由自主又走到了那个店,当我拿起那双鞋时,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它,于是变不再犹豫。
    
    我的那双心爱的白色网球鞋和我经历了一些事,我刚穿它不久就回国,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初冬的日子,一个朋友开车送我去哥哥家,在我们路过一条大河时,正赶上参加水利工程的民工从附近的河滩撤离,各种卡车和手扶拖拉机载着一车车的民工把公路塞得严严实实,民工们挤作一团,坐在敞篷的卡车或手扶拖拉机上,他们披着朔料布或者旧衣服,在寒风中打着哆嗦,那情景很有几分凄凉。我们的汽车一直被堵在路上无法动弹,最后我们不得不下车到附近休息,路面上是民工卡车带来的烂泥,踏步行走在烂泥之中,我很心疼雪白的网球鞋。我的心爱的网球鞋虽然后来被我仔细护理过,它没能回复原来的洁白,但我依然喜欢,它一直跟随了我很多年。
    
    我有一个特点,在某段时期总是会特别关注某种事,曾有那么一阵,我特别留意人们的鞋,我不单逛商店时喜欢研究鞋子,每见到一个人,我的目光最后都会悄悄转到脚下,对所见鞋子的质地样式以及与服装的搭配暗自做一番评价。依我对鞋子的理解,鞋子不一定要精致,只要和环境及服装搭配合理,就是好鞋,我对在新加坡见到的一双钉子鞋印象深刻,它的鞋底之上只有一个象图钉一样的皮子,穿的人脚趾就夹着那个钉子行走。试想,炎热的赤道之下,休闲时穿这样一双鞋是不是很惬意,可惜的是那双鞋不是在商店,而是穿在别人脚上,不然,我一定会把它买回家。
    
    那一阵我特别喜欢买鞋,记得有一次我买了一双新鞋,回到家后,我立刻开始试穿我的新鞋,或许是因为穿新鞋比较兴奋,我一边穿鞋,一边向草帽大讲很遥远的一件往事。十多年前我到北京出差,住在招待所,同房间一个女士问我哪里买的凉鞋,她的到访的男同事马上接话说,人家脚丫周正,穿什么鞋都好看,你的脚丫是不规则多边形,像只海星,如果你光脚在神农架走一圈,准有人报告说发现了人猿,那个男人的玩笑话令我忍不住发笑。
    
    我说完了故事,草帽大也不吱声,他抱着膀子一直在看天花板,于是我追问一句,我的故事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听完了也不笑一下,他悠悠地说,这故事我以前听过一遍,讨厌,不早说,故意让我再说一遍,等着看我的笑话,他继续看着天花板,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被别人夸了一句,记了十几年,哈哈,谁不喜欢好听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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