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记忆】——牛 肉


【嘉兴记忆】——牛 肉

《嘉兴记忆》作者:陆明先生

  在上个世纪初,嘉兴人习惯上是不吃牛肉的,也不懂得牛肉怎样烧煮才好吃。那时偶尔弄到牛肉,依据牛耕田吃稻草的习性,在烧牛肉时往锅里放几根稻草,以为这样可使牛肉容易酥烂。

  这种基本上不吃牛肉和不懂得如何烧煮牛肉的状况,在我家也甚为明显。

  五六十年代,嘉兴有些家庭已开始在煤球炉上炒一盆清炒牛肉丝,作为调剂口味了,但在我家每次买了牛肉,总要使祖母感到十分为难,把一小块牛肉在砧板上掂来掂去,问我的姨母究竟是横丝切呢还是顺丝切呢,反复地唠叨几遍后,炒出来的牛肉丝尽管横切,却总是又老又硬,使人无法咀嚼。

  我的祖母能烧得一手家常菜,对于羊肉她也会做出很有特色的红烧羊尾(羊尾纯粹是脂肪,红烧羊尾并且是加糖的然而上口却油而不腻),惟独对于牛肉竟毫无办法。

  嘉兴人比较普遍能尝到牛肉的美味,首推是有了孩儿桥头的春华园后。这是一家清真馆子。

  清真馆子菜分京帮和河南帮两大类别,京帮以羊肉为主,北京的涮羊肉、烤羊肉是清真馆子的名吃,侍弄涮羊肉,上乘的厨工可以把一斤羊肉切成八十来片薄肉片;河南帮则以牛肉为主,羊肉几乎不进门。

  中国的八大菜系(或说十大菜系),没有豫菜的名目,八大菜系各派门下的名菜,也很少能见到牛肉。我以为这在饮食文化上是个缺憾。这跟中国很多地方不嗜食牛肉是有关系的。

  前些年曾有球迷分析中国足球之所以踢不上去,原因有多种,其中有一个说法不知真假如何,说是中国球员不像欧美国家的球员,他们从小是喝牛乳、吃牛肉长大的,体格健壮,奔跑如飞,而我们的球员条件好从小吃的也无非是碳水化合物和猪肉的组合,在先天的身体素质上就远不如人家,因此即使把几十万块大洋绑在脚上也无济于事。

  欧美人嗜食牛肉,是牛肉能调理出很好的滋味,如英国人的牛排,里头血渍糊拉的,但很嫩,被视为贵族的享受。

  再说嘉兴孩儿桥的春华园(我从未去过国外,只能多说嘉兴本地),其清炒牛肉丝,炸熘里脊,爆三样,炖蹄筋,全家福,都是河南帮的清真名菜。

  春华园由回族厨师王学文创办于抗战前。王学文原籍河南,三十年代来嘉兴在孩儿桥(今建国路天宁寺街口)搭简易棚经营牛肉汤包子,稍有积蓄后即起造三开间两层楼回族菜馆,取名春华园。

  现在五十岁上下的嘉兴人,对于春华园印象深的恐怕除了牛肉汤包子,便是清炒牛肉丝、爆三样和三角五分一大碗的酸辣汤了。

  到春华园去,来十个牛肉包子,一大碗酸辣汤,吃饭下酒全齐,是最经济的吃法。年纪再往上去的,如五十年代初山东来的南下干部,他们是春华园的常客。清炒牛肉丝的鲜嫩,炸熘里脊的酸甜可口,炖蹄筋的酥软入味,那都是可以如数家珍的。

  我个人对春华园印象最深切的是,喝酒吃炒头上楼去。那楼不大,狭长形,顶多摆六七张板桌。正对楼下厨灶的地方,撬去几块楼板,开一个一平方米大的方洞,缒下一根绳子,系着一个木头托盘。上菜时,厨师把菜肴放在托盘里,由楼上的服务员扯着绳子把托盘吊上来,然后端菜上桌。

  那时服务员中有一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头上戴一顶白色礼拜帽,面相很善,能说会道。他是响堂,一声嗨,爆三样加双脆口来 ,河南乡音有板有眼。那楼下厨灶上听得这一声口么 喝,顿时口当 口当 口当 锅勺齐动,不一会,随着一阵吱--刮--刮啦啦的猛响,一股浓烈的炸爆香味直冲那方洞口扑将上来,满堂座客无不为之精神一振。

  清真菜讲究烈火烹油,像是做人里头的痛快、豪爽。春华园的楼窗临街,倚着窗口边喝酒边看看楼下熙熙攘攘过往的行人,是可以更增酒兴的。

  八十年代起,春华园的经营特色渐次消失了。九十年代后,连楼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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