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顿政治火车头:西拉里和比尔的婚姻释析

在这片激动人心的总统竞选中, 我发现远比种族立场或政策观点更令人感兴趣的是西拉里和比尔的婚姻。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的婚姻是现代婚姻的一个典型但更为极端的例子, 他们的婚姻关系不只局限于一般现代人养家糊口生儿育女的家庭合作伙伴关系,他们的与众不同在于他们的合作更衍生到彼此漫长的政治生涯上。

比尔和西拉里相识在耶鲁大学的校园里, 两人皆是风头正健锋芒毕露的学生。 除了相匹配的聪明和才华外, 他们更共享对政治和公众事业的浓厚兴趣和热情。 毕业时两人的关系首次面临着挑战:比尔决定回他的故乡阿肯色州开始他的政治生涯, 而西拉里, 一个在芝加哥长大的人, 对去这个在中南部的无名小州定居疑虑重重, 很不情愿。 尽管去过阿肯色好多次, 西拉里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华盛顿特区恐怕是西拉里心目中开始工作的最理想的地方, 也许这是她为何同时参加阿肯色和华盛顿特区的律师资格考试, 不幸的是她没有通过华盛顿特区的律师资格考试, 很难想像若她通过华盛顿特区律师资格考试的话现在是否还会有这个克林顿政治火车头的存在。 最后西拉里开始认真考虑起比尔屡遭拒绝的求婚来。 虽然阿肯色州不是她想工作居住的地方, 但那时她从比尔的政治潜力和能力上已经看到自己能重回华盛顿特区的希望, 尽管她对比尔喜欢寻花问柳的陋性不是没有顾虑。 一个男人的忠诚问题恐怕会列在许多女人挑选丈夫的标准的首位, 但西拉里的视野和谋略已经能够理性超越了对这个问题的通常看法, 尽管事后证明这并非是那么容易熟视无睹的。

从比尔的首次竞选开始, 西拉里已坐定其竞选阵营策略家的地位, 插手决策每一细节和决定。 比尔更视西拉里为最可靠的顾问,总和西拉里商榷重要事项。 在阿肯色州比尔按其计划渐渐在政治爬梯上顺利上升, 先是竞选总检察官成功, 然后竞选州长成功, 在31岁成为当时全美最年轻的州长。他们在第一届任期里犯下不少错误, 并因此导致竞选连任失利, 但他们没有因此放弃, 在调整策略吸取经验并找到富有经验的竞选顾问Dick Morris, 在其帮助下, 他们重新住回了州长的府邸, 而与此同时他们已经把眼睛盯在了华盛顿的白宫上。

应该说在白宫之前, 比尔和西拉里几乎是一起执政的, 西拉里不仅座听各重要会议,插手各个决策,而比尔对西拉里的建议总是非常重视, 几乎百依百顺。 在阿肯色这个相对小并保守的州里, 西拉里的幕后参政虽然引起不少争议, 但相对来说还算是顺利, 一起做出了一些政绩, 如成功推行了教育改革等。 但在阿肯色这个相对更加浑浊勾结的政治环境里, 他们也做下了不少不可告人的事, 并在多年后仍然引起许多争议。


1988年比尔首次动了竞选美国总统的心, 当时一个主打民主党候选人因为婚外恋的事暴露而被迫退出了竞选, 因此留出个空缺让比尔蠢蠢欲动。 然而考虑到他自己在女人上的问题, 在当时的氛围里若他宣称参选无疑也会引起许多关注和披露, 再三考虑后比尔决定放弃这个主意。 对克林顿一家来说, 放弃也许从来不是个容易的字眼。 比尔为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而十分消沉沮丧, 对此他只能变本加厉地去追逐女人, 却顾不上女人的问题是他当时决定不参选的根本原因。1989年西拉里和比尔的婚姻又经历了一次危机, 几乎接近离婚的边缘。 这起因于比尔和一个叫Marilyn Jo Jenkins的女人发生了婚外恋情,除了这次他认真起来, 宣称他爱上了她, 想要和西拉里离婚。 然而西拉里拒绝了他, 并决定用拖延法拖到让比尔打消这个主意为止。 也许是西拉里对比尔过于了解, 预计到此事最后将会不了了之, 也许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婚姻投资了太多, 在还没有达到她想到达的目的地前放弃是不值得的。西拉里的计策成功了, 最后比尔回心转意, 而当他决定再次参与阿肯色州长的竞选时克林顿一家又恢复到原样, 团结在共同的政治目标下。


Dick Morris对比尔和西拉里的关系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他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比尔很依赖西拉里, 他需要她来鼓动他, 来催化他。 但在我看来这是个互动的合作关系, 若比尔是政治的火车头, 有着完好的机器和预定的终点站, 那西拉里该是推动火车前行的动力, 因为她需要这个火车头载她到达她想去的目的地, 两人缺一不可。 不久克林顿从每况愈下的经济形势里看到了入主白宫的又一次机会, 决定参加1992年的总统竞选。 值得一提的是, 考虑到克林顿的风流往事可能仍然引起麻烦, 在西拉里的指使下, 克林顿的下属列出一个有可能引起麻烦的女人名单, 包括这个叫Gennifer Flowers的女人, 并一个个地要求她们签名声明她们和比尔没有任何不正常关系。 在竞选过程中比尔的风流往事还是没有完全不被人注目地溜过,Gennifer Flowers和比尔据说有12年性关系的事开始报道出来,但在西拉里对自己婚姻以及比尔的维护和克林顿阵营的成功反击下化险为夷, 而克林顿的政治火车头也最终开进了华盛顿的白宫, 到达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尽管不久他们就发现这个终点站并非如从阿肯色州那边远远看来那么容易美好。


带着co-presidency的想法,西拉里紧密参与了内阁和白宫工作人员的挑选, 据说最后一轮面试总是在阿肯色州长府邸的厨房里进行的(奇怪的是我不以为西拉里喜欢在厨房里做菜, 也许厨房是用来参政的?)。 然而前两年的白宫政治生涯对克林顿们的co-presidency来说是个灾难, 对此他们自己应该也是要承担许多责任的, 尤其是西拉里。 首先作为来自阿肯色的外来者, 他们在挑选白宫工作人员时错误地没有选拔一些华盛顿老手来帮助他们熟悉华盛顿的政治文化, 相反他们一概选择属于华盛顿外来者的亲信。 他们带着外来理想主义者的傲慢不仅蔑视甚至敌视华盛顿特区的政治文化, 对华盛顿特区的老居民们伸过来的橄榄枝视若无睹。 这种态度导致他们错失和华盛顿修好的机会, 不仅竖立了许多敌人, 更在此后的执政里造成阻难重重。 其次, 西拉里一到白宫就把白宫记者们全赶出了门, 对他们封锁了原本可自由出入的走廊, 并新闻发布会的地点转移到街对面的旧房子里, 从此开始了和媒体互相提防敌视的局面。 (在今年的总统竞选时西拉里装作十分委屈地指责媒体对她不公, 可这多年的梁子并还是当年她自己亲手结上的又能怪谁? 何况这么多年来她完全有机会改变态度来缓和与媒体的关系, 可因为她对媒体根深蒂固的敌意而没成为可能)。 也许仍然期待着在白宫里可以象在阿肯色州那样联合执政, (比尔在竞选时也曾夸口说选他是买一送一,但成效不大, 大多数选民还是不赞成第一夫人参政) 西拉里一入住白宫就一改以往第一夫人只在白宫东翼办公的习俗, 要求在西翼给她安排一个办公室, 还把眼睛投向了以往由副总统使用的办公室, 因此一开头就引起了副总统戈尔的不满。 这一事件似乎预示着在白宫里这个卧室里的副总统和被选举来的事实上的副总统之间的权力争夺, 有很长一段时间白宫里的幕僚分成戈尔派和西拉里派, 各对其主唯首是瞻, 且不说当初戈尔提出要领导医疗系统的改革方案, 但抢不过有总统比尔支持的西拉里,难怪在2000年总统竞选时戈尔有意疏远克林顿们, 而今年的竞选始终不见戈尔出面来支持西拉里, 恐怕两人之间的嫌隙并非一日之寒。


改革美国的医疗系统, 推行全民统医是比尔进行总统竞选时的主打主题, 也是西拉里一直的心愿, 这是为何她在co-presidency时急欲放手大干的原因。然而最后这个草案的失败应该归咎到西拉里的做事方式和不切实际的雄心。 首先她召来500多名顾问来关门商讨, 不仅对外界或共和党人一概风声不露, 甚至对民主党人也封锁消息不让参与, 考虑到这个草案是要在国会里通过的, 她这种闭门造车不通风声的方法不仅导致在国会里缺乏足够的支持, 还因此有嫌违法而被调查起诉。 其次她在发展这个方案时有点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的不切实际,没有意识到也许循序渐进是更可行的办法; 第三, 在她最后向国会推出这本厚达几千页的草案并声称这将最终节省国家300多亿, 这个数目不仅没有事先核实, 而且夸大到不切实际的地步, 引起媒体一片哗然, 接而各个国会议员和委员会相继宣布要进一步确实这个数目, 直接导致这个草案不了了之的夭折。更值得一提的是其间有两位议员提出两个不同但更温和更具操作性的改革方案, 并已得到不少议员的签名支持, 但西拉里不可动摇的欲望和雄心让她拒绝支持这些方案, 美国也许因此延迟了医疗系统的改革整整十多年。 (她吸取教训,在今年总统竞选时提出的医疗系统改革方案显然比那时要实际多了, 尽管其可操作性仍然引起争)


co-presidency的主意不仅本身就不受欢迎, 而且因为西拉里的待人处事方式而加倍招致异议。 在此期间比尔的支持率持续下降, 而他的敌人也加紧了对他们的攻击, 他们当年在阿肯色做过的一些事情也被挖出了水面, 其间最有名的就是白水事件。白水是比尔任州长时和其朋友Jim & Susan McDougal 一起购买的两百多英亩土地, 本来打算是用来发展房地产的。这个房地产业最终是以失败告终的, 这件事本身就其性质来说虽然有利益冲突的灰色,但没有它引发的争议来得那么严重。 可在对这件事的处理上反映了克林顿们一贯的做事方式, 即是能赖则赖, 能遮则遮, 能藏则藏,以为就此可以让人忘记, 但事违人愿, 他们越想遮遮掩掩, 他们的敌人和媒体就越以为那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越想去挖掘, 结果是一挖就挖出一长串让人尴尬的丑闻, 包括西拉里投资1000美金到牛市期货却赢得100000美金的暴利。 也正因白水事件的处理不当, 并在共和党敌人的推动下最后成立独立检察官的职位来调查白水事件Vince Foster自杀事件等等, 由此查到Paula Jones的起诉案, 并由此扯出莱温丝基的蓝裙子和总统弹劾, 这是后话。


围绕克林顿的其他一件丑闻是白宫旅行办公室的解雇事件。 因为西拉里急欲在华盛顿创建政治新气象, 在其手下的怂恿下她决定拿白宫旅行办公室开刀, 在她的竭力主张支持下草草解雇了七位长期雇员, 但此事并没有起到预计的效果并引发许多争议。 此事公开后西拉里以其一贯的做事方式企图隐瞒她在此中扮演的角色, 让她手下的人员来接火代罪, 可不久她在此事的幕后操纵还是慢慢显露出来, 并让人们对这位第一夫人更加“另目”相看。 这是另一个事情演变得比事实本身更严重的例子, 因为白宫旅行办公室的确有一些违章的做法, 一旦澄清这些解雇还是有理有据的, 可因为西拉里鬼祟的做事方式只让这个丑闻越演越烈。 在其法律顾问Vince Foster自杀后西拉里指使手下在FBI探员到来之前清理其办公室和文件, 但事后又竭力否认,这些事情累积起来直接引起了人们对她诚信的质疑。 对许多人来说, 前两周的Bosinia飞弹一说, 以及她谎说她一贯反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事(公开披露的白宫文件显示她不仅支持并且还竭力为此协定四处游说), 只是映证了那些本对她就心存怀疑的人们的印象。


在医疗系统改革草案败北, 旧事丑闻越演越无法收拾, 政治敌人和媒体变本加厉加强攻击的情况下,克林顿们的co-presidency遭遇了最大的失败。 在两年后的中期选举里共和党所向披靡, 民主党不仅失去了在国会自1954年来就一直保留的多数党的位置, 同时也失去好几个议员的位置。 对此克林顿们来说唯一的选择是结束co-presidency并让西拉里暂且隐退。 有人形容比尔和西拉里的婚姻关系象是跷跷板, 比尔低的时候是西拉里高的时候, 比尔高的时候则是西拉里低的时候。 在西拉里仍然在背后品尝失败并为之低沉反省时, 比尔却在总统的位置上越干越顺, 而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的行为也开始不检点起来, 有关他与一些女性工作人员调情的事也时有风传, 但在那时西拉里鲜少在白宫西翼出没, 少了监督比尔因此更为放肆。 最后, 莱温斯基的丑闻爆发了出来。


对许多人来说比尔和西拉里的婚姻最让人困惑是她如何能容忍比尔在性上的不检点和随便的。 在我看来莱温斯基丑闻引起的政治危机该是西拉里有所预料并担心迟早会爆发, 对她来说她的愤怒一来更因为比尔的随意对两人辛苦营造的政治生涯造成的伤害, 二来她对比尔没有在丑闻爆发一开始就对她以实相告从而能一起商榷好最佳对策而愤怒,三来她对自己作为被丈夫欺骗的妻子角色被公开并遭受侮辱而愤怒。 对因背叛本身而造成的伤害和愤怒我相信她也有,但恐怕还是其次的。 然而在这个跷跷板的婚姻关系里, 这个事件无疑给了西拉里一个回弹的机会。 虽然比尔的女性问题很难让作为妻子的西拉里接受, 但对作为政治伙伴的西拉里来说却未必全是坏事, 因为每次这样的危机爆发而比尔不得不向她来求救时, 西拉里总能因此迫使比尔让步而获得更大的政治权力。 莱温斯基丑闻和总统弹劾告终时西拉里不仅在全国的支持率远远上升, 她也由此下定了竞选纽约州议员席位的决心。 比尔对此只有全力支持, 不仅因为他因莱温斯基一事而深感歉疚, 因为他一直相信西拉里的能力并一贯支持西拉里去追求自己的政治梦想, 当然也因为他自己离离开白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而只有西拉里在政治上的崛起可以让这列克林顿政治火车头能够载着他们的婚姻和政治雄心继续一起开动下去。


回看克林顿的政治火车头, 两人共享的政治理想和政治热情无疑构造起这个火车头的基础和轨道, 但两人截然不同的个性又让他们得以各司其职来互补驱进。 打前头的比尔是个能在政治上随机应变委曲求全并极具说服力的政治家, 他喜欢被持有不同意见的人围绕, 因为他喜欢那带来的挑战。 殿后的西拉里则是他孜孜不倦的推动者, 推动他朝着他们共同的政治理想前进, 不仅只是在政治爬梯上的攀登,也确保他们信奉的那些政策能够最终成形实施; 西拉里同时也是他的斗士, 总是时刻准备着向他们共同的政治敌人和对手进攻, 总在等待着打响第一枪; 西拉里只喜欢和她意见一致的人相处, 持有异见的人会让她感到及其不舒服; 西拉里憎恨妥协让步, 尽管她开始意识到一意孤行地强制推行她信奉的政策在政治上是不可取的。 熟悉他们的人曾很形象地形容这两人不同的风格:若在前进路上遇到一堵墙, 比尔不是能够翻过墙头就是会绕道而行, 而西拉里会一头撞在墙上。 他们迥异的个性但紧密互补的合作关系在比尔的政治攀登过程中无疑发挥了成效, 至于是否能在西拉里打前头而比尔殿后的情形下也达到同样的效果, 那我们就拭目可待吧。不管今年的总统竞选结果如何, 他们无疑是现代意义上最注目最独特最对等也最具争议的政治伙伴, 他们的婚姻因此也成为最耐人寻味的现代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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