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丢失了的良心

原文:《重读“纪念白求恩”——被切片的良心》 ·何和平·

白求恩同志去世和毛泽东主席的纪念文章都已六十多年了,彼一时此一时矣。当下国门已开,国貌民心地覆天翻。重读这纪念,尽管领袖之情依然动人,但好似有些过时亦有些多事。我们这些快落山的太阳背诵了几十年老三篇,今天在改革开放的季节里求温故而知新,倘若能读出些以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仍具惯性的东西,大可作为前车之鉴,或许会对明日早上八九点钟的新太阳们有所帮助。

我们中国人历来讲究感恩报恩。“知恩图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等等,自古以来就是作人的原则,是人之天良一部,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进化千年来,我们中国人的良心随社会、科学和人类的发展不断地被切片。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在人类的良心上切下阶级感情一刀。这刀切得整齐,咔嚓,所有的良心都打上了阶级烙印。尽管对真实和真理不一定打得上这阶级烙印,但对真实和真理的解释却一定可以打上阶级烙印。你我哭也好笑也好咒骂也好纪念也好都必须保持阶级立场和特定阶级的圈子。搞不清阶级和立场,就搞不清敌我;搞不清敌我,你革什么命?你不革命,八成你就是反革命!现在提起这种逻辑可能没多少人信,但当时却是事实如血、板上钉钉。所以你我那时必须把良心中不同阶级的部分割掉,只留下相同阶级的层片。在相同阶级那片良心上,毛主席高度赞扬了从加拿大来无私援华抗战的共产党人白求恩医生。在这片良心上,中国人民永远纪念这位伟大的人。当然,主席那时没法对加拿大社会细划阶级成分,否则对白求恩那样的中产阶级份子(高于中国的富农)恐怕不会用“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种绝对式最高级别的称呼。以白求恩命名的医院屹立在中国的土地上,也应当永远如此。到目前却有一事挺别扭:白求恩医生不是为了挣钱来中国淘金,不知今天的白求恩医院还有没有当年白求恩的清纯味道?对我们中国人自己还有多少怜悯之心?更联想,你我如今怎么面对白求恩?面对专门利人的那个人?嗨,这是题外话,时过境迁,以后再说。

当看到白求恩医院耸立在中华大地,便联想到那些被切下的良心,那些因不同阶级不同民族不同信仰而被切割下的良心。同为建医院治病救人,在近代中国建立现代医院最早最多的是美国英国加拿大的基督教传教士与教会。截至1949年共和国成立,大多数中国现代大医院都是基督教会创建或协助创建的,而且得到国外的基督教会或基督教慈善组织提供的经费和其他支持。同样不争的事实和不争的结论对中国的现代大学也如此。掌权后的国家领导集团不会不知道这些事实,但由于马克思主义学说的阶级与阶级斗争理论,主席和整个当时领导集团,并强迫大陆民众,昧下了这些良心和事实,这些被切割掉的,超阶级的,淌着血淌着泪的良心!我们这整代国人对此不置一词,而且作为国家还郑重宣布这些传教士这些教会都是帝国主义给我们下的套,是为了害我们中华民族,害我们中国人。同时几乎所有的教会医院和教会学校的名称都被彻底改变以防“纪念”。中华大地改朝换代后禁止念旧,这可能是祖传的大惯性之一。对比白求恩,可见阶级斗争理论同样禁止超阶级的念旧,更害怕超阶级的事实。这个阶级理论或主义或者更精确地说,这个人为的主意,从它被发明直到它被废弃,必然要横扫一次它所经过的文明。马克思主义和中华文明相结合而生成了毛泽东思想,从其走上统治地位那天开始,中华文明的所有方方面面就要被整整齐齐地切个遍,而且一定免不了越切越细越切越奇。

下一刀自然切向阶级敌人国民党。国民党是阶级争斗的杀手和主要敌手之一,代表当时的大地主大官僚资本阶级并且是美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头号走狗,所以对国民党的一切都要以阶级观点分析和宣传。因此凡沾上国民党边的东西只能切片报道。在此只提一例:抗日战争时期在东南亚作战的中国远征军的功劳苦劳就不为大陆人民和政府所知所认。这极大地伤了那些为中华民族也为世界正义奋不顾身的英雄们以及他们后代的心。

刀下没被留情的自然还有朝韩战场上的敌手们。美英等帝国主义国家自然是一无是处,连带所有有关他们对中国人民在抗战以及在教育在医疗上的帮助都被一刀切掉,不准再提。

再下面若干刀把中国的民族资产阶级以及富农上中农切下来,然后切下来中国民主党派和知识分子还有所谓右派,那些敢说真话的人。谁敢提这些人群的贡献?想头上挨一刀?而后这把刀更有意思了,谁也没想到“阶级斗争”会把这无情之刀砍向它的主刀手,苏联老大哥。从此,老大哥数十年的援助不能说不能赞了,否则有苏修特务之嫌。可以提的只是当年老大哥帮中国打日本时做下的一些丑事,比如强奸中国姑娘,强拆几乎所有的日本在华工厂设备运回国等等,那些当年为保护兄弟党光辉形象而原本不可告人的勾当。

当中国大陆个人崇拜越演越盛,这阶级斗争的刀法就越来越细越来越勤越来越无情。自从那年党中央主席代表党、党又代表人民一刀剁了彭德怀和张闻天这两位党内杰出的良心,剩余的良心片就越来越薄了。直到魔迷党最高领导人的心窍,使他把自己当作神并使他把派系斗争、个人之争也统统做成阶级斗争,用这把大刀砍翻他所有的老战友,包括林彪元帅陈毅元帅贺龙元帅等等,并且砍遍中国大陆几乎所有人,最后只剩他周围的几个亲信和四人帮。这位神不愧是实行马克思主义阶级与阶级斗争学说最彻底的人,也最无所畏惧。因此,这位神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华近代史中最伟大的斗士和最伟大的罪人。在党主席作神的最后几年,谁敢称颂周恩来?谁敢称颂彭德怀?谁敢称颂刘少奇?谁敢称颂民主党派?知识分子?资本家?地主富农?谁敢称颂国民党在台湾的改革开放?谁敢说美帝苏修的一句好话真话?谁敢提孔子儒家的正面意义?老子的深层意义?基督的任何意义?有关国内外的所有事实和良心必须围绕毛泽东思想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或说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转,不符合这个学说的东西,全部切除。天文地理历史家庭关系个人伦理文学艺术哲学科学党政军工农兵学商臭老九教育恋爱跳舞电影唱歌夫妻父子吃喝拉撒睡,中华民族的心眼在无产阶级专政和阶级斗争这把大刀劈砍和监督下已经小到唯党主席个人的气息而跳动。主席不让看的不看,主席不让听的不听,主席不让知道的不问,主席不让作的不作,主席不让学的不学,主席不让想的不想,群刀乱舞,全党全军全国人民最后的切割标准就是忠不忠于党中央主席这个人。

良心被切到这个份上,事情必然走向反面。尽管最后是党中央主席亲自领导并强迫着全党和全中国人民走入这个文革极端,但根本原因却不在此,也不全在某些个人或某群人身上。文化大革命中人人普丧天良只是个必然现象必然结果。你我良心不断被切割的真正原因还要我们继续挖掘。马克思列宁所构思的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之根本的谬误性是其中一个原因,一个重要的外部原因。但为什么同一个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却不能在以基督文明为主导的国家普及扎根实行?为什么这种切片片的阶级学说和斗来斗去学说与中华文明一拍即合?切片片与斗争哲学是否是中华文明的一个暗暗的主魂?从1949年那个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成为治国信仰到文化大革命1979年结束也就不过三十多年;再早些,从延安毛泽东思想成型到毛主席去世约40多年,中华古文明尤其是古信仰在大陆近乎绝迹,这难道不证实着中华文明和民族素质中有着更深层的问题吗?我猜想这与中华文明崇尚人世的绝对权威有极大关系。

崇尚人世的绝对权威就不会太尊敬那超人世的客观事实。当一个事实或一个良心与一个人世的绝对权威相符合,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天下遇上明君,那是再好不过。但即便是明君,做一件好事容易,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的一个也没有。通常当一个事实或良心与一个人世绝对权威相左,那崇尚人世权威者就必然或不由自主地切割掉事实和良心。而不切割良心者恐怕就要被绝对权威切头。久而久之,我们整个中华文明就被朔造成某种不讲究也不追求绝对真理绝对事实绝对良心的生活惯性,任由强权在我们的良心上划杠杠切片片而无动于衷。但这种骨子里的病最终会害到我们自己,不可不医治。不治,它总会不停地在不同时期以不同形式表达出来。比如当前以自我以金钱为中心的中华文明大趋势就是对党中央主席作神时强调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反动。两者表达截然相反却同享一个病根:不认识也不尊重绝对的事实真理和良心,只尊重世间权威。至于什么是绝对真理绝对良心等等,笔者打算今后用科学与系统的方法和态度与有兴趣的读者继续探讨。在此,只试着举几个不对良心切片的例子,以文试刀,看看你我敢不敢说真话,说出自己的真实看法。而且说出了真话会不会被砍?砍到什么程度?

头一例即伟大的统帅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舵手。其实,没人真有资格评判别人,尤其评判他人的动机。笔者用此例只想说明一个事实和一个人物如何超阶级。在基督面前,这位伟大的导师作为人犯了两项大罪。大罪之一指他得罪了最大多数的人,他的阶级斗争哲学和实践把中国所有阶层的全体人民伤害得不轻。但同时他的确又是伟大的史无前例的伟人和领袖,自有他伟大的历史成就。他不是那种逢源做戏的历史小人或普通政客,他真诚地按照自己的信仰和理想行事,在认认真真地领导着人民犯大罪。这就是大罪之二。此罪是指他把自己当神,也让别人把自己当神,他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作自己学说的实验品和仆人。他真诚地按照救世主的身份去为人处事,因而铸成这一更大的罪:人想作神。这种罪有多大呢?在基督文明中,人的原罪就是“想同神一样,……”。亚当为此罪而导入了全人类早晚必须死亡的后果并以死最终自证“人不是神”。圣经旧约中神对人的十条命令头条是说只有造者耶和华是独一真神,因而我们的伟大领袖犯得是头条。本条一破,其他的罪就不可自治了。从人性角度可推,贪心乃万恶之源。从基督学角度可推,人类所可能具有的最大贪心不就是想作神吗?因此,本罪就是最大的罪。凡犯此罪的人可能没有直接杀人,但历史可以证明,凡自称为神者必是独裁者和暴君。尽管如此,从人类全历史的高度并从基督理论中造者与被造者关系的高度观察,我们伟大领袖的一生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历史与造者通过伟大领袖的这两项大罪告诉我们所有后人:用某人或某种人为的学说作神,此路不通!严守此教训,中华民族将因此而得福。依然漠视此教训,民族之大祸不太遥远。

第二例笔者选的是包括林彪在内的元帅们。林彪元帅是开国功臣也一直为毛主席重用并同样犯有类似的个人崇拜罪和阶级斗争罪。我们不能因为他最后企图武装叛逆毛主席而篡改或隐瞒有关他的历史真实。这种用派系之刀对事实切片也是对良心切片的一种,与用阶级之刀切片没什么本质差别,同样后患无穷。凭良心说事实的态度应被使用在所有人头上,比如对赵紫阳,对江青,或者对张国焘,等等等等。但凡是个人就有被尊重的权利包括尊重有关此人的事实。在事实面前,在良心面前,如同在宇宙的造者面前一样,人人平等,人人受造平等。阶级、地位、学识、职分、天分等等并不能改变事实和真理,实事求是必须超阶级超派系甚至超人类超自然。比如地球变暖,再比如防止禽流感等,就必须超人类。

第三例是国民党在台湾的改革。台湾省政体目前是中华文明史上第一个实行自由民主法制的政治体制,这可能与当时国民党领袖的基督信仰以及基督信仰国家的压力有关系。国民党被迫从铁腕向民主法制和平过渡,不流或少流血而只流汗,为所有有心改良的铁腕们树立了一个榜样。我们中国大陆未必非走一模一样的路不可,但必须有基于良心和事实的改革心态。任何人与任何政党都不是神,都必然会犯罪犯错。问题是要认,并随时准备改。有意思的是在世界范围,当权者们若有基督信仰就利于进行种种和平改良。说穿了,基督信仰的果实是教人按造者的绝对标准不断自觉改正自己,而一个真基督信徒的典型心态就是约束自我并接受来自绝对真理的改变。

最后一例要举的是在基督世界里震耳欲聋而在中国大陆却天高云淡的一位小人物,英国基督新教传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读者,不知您是否能在2007年看到此文,我猜想由于惯性定律,未必。今年是马礼逊来华传福音的200周年纪念。这位小人物,毫无利己的动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参加拯救中华儿女的行动。他编成第一部汉英词典,翻译出第一部中文圣经,创办了第一家中文日报,开设了第一个中国现代学校,为中国培养出第一批现代留学生。他是一个高尚的超阶级的人,一个纯粹的非市俗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而充满爱心的人,一个有益于别人有益于中国人的人,一个为中国划时代的基督人。当然了,他仍是个罪人,是个被赦了罪的圣洁的罪人。按照基督信仰,他将是一个永生的永远与神同在的人。你我有没有良心是否感谢他对曾活着的他已经毫无意义,但对我们自己却至关重要。开窍之人必能明白,我们感谢马礼逊,实在是对差他来的那位存感恩之心。

感恩,不应对良心切片,应超宗派,超阶级,超民族,超人性,超自然。我们应该感谢白求恩这样的阶级兄弟姐妹,也应该感谢曾帮助过我们的苏联美国和一切国家和民族的不同阶级的兄弟姐妹们。同样我们应该感谢并纪念几百年来帮助中国人民并为中华民族的现代化作出重大贡献和悲壮牺牲的外国基督传教士和基督教会,同样我们也应该敢于承认和感谢所谓的当时的朋友或敌人,派系敌人、阶级敌人、党派敌人、国家敌人等等他们所做过的好事和善事,这些就是所谓超阶级宗派民族等等的感恩。此类超阶级感恩还包括作儿女对父母的感恩,作学生对老师的感恩,作病人对医生和护士的感恩等等。我们站得越高,心胸越开阔,感恩的内涵就越深。当我们站在人类的境界,我们应该感谢人类之源,为我们能作为人在认知上有自觉、有推理能力,在行为上有选择和自主权等等感恩。也应为我们每个人专有的与众不同的特点而感恩,为我们同有一个人类的普世良心而感恩,为我们能作为生物之首并具有造者的形象和特点而感恩。这就是所谓的超人性之感恩。在这之上,我们还应为这宇宙的奇妙,为这地球的美好,为人类被安排的完美环境与精妙绝伦的系统配合而向那总源感恩。超人性的感恩代来的是对人和人性的根本尊重与对社会和谐的追求。超自然的感恩代来的是对大自然和谐的赞美与追求。若要追求全人类的和谐,我们就要超人性,就要追寻和尊重人类之源。若要追求与大自然和谐,我们就要超大自然,就要去追随大自然之源,去亲近大自然之源头。

圣经旧约中耶和华以造者的身份教育人类如何作人。他给出十条起码的标准,又称十条律法或十条诫命。现代基督文明国家的法律和道德都基于这些律法。其中第一条表达了人应对其造者供者感恩和尊敬,第五条表达了人应对其生养育者感恩和尊敬。这两点实在是和谐社会与和谐自然的最原始出发点。圣经新约中耶稣以救赎者的身份总结了十条律法,并给出两条作人的结晶:爱那造者胜于一切,并且爱人如爱自己。在旧约十律基础之上,耶稣给出的是动态式推理规则。从这两条可推出圣经的一切作人律法和律例,我们也可由此推知,感恩务必超阶级,超人性,超自然。

造者在每个人的胸中都安放了一颗良心。这颗良心与其他一切动物之心不同,它本有各种爱的能力,它本知道应该感恩。基督信仰所说的罪就是人对这爱和感恩能力的遗传性的迷失,就是人对原始良心的不由自主的切片。由于罪和罪的遗传性,死进入人类。基督信仰所说的救赎是指神并不要求人自己停止切片来恢复原始的完美无缺的良心,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神让他无罪的儿子耶稣替我们死,然后复活。让我们只要信他儿子,心里有他,并跟从他,就让我们同他一样,使我们的残破的心死掉,复活,然后重给我们一颗不死的完美的心。这就是白求恩与马礼逊的终极差别:白求恩与“纪念白求恩”终究会被很快遗忘而马礼逊将会与不朽的造者同在永在。造者既然能造我们,当然也能重造我们,只要他愿意。由于耶稣,造者说他愿意,只要那人跟从耶稣。

造者完美和永恒。跟从他的人要学习依靠造者试用那不切片或少切片的良心。

此文,纪念白求恩同时纪念马礼逊来华20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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