谴悲怀

    已然一周！许多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先要说说陆航，这个我最熟悉的兵种。坦白说，我为他们脸红！讲讲我见过的陆航飞行员。飞行员大多是校官，尉官很少见。他们的饮食是特殊供给，和陆航其他干部完全不同的标准。他们每小时的飞行补助是人民币两百元。训练时间如果逢上天气糟糕，基本不飞。如果是晴天，所谓的训练就是开着直升机兜圈子。目的很简单，攒飞行时间，赚飞行补助。至于装备的直升机，我就不好意思说了，国家穷是现实，有架黑鹰那就是个宝！我问一位陆航的朋友，为什么地震当天不见成都陆航团的踪影，他说，当天他们总部就已经为成都陆航团提供了气象引导的所有设备，而且悬停是陆航平时的训练科目，但最后没有飞，原因可能有：一不敢飞：气候条件差、地形复杂，飞行员技术不过硬；二不让飞，领导怕摔了直升机事后负不了责。我无语，据说俄罗斯的飞行员可以驾驶直升机做俯冲，大型客机他们都敢做空中翻转。我们的飞行员呢？什么样的训练水准？什么样的飞行水平？往后也别再拿什么“全天候”说事儿了。这一次，黑鹰、米17等全使出来了，实在不够，连兰州军区老掉牙的米6都出动了。悲哀！国力贫穷如斯，果真如斯？另一个更该脸红的是成都军区，自己眼皮底下，愣比其他军区晚进入震区，13军14军的脸都丢光了。
   还想说说捐款。老爸告诉我，上周，妈妈单位工会一个劲儿打电话到我们家催我妈捐款。我妈手术住院已经快半个月了，老爸在电话里跟对方说等我妈出院了，捐多少怎么捐她会跟工会联系。但是对方每天都往我们家打电话催。老爸脾气上来：你们这是逼债还是做慈善？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其实老爸的本意是想拿出一笔钱来，以赵小朋友的名义捐到中国红十字会，可是被工会这一折腾，他未免心寒。况且他深味地方政府运作机制，没有一个公开公正的监督系统，民众的热心捐款真正能到灾民手里的，只怕不多。老爸在电话里跟我说：如果有华人团体摊派性质地募捐的话，不用捐！捐了就高尚了？我倒要看看灾后重建的时候，这些人在哪儿。听说我已经捐了些给美国红十字会了，老爸又道：你能力所及，那也是一片心意，总之自愿自发就好。
   也是捐款，这一回是姐姐的故事。地震当日，云南省国税局就捐了一笔钱给四川省国税局，用于救援受灾的国税系统职工。之后，全省国税系统又发动职工捐款。我姐的上司因公出差，委托我姐代捐二百人民币。捐款日，我老姐拿着三百块钱就往捐款箱走，被身后同事叫住：你傻了，领导才捐两百，你怎么能捐三百，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我姐尴尬跟人解释半天，不了了之。
   最后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周六我才得知妈妈的真实病情，寝食难安，五脏如焚，却苦无发泄之所。周日近中午偶然得知芝加哥华人追思会将于一点在某邻近中国城的某建筑物内举行。我搭车从北边紧赶慢赶过去，还是迟到了。惴惴不安推开门，却看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聊天吃点心。于是，忽然觉得自己拿着的那束白菊很傻。我承认我去是有私心的，我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冠冕堂皇地渲泄我的悲哀与悔恨，我说过，能够安慰悲伤的只有悲伤。可惜，我太天真！我上去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位女士冲我摇摇手：没有没有，坐那儿等吧，一会儿开始。那时候是一点半。半个小时后，仍然没有开始的动静。有一圈人围在一起，在排练一会儿将要朗诵的诗歌；有几个学生坐在前排聊天，其中某个学生会主席模样的人，正拿着演讲稿狂背；有人在调试音响和灯光；有人在布置花卉和照片。我孤零零一个人坐着，突然觉得自己如此不合时宜，而这种不合时宜并不是第一次，最近一次可追溯到反CNN反藏独挺奥运的游行。这个时候，会场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看起来也很有几分不合时宜。他在我后排坐下。追思会仍然没有开始，我于是回头和他聊天。他生在美国，父母是越南华侨，他在报纸上看到追思会的消息，特意赶来参加。等到我连他父母祖籍、他两个姐姐的工作以及两个姐夫的籍贯都弄清楚的时候，追思会开始了。主持人一上台就开始哭。好吧，我冷血，我没哭。领事致辞，某商会领导致辞，某某某致辞，都是我好多年没有听过的词汇了，听不见感情，听得见政治。我于是茫然，我象是心甘情愿地走进了一个把戏。等到某商会开始捐款，五六个人站在捐款箱前，每人手持一叠美钞，对着镜头笑的时候，我彻底恶心了。我于是转身跟那个越南男孩握了下手，算是告别，站起来离开了会场。
    如果灾难面前都还看不到“真”，那么，就让我做一个彻底的无政府主义者，一个彻底的自由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