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阳间走一遭不容易,来了就狠狠地玩一把,疯一回。看来大多数人明白这个理,看世人痴迷颠狂,不亦乐乎的样子,煞是有看头。不论那些 “ 让我一次爱个够 ” 的爷们,单看当今像染了流行热的追星族们,哈美,哈韩,哈超女,哈快男,十分的有趣。当然哈过了头,哈成杨女把自己老爸的命都搭上了的,就属该进医院的那一型了。
这年轻人哈来哈去的,哈得让不惑族也心乱跳,同事小 Z 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跟着年轻人去哈他们那些个偶像,小 Z 自知心脏受不了。小 Z 比较实在,哈的就是自己的同事 — 老哈。
老哈何许人也?老哈原名哈伯纳,中等个, 50 来岁,秃顶,鹰鼻,透过镜片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炯炯目光,凌厉而深省。那半黑不黑的皮肤让人搞不清他的故乡该定位于那一方圣土,伊朗,伊拉克?还是巴勒斯坦,以色列?看他那像猎犬一样时刻警觉的神态,估计十有八九来自其中之一。不过,对小 Z 来讲,也没多大差别,反正那块地儿的人民都一样,永远是在硝烟滚滚里,为了心中的神而不辞劳苦地摸滚带爬。
老哈来美安家多年,娶一白人胖妇,生儿育女,生活安逸。可是老哈虽已年近知天命,亦是个不甘寂寞的主。他也哈,哈的是华尔街那个每日红红绿绿,让人心律不齐的股票市场。但老哈可是非等闲之辈,来自高地,血是热血,骨是反骨,他不哈则已,一哈惊人。几十年来,处心积虑,不是学如何跟风,而是钻研,深挖华尔街反复无常表象下的,那些个凡人不易察觉的规律,进而达到先下手为强,日进斗金的目的。老哈科班学的是统计分析,正好学有所用,把历年来华尔街的股票起伏的资料,通通下载到自己的计算机里,然后启用自己所有脑细胞,验算无数个数模假设。他十年如一日,虽然他的拿薪正事是调查研究历年来得流感的鸡,和抓狂的牛的各地发病率 ,他的心却时时系着纽约证交所,每天上班整个一华尔街的作息表。在小 Z 刚加盟老哈所在的工作组时,老哈正是到了十年磨一剑,扬眉剑出鞘之际,他呕心沥血之结晶:哈氏股市定律正火辣辣地准备杀向华尔街去淘宝。
也不知老哈看中了小 Z 的哪一点,或许是那天小 Z 身上洒了些情人节礼品香水有点沙尘暴的味?总之,老哈那双鹰眼一下子在就把这个一起发财的大好机会锁定在小 Z 身上。主动与小 Z 约了个工作午餐,滔滔不绝地给小 Z 开讲他与华尔街的搏斗史,其中的曲折和思考,让小 Z 听得入了迷,午餐会结束,才听了一丁点。看着小 Z 投入崇拜的样子,老哈感到多年的辛苦总算找着了知音。当然几十年的感悟也不是一顿饭就能讲明白的,于是,老哈就不容置疑地跟小 Z 约定,从那周开始,免费给小 Z 上证券理论课,时间定在华尔街休市的每周六下午 2 点 -5 点,地点就在他的办公室。
几周熏陶下来,小 Z 那颗被 2001 年股市冰封了的心开始解冻,继尔又鲜活起来。他老婆看他最近每周六时辰一到,拔脚就溜,比看体育频道还上劲,什么约会?神神叨叨,遂生狐疑。一盘问,小 Z 就把老哈如何智慧,如何辛劳地自创股市哈氏定律,一五一十地倒卖给老婆听。讲到精彩处,小 Z 唾沫横飞,眼冒金光,仿佛只要太座开恩,给他一笔资金,那华尔街就会乖乖地给他生钱,神态活脱似个老哈复制品。
老婆直觉小 Z 有点走火入魔,在 2001 年把老底输光时,两人已痛下决心,从此永远不碰股票。现在看到小 Z 的模样,仿佛要死灰复燃。就冷静地问道: “ 听起来挺不错,有一个计算机程序自动告诉你,低价买,高价卖。可是这么好的事,老哈干嘛不自己赚钱呢?如果他的东西真的这么灵,那华尔街不就由他玩,他还上那个班干什么? ”
“ 老婆你有所不知,老哈拉我入门,就是看出我的机灵,让我与他一起来验证他的定律,一旦成功,他才看不上这点死工资呢,他要我与他一起自成公司,到时华尔街还不成了我们家的印钞机了。 ”
“ 怎么这么多年下来,我横竖都看不出你的机灵劲在哪儿,老哈看来是比我还能耐。 ” 老婆揶谕道,但转念一想,小 Z 难得有个把嗜好,亦不便冷水泼得过猛,就当小孩玩家家,让他去消磨时间,反正不花钱就是。于是说: “ 不过麻,没事当消遣也不错,不必用真钱啦,做 paper trading 一样玩。 ”
小 Z 在老婆处磨不到钱,垂头丧气地找老哈商量。老哈听后,从容地在自己计算机键盘上辟里啪啦地打了一串字符,最后按了一下打印键,边上的机器就唧唧歪歪地吐出一张纸。老哈把那张纸往小 Z 面前一推,说: “ 回去给你老婆看看。 ” 又继续给小 Z 打气,用了一大堆他老家的比喻,翻成中文就是: “ 这全世界的老婆都一个样,头发长,见识短,永远都不会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些个最基本的理儿。 ” 讲了一大堆以后,还不过瘾,就起身,郑重其事地在他办公室的大记事板上,用红色彩笔写下一行字: 2007 年 5 月 20 日退休!!!随后,他把笔一扔,对小 Z 一字一顿地说: “ 告诉你老婆,老哈说到做到,从今开始倒计时,到时一定退休,赚不到大钱,誓不罢休。 ” 为什么特别选 5 月 20 日这一天,小 Z 不敢问,心里想着好像那个日子与学生毕业有关。再一看那张纸,原来是老哈股票帐号近三个月来的交易记录,居然赚了 10 多万美金!哇差,那一年不就快 50 万!小 Z 想着自己披星戴月,日夜劳累,还换不来 6 位数的工资,心里登时又兀自矮了一截。
小 Z 虽然被老哈吹足了气,但心里还是空的,毕竟他拿不出像老哈一样辉煌的成绩单,亦就不敢学老哈的样,在自己的 cubicle 的小板上记下 2007 年 5 月 21 日退休的豪言壮语。想着原先抄股业绩惨淡,也无法强求老婆给钱。小 Z 接下来也只能跟在老哈后面,忍气吞声地做 paper trading: put, short, buy, sell 的,每天整得象真的似的。
三月后,小 Z 拿了他 paper trading 的记录再次与老婆交涉。老婆看他这次好像动了真性情,跟了老哈,有理论,有实践,那 paper trading 做了也有 30% 的收益。更何况老婆也不是啥圣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是纸上空头钞票,心思也还是被撩拨得活泛起来。只是对上回股难所造成的血本无回,还心有余悸,就细细地想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她对小 Z 说: “ 从银行转一万元吧,我把它权当打水漂的风险投资,你也就不必有太多负担。没了,就算给你玩的。年终结算,如果能达到 20% 收益的话,再给你追加五万投资。 ”
小 Z 高兴的跳起来,虽然不多,玩真钱总比假的有刺激。可是,也许是小 Z 胆不够壮,还是那股市开始偏离了哈式定律,一上真钱后的前两把交易,小 Z 就损失了近 3000 刀。小 Z 开始白天晚上都和老哈紧密联络,老哈也真是牛,无论小 Z 如何垂头丧气,气急败坏,经他一通点拨,马上重拾雄心,卷袖再战。他那里愈战愈勇,老婆这儿却越看越不得劲。近几个月来,小 Z 茶饭不思,家事不管,心里就是老哈和股票,左右都不乐,赚了要找老哈分析,为啥不能赚更多;亏了,拉长脸还得找老哈,谈谈那定律的局限性,整个像个瘾君子。又听说小 Z 公司最近不景气,裁员风声鹤唳,就提醒小 Z 悠着点,你不赚那点钱,谁也饿不着;你丢了工作,全家倒要喝西北风的。
果不其然,没等到老哈记事板上敲锣打鼓的退休日子,公司宣布了第一批裁员名单。老哈估计平时也没作多大贡献,上了榜。小 Z 很难过,就请老哈吃顿告别餐为他饯行。没想到老哈一点也不愁,仍如往常一样,拍拍小 Z 的肩膀道: “ 我正高兴着呢。你知道我早就不想干这个工作了。本来就对鸡得流感牛发疯啥的不感兴趣,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想搞明白的是华尔街这头疯牛啥时得流感。这下我可是彻底解放了,得开个公司自己干。你可别泄气,继续修练股经,到时我定来找你。 ” 又语重心长地给小 Z 上了最后一课,然后,郑重其事地,壮士断腕而去。
老哈走了,小 Z 蔫了,老婆乐了。几个月后的一天,她偷看了一下小 Z 的股票帐号,发现小 Z 自老哈走后,就不再有动作。更让她窃喜不已的是,帐号上还有 2000 刀剩余!这可比上把颗粒不剩的进步了 20% !于是,她把小 Z 从电视屏幕前叫来,想与他商讨一下如何处置这剩余资产。小 Z 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婆的絮絮叨叨,其间手机响了也没接。等到老婆宏论完毕,问他意见是,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手机先听那个电话留言。听着听着,小 Z 的脸上又放起光来了。
老婆看着他的变化,好奇地问: “ 有啥好事儿? ”
小 Z 欢快地说: “ 是老哈呀!他说有紧急的事找我,让我务必在第一时间回话。 ” 话音刚落,就一头钻进书房,闭门私语去了。
十来分钟后,小 Z 出了书房,回到客厅,又看上了电视。老婆自然对老哈也是放心不下,就随着他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 是老哈让你去他的公司做事? ”
小 Z 眼睛盯着电视,没有答腔。他的不言语,让老婆更不安心了,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追问。半饷,小 Z 才瓮瓮地道: “ 去去去,别烦了。老哈他老婆让他赶紧找个工作,他这是要我马上给他写封推荐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