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朱得富和陈兰分别被省行找去谈话,他们都承认了无可抵赖的事实。朱得富马上被停职,从小城回到杭州,等候下一步发落。陈兰内部批评,却在支行继续做她的办公室主任。她老公是本行员工,公婆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行里采用低调处理的手法,多少给他们家留了点面子。何况,这些不光彩的事,传出去要影响银行的形象,谁也不愿太过张扬。
陈兰对银行的处理结果已经无所谓了,她的生活秩序已经全被打乱。桃色新闻的传播速度总会比一般资讯要快,在她的生活圈子里,估计没人不知道她的事。除了儿子小轩,身边所有的人,都开始用和平时不一样的眼光看她,那里面有鄙视痛恨,也有同情。蒋宏辉带着儿子搬回了父母家里,留下陈兰,独守挂着结婚照情侣照的三房一厅。她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蒋宏辉。没想到,看起来斯文得体的蒋宏辉,竟然会阴险地拿录音机去套朱得富的话,再把证据抖出来,将事情捅大。这摆明了就是把她往绝路上逼,三年夫妻,一点情面都不留。
同样,蒋宏辉恨陈兰,也恨自己。知道陈兰和朱得富的事情的那天,他什么都不想,只想着怎么让这对狗男女下不了台,一解心头之恨。当晚他就后悔了,特别在知道陈兰之所以和朱得富勾搭,很大程度是误会了他和表妹有染之后。现在他如愿以偿了,陈兰和朱得富象一对落水狗般被打了下水,可他却没有一丝报仇雪恨的快感。他还发现了自己的愚蠢,蠢得戴着顶绿帽子哭丧着脸招摇过市。带着儿子搬回父母家的这两个月,他每天面对的只有两个问题,家人朋友不停地烦着:“你和陈兰以后怎么办?什么时候离婚?”儿子天天闹着:“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要妈妈!”
两个月后,陈兰想儿子想得扛不住了,给蒋宏辉打了个电话:“宏辉,你什么时候带小轩回家,我很想他。”
蒋宏辉怪自己这么不争气,一听到陈兰的声音,心就软了:“小轩也挺想你的。”说完这话他觉得想哭,这一刻他猛然发现,想陈兰的不只是小轩,他也想。
吃过晚饭,蒋宏辉把儿子带出来,在公园里和陈兰见面。他们最近在银行里也时有见面,但至今没好好地说过一句话。陈兰始终没敢看蒋宏辉的眼睛,只是跟儿子玩。她知道,她应该说的话是“对不起”,可她也明白,自己是个等候蒋宏辉发落的犯人,连道歉的权力都已经被剥夺。
夏日的余晖里,陈兰的脸泛着一点红晕,不向平日那样惨白。瘦得很厉害的她,和儿子在花丛里跑来跑去捉迷藏,蒋宏辉一下子就找不找她的身影了。这样的感觉让他很是伤感。前两天他已经答应了父母,会尽快跟陈兰离婚。这一刻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不离婚,他要小轩的身边有他,有陈兰,要小轩象今天这样在陈兰怀里笑。他还想起了一首自己常唱的一首歌,清澈温柔的张信哲的《宽容》:
“你说你想要找个宽厚的肩膀 问自己带你到甚么地方
看着明天 告诉我你不会紧张 跟着我 海角和天涯
我说我想要找个避风的港湾 谢谢你 陪我到任何地方
你的宽容 还有我温柔的包容 没有泪的夜晚 是天堂”
蒋宏辉走过去,故作轻松地对陈兰说:“明天我和小轩就搬回来住。” 说完,拉着小轩的手往公园的门外走去。
陈兰愣在那里,直到小轩大叫一声:“妈妈,回家了!”蒋宏辉的话,她用不着回答。他搬回家,无须经过她同意,那也是他的家。她还没有说道歉,蒋宏辉就已经原谅她了。这份恩赐,除了受宠若惊地跪下来接着,她还可以有另一种反应吗?
第二天,蒋宏辉请了半天假,不顾父母反对,搬回了和陈兰的家。他还放了保姆半天假,自己下厨,烧了几个好菜等陈兰下班。他做的一切,让陈兰觉得自己象一个特赦犯,从牢里出来太快了,反应还有些迟钝,不知怎样表现心中的感激。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想说些什么,可是都找不到话题。小轩回到自己的家,又可以天天看到妈妈了,兴奋得很晚才睡。哄完儿子,他们都累了,躺到床上。
他们是分离了两个多月的夫妻。今晚他们有需要,也应该做夫妻要做的事。蒋宏辉把手伸过手,搂住了陈兰,陈兰靠了上去。脸快贴近时,他们猛地推开了对方,不约而同地。蒋宏辉看见了朱得富的影子,象鬼一样,嗞着两排暴牙在跟前飘来飘去。蒋宏辉身上才烧起来的火焰,就这样被阴风扑灭。陈兰也看见了朱得富。她还看见了表妹,还有那几个找她谈话的领导的嘴脸,故作正气又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嘴脸。这么多人挤在她和蒋宏辉的中间,她怎么可以跟他再亲近?
黑夜又送走了一个白天。他们背被背睡了,带着悲哀,还带点希望。希望那些不堪可以被夜幕掩盖,永不再来,他们还是睡在一张床上,象过去那般甜蜜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