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潘峰的“乞讨”生涯

少将潘峰的“乞讨”生涯

卢振国

  潘峰,安徽省六安县人。1930年参加红军,1932年入党。1936年在担任红四方面军三十军八十九师二六七团营长、营政委时,参加了西路军的艰苦作战。西路军失败后,潘峰等人回归延安的经历,充满了惊险的传奇色彩……


  相逢之时,王树声、杜义德神情显得特别警惕和戒备,同潘峰等人招呼也不打……

  1937年西路军失败后,潘峰作为红三十军的一名营级干部,随同李先念率领的左支队向西游击。行进中,支队首长命令他带领一个排在后面阻击敌人,掩护支队主力向西撤退。他们在一座山头上坚守到天黑,仍未接到撤离阵地的命令。潘峰派人与支队首长联系时,却发现四周全是搜山的敌人。他急忙带领战士去寻找部队。危急时刻,他们根本不知道左支队的去向,在山上乱转了一夜,队伍也被敌人打乱。潘峰身边只剩下五六个战士。天亮以后,他们在一片灌木丛中隐藏起来,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从天亮一直躲到天黑,但搜山的敌人却未曾撤离,他们自然不敢乱动。晚间,祁连山里冷风刺骨,冷得要命,加之腹内空空,大家都感到难以忍受。恰在这时,山下的敌人营地,忽然响起了红军的集合号声。潘峰不禁一愣:怎么搞的,是谁在吹集合号?


  原来是司号员投降了敌人。敌人给他吃饱喝足穿暖和之后,他便充当了敌人的劝降工具。他叫着潘峰等人的姓名进行喊话。潘峰心里很是生气,真想瞄准开上两枪,但他又不敢暴露目标。就在这个时候,潘峰身边的五六人中间,有一名干部思想动摇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老潘,到了这种地步,咱们还是过去吧!”


  潘峰没有吭声。他很诧异:这位干部刚才还表示要革命到底,宁死也不投敌,怎么忽然间就变卦了呢?沉思了好一会儿,潘峰才一字一句地说:“人各有志,到此地步,你想过去就过去,我姓潘的不加阻止。过去了也许能吃饱穿暖,保全性命,可我不去。我15岁当红军,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吃苦受累,可不是为了今天当叛徒。投敌叛变的事,本人坚决不干!我还是那句话:活着就干,死了就算!”


  潘峰的这番斩钉截铁的话,使同志们听了都深受感动,纷纷表示要跟他在一起,决不私自逃跑投敌。那个一时产生动摇的干部,内心也感到羞愧,打消了投敌苟安的念头。于是,他们又在山里摸来摸去,试图找出一条生存之路。


  一天夜里,潘峰等人被冻得实在受不住,就燃起一堆火取暖。这一堆燃烧的篝火,把分散躲藏在四周的红军伤病员接二连三地吸引过来。子夜时分,大家都围着火堆睡着了。敌人乘机摸上山来,将他们打散……


  潘峰独自一人,摸黑冲出敌人的包围圈,漫无目的地走着。天快亮时,因为分辨不清方向,也不知应当奔向何方,他只好仍在山上兜圈子。恰巧,迎面又碰到几个红军,他这才松了口气,感到有了依靠。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每人手里都有一把短枪,遇到意外情况,还能自卫抵挡一下。潘峰随身也有一支手枪和几发子弹,便跟这几个人结成一伙,紧紧地相聚在一起。


  红三十军八十八师医务主任王恩厚,就在这支小分队之中。八十八师师长熊厚发负伤后,王恩厚便一直跟在师长身边,一面负责医疗护理,一面担任安全警卫。在紧急向西突围中,他们被敌人打散,王恩厚与师长完全失去联系。天黑夜暗,王恩厚喊不能喊,叫不敢叫,只得领着两个人满山遍野寻找师长。三人整整跑了一昼夜,也没有见到师长的影子。


  小分队在祁连山里转悠了几天几夜,虽说是躲过了敌人的搜索,但却怎么也突出不了敌人的封锁圈。

  一天,潘峰、王恩厚他们在山上转移的时候,跟王树声、杜义德等人不期而遇。王树声所率领的右支队六七百人,几经苦战之后,身边也只剩下二三十人。相逢之时,王树声、杜义德神情显得特别警惕和戒备,同潘峰等人招呼也不打,如同陌生人似的,板着面孔擦肩而过。此情此景,让潘峰、王恩厚等人都不禁愣住了,茫然不知所措。


  “走!我们跟上王副总指挥!”潘峰一声吆喝,大家都紧随其后。

  可谁知,他们还没跟上二里地,就被杜义德拦住了。这位跟随王树声并负责断后的西路军骑兵师师长,也不说个所以然,但就是不准潘峰等人尾随。他拔出手枪说:


  “给我站住!向后转,不准跟进!”

  潘峰等人只好停住了脚步,未敢再跟进一步。唯独王恩厚迎着杜义德的枪口,挺着胸脯向前走了几步,理直气壮地说:

  “我要见王副总指挥!”

  “嗬!你这小鬼,好大口气!”杜义德收起手枪说,“去,去去!王树声不见你……”

  王恩厚说:“我跟王树声是一个村子的,你去报告一声,他会见我的!我的名字叫……”

  经过一番交涉,杜义德才允许王恩厚、潘峰两人放下枪支,徒手走进一个山洞,跟王树声见了一面。叱咤风云的王树声,此时也陷入了困境。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潘峰、王恩厚:人多目标大,不打也会垮。大家在一起行军很不方便,也容易被敌人发现。因为敌情严重,不能集中行动,你们七八个人结成一伙,吃的粮食也好解决。当前最为要紧的就是想办法突出祁连山,然后再想办法穿沙漠,过黄河,奔向陕北,回到党中央的怀抱!


  手里有枪也不能打土豪

  突出祁连山以后,潘峰及其结伙的小分队,在回归途中仍遇到两大难题:一是敌情严重,二是吃饭困难。七八个人三天两头吃不上饭,经常饿着肚子行军赶路,几乎到了难以坚持的地步。为了填饱肚子,他们接连碰到两起不顺心的事:


  一是在一处荒草滩上,他们碰到个中年羊倌在放羊。大家在山里饿极了,见到羊,高兴地说:“哈哈,羊,羊!搞上两只,吃饱再说。”可那羊倌一见这别着枪的七八条汉子,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连声求告:“红军老总,高抬贵手!你们不要抢我的羊,吃我的羊……这羊是东家的,少一只我就活不了!”大家不由得生气地说:“我们又不是土匪,怎么会抢你的羊?”羊倌又说:“我知道你们是红军。红军是仁义之师,不打抢老百姓。”潘峰等人说:“我们也不白吃你的羊,拿钱买还不成吗?”那羊倌说买也不成,前些日子有几个红军买了他一只羊,被东家知道了,将他吊打一顿,不准他再与红军来往,否则,就以私通红军拿他是问。羊倌把话讲到这个地步,大家只好打消了“开羊荤”的念头。虽饥肠辘辘,但也无可奈何。羊肉没有吃着,潘峰还对羊倌作了一番解释,讲了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那羊倌见他们没有行抢和强迫他的意思,便将揣在怀里的几个玉米面饼子,拿出来送给他们充饥。


  二是路过一户独门独院的人家时,七八个人全都进去,向农家主人讲明来意,要求为他们做一顿饭。这家主人倒也爽快,答应立即动手做饭。一个中年妇女生着火后,说灶屋里柴火不够,就跑出大门去抱柴火,谁知她竟一去不返。当小分队派人寻找时,那妇女早已跑得没有踪影。潘峰顿感到其中有变,一面在门外派上岗哨,一面督促农家主人快点做饭。不多会儿,外面的枪声响了,地方民团一路吆喝着,直奔而来。情况紧急,小分队每人挖了两勺半生不熟的饭食,装在干粮袋里转身就走……事后,大家才感到小看了那个妇道人家,由于对其提防不够,差点儿酿成一场大祸!


  打这以后,潘峰等人吸取教训,每次搞饭的时候,首先在门外派上哨兵,不准随便出入,实行临时性“戒严”。这样一来,倒也平安无事,大家吃过饭,嘴一抹,说上几句感谢话,拔腿就走。因为他们手里有枪,武装行乞,总比拿个打狗棍,拎个破篮子,可怜巴巴地挨门乞讨,要好得多也优越得多。但是,他们也有个根本原则:手里有枪,但不能抢,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有一次,他们饿得实在走不动了,便请求一户农家大嫂给他们做点饭吃。这家是单门独户,靠近大路,家境很贫穷。男主人下地干活去了,女主人和几个孩子待在家里。“红小鬼”周黎看到屋檐下的背篓里面,盛有用草木灰拌过的土豆碎块儿,伸手就抓了两块吃起来。


  “吃不得,吃不得!”女主人快步来到屋檐下,“这是下地的种子块儿,看看,芽子都生出来了,人吃了会呕吐哩!”说着,她将背篓挪开,又急忙从窖里拾了一篮子土豆,对小分队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都是落难的红军,我见过好几拨了。大伙歇会儿,我这就给你们烧火做饭。”


  周黎实在饿极了,抓起个生土豆便啃了起来,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得津津有味,比吃水果还香甜。

  农家大嫂把一口盛米面的瓮底刮了又刮,才刮了两碗麦、豆掺合的杂面,为小分队熬了一大锅土豆糊糊饭。吃饭时,潘峰发现这户家庭实在太穷:大小几个娃娃,全都赤条条光着膀子,紧紧偎在炕上取暖。春寒料峭之际,大嫂也只穿着件破破烂烂的单薄上衣。虽然吃了顿现成饭,可大家心里都感到不是个滋味,于心不忍啊!


  身无分文,想给点饭钱也给不起。无奈之下,潘峰把身上的羊皮袄脱了下来,顺手递给了女主人。他说:“好大嫂,请你收下这件皮袄,就抵给你当饭钱!”女主人忙说:“要不得,要不得!你这皮袄值钱哩!”推来让去,大嫂只好收下了。


  当天晚上,小分队在一座破旧的窑洞住下后,大家联想到白天用皮袄顶饭钱的事,便七嘴八舌地嚷嚷开来,形成了一场自发的讨论会。鉴于那些缺吃少穿的穷苦农民,连顿饭也供不起的情景,以及那些生活较为温饱的农户,因其胆小怕事,也不敢公开给吃给喝的种种行为,有的同志当即提出:“我们手里有枪,好赖也是一支武装力量。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上几家土豪,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有了。”但也有人提出质疑:“红军打土豪要发动群众,名正言顺。我们吃了败仗,成了一伙散兵游勇,以什么旗号打土豪?怎么发动当地群众?给穷人分不分浮财?……”能不能打土豪,谁也不好拍板定夺。最后,王恩厚把目光转向麻城老乡何兰阶,急切地问:


  “老何同志,你当过红军的裁判所长,绑过土豪,审过土豪,你说能不能打土豪?”

  “要叫我说,有枪也不能打土豪!”二十七八岁的何兰阶说,“我们本来就像一伙乞丐,拿着枪一路上讨饭吃,要再跟土豪动起刀枪,老百姓会怎么看待?到时候,谁承认我们是失散的落难红军,都会把我们当成打家劫舍的土匪,这土匪罪名我们可不能背!依我看,不管是土豪劣绅、地主老财,还是胆小怕事的富裕人家,我们都只能商量办事,让人家施舍一些饭食,赖以糊口维持。总而言之一句话:手里有枪也不能打土豪!”


  何兰阶说得大家心悦诚服,思想认识逐渐一致。考虑到红军的声誉,大家都不再提打土豪的事,以免造成不良影响。又考虑到人多不好吃饭的难题,小分队决定采取“分散与集中相结合”的灵活策略:早晨分散出去讨饭吃,晚上按照预定的路线地点联络集中,如能多讨得一些食物,便集中起来赶路。行进途中,他们时而分散,时而集中,经由祁连山北麓的民乐,很快到达永昌县境。永昌县城以西的水磨关,为河西走廊的蜂腰地带,是一处要隘。潘峰、周黎、王恩厚等人,都参加过水磨关战斗,对这一带的地形道路比较熟悉。因此,他们决定经由水磨关向北行动,然后沿古长城直奔黄河岸边……


  趁着天黑,小分队快速越过水磨关后,又连续走了大半夜,绕到永昌县城以北的一座寺庙。经过侦察,寺庙里只有八九个和尚,四周也没有敌军驻防。于是,他们决定进庙歇息一会儿,搞点饭吃。


  不多会儿,两个小和尚就送来热菜热饭。大家吃饱喝足后,席地而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潘峰刚刚迷糊了一会儿,忽然跳了起来,他想到晚上没有加派哨兵,有点不安全,便走出大殿,四下里巡查起来。庙内静悄悄没有声息,似乎平安无事。当他走向庙门时,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侧耳一听,觉得门外有人,并且还在窃窃私语。潘峰急忙回到大殿,将同志们叫醒,极其果断地说:


  “同志们,这古庙不是久留之地,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趁早赶路吧!”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时,事先把守在庙门外面的和尚拿着刀斧棍棒,大喊大叫:“共产汉子,你们跑不脱了!”“赶快把枪交出来,投降!”“我们主持进城搬兵去了,马师长的马队就要到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危急时刻,潘峰、周黎两人攀上墙头,开了两枪,吓得众和尚抱头鼠窜。王恩厚、何兰阶等人急急忙忙冲出庙门。小分队行动十分迅速,很快就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距离黄河岸边不远了,潘峰等人却都成了马家军的俘虏

  潘峰等人沿着古长城遗址,一步不停地向东行进。几天后,由民勤县进入到武威北边的荒漠地带。途中,他们不只是忍饥挨饿,就连口水也难喝着,一路上口干舌燥,喉头冒火。这天,他们从一个集镇路过时,听说当地有个盐务所,专门对过往盐商进行稽查和征税。小分队一举包围了这个盐务所。盐务所里只有两名税警,没有枪支,都乖乖做了俘虏。趁此机会,潘峰等人不仅吃了个饱饭,还搞到一些炒面、炒米之类的干粮,以及两个盛水的大葫芦。临走时,小分队又用枪口迫使税警拿出七八块银元,每人分得一块做路费。

  当天晚上,小分队在一家羊场歇息时,先与羊场主人进行商量,让他给小分队宰只羊吃。谁知羊场主人十分吝啬,以春乏时节羊只瘦弱不可宰食为由,予以拒绝。小分队见协商不成,就采取“武”的方式,宰了两只羊,连夜煮熟,开了一回“羊荤”。


  再次出发时,小分队一分为二,各自分头行动。潘峰与周黎、张纯德、董少彦等人为一组,先行出发。他们一面探路,一面为后续小组设制行进路标。王恩厚与何兰阶、汪乃荣为一组,随后跟进。两组约定,在土门子或大靖以北地区再行联络集中。潘峰小组天不亮就出发了。

  天亮以后,王恩厚小组抓紧吃过早饭,顺便向羊场主人做了一番解释工作。何兰阶还把一块银元顶了羊钱。何兰阶在红军中当过秘书,写得一笔好字,特意在一本皇历上写了几句话,以表明红军的诚意。大意是:我们宰你两只羊,留下一块现大洋,等到红军得天下,再还你家两只羊。空口无凭,立字为据。随后,何兰阶、王恩厚、汪乃荣都签上各自的姓名。这样,他们才匆匆赶路……


  走戈壁,穿沙漠,清晨寒风凛冽,中午烈日炙烤,傍晚又风沙骤起,刮得人难以行走。第二天午后,因为狂风大作,搅得天昏地暗,王恩厚等人没法赶到预定的村子,就在一座烽火台的残墩处躲避风沙。巍然屹立在长城线上的烽火台墩,历经风沙侵蚀,多处早已坍塌。在台墩的向阳面,不知谁挖了个猫耳朵似的洞穴,勉强可以容两三人栖身。


  王恩厚小组虽然躲过了风沙,却没有逃脱马家军的魔掌。由于小分队“抢劫”过盐务所,暴露了行踪,因而招致了马步青部一个骑兵连的跟踪追击。就在这座烽火台墩里,王恩厚三人被敌人抓住。敌人搜身时,把他们身上的衣服全都扒光,搜了个一干二净。王恩厚等人于危急中埋掉的3支手枪、10多粒子弹也被刨了出来。最后,敌骑兵连长拿出从羊场查获的那个皇历本,挨个核对了三个人的姓名后,即由一个班的骑兵将他们押送到武威,关押在战俘集中营。


  数日之后,潘峰等人也不幸当了俘虏,与王恩厚等人同关在一个集中营。两个小组成员相会时,都不由大吃一惊,嘴唇不住地蠕动着,欲言又止。因为狱中情况复杂,双方只能挤眼努嘴,一切即心领神会。过了些日子,潘峰、王恩厚等人才利用放风的机会,挤在一块儿互通情况,讲了各自的被俘经过。


  原来,潘峰小组在行动中,感到武装行乞的做法弊多利少,很容易暴露行踪目标。即使遇到敌人,人少枪少想打也打不赢。有时向老百姓讨碗水喝,人家见你有枪,两手就直打哆嗦,把一碗水全洒光了。本来,老百姓见到挨门行乞的失散红军,也是很同情的,多少都会施舍一些食物,但一见你腰里别个“盒子炮”,吓得转身就跑。凡此种种,都是带枪造成的不良后果。因此,他们就将手枪拆卸开来,分散埋在沙窝里。这样一来,他们就都成了赤手空拳的叫化子,可怜巴巴地挨门乞讨。一天夜里,他们赶到一座小庙住宿——那庙里早已挤满了落难的红军,而且大都是些病号伤兵,其中还有几个女红军,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当时,潘峰等人也无处可去,就挤在这一伙难友中间,熬过了那个夜晚。谁知天亮以后,他们却全都成了敌人的俘虏。潘峰等十多个走得动路的,被押送到武威……回想起他们千里行乞的情景,眼看就要到达古浪、景泰县境,距离黄河岸边不远了,没想到全都成了马家军的俘虏,叫人好不伤心!


  两个月以后,马步青将一批被俘的红军官兵押送到兰州,补充到国民党陆军第九十七师。

  潘峰及其结伙的“乞丐帮”,全都被分配到九十七师五七七团,除王恩厚在团部当看护兵外,其他人分在各个营、连当兵。

  当时,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与九十七师进行交涉,陆续要回来几名红军干部。

  1937年9月初,九十七师又送回两名干部,其中一人就是何兰阶。何兰阶将王恩厚、汪乃荣等人在五七七团当兵的情况,向中央代表谢觉哉作了报告。谢觉哉决定“向九十七师去要”。秘书长朱良才前往交涉要人时,对方表示“查明交还”,但在9月13日复信中说:“只有红军士兵二十余人,已全部送西安。”

  据谢觉哉日记记载:“九十七师的几个干部,师长孔令恂肯了,营、连长不肯,把要求回队的毒打一顿。”时在五七七团二营五连当兵的汪乃荣,还从定西写信说“一些干部向营长请假(实则要求回队——笔者注),不但不准,反被捆起来恶打”,并就此事致信师长孔令恂表示抗议。.


  幸运者何兰阶和另外七八名被营救的红军官兵一起,于9月18日由兰州乘汽车前往西安,从而结束了“兵丐”和战俘的苦难。

  虽几经周折,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终未能将潘峰、王恩厚等人要回。不久,九十七师从所属各团抽调1200名老兵,临时编为“补充旅”,以补充抗日前线部队兵力。潘峰等人全都被编在其中,踏上了吉凶难测的坎坷之路……


  十多天的长途行军,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在由甘肃泾川进入陕西境内的第一座县城长武时,王恩厚就去找潘峰碰头,秘密商量走不走的大事。原来,在从平凉至泾川的行军路上,王恩厚探听到泾河以北的镇原、宁县驻有八路军,驻军团长名叫张才千。张才千比王恩厚年长五六岁,都是湖北麻城人,虽说两人没在同一个单位共过事,但见了面也都认识。因此,王恩厚曾向潘峰提出:“到了长武,溜之大吉!”


  然而,由于“补充旅”当天抵达长武时已经很晚,大家都疲惫不堪,因准备不及没有跑成。到了彬县后,潘峰安排周黎去察看地形,事先探明出城的道路。周黎刚满20岁,个头不高,年纪又小,装出一副贪玩的小兵模样,蹦蹦跳跳上了城墙。他以扔土块打鸟雀作掩护,找到一处城墙的垛口,发现外面墙根底下正好有个突起的土堆,即便跳下去也摔不着。周黎侦察好出城的道路后,潘峰、王恩厚即分头串连其他同志,随时做好行动准备。恰巧,第二天是星期日,上边决定休整一下,抓紧换洗衣服,恢复体力。这样,潘峰等人就以星期六会老乡、请朋友下馆子为幌子,约定好行动时间和集合地点。


  星期六这天,除城门口的岗哨戒备森严外,城内各处岗哨都疏于戒备。当晚9点以后,在周黎的带领下,潘峰、王恩厚、汪乃荣、张纯德、董少彦等人,极其隐蔽地上了城墙。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情都很紧张,生怕出什么祸端。一旦被夜间游动的哨兵发现,抓回去后,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们上了城墙后,周黎却怎么也找不着白天选好的地点,急得团团转。夜色漆黑,周黎猫着腰在墙头上爬来爬去,还是没找到墙外那个土堆子。紧急关头,事不宜迟,潘峰果断地挥了下手,悄声说:


  “别找了!就从这里往下跳,生死就这一下了!”

  说是“往下跳”,其实都是紧贴着墙壁溜了下去。外面墙根底下,尽是些丛生的灌木杂草,大家只是擦破点皮肉,谁也没有伤着筋骨。为防止敌人跟踪追捕,他们连夜紧急向西行动,天亮后转而北上……


  潘峰他们终于从敌人的营垒里逃了出来。大家沿着马莲河谷抵达宁县后,即在驻军张才千部第七七○团某连的帮助下,经由陇东根据地回到延安。先期回到延安的何兰阶,正在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乞丐帮”难友再次相聚,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建国后,潘峰跻身于将军之列,周黎历任空军第三预校和第十航校校长,王恩厚历任第一军医大学校长、吉林医科大学校长兼党委书记、中国中医研究院党委书记,何兰阶曾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党组副书记,其他人员情况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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