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新年夜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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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几天听的最多的话就是新年快乐,但是,新年到来的时刻我却格外的不快乐。

大概那时候我正在被窝里做着新年如何快乐的梦,眼睛却在一阵格格格格的快乐笑声中睁了开来。刚要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没出息,那么沉不住气,好不容易撞上个好梦做做,却不能做得完整,一到快乐时刻就激动得醒过来呢?便分明听到笑声并不是属于我的,而是从窗外的什么地方传来。似乎有人站在停车场那里开心地聊着天呢。

扭头看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闹时器,昏暗中红色的数字醒目地显示凌晨两点十分。不是太厚的窗帘总挡不住停车场大功率照明灯的热情,被过滤了一层的灯光到了室内,怎么著也给我洒出一片床前明月光来。室内的东西都是一目了然,半夜一旦醒来就再难入睡,非得用上眼罩不可。此时,月光又加外面的欢声笑语,眼罩也解决不了问题,戴它干嘛。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也许两男一女,操纯正的北美英语。听起来,那男的无论说着什么,女的总是有话等着反驳他,然后就快乐地格格笑了。

我心里想着,今夜是辞旧迎新之际,好朋友们总要聚聚的。聚会散了,一方要离开,另一方要送送,更说明他们彼此之间友谊的深厚。倘若是友谊很深很深的朋友,亦或是恋爱之中的情人,送到车门口还有说不完的话,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友谊千金不换,友谊地久天长。看看世界的另一边吧,那里是友谊稀缺仇恨过剩,结果就经常自己人打自己人。自己打完了,别人进去打。伊拉克打完了,听说还要打伊朗。本拉登还没有干掉,已经先杀了贝布托。唉,都是友谊不足才起得祸。在我们这边,友谊多那么一点总是好事情,虽然有时也会带给旁人些许不方便,旁人就稍稍宽容一下吧。再说,虽然这几天渥太华的气温不算太低,白天是零下三四度,夜里少说也得有零下八九度。这么个冰天雪地的深夜,我估计他们站在那里聊天的劲头,怎么着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到哪里去。这么一想,不但对他们的态度比较友善了,自己心里也有了盼头。

我掖好被角,卷缩着身子,闭目以待。期待着他们的每句话每个笑声都是这夜晚最后的绝唱,然后就应该听到坪地一声关上汽车门的声音,接着是发动机的轰轰声,由近及远,越远越轻,然后这个公寓楼就能回归寂静,然后我就能再次安然入睡,不论继续做美梦恶梦或是不做梦,总之能在新年的第一个夜晚睡一个实实在在的安稳觉。

明天不必上班,明天就是快乐的新年。

看来那男的也是个雄辩的家伙,不管这女的如何反驳,他接着就能再次滔滔不绝说上一大段我听不清楚的大道理小玩笑或是小道理大玩笑。那女的也定是个才女,或者天生就是块斗嘴的料,没等男人口里最后的话音落下来掉地上,她已经叼起来随口就扔了回去。叭叭叭叭,干脆利索。通常一句,最多两句,绝少三句。如果没有她接下来的格格格格笑声,我一定以为他们是在吵架呢。

吵架倒好了,我想,如果是吵架,我倒是有理由起来斯到扑他们,或者警察也该来了。不管怎么着,只要他们一开始吵架动手,一定也意味着很快结束。在这样的和谐社会里,友谊太多没人干涉,仇恨是要被消灭在萌芽时刻的。可是,他们明显不在吵架。那友谊看来也一时半刻停不了。我在心里犹豫,是否应该起来,到阳台上去对他们叫几声?犹豫半天,身子缩在被窝里就是没动。这么大冷的冬夜,离开热窝穿上衣服站阳台上去叫喊,那也是需要足够勇气的。我想,干脆也不用叫喊,拿个空酒瓶,叭地一声砸下去。那瓶子当然不是对着人砸下去,也别砸车子,是砸在他们身边,叭地一声就砸在他们身边空地上,瓶子顿时碎了,碎片就那么哗啦啦在他们身边散开来。那对男女一定怔一怔,倒吸了一口气,相互看一眼,意识到一点什么,就走了或者就什么了,反正周围大概就能安静了。想到这里,意识中仿佛就有那么只酒瓶子在夜空中飞了出去,叭,哗啦啦,跟真发生了那么回事一样,响得格外真切,痛快。

我突然惊讶,怎么自己居然会冒出这么个邪恶的念头?我不是这么暴力的人啊。这恶念头从哪里来呢?

我的记忆里于是闪出八十年代在国内读书的校园里的一个镜头。

有几个学校教工的小孩子,听说是因为在球场上跟学生有了争执,在晚自修的时候找到课室里来寻人报复,找不到当事人,就随手把坐在课室前排的一个学生给打了一顿。用自行车链条打的,伤口很深。第二天学生会干部们把事情一公告,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出动了。学生们游行示威,并且包围了校党委办公楼,校长和书记几乎是被逼着到大礼堂跟学生对话。面对激动的学生们,他们胀红着脸,当场答应了几件事情,其中包括不对领头游行的学生追究责任,还包括在下周四的下午召开全校大会,公开回答学生们提出来的几个问题。到了周四,全校大会啊公开答复之类的事情肯定是不会有的,几个主要的学生会干部倒是先被邀请去参加了学校的行政会议,明确被告之游行示威是错误的行动。那天吃晚饭的时分,我先听到宿舍窗外叭地一声砸碎了一个酒瓶的声音,接着就有人在楼外面叫骂。我们起身探出窗去看,又见一个酒瓶叭地一声砸了下去,下面当然没有人,几十米外有几个行人见状不敢走近,就站住了脚向楼上叫骂。这一叫骂,却引来了接二连三的酒瓶从不同的窗口向空中飞出去,叭叭地砸在搂外的地下,碎片哗啦啦撒了一地。学生们好像找到了一种自我发泄的方法,既悲壮,又过瘾。

我突然想到一个目前挺时髦的用词,YY,不由得哑然失笑。这词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那时候的学生们不敢朝学校领导砸酒瓶子,自己砸给自己看,气就消了。现在的我不会起床真去往楼下砸酒瓶子,就这么自己想想,心里居然也能开心一点。哈哈。

可是,YY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友谊还在继续,欢声笑语还在进行。我闭着眼睛,睡是睡不着的,只在一分钟一分钟地期待。

再仔细听听,判断出他们并不是站在外面的停车场,而是在楼下某个宿舍里面,叙谈甚欢。这么说来,外面的夜晚冷还是不冷,他们并不关心。我是不能期待他们的话题会很快结束了,我必须做更长久的打算。

歇特!我几乎就要骂人。在我住进这栋公寓楼一年多的日子里,很少有人在这么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毫无顾忌地大声说笑的。我提醒自己,这算小概率事件。不能用一个小概率事件以偏概全,否定这里居民群众的普遍道德水准吧。再说这对说笑的男女,并不一定就是那种毫无公德的人,也许他们刚刚酒足饭饱没有带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已经是夜深人静了呢。你要是受不了,起来去敲敲门,提醒一声,不信他们会不听。自己不也是半夜才从朋友家里聚会回来的嘛,楼梯上的咚咚脚步声难道就不遭人讨厌?邻居们沉得住气,都愿意成全他们的友谊,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嗨,朋友啊,如果你们今晚注定要尽兴,我就彻底成全你们了吧。

我扭开床头灯,起身到书架上找本书来读。桌子上放着的是这几天正在读的余秋雨先生的>。这样的书是不能在床上读的,一读就放不下了,到时候即使楼下的朋友们停止说笑了,我却很可能停不下来,读到天明。新年新计划之一,就是不再熬夜。总不能第一天就不把这计划当一回事吧。

熬夜读书的快乐,快乐只在当时,第二天的感觉却不好受,这我深有体会。想起那年我还在蒙特利尔接受再教育,在一家好像是叫枫华什么的书店里看到书架上有本>。站那里翻着,书里的文章基本都是在国内时候读过的,但是多年不见了,再读读也感觉格外新鲜。老板娘见我翻得认真,凑了过来,神秘地告诉我,这是孤本,已经买不到了的,她可以给我打折。我心里觉得好笑,也没有向她解释什么才叫孤本,就答应着买下来了。跟这套>一起按半价买下来的,还有蔡东潘的一套>,一套>。那时候在这里买中文书还远远没有现在方便,这几本书能按这里的半价买得,虽然拿这个价钱到国内可以买到四五倍的书,但自己觉得已经是大丰收了。当晚躺到床上之后,随便就拿了那本鲁迅文集,翻开了读几页。那些文章,纪念刘和珍啊,论费厄扑赖应该缓行啊,虽然都是小学中学就读过的东西,还是越读越来劲。因为是全集,当然也有好些以前没有读到的鲁迅文章。读起来就觉得自己也到了鲁迅的那个时代,感受着他所感受的环境,体会着他的热情,他的无情,以及他的幽默。文集是按照写作的年代编排的,越读到后面,感觉鲁迅的写作越是炉火纯青。随便写那么几句,像唱京剧的名角在大红大紫之后,随便不经意地哼那么两句,也让你觉得韵味无穷。虽然明知自己第二天有门数据库课程的考试,但自信通过考试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也不太在乎考试成绩高低之类无聊的东西,就一直读了下去,直到闹钟响起,该是起床时刻了,才放下书。揉揉因充血而感觉肿胀的眼睛,绞把湿毛巾抹抹脸,朦胧糟糟地赶赴考场。肩负着一个既沉重又飘渺的脑袋,目光颤动地撑着随时耷拉下来的眼皮,死瞪着试卷却不知道自己笔下在写什么。考试自然是过了,但是也过得挺险。那以后,考试之前的夜晚我绝对不再熬通宵了。

余秋雨先生的这本>,是我今年,现在应该说是去年了,春天回国的时候带来的几本书之一。回国进到各个书店,发现一个现象:无一例外,各个书店在门口显眼的地方总有条长桌子,堆着包括两位女性作者在内的一些书,一进门就先看到,显然都是卖得最好的畅销书了。于丹的>会在那里,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回去之前就知道她成了2006年的文化新闻的焦点人物。有朋友曾经问我,是否值得读读她的这本>?我说要是你想了解论语是说什么的,书店里有很多比这本好得多的书可以读,要是你只想了解于丹是怎么讲论语的,你就必须读这本书。

让我惊讶的是另一位小女生,安意如的书,居然也总在这长桌子上,也卖得这么火。而且不止一本,是多本安意如的书堆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看得我傻了眼。

知道安意如,是因为先读到别人揭发她抄袭。我以为这位全方位的文抄女既然作弊被揭发了,日子一定不好过的。没想到她在国内混得好得很呢,学术超女于丹也只能跟文抄女平起平坐。我也许是少见多怪了。最近读到一位朋友为她所作的辩解,说抄书也是要有水平的,抄得好的书内容就好,你只要读内容,管它是抄的呢还是写的呢。我想想,从读者的角度来说也有点道理。再说,安意如自己写的语言也算是不错。你看她博客里写的:

“因为他找到了我,说你书里的好多观点和我一样,引用了我的,没做申明吧。我一想,哦,是。怯怯地向他道歉,面对偶像做检讨。结果他宽大处理了我。”

几句话,把一个脸皮不太薄的小姑娘被发现作弊时撒娇的样子,写得活龙活现。有好事者给她做过一个所抄书籍页码的统计,具体数据我也记不得了。网上查一查,一定还找得到那个统计资料。这样抄的书,居然卖得红红火火,而且是一本接着一本地抄,一本接一本地畅销,也算是现代中国文化史的一大特色。

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就连怯怯地道歉也可以避免了。呵呵。

回来以后一直在读其他的书,最近才开始读这本>。多年前读过余先生写的>,写的是他对中华文化的实地考察。这本>,写的是余先生对希腊文明埃及文明中东巴比伦文明丝绸之路等古代文明的实地考察。余秋雨先生的文笔绝对是一流的,读来如身临其境,甚至引得我自己蠢蠢欲动,几乎就想立刻请假启程,沿着那条路亲自去体验一次。可惜我不太欣赏余先生的文风,在我看来他的文笔比文风要高几个档次。这是我的看法。余先生已经受了过多的非议,我本不应多嘴,也没有资格评论。在这里随便说说,只是跟朋友们闲聊,算不上对先生的评论。我总在想,如果余先生在动笔之前,能够放一放戏剧学院的职业习惯,别吊嗓门儿做什么亮相动作,只做几个细长缓慢的深呼吸,把神气稳稳当当地沉到丹田下去,然后泡一杯清茶坐下来,以这样好的文笔,写一种类似丰子恺那样的恬淡平静,那么我想要看到的东西就都有了。

尽管如此,这本>所讲的事情,读起来依然会让我欲罢不能,在这夜深人静应该睡觉的时候,是不方便读它的。我的眼光就这么越过了它,落在新到的那份>杂志上。我相信这样的杂志最适合我现在的需要。我拿了这份杂志,躺回到床上。

那一对男女,或者那几个男女,依然在说着笑着。只是不再是持续不间断地,而是断断续续地,时有时无地,传来欢笑声。安静一阵,笑闹一阵。安静下来的时候,你刚刚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或者入睡了,突然又爆发出一阵他们开心我伤心的笑声。笑声大多还是那个女人的,格格格格。要在白天也算是动听的声音,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随你有多美妙的声音甚至音乐,只要不让别人睡觉就总有点恼人。也不能怪她,女声频率高点,大概也就传播得远了。

我好奇地想,他们在这样的深更半夜不睡觉,嘻嘻哈哈的,会在干什么呢?这种断断续续的、深更半夜的欢笑声,让我更容易想象到他们在玩麻将或者玩扑克牌。玩牌的时候,多数时间里大家都是专心致志地摸牌算牌出牌,思维一集中态度一认真,说笑的心思就没有了。气氛都属于毛主席讲的,团结紧张。等到某人打出一张特好牌或者特臭的牌,便引来一阵叫好声或者叫骂声,打出那张牌的人就用格格笑来表示得意或者掩饰尴尬。这时候气氛又属于毛主席讲的,严肃活泼了。但是,老外晚上也打牌吗?如果是,那是否就意味着这欢声笑语真要陪伴我一整晚呢?

这种打牌的声音我以前是习惯了的。在国内,我的宿舍楼上经常在半夜传出这样的欢声笑语,来陪伴仰卧床上的我悠哉悠哉,碾转反侧。我寤寐思服,思想的不是关关雎鸠,却是想着一夜无眠第二天起来怎么给学生讲课。叭叭的甩纸牌声,开怀的说笑声,那时候对我只能算是小事一桩,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入睡,却至少能想想自己的事情。最激动我心的,是那种唰啦唰啦的搓洗麻将牌的声音,是麻将骨牌在桌面上摩擦的声音。这唰啦唰啦的声音,通过桌面桌脚,实实在在地传到地板上,又通过天花板实实在在地传到楼下我的房间里,铺天盖地,让我能坐卧不安,能跳起舞来。这种麻将牌据说是越沉重的质量越好。质量越好份量越重,压在桌子上被反复搓洗时发出的声音就越响越尖利。唉,这难道也是个真理也是个客观规律?特好的东西就一定要伴随着一点特不好的副产品?记得我中学时候,一个老师上课时向我们抱怨过一群到山里来探矿的考察队员们的伙食太好了,说他们的伙食一好我们那个跟他们共用的厕所这几天就臭气熏天。哈哈,现在想起他这个理论也觉得好笑。我在国内那个宿舍楼的小房间里,就经常把楼上的麻将牌的质量和声音的关系,跟老师的伙食臭气理论联系起来考虑。哪一个晚上楼上的声音特别响亮特别刺耳,我也就知道是楼上朋友们今晚的精神伙食,就是那麻将牌,一定质量比较好,伙食臭气理论又得到了一次验证。

今晚,不管我是怎么地幸或是不幸,至少还没有达到可以验证这个伙食臭气理论那么高的境界。至少我还能安心读点什么。

加一个枕头把头搁高一点,拉过被单盖好身体,我就着床头灯光翻着>杂志。

这期的封面,是2007年时代杂志年度人物普京的头像。头发不多,脸型消瘦,目光犀利而坚决。一看就是个坚毅刚强的汉子。等等,我突然想,可以说普京是条汉子吗?汉子一词在中文里表示男子,有时特指坚强的男子。所以我们中国人有这么一说:好样的,是条汉子!但是这个汉子,是否缘自汉民族的汉呢?如果是,那么普京就不能说是条汉子,而是条俄子!心里有这个疑问,就放不下了。反正睡不着,起来查辞海。一翻,果然不错。共有两条解释。第一条,“是古时北方民族对汉族男子的称呼。”>:“何物汉子,我与官不肯就。”看来,能称为汉子的也不一定就是身体壮的爱打架的男人,给官不做就是条汉子。第二条,“俗称丈夫。”所以,从我们的角度来称呼普京,汉子的两条释义都不通。普京不是条汉子,而是条俄子,这也算是我的新年新发现。

翻到里面,整版整页都是关于普京以及俄罗斯的情况介绍。有一大张普京坐在皮椅上的照片,估计摄像镜头一定是放在他脚前方一米处的地方,所以照片中的普京显得高高在上,两手搭放在椅子抚手上,目光冷漠地看着摄像头,在我看来也就是看着读者我。旁边的标题是,沙皇再世。难怪要摆这么个傲慢的架子。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傲慢。管你是沙皇也好,俄子也好,现在你是在我手里,至少得跟我平等相待。我哗啦地一声翻过,把他打发了。

再翻下去,有一页是普京总统接受时代杂志采访的文章。所配发照片的摄影角度很特别。照片的中心以及右侧都是普京办公室的空间,空荡荡而无一物。普京一人坐在照片的左侧,不是面对照片中空旷的右侧,而是面对着已经在照片中没有多少余地的左侧,那里是被拍进镜头的会议桌一角,没有其他人影。普京面对着这张没有人影的桌子,举着右手,食指向上,显然是正在对着没有被拍进镜头的记者说明一个问题。在这样的摄影安排中,普京显得很孤独。但是,又因为有他举着的手指,动着的嘴唇,他显然在面对着不知多少的听众。一个孤独的发号施令者?!一个独裁者?!我是瞎想。

读采访的文章,其中一段更有意思。记者的问题是:美国人好奇,为什么俄罗斯的选举不能更开放?为什么,比如加里卡斯帕罗夫先生被关进监狱?普京总统回答:为什么卡斯帕罗夫先生在被捕的时候,不是用俄语而是用英语讲话?当一个政治家为其他国家的民众服务,而不是为俄罗斯民众服务,它就已经告诉了你一些事情。这个回答,妙在两处。第一,他没有直接了当回答问题,而是把问题反弹回记者。用打太极的术语说,是借力打人。二是,他给你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好像给你了,却不是你真想要的,让你一时找不到反驳他的清楚逻辑。显然,卡斯帕罗夫在被捕的时候讲英语,并不意味着他的服务对象是西方,而是他想要让被捕的事件引起西方的关注,就像一个在家里老是挨打虐待的小孩,家里没有人能够帮他,唯一的方法只有哭得大声一点,让邻居知道了才能被解救出来。

坦率的都不是政治家,政治家不会有坦率的。读记者对政治家的采访,特别是对当政的政治家的采访,别期望能读到什么最新的内情,却当如同听听阿庆嫂和刁德一唱戏,欣赏欣赏他们的口头太极功夫,如何地一进一退,如何地引进落空。

杂志的最中间部分,竟然是四页纸的中国和俄罗斯的发展对照。为了把对照表集中在一个版面上,对开的左右两页,都分别又是两页纸对折在一起,翻开一层再翻开一层,全部打开了就是一整个四页纸连在一起的大页。内容分为几个方面。其中一个大方面,是人口和地域的比较,除了中俄,把美国也包括在比较表里面。显然把中俄放一起比较,是以美国为中心,目的是给美国人看,让美国人想的。第二个比较,是两千年来中俄历代统治者的照片和简介。俄国的文明历史比中国要晚得多,因此与中国公元前的秦始皇帝相对的摆在一起的,竟然是公元后一千两百多年的亚历山大。以后是中国唐代的武则天和公元一千五百多年的伊凡大帝,元代的忽必烈面对公元一千六百多年的彼得大帝,直到慈禧跟尼古拉二世才在年代上基本一致起来。到最后,当然是江泽民胡锦涛跟叶利钦普京。不过,这种比较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是历代统治者的年代排列而已,对于想了解中俄历史的读者也许有点帮助。

有实际比较的,也是比较有意思的比较,是在最下方从左到右的一整排图表。共有八项比较。第一项是流行音乐的偶像比较,中国出场的,是作为超女代表的李宇春,对照俄国的梦幻女子组合。比较哪个国家更可能产生国际级的流行音乐明星,结果是俄罗斯。第二项是2007年中俄艺术的比较,出场的是中国画家岳敏君的代表作品>,成交价五百九十万美元,对照俄罗斯的法贝热彩蛋(Fabergeegg),成交价一千八百万美元。比较的结果是,认为中国艺术家更有可能突破艺术的传统底线。第三项是边界麻烦的比较,结果是俄罗斯更可能分裂。第四项是石油,结果认为俄罗斯更可能把石油作为武器来使用。第五项比较不同政见者,结果是中国更有可能把他们关进监狱。第六项比较汽车文化,比较的结果,俄罗斯的汽车看来有可能更快速地把你送到目的地。第七项比较危险的出口产品,用中国的玩具和俄罗斯的坦克比较,结果说是俄罗斯的出口品让消费者致残的可能性更大。第八项比较太空竞争,结果是中国更可能大胆地走到别人不去的地方。

美国人拿中俄来比较,目的还是为了回答他们自己的问题。这些问题是:谁是更大的危险?中亚怎么处理?他们需要民主吗?我们可能跟他们合作吗?对这些问题,某些美国人总有很大的兴趣。我不是美国人,没有什么兴趣,也就不读了。

有人能量过剩,总要找个对头寻点事头,没有对头的日子睡觉都不踏实。我自认柔弱不堪折腾,只在既没对头也没事头的平安夜晚才能好好入睡。

我突然意识到,楼下的欢声笑语很久没有听到了。不知不觉中,夜早已回归宁静。

我已疲惫不堪,倒头便睡。

 

(记于2008年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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