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花与《韭花贴》
转贴说明:
1。“月一正,食麦与羊。”——有兴趣的网友,请搜索此语出处。现代人,等不
不到正月,天寒即开始进补。
2。本周食羊,试吃两次,似乎缺点什么,原来忘了买韭花。明天请客,作料必须备齐。
3。两年前见过一篇《农家韭花香》,试着搜寻,搜到四篇,随手转贴,或许有助您的美食回首。
4。按中国餐馆处里炒牛肉片的方法处里一下您的羊肉片,能变得又滑又嫩。北京东来顺的,不好吃啦!
5。哪位同学有食羊的高招,如配蔬菜,配调料。。。敬请介绍,以供学习交流。
——————几曾回首,应当包括关于“吃”的回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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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韭花香
文 / 月射寒塘
九、十月份,韭菜花开。走进菜地,放眼望去,一片片的韭菜花开的饱满而新鲜,白茫茫的,就象覆盖着一层雪花;走近去,蹲下身,浓郁的韭菜香气扑鼻而来,绿色的韭菜叶中间高高的伸出一根圆溜溜、直通通的韭菜杆,上面是一小咕嘟一小咕嘟的韭菜花,簇拥起来,圆圆的就象一朵菊花。
这段时间,是婆姨女子大显身手的时候,男人们都会翁声翁气的对自家婆姨或女子说:“韭菜开花了,能压韭花了”。于是,各家各户的女人们相互邀约着,三三两两,穿红带绿,相互说着、笑着,就象一只只花蝴蝶穿梭在自家的韭菜地里,灵巧的手熟练的在韭花底部一掳,就采下一把丢进筐里,整个动作连贯而协调,姿势很优美。
婆姨们把摘下的韭花统统倒进装满清水的大盆里,轻轻的抖动、打散,洗去灰尘,摘去杂草,一捧捧均匀的散在竹席上进行晾晒。看看水气晒干了,家家户户用簸箕端到村头的碾子前去压。沉寂了大半年的石碾子这段时间是最忙碌的,也是最充实的,每天都有成群的婆姨女子围着它转。
说起来,这石碾子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以前除了压韭花之外,它还肩负着给全村人碾米压面的责任,如今大家都把粮食载到县城用钢磨(电动的推面碾米工具)加工了,压韭花就成了石碾子一年一度的主要用途(也有电动加工韭花的,但是没有石碾子压的好吃)。婆姨女子们聚在一起,说好了谁先谁后,然后就套上牲口开始一家一户有秩序的压韭花。
没有轮到的婆姨女子或站或坐在边上等着,手里纳着鞋垫,嘴里说着闲话。给自家压韭花的婆姨把韭花、盐、花椒叶、青辣椒均匀的撒在碾盘上,有经验的婆姨女子都知道压韭花不能只放韭花,必须混合着新鲜的花椒叶、青辣椒和红果,滋味才最好。
先把韭花、青辣椒、花椒叶撒匀了,弯转手,拿笤帚疙瘩在牲口屁股上一拍,嘴里吆喝到:“得秋!”牲口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着,石碾子一圈一圈滚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眼看韭花逐渐的被压碎,婆姨转着圈随手把红果一个个丢到碾盘上,红果的作用主要是增加香味,红果其实是苹果的一种,个小,没有普通苹果大,色泽透红,闻起来特别的香。
碾子滚过,韭花的香味立即丰富起来,随风飘洒,让人闻一下,不由得咽一口唾沫——馋虫被勾引上来了!
最快乐的是小孩子们,手拿一块馒头,趁妈妈不注意,跑到碾盘边,快速的用手挖一块,夹在馍上,飞快的跑远,边笑边大口吃起来,于是就听见妈妈高声的笑骂:“死娃,还没压好嘛,急死你拉,一会会都等不上!”说归说,骂归骂,孩子就凑个热闹,图个新鲜,依然趁空来偷吃,婆姨们也并不真的阻挡。
看看压的差不多了,婆姨也随手挖一块放在嘴里,咂摸咂摸滋味,然后和身边等待的婆姨们评价一番,咸了,淡了,辣了,麻了,然后就是说不完的自家男人怎么怎么爱吃韭花,怎么怎么口味重……叽叽喳喳的,说不完家常里短。
压完了,韭花细细的,绿盈盈的,看一眼都让人爱,用笤帚扫进瓷盆里,满满当当的,于是赶紧招呼身边的婆姨女子:“来,夹的吃,尝一尝,看味道咋样?”这些婆姨女子来压韭花都带着馍馍,只等着压好后尝这第一口鲜。婆姨们推让着,“不了,不了,一看你的韭花都压好咧,绿个油油的,香个增增的,你先吃了,好回去给你娃大做饭呀,我眼看就压呀。”
于是,婆姨也就不再推让,人家都等着吃自家的韭花哩!拿出馍馍,美美的给自己夹一疙瘩,把盆稳稳的抱着怀里,腾出一只手,把馍馍送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咬着,身后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撒下一路浓郁的韭花香。
韭花端回家,找一个干净的大肚瓷罐储藏起来。有巧手的婆姨媳妇还会在瓷罐底部铺上嫩豆角、未熟透的桃子,再把韭花倒进去。每次吃的时候,就用勺头舀出一些韭花在碟里,吃馍馍、拌面条,整个冬天一直到次年青菜下来,农家人每餐饭都离不开它了。吃到最后,豆角、青桃也已腌制透了,吃起来,脆生生的,不仅有豆角、桃子本身的味道,更多了一份韭花的香味,味道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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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剪春韭:韭花香,滋味长
作者:未详
偶然在华人杂货店里买到醃韭菜花,是北京六必居的瓶装货。包装很精致,标签上印有金色“六必居”三字,相传为明朝严嵩的手笔。严嵩为官名声不好,但字写得端正而苍劲。
打开瓶子一看,内容却不怎么样:韭花纤维很老,似乎不是真正的韭花,我怀疑里面掺和了老韭菜。吃一口巨咸,把韭花特有的香味掩盖许多。
海外的中国食品,经长途运输和储藏,多失去新鲜。然而,韭花是醃制食品,应该不怕老。我想是制作不精。于是想起故乡的韭花。
在我的家乡山东,韭菜为常见菜蔬。韭菜为多年生蔬菜,极耐实,其根可以耐住冬天严寒,等春天冰雪消融,就从地下窜出嫩绿的芽。到清明时节,第一茬韭菜就可以开割了。这一茬的韭菜碧绿鲜嫩而不失韭的香味。韭菜猪肉是清明节做饺子馅的绝佳搭档。虽然在这之前的冬天,大棚栽培的韭黄更稀罕更珍贵,但其味道远不及这自然生长的第一茬韭菜。
清明过后,天渐渐热起来,韭菜长得越来越快。到了伏天(阴历七、八月),韭菜来不及割就老了。这时候的老韭菜是不能吃的,因为纤维粗大,很难消化,伤胃。吃下去的,也原状出来。所以到了伏天,韭菜往往留着不割,任其长出韭花。
韭花长在从韭菜心里窜出的一根绿色韭苔上,先呈鸡心状的花骨朵儿。这时候的韭苔提(读di,二声)出,鲜嫩而脆爽,是炒肉的好材料。但能提上好韭苔的时间很短,要拿捏好。提得太早,韭苔太小,不出数且味道不够浓。如果提晚了,鸡心花骨朵儿爆开成花,则韭苔就老得咬不动了,只有韭花尚可利用。所以,在我的家乡,韭花不是刻意而为之,而是不得不为之。
即便如此,制作醃制韭花也是有讲究的。醃制韭花只能用花和嫩籽的部分,但老的韭苔和老得变黑的籽不能要。韭花不能剁,垛出来的不出味,要磨,即用那种石头凿成的水磨,磨成糊状。这样,味道全被挤压出来了。然后放盐装坛封起来。到了冬天蔬菜少的时候吃,特开胃。
中国自古食韭花,古人称韭花为菁(韭之华),醃出来的韭花叫菁菹。估计同现在的韭花吃法很相近。
五代著名书法家杨凝式有《韭花帖》书贴传世,字写得“萧散有致”(董其昌语),为书法中的精品。此贴是杨凝式吃了别人送的韭花之后写的一封感谢信。贴中提到韭花加小羊肉,北方人现在吃涮羊肉仍很喜欢蘸韭花。
我发现,热豆腐蘸韭花也是绝配。吃法同涮羊肉一样的简单,就是豆腐在白汤火锅里烫热烫软,蘸了韭花吃,味道很是不俗。
我最难以忘怀的一次食韭花,还是在中学的时候。一年冬天,一个同学从家里拿来一种韭花茄子。茄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在冬天,能吃到茄子就不那么容易了。
据说,茄子是在夏天旺季的时候切片煮熟凉干。然后放到韭花里去,可以存到冬天。待食用的时候,干茄片已经吸足了韭花汁而变软,韭花则变稠,挂在茄片上,韭味很足。而且茄片的口感极好,令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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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花儿
作者: 五台闲僧 2007-10-6 01:41
韭菜在我国的种植历史悠久、范围较广,南北皆有,所以食韭菜花的历史也不会短。每年临到中秋之时,菜园里一畦畦的韭菜便抽茎生花。待花骨朵含苞未放时,要正是采摘韭花儿的好时节。现在还时时回忆起,儿时随家中大人提着篮子到揪韭花儿的情景。
在我们家乡韭菜花儿的吃法根多,首属应为腌制。韭花摘回后洗净,在石碾上碾碎,再买上二斤香白梨捣碎,加上精盐和少许的白糖,入罐封存,半月后即可。这种腌制出的韭菜花儿清香、酸甜、微辣。
腌制的韭菜花儿是我们那儿餐桌杀不可缺少的佐品。早饭清淡,一碗稀粥,一个窝头,就着韭菜花儿的清香即可。
韭菜花儿又是食羊肉必不可少的佐料。在北方涮羊肉市城乡百姓十分喜爱的食物,。特别是冬天,窗外飘着雪花,屋内一家人围着热腾腾的火锅涮羊肉,那情景是喜乐融融。但这时的餐桌上必有一盘韭菜花儿。韭菜花儿,即可减弱羊肉的膻气,又可提升羊肉的鲜味。
羊肉与韭菜花儿搭配同食,自古代有之。五代时的杨凝式官至太子太保,一生狂放不羁,人称“杨凤子”。一次,他收到朋友送的一盘韭菜花儿,随手挥就一片答谢词,即:书法史上有名的《韭花贴》。
杨凝式字写得好,他的这份《韭花贴》与王羲之的《兰亭序》、颜真卿《祭侄季明文稿》、苏轼《黄州寒食诗帖》、王徇《伯远帖》并称为绝世的“天下五大行书”,为历代书法爱好者所喜爱。
其实他的那篇“答谢词”也极具风致,录之:
昼寝乍兴,朝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当一叶报秋之出,乃韭花逞味之时,
助其肥羊宁(zhu 音住)实为珍馐。充腹之余之余,铭肌载切,谨修状陈谢,伏维鉴
察,谨状。
七月十一 凝式状
这篇《韭花贴》书、文具佳,堪当楷模。又从文中可知,五代时的人就已经食羊肉要佐韭菜花,且味美也。
韭菜花炒肉丝也是不错的时菜。韭菜花儿半斤,里脊肉2两。大蒜二瓣,盐,味精,淀粉。韭菜花儿刀切成段,洗净待用。里脊肉切丝,放入盐、味精、淀粉、适量水拌匀腌一下备用。大蒜拍松去皮切末。锅加油,油热倒入大蒜末爆香.加入肉丝煸炒至变色,加入韭菜花一起煸炒,加盐,煸炒至韭菜花变软,盛出即可。
说韭菜花儿,不得不提及云南建水的腌制名菜-----木耳韭菜花。其做法大致:将韭菜花儿配以黑木耳、樱桃辣、酒、盐等,拌匀腌制。其特点:特辣、微酸、味美。可即食,亦可作烧菜的配料。
东北人也喜食腌韭菜花儿,但口味偏重,蜇口。北京的韭菜花儿,腌制的精美。,在西山八大处朋友家涮羊肉吃过。除辣外还发点甜头。
保定的超市里也摆着腌韭菜花儿,玻璃瓶包装,很精致。15元一瓶。
注:作者家在河北省河间、献县、肃宁、饶阳四县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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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酶和韭菜花
作者:曹五木
阿城曾在一篇文章中说,思乡病与胃里的蛋白酶是有很大关系的。一个习惯了故乡饮食并因此而生产相应蛋白酶的胃,到了异地,是会指导一个人的意志的,——人因此而思乡。这个说法是否正确我懒得研究,我知道的是,大抵人离开故乡之后,总会思念家乡的吃食;而且,就算一个人能在异乡吃到故乡的吃食,也一定会感慨不如在隔壁“刘记”那里吃的香、吃的带劲。不然,也就没有了梁实秋老先生的《雅舍谈吃》了。
我一向以为自己的胃口不错,而且口味还算广,苦辣酸甜都能吃点,所以从来没有担心过会在合肥吃不习惯。事实也是如此。安徽还不算真正的南方吧,徽菜的特点是重油重色重味,也不算不合我的口味。但是,我还是被胃蛋白酶指导了一把。别的不说,单就一个涮羊肉,就已经搞得我魂飞两千里了。合肥没有涮羊肉?非也非也,涮羊肉的馆子还是有的。而且,权威如北京东来顺,分号也已经开到了合肥。但是,也许真是应了阿城的“胃蛋白酶说”,吃来吃去,总觉着不如北方的涮羊肉来得地道、来得顺嘴。朝思暮想,犯了想吃病,夜里做梦都梦见围者火锅在那儿涮,醒来枕巾都让哈喇子洇湿了。
其实,要说涮羊肉,我实在是没有任何资格。到北京任何一个涮肉馆子,随便碰见哪位上点岁数的食客,只要人家愿意,估计都能上下几百年地给我上一堂生动的“涮羊肉发展史”课。话是说的大点,意思差不多。可末了,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肉好、蘸料好。肉就是羊肉呗。蘸料,无非就是芝麻酱、韭菜花、酱豆腐之类。北京如此,合肥也没有二致,一样的东西。而且服务员还专门提示:这是北京东来顺独家密制的。可就这么点东西,我就无论如何吃不出它的好来。看来,要我胃里的蛋白酶适应合肥的涮羊肉,还需要点时间。
说起韭菜花,我还是熟悉的。过去家乡家家种韭菜。七、八月间韭菜抽薹,不去掐,约莫半个多月,就该开花了。背着筐子、提着麻袋到韭菜地去把大朵大朵的白色韭菜花掐回来,用磨面的石磨磨碎,用缸腌起来,有几天就可以吃了。其实就是咸菜。后来用机器粉碎。不过刚下来的韭菜花,家里会用捣蒜的捣子捣碎了吃,少加点盐,再放点香油,夹在玉米饼子里吃,辣、咸、香,比腌的好吃多了。 至于涮羊肉吃韭菜花,那是后话。
说实在话,韭菜花绝算不上什么美味,不但没有鲜花的香味,吃完以后,嘴里还长时间有股子韭菜的臭味。现在,除了涮羊肉,估计没有什么人家平常日子吃韭菜花了。可如果缺了这么个小小的韭菜花,胃里的蛋白酶还就是不认你涮羊肉的理儿。由此可见,生理学是严肃的,人不能拿自己的味蕾和胃黏膜开玩笑。因此,一回到家,我就开始认真对待我的胃蛋白酶,—— 一天两顿,一连吃了四天的涮羊肉,一直吃到身上除了羊肉的膻,就是韭菜花的臭,并熏熏然如入云中,浑不顾老婆掩鼻相向也。
曹五木2004.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