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前摆着他的黑白相片, 这是出国前妈妈挑的,她特意夹在我的钱包里,一直陪伴着我,近9年了,弹指一挥间啊!
每当夜深人静,内心需要慰际的时候,我都会凝望这张相片, 跟父亲说说心里话,希望他能听到.
相片中的父亲, 30岁左右,正英俊儒雅的样子, 一袭呢质的围巾绕着脖颈搭向后背,二八分的头发下,两道墨黑的直眉, 衬出一双清秀俊朗的眼睛,丰满的嘴角也扬溢着一丝微笑,似乎连鼻翼也随着呼吸在微微翕动.
很遗憾, 我没有我父亲的印象,无论我怎样绞尽脑汁穷思极想地在记忆中搜寻,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记.他在我还呀呀学语时,就那么突然地走了, 惊愕中留下了我的母亲, 我的姐姐,我的哥哥和我, 唯独没有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他的哪怕一点点的印象.
那是个怎样的年代啊!
我们家的悲剧仅仅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而已. 碎了,碎了,不仅仅是我们的家破碎了,同样破碎的,还有妈妈姐姐和哥哥的心; 飘呀,飘呀, 残缺的家漂浮在浪尖上,再深深地,深深地,沉默在由一本本红宝书构成的海洋里...
操场,郊外,学校,河边,到处都有我和儿时玩伴的身影,每当日落归山,家家父亲吆喝孩子们回家的时候,我也在潜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着我的父亲;
跟小朋友们打架,被人欺负了的时候,看到别人后面都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爸爸, 我的后面,也就只有一个弱小的哥哥.
是啊,我的后面还有一个哥哥, 而我哥哥的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曾有一天看到哥哥在外面被人欺负, 跑回家从厨房的门后面拽出一个钉满铁钉的木棒冲了出去...
我就这么一路成长, 一路走来, 未曾享受过父亲的关爱, 直至求学,成家,生女,移民,得子.
我的女儿倒是继承了我的一双眼睛鼻子和嘴唇,那也是我父亲的一双眼睛鼻子和嘴唇;我的儿子承继的倒是他妈妈的样子,于我的内心总有一丝的惋惜.我经常审视我的儿子,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他爷爷的样子,却每每使我失望了.不知道如若我的父亲看到他的这个孙子,又会怎么想呢?
我陪伴他们成长,跟他们一起嬉戏, 接送他们上学和各种兴趣班.我告诉他们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女孩子应该温柔,男孩子要坚强.
我给了他们应有的父爱.
我想我的父亲,也想享受我没有享受过的父爱.
我更想扶着他的手, 一起坐在后院的木台上, 享受青青的绿草, 高高的树木, 轻柔的微风, 温暖的阳光, 满院的鲜花和bluejays的欢唱.
我想让女儿给他揉揉肩,儿子给他捶捶背,妻子给他端来一杯香茶.
我希望他能享受一下儿女的孝敬,也更想得到他慈爱的关注.
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
饭桌上, 预留了一付碗筷, 和一杯红酒, 我们全家在给他祝寿.
又近清明,异乡的清明.
我想我的父亲,从没有一丝一点印象的父亲.
窗外还在飘雪, 无声无息地落地, 化成水, 汇成流, 一股一股, 悄悄流走.
黑夜, 没有人打扰, 没有人知道.
就像我现在,
心痛!
写这篇文章来纪念他, 也慰际在家乡的我的妈妈,姐姐和哥哥, 更安抚我这颗悲伤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