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来自网络)
雪总是让我想起很多事情。有些是鹅毛大雪飘下来时候的事情,更多的是雪后,阳光照在银白色的世界上发出耀眼光芒的时候发生的。
那一次,我被人出卖了心情不好。一个人跑到雪地里低着头,看着白白的雪被我践踏出又黑又深的脚印。T默默地找到我,看我不说话,就给我讲他小时候爬人家的树摘枣儿吃,被他父亲狠揍的故事。我不知道该烦他还是该笑他,但是他让我感觉安全。不知不觉我把肚子里的委屈都告诉他了。没想到他颇为严肃地说:这事也得怪你...开始讲大道理。我从气愤到难过到委屈到怨气大生,最后忍不住啼哭起来,T很自然地把肩膀递过来让我依靠了一会儿,肩膀宽厚而温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窘迫地闪开。T露出了他特有的笑容。我们的雪缘关系从此开始。记得那一刻的雪特别干净,阳光在雪上反射出诱人的晶莹。
前几天打开MSN看到T的on-line message上写着:雪落听无声,苍茫水凝流。问:你写的?答:yes 不用问北京又下雪了。问:北京的雪大吗?答:一下雪就想起陶然亭。
是的,那个时候T总是闹着去陶然亭。陶然亭于我仅仅是小学游园的对象,多少跟爬雪山过草地的革命英雄教育有些联系,不似能激起什么闲情逸志。去了仔细看了才发现这园子虽小,位置也偏僻,可也层层叠叠、应有尽有:山、湖、楼、亭、以至墓。那是高君宇、石评梅的衣官墓。他们的情高志远,他们的千古绝恋在这里得到见证。后来才知道T是仰慕高君宇石评梅才对陶然亭情有独钟。没想到这个目睹了一段生死恋的园子也成了我们的见证。
可能是雪缘的关系,我们记忆中的陶然亭大多披着一层厚厚的雪,大致的景色也都差不多:白雪在阳光中闪着耀眼的光,空气中弥漫着冰凉潮湿的气味,稀稀拉拉的游客闲散地在积雪中移动,其中有一条红色羽绒服和绿色军大衣形成的漫无目的的曲线。
我们一般都会先爬上山,居高临下一下。记得的一个片断:《戏说乾龙》正在热播,一群小学生在山上边唱着主题歌边称皇道帝,我们也颇受感染,顿时幻化成剧中的郑少秋、赵雅芝,在白雪皑皑的亭宇楼阁间迈起了方步,不禁渐渐陶醉起来。
下了山是湖。湖早就结了冰,很多人在上面滑冰,可能是公园中最热闹的地方了。在冻冰的湖里滑冰是北京冬天的传统景色之一。虽然每年都有掉进冰窟窿的事情发生,但是孩子大人还是乐此不疲。有拿冰刀真在上面滑的(这个有幸回国试了一把,其实也不是很难),有坐冰车的(这个从小就羡慕人家有冰车的,可一直没捞上坐),也有和我们一样就穿着普通的鞋在上面打“出溜”(北京话,都读一声,滑的意思)的。以前总被大人警告在湖里滑冰危险,从来没敢尝试过,和T一起去就什么都敢了。在湖里打出溜竟是这么好玩的事,在高速的滑行和旋转中放眼向四周望去,岸边的景色有如立体全景照片在快速地切换,似真似幻。空间变得越发空旷,声音渐渐消失,时间几近停止,彼此看着对方冻得红扑扑的脸,恍然如梦境。
最后当然要去平吊两位先驱的墓,总是感到心有几下异常的跳动,在银装素裹中,墓显得更加庄严肃穆,那段感情也已穿越时空,击打在我们炙热的心上。
陶然亭在雪中光洁美丽,装载着我们挥之不去的青春怀念。
附
石评梅在高君宇的墓碑上题写了他生前的诗句:“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石评梅写给高君宇的碑文
《墓畔哀歌》
假如我的眼泪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到如今我已替你缀织成绕你玉颈的围巾。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颗一颗红豆,到如今我已替你堆集永久勿忘的爱心。我愿意燃烧我的肉身化成灰烬,我愿放浪我的热情怒涛汹涌,让我再见见你的英魂。 ———石评梅
高君宇以29岁之年,抱急病不幸逝世。年仅26岁的才女石评梅因悲伤过度,在泣血哀吟中身亡。他们竟然双双依碑文的形式走完短短的一生。
一篇介绍它们故事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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