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从来不下雨(146)
我在离那家咖啡店几个街区外的一家屈臣氏里打了上百个转,把架子上每一种商品翻过来转过去,转过去,再翻过来,一位领口上系着蝴蝶结的售货小姐好几次走过来问是否需要什么东西,我架不住她的目光,随手拿下一盒保湿面膜,回身转到另一个角落。我想她也许把我当成了竞争对手的眼线。
店里人来人往,林林总总的化妆品透出一种凡俗而亲近的华丽。旁边一个女孩问男朋友“几点了”,拎着大包小袋的男孩子说“八点半”,我的心一紧,停住脚步,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仿佛能望到几个街区以外,随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 是岳洋和他的妈妈见面,又不是我和他的妈妈见面,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想像岳洋面对那个不曾料到的场面会怎么处理,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因此有些沮丧。于乐瑶有段时间喜欢说“周凯这个人啊,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干的还是稀的,或者半干稀。”听得人直皱眉头,她却满脸得意;那是在她和周凯很相爱的时候。此刻,我无端地羡慕起这种自豪的粗俗。
乐瑶已经很久很久没那么说了,或许,她已经不再那么在意周凯拉什么屎了吧。周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陪她去宜家搬回这个运回那个,一张矮凳都要许多钱,但乐瑶依旧不快乐,还是偷偷地和方建见面,即使他同时有别的女人,即使他兴致一到就来无影去无踪。乐瑶说她喜欢刺激,方建的生活里,多的就是刺激。
我舔舔嘴唇,站到拐角的窗前,拿出手机,拨电话给二姐,想问她萨托尼尼怎么样,二姐前几天刚从那里度假回来,她家的电话却总也打不通。
九点半,我穿过两个街区走到咖啡店时,里面开着很暖的空调,星星点点坐着客人,环顾四周,岳洋和他的妈妈不见影踪。我比划着询问调咖啡的店员,他告诉我,那两个人半小时前就离开了。我迟疑一下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他晃晃头上几撮黄毛,有些茫然地摇头“看上去挺好”。
我正要转身离开,他叫住我,端过来一杯冰摩卡,杯缘站着一根细长的巧克力棒。店员告诉我,“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付过钱了,他说你喜欢摩卡。”
我有些惊讶地在吧台边的凳子上坐下,默默地喝下那杯摩卡。浓郁的咖啡经过冰镇,带出一份别致的苦香,巧克力棒拨得冰块沙拉沙拉响。
我想起我们头一次在这里见面,我点的就是这种冰摩卡。不过,那一杯后来被岳洋的头发喝光了。
我喝完咖啡,说声“谢谢”,走出门,冷风从每个街角不遗余力地卷来,无声地宣告冬天将至。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车子在灯影里穿梭疾行,我突然有种感觉:也许,我做得不对。
星期天的夜晚十点,岳洋住的那栋楼房里灯火通明,只有他的房间暗着,像灿烂的锦缎上一个黑漆漆的洞,今天,他又忘记开灯了。我摸着口袋里的钥匙圈,左起第三把是他家的钥匙,但是犹豫半天,还是决定不上去。
十一点,十二点,临晨一点。有人敲门,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门缝先飘进来,从猫眼里看,是叶曼。
打开门,叶曼气喘吁吁地说,“总算到了!”岳洋一手搭着她的肩膀,满身酒气,“这男人怎么才那点酒量?”她像是很不满,“连猜拳都还没开始噢!”叶曼穿了一件很金属感的衣服,脚上亮晶晶的同色金漆皮鞋,金色眼影,眼睛上厚厚地堆着睫毛膏,嘴唇涂得发黑,脖子上却挂着一块足有电影里贾宝玉的“劳什子”那么大的玉锁片,神色有些不耐烦。
“他不会喝酒。”我回答。
我们一边一个扶岳洋到沙发上躺下,叶曼说,“跟我下去拿东西。”
“什么东西?”
“你跟我下去就知道了,”叶曼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拿起来笑着“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出租车的后座上高高地耸起几座山,居然都是蛋糕,五花八门的盒子,一个叠着一个,花枝招展。
“这些…里面全都有蛋糕吗?”我很吃惊。
“当然,”叶曼瞟我一眼, “他说那是他二十年的生日蛋糕,”她端过来一个水果蛋糕,“接着!”
[待续]
-----
您正在跟看的是长篇言情小说“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全部版权属于作者温莎林所有,电子邮件地址wuyuewriting@gmail.com作为版权依据。每周二,四,六,日美国时间上贴,下次再见。
本文所有人物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