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三期李天霞略传zt


黄埔三期李天霞之孙 李军军 撰稿
前言
国共两党在军事战场上的硝烟早已散去,而以成败论英雄和虚构的文学、影视作品至今仍屡见不鲜,生为将门之后有责任去追寻属于祖辈的那块真实天地。
文史资料为我开启了了解祖父的窗口。我经常穿梭于书店和图书馆,寻觅有关祖父的资料。两岸开放探亲后,使我有机会进一步积累素材,从而萌发撰写《李天霞将军略传》。
从腹稿到《略传》完成,经历了不断修改的过程。譬如,我援引许多书中一致的说法:李天霞到台湾后“一度担任澎湖防卫副司令官”而李的第四任夫人岳景华却更正说“应该是金门防卫副司令官”笔者行文取舍的原则,乃以见证人口述为准。
毋庸置疑“略传”内容鲜活、详实、富有权威性。个人本意只是想用笔来贯穿祖父的传奇人生,以此满足自己的探索兴趣,并帮助后人找到历史的片段,了结多年来一桩心事。

李天霞,字耀宗,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陆军中将,在赫赫有名的国民革命军第74军中(整编74师前身)曾任旅长、师长、副军长、与俞济时、王耀武、施中诚、张灵甫等均为该军头面人物,军中称其“霞公”。后任国民革命军第100军军长、国民革命军整编第83师师长、国民革命军第一兵团第一纵队司令官、国民政府第一绥靖区副司令官、国民革命军第73军军长等职,是电影《南征北战》中李军长的原型。1949年9月因福建平潭失守,蒋介石以“擅自撤退有亏职守”罪名判处他有期徒刑十二年,从此一撅不振,结束军旅生涯。
李天霞,1907年12月23日出生在江苏省宝山县县城(今上海宝山区)一个殷实商人家里。其父李霭亭在家排行老四,原先在吴淞镇经营米业,后来在上海四川北路海宁路口开设“慎大米行和南市三牌楼“宏大米行”。其母刘氏是吴淞镇大米商刘家的独生女,李5岁随母移居上海(住慎大米行楼上),因米行地处闹市,雇员们投其所好经常带李出入各种娱乐场所,他喜欢听书(评话)尤其仰慕“七侠五义中徐良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斩奸除恶,于是经常和小伙伴用木刀木枪乱闹一阵。他不管对方大小,动辄卷起袖子把他们的头推进衣服里,作为被他砍了头的恶人,桀骜不驯喜欢与人争斗,自封孩子王。童年好胜逞强的习气,使其后来在戎马生涯中专横骠悍。李先后就读于周家宅私塾、中西公学、市北公学、江南大学,李读小学、中学期间都由他的表姊俞玉佩接送。她虽是武师的女儿,但个性温柔贤淑,对李的照顾体贴入微,饮食起居定时定量,每晚替李洗浴后还要按摩。李的身体在表姊细心照顾之下逐日健壮,以致在军旅生涯中健步如飞,甚至数日不眠仍精神十足。
李的母亲患肠癌而死,留下一对儿女-李天霞和李惜阴(兄妹相差8岁),不久父亲续弦,娶的是黄举人家的老小姐。1922年6月,上海地区发生鼠疫,李的父亲和继母双双病故。其父享年未满五十岁,可是留下的遗产令李的大伯、二伯垂涎,幸亏忠诚老实的大管家朱表叔和徐盛江出面干涉才免遭瓜分。徐盛江是县城的土豪代盐商,早就想高攀李家,虽说亲家亡故,但大笔的遗产仍像磁铁般吸引他,经他与李家族长遗老们频繁接洽,总算替李保住了大部分的财产,当然,也使他如愿以偿。1922年农历10月,李天霞和徐盛江的女儿徐文娟(岫芬)结为伉俪,婚后李仍回上海读书,每周回家一次。上海是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李不甘寂寞经常和童年的伙伴,大学的同窗好友周大伟出入各色睛场所,李从小有沐浴的习惯,喜欢去虹江路17号日本按摩院消遣。上海无奇不有,流氓也分成两大帮派“青帮”和“洪帮”,曾有人引导李拜老头子(青帮头领),李觉得帮规太严,不愿束缚自己手脚,婉言谢绝。
1923年秋“日本天胜娘魔术团”在上海北四川路52号“爱普卢戏院”公演。李为此着魔每晚必看,尤其欣赏“催眠术”表演,为此拜魔术团的田岩夫为师。每天中午田岩夫和几位日本少女来李家传授技艺,直到一个月后她们演毕回国,学费交了200元,可是招待吃饭送礼却花费2000元。“催眠术”学会了,也为李日后研究与高级心理学融合运用奠定了基础。
1924年春天来到了,李天霞18岁,身强力壮,眉宇间显露出军人的气质。身为中国国民党党员的体育老师顾名世很器重他,经常和他谈论中国历史,指出只有从事革命运动,才能打倒祸国殃民的军阀,并且送了几本有关“三民主义”的书给他。李似乎从书本中找到了人生价值和奋斗目标。顾老师创办“新江苏周刊”李捐赠500元,并用“天涯”笔名写了几篇大骂军阀的文章,虽说作品幼稚,但经顾老师润色后仍刊载出来,李受到很大鼓舞,逐渐充实了革命知识,坚定了打倒军阀的决心。同年10月15日李由顾先生介绍,在上海环龙路×号(今南昌路)中国国民党上海党部办了入党手续。11月中旬,孙中山发表“北上宣言”召开国民会议,17日抵达上海,李随顾老师参加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李回来后热血沸腾,决心投考黄埔军校报效祖国。1925年3月,李接到组织通知;4月19目乘泰古公司的“广肇轮”去广州。李唯恐妻子反对,欲借做生意为名离开上海。4月19日晚,李由朱表叔送上船。同去广州的有几十个青年人,其中除顾老师外还有毛邦初(蒋介石元配夫人毛福梅侄子,后任国民政府空军副总司令),方先觉(后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兵团副司令官),钱东亮(后任国民政府国防部中将部员)等。几天后,转乘小火轮到达黄埔,随即进入黄埔军校招待所。那是一排排瓦房式的茅草房,已经住了许多人,北方口音居多。经过文化考试和体格检查后,李脱颖而出,在1225名录取者中名列17,编入黄埔军校第三期入伍生团第七连,从此开始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
1926年,李留军校任第四期步兵1团8连排长,1927年,任新编第1师连长,1928年,任整编3师15团3营营长,部队驻上海曹家渡,李经常回老家宝山探亲。翌年,其妻分娩,三天后患产后热身亡。尚在襁褓中的男婴取名李塞安,暂由外婆扶养。这时李家家产己被嗜好鸦片的岳父挥霍殆尽。1930年,李担任教导第3师2团2营营长转战湘鄂,在浏阳娶卢淡莲为妻,后任80团中校团副,因团长夏楚中升旅长,而自己未能转正,托病辞职,回到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第八期任第九队队长。
1932年,李调任“南昌行营”第一厅中校参谋。1934年,调江西抚州任补充第一旅3团团长,参加对中共苏区第五次围剿,与方志敏领导的“北上抗日先遣队”作战,使红军7军团和红军10军团在江西谭家桥玉环山遭到惨败。补充第一旅受到“南昌行营”嘉奖。此后该部开赴川陕边境阻截长征中的红军于藏腊。1936年秋,回师汉中,补充第一旅扩编为51师(师长王耀武),李任少将副师长,此时恰逢西安事变,51师被编入“讨逆军”第10纵队。该师从汉中经子午谷进出于西安以西地区,与其它国民革命军形成对西安的合围之势,最终因西安事变和平解决,51师奉命折回。


黄埔三期李天霞所部51师因上高会战获第一号“陆海空军武功状”

军人并非只知冲杀,也有七情六欲!李天霞多年未回故里,思念家乡父老乡亲,1936年年底,他携妻卢淡莲和勤务兵搭机取道西安飞回上海。宝山县县长闻知,亲自迎接设宴款待。李的元配夫人徐氏去世多年,其父与两个配偶也盖棺十余年,四只灵柩一直寄放在宝山城北偶的庙里,李在众多乡亲簇拥下前往祭扫。李说早应该让他们入土为安,他花了100元在西北买了一小块土地,为其先父母建造了一座水泥墓,前妻则葬在旁边的土墓里,同时摆了三天酒席招待亲朋好友,并请和尚进行超度。乡亲们建议李在家乡兴建房屋,李则表示随时准备为国捐驱,哪有心思营造安乐窝。春节过后,李一行人搭轮船经汉口回陕西,随行的还有寄托在岳父家的儿子李塞安,时年已七岁。
1937年8月淞沪抗战爆发,第51师和58师合并为国民革命军第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51师师长王耀武,李天霞任51师副师长兼153旅旅长,下辖305团(团长张灵甫)、306团(团长邱维达)奉命扼守曹王庙、施相公庙以及罗店一带,与日军久留米师团激战数月。11月中旬,李率部坚守望亭拒敌西进,曾于京沪铁路137号大桥与敌血战三天,完成掩护友军撤退任务。同年12月参加“南京保卫战,李率部担任城墙防务,与爬上城墙的日寇进行殊死搏斗,血战于水西门,终因寡不敌众,全旅撤退到浦口时,还存2000余人,损失过半。
1938年5月,七十四军开赴江苏封县韩道口参加徐州会战,7月间,又奉命转移至江西马回岭防线参战。1939年3月,李升任七十四军5l师师长,奉命兼程驰援,拦截两个师团的日军,激战于江西高安。李率51师为主攻部队,经过数月血战收复高安城。此战为抗日以来,国军第一次攻克日军占领下的城市,蒋介石电令嘉奖。1941年3月,王耀武率七十四军(下辖51师(师长李天霞)、57师(师长余程万)、58师(师长廖令奇)参加著名的江西(上高会战)。3月17日,李奉命率部在猪头山和敢鼓岭堵击日军,激战一日歼敌1600余人。3月20日,日军20旅团疯狂反扑,李部一路败退下来,他也累了,坐在山上休息。片刻,他突然命令退下来的官兵死守那一片山头五分钟,五分钟过去了,稳住了阵脚,一连三个五分钟,阵地巩固了,他电告王耀武敌人攻击受挫。王即派58师迂回敌后,与李师两面夹击,在锦江南岸给予敌人重创。李部伤亡很大,连长樊逢春在战斗中率领全连官兵展开肉搏战,结果全部殉国。“上高会战”历时25天,毙伤日军15000余人(日军34师团岩永少将被击毙,参谋长切腹自杀),以七十四军全面胜利而告结束。何应钦(时任国民政府军政部长)称此役为抗战以来最精彩之战,七十四军被誉为抗日铁军,授军中第一面荣誉旗。李天霞51师获第一号“陆海空军武功状”,余程万57师获第二号“陆海空军武功状”,同年李妻卢氏患肺病不治而亡。
1943年2月,李升任七十四军副军长,与该军政工队员罗璐小姐结婚。并倡导“西南剧运”配合抗日宣传政策。冬季,李兼任东南训练团总队长,接受美式训练。1943年5月参加“鄂西会战”,11月参加“常德会战”。
1944年3月,李天霞晋升为国民革命军第100军中将军长,军序列为19师(师长唐伯寅)、63师(师长徐志勖)、75师(师长朱惠荣)、李到职后,基于军以战斗为主的原则,鼓励官兵奋勇杀敌,制定两句口号“军人的事业在战场上,部队的光荣是打胜仗”,同年6月-9月,李率部参加“长衡会战”“、邵阳战役”。
1945年4月,李率100军会同18军(胡琏)、73军(韩浚)、74军(施中诚),参加抗日战争最后一战“雪峰山会战”李率部布防于雪峰山东麓之山门、隆回、淑浦一线。湘西三大土匪之一陈广中游击队归其指挥。74军布防于武洞洞口地区。4月25日,日军116师团3万余人向李师两军阵地发动进攻。我军居高临下又新装备了美式武器,火力甚强,双方杀得血肉横飞尸陈遍野,100军杀出了威名。18军、73军将士也奋勇杀敌,同样的给予日军重创。会战为时两个月,终以日军溃退邵阳而告终。此役共击毙日军12498人,伤23307人,100军被列为甲等攻击部队。李天霞在抗日战争中战功显赫,获得“云麾”、“宝鼎”等勋章。1945年7月,李奉命赴重庆陆大甲级将官班第三期受训。8月中旬,日军无条件投降,李提前返回部队驻地(湖南邵阳)。其妻罗璐于10月11日擅自驾驶美国吉普去慰问伤兵,不幸翻车身亡。为此100军举行隆重追悼会,友军将领和地方政要均出席。届时一批新入伍的女政工队员充当招待,其中一位姑娘在李的视线中定格良久,此女芳名岳景华,年龄18岁,原长沙周南女中学生。李令其就地休息待命,尔后让她坐上吉普车随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去“卓刀泉”公墓。不久100军奉命徒步经湘潭-长沙至岳阳,由岳阳以火车输送至武昌,稍事修整后,即分批乘船沿长江北上至江苏口岸登陆,进驻泰县、泰兴,并接受日军混成第90旅团投降及伪军之改编。时任国民政府第四方面军总司令王耀武特地在战利品中挑选一把精致的日本军刀赠与李的儿子-塞安。


1946年1月,李天霞与岳景华结为伉俪。2月,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率部分嫡系高级将领到南京“灵谷寺”野餐,李天霞身着戎装与蒋介石、何应钦等合影留念,并单独与蒋公合影。3月份整军会议后,100军整编为83师,李天霞任整编83师师长,率部大举进攻苏北中共控制区。7月13日-8月27日以陈毅、粟裕为首的中共华中野战军发起“苏中战役”。解放军首战在宣家堡、泰兴消灭李部3000余人。10月,李率部攻克海安、盐城与友军会师新安镇。当时李天霞名扬苏北,泰兴有条街被命名为“天霞街”。
1947年1月,国民革命军统帅部部署“鲁南会战,分左中右三路军向山东临沂方向压进,计划消灭中共华东野战军。左路军由整编11师师长胡琏指挥(率11、59、64三个整编师),中路军由整编83师师长李天霞指挥(率74、83两个整编师及第7军),右路军由整编25师师长黄伯韬指挥(率25、65两个整编师及65师(旅)。
1月30日,李率部攻克新安、郯城。2月初,李兼任第一纵队司令官,2月15日,李率整编83师首先攻入“临沂”,在中共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周围,由国军工兵起出中共埋设的地雷三千多枚。中央社发布捷报“鲁南国军攻克临沂,取得空前胜利……”李受到蒋介石召见。3月间,汤恩伯为第一兵团司令,到临沂指挥军队进攻蒙阴。令整编74师、83师到临沂以西梁邱山区和李家庄地区进行扫荡,为大举进攻蒙阴作准备。4月,汤司令官命令李天霞第一纵队由临沂向蒙阴进攻。4月下旬,整编74师已到蒙阴城郊,整编83师已到猴子崖。李得到情报;陈毅所指挥的十几个纵队都聚集在临沂到蒙阴的公路以东地区,李担心沿公路摆开的一条长蛇阵被敌军吃掉,不敢贸然前进,擅自决定后撤。他令整编74师后撤40里,亲率整编83师撤向瑗玉湖。正当他们后撤时,徐州“剿总”派飞机到蒙阴一带侦察,发现部队不是前进而是后撤,随即报告汤司令,汤正在为整编74师师长张灵甫给他的信;要求脱离李天霞指挥,而举棋不定时,接报李天霞擅自行动,于是汤司令在未考虑利害关系的情况之下,免去李天霞第一纵队司令职务,同时将整编74师拨归整编25师师长兼第四纵队司令黄伯韬指挥。5月初,李率整编83师主力推进到青驼寺策应整编74师攻略蒙阴。5月7日,汤司令电告李“据第七兵团司令官张淦报告,沂河以东发现共军四万余人,有向该兵团进攻模样。李即向汤建议;共军主力如果确在沂河以东,我军拟应变计划,以74师控制垛庄附近,搜索当面敌情,并趁机收复蒙阴。83师协同七兵团将敌主力消灭之。汤司令以夜深人静,唯恐敌军窃听电话为由,命一切计划待明天再说。次晨,李欲将行动计划报告汤司令,无奈电话线被切断,再试图用无线电向兵团部报告,终亦因气候恶劣未能奏效。李果断下达命令“部队向东移动”。9时许,徐州“剿总”派飞机与整编83师联系,发现该师擅自行动。这时蒋介石正在徐州“剿总”,得知此情况速向汤司令查询,汤司令报告:除令整编83师向蒙阴进攻外,其余一慨不知,蒋介石十分震怒。5月12日,整编74师离开垛庄,进入山区开始向坦阜进攻。汤司令命令李天霞派一个加强团进占桃花山(距孟良崮东南约10里),李为保存实力,只派一个突击大队(相当于一个连)到桃花山去,结果突击大队被解放军全部消灭,少校大队长王寿衡阵亡。鉴于情况严重,李急忙在5月13日清晨派19旅57团前往桃花山,并授意罗文浪团长冒充旅部番号。罗率部一到桃花山,即被解放军围歼,整编74师和整编83师被解放军从中隔开。5月15日,整编74师被解放军10万余人包围于孟良崮。李奉命率部队西移驰援,被解放军两个纵队所阻,七进七出。5月15日上午,李将整编83师从四山子拉回大官庄,途经邹家峪时,徐州“剿总”派飞机投下一个通信袋,为陆军总司令顾祝同转达蒋介石的命令:要李天霞解74师之围。如赴援不力中途停顿,定以畏匪避战,纵匪害国,贻误战局严究论罪不贷。李犹如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拼命,他用上了预备队,与解放军第八纵队血战数小时,经过反复争夺攻占万泉山。
这时孟良崮之战已近尾声,在孟良固山顶北侧一个较隐蔽的山洞里,张灵甫召集幕僚宣布大势已去,誓愿自决成仁。在场的少将副师长蔡仁杰、58旅少将旅长卢醒、57旅少将副旅长明灿、51旅少将团长周少宾、师参谋处上校处长刘立梓等表示愿跟随其为国殉职。张灵甫用无线电电告蒋介石“决心集体成仁”并诉说友军见死不救,尤其指出李天霞没有派部队掩护其右侧安全为失败主因。张灵甫自杀前五分钟,写下遗书交给杨占春少校,嘱其妥为保管伺机送交其夫人:“玉玲吾妻,十万匪众向我猛扑,今日战况更恶化,弹尽援绝,水粮俱无,我与仁杰决至最后一弹成仁,上报国家和领袖,下答人民和部属,老父来京,未见痛极,望善待之,幼子望养育之,玉玲吾妻今永决矣”。
孟良崮战役国军整编74师和整编83师一个团,死、伤、俘计万余人。蒋介石闻讯后电令“汤恩伯撤职查办,李天霞就地枪决”。后因汤司令去南京向蒋介石报告指挥系统及实地经过,李才恩赦免死,但仍要追究责任。1947年5月29日,汤司令奉命派一个副官将李天霞押送去徐州,不久又送到南京军法会审。李到南京即被保释,住在南京头等旅馆“安乐酒家”其夫人岳景华住在镇江、情人陈忱住上海。李消遥三地仍过着悠闲生活。国民革命军对孟良崮惨败召开多次检讨会,对汤司令在战役进行之中,突然变更指挥系统,让张灵甫改归黄伯韬指挥提出质疑,更对军队内部勾心斗危,互相倾轧进行反思。众将领都知道李天霞与张灵甫矛盾重重,李天霞是黄埔三期生,张灵甫是黄埔四期生。在74军中,李天霞一直是张灵甫的顶头上司,抗日战争结束,李和张为争夺74军军长一职,剑拔弩张各不相让。李天霞认为74军军长一职非他莫属,理由不外乎三点:
一、自己的职位比张灵甫高(李是正军级,张是副军级)资格比他老;
二、1944年3月,施中诚由100军军长平级调任74军军长,自己由74军副军长调升100军军长,如今步施后尘重返74军,应在情理之中;
三、本人在74军所建战功不在张灵甫之下,况且有钱大钧(时任上海市市长兼淞沪警备司令)做后台,而张灵甫也并非等闲之辈,他所在74军正驻扎南京,他就近走俞济时门路(俞济时时任总统府第三局局长,权势甚大),并讨好王耀武(时任第二绥靖区司令官)。
虽说王耀武和李天霞是黄埔同期同学,且在74军共事多年,但在王的眼中,李天霞刚愎自用不好驾驭,而张灵甫表示绝对服从。因此在遴选74军军长时,他更偏袒张灵甫。结果蒋介石圈定张灵甫为74军军长(1946年3月,74军整编为74师)。李天霞争当74军军长未成功,对张灵甫甚为妒忌。“鲁南会战”开始,李天霞仍指挥张灵甫,张却致信汤恩伯,自请黄伯韬指挥,这更加深了李和张的矛盾。当整编74师在孟良崮被围时,李无视命令,率部在大官庄和张庄集之间十多里范围内兜圈子,客观的说并非李一味要看张灵甫、黄伯韬的笑话,而是寻找战机。李生平不主张打硬仗,推崇打巧仗,其韬略为保存实力,以寡胜众为上策。他之所以派57团冒充19旅番号,只是投石问路,结果该团全军覆没。张灵甫指责李天霞见死不救,有失偏颇,毕竟李为整编74师损失了一个步兵团。最后,李天霞受到以秦德纯上将为首的徐州“剿总”军法审处“不遵命令,擅自行动,本拟从严处分,辜念该军长过去作战有功,撤职留任,以观后效。”整编83师师长一职,由该师副师长周志道接任。这时国民政府某立法委员受共产党派遣,做李的统战工作,李天霞明确向该人表示“忠臣不事二主”,自己应该“从一而终”为蒋委员长效忠到底。

1948年1月,李升任第一绥靖区副司令官,兼秦靖扬指挥官。10月,李调任37军军长(青年军驻江苏昆山)。1949年1月,李调任73军军长兼皖南指挥所主任(驻安徽宣城),与此同时,蒋介石下野回浙江溪口。俞济时(时任军务局长)遂派人送亲笔信给李,嘱他在73军、74军中挑选军校毕业忠诚可靠者,组成侍卫总队并开赴溪口。李即与副军长常孝德,高参韦弦商议,内定中下级干部150余人,由77师某团中校团长史璞如为侍卫总队长,开赴溪口(担任内卫)。2月,李奉命率军由宣城移驻歙县整训,同时负责对徽州黄山地区中共游击队进行搜剿,先后捕获嫌疑人甚多。4月,陆军总司令部发表李为南京卫戌副总司令兼45军军长,因情况突变,李不及到职。1949年4月21日,中共解放军强渡长江,国民政府江阴要塞守军背后倒戈,国军防线随之全部崩溃。4月25日,73军奉命撤退,行前李天霞命令特务营,将关押在歙县县政府的部分游击队员,活埋于军部所住徽州中学后面的山坡里。安徽至福建的公路上皆是撤退的国军部队,到处是焚烧文件的火堆,丢弃的车辆大炮,并且常发生相互吞并的情形。
不肯随廖远升起义的朱振野团,花了150包大米的运动费,编成第六兵团的独立团,结果仍被李天霞部缴械吃掉。中共解放军乘胜追击,沿途游击队频频偷袭,国军部队成了惊弓之鸟。李为了部队的安全,决定翻山越岭改走小路。为了轻装上阵,他不得不丢弃收集的许多文房四宝、名人字画。李率73军全体官兵和少数眷属(其中有李的长子塞安和媳妇),艰难地向福建行进。途中险象环生,都因李的足智多谋而化险为夷。有一天,73军行至江西境内,先头部队发现伏兵,李即令所有官兵将左胸前番号翻转,埋伏的游击队以为是支起义部队,用轿子将李高高抬起,奉为起义将领,并陪同行走数里。另一日夜间,部队寄宿某村,有个老农来到军部诉说包袱被老总抢了,李立刻带领老农去指认,抢包袱的是个下级军官,见军长一行走来,避之不及,急忙将手中包袱塞给身旁小兵,老农认包不认人,刹那间那小兵已经倒在李的左轮手枪下。迄今老兵们仍记得在淳安东南的一个叫“茶园”的地方,李军长错毙了一个士兵的故事。73军即将进入福建境内时,某团长纠集数百人,擅自脱离部队,妄想另立山头。李亲率特务营(500人)奋力追赶,采取迂回战术将叛军包围缴械。午夜,73军全体官兵武装出列,李站在高坡上训话,话毕,他使了个眼色,特务营四个彪形大汉立即将五花大绑的叛军头目,高高举起推入火堆活活烧死。经过风风雨雨的考验,73军终于到达福建。福建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称赞“73军是黄埔学生最好之部队”。
不久,李夫人岳景华在李的副官接应下到达福建,随后与李塞安夫妇乘飞机到台湾(住台北市新生南路)。副官又奉命潜入已被中共占领的杭州,将李天霞的次子李力安(一周岁)及岳父岳母接出,转道香港到台湾。唯有李的长孙李军军(6个月)未能接出,留在苏州外婆家。
平潭位于福建东部的大海上,由60多个岛屿组成,总面积为371平方公里,是金门岛的三倍。李天霞率73军(下辖15师、77师、316师、暂编8师约一万余人)驻扎于此。主要任务是加强据点防御,实行清乡,并封锁福请海口与平潭间交通。1949年8月6日,中共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1O兵团,分三路由古田、建甄、南平向福州地区挺进。于17日进占福州城,国军守备部队各部弃城南撤,大部覆没于福清、永泰以北,少数突围至平潭岛和漳厦地区。19日,兼任福州绥靖公署主任汤恩伯在“永胜舰”上发布命令:李天霞为平潭岛防卫司令官,统一指挥73军、74军及海军马尾巡防处与配属之各舰船及福建省水上保安纵队调动部,严密封锁福建沿岸各港口,凡进出船只必须预先通报,否则将一律击沉。


1949年9月15日清晨5时许,中共解放军叶飞兵团28军对平潭发起总攻击。叶飞两个团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分乘近百只木帆船由福清方向驶向平潭岛,被国军哨军发现,李天霞命令待木帆船靠岸,敌军登上滩头后再猛烈开火。瞬间滩头上倒下了一批又一批解放军,登陆的叶飞部队伤亡惨重。解放军见强攻不奏效,于是组织敢死爆破突击队,先用火力对暗堡封锁,然后实施自杀性爆破。一小时后,岛上的暗堡哑了!李当天将军部撤退到6兵团司令部所在地“观青澳”。晚上,李以“观音澳”地方小,民防有限,军部人员多,无法容纳为由,请6兵团司令官李延年以及随员移驻到停泊在港内一艘数百吨重的轮船“骛江号”上去,并保证其部绝不后退。午夜,李天霞得知“鹜江号”已起锚驶向马祖岛,卸率领毒分官兵登上“太平号”轮直驶台湾。这时,有几艘国军军舰奉蒋介石命令尾随其后,倘若“太平号”改变航向投奔共产党,就地击沉。“太平号”顺利进入台湾海峡。船只尚未进基隆港,码头上早已宪兵林立,岳景华和李塞安夫妇早来此恭候。73军官兵上岸后,即被解除武装,驱赶上一辆辆军用卡车(按规定凡是来台湾的部队必须先进行收容整训,即放下武器然后重新登记)。唯独不见李天霞,据说早已被接走,下榻于台北“凯歌归饭店”,三天后家人才见到他。他表示正在履行公事,很快就会回家!果然几天后他与家人团聚,皆大欢喜。未几,国民政府发表任命他为金门防卫副司令长官。殊不知1950年春节过后,李接到传票;令其去军事法庭报到,国民政府要重新审议“平潭战事”。4月26日,李延年和李天霞被羁押。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老先生(指蒋介石)动真格的了!李延年和李天霞的命恐怕难保!为此全家人忧心忡忡,李的军中至友更是焦急万分,大家认为只有央请宋美龄亲自出马,才能大事化小。于是由李的长子塞安开着牌照为15-2454(号码不吉利)的小汽车,载着立法委员、国大代表以及军中元老轮番斡旋,最后宋美龄传下话来“人可以保命!”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而李延年捏定一个“死”字诀,整天摆弄毛笔在宣纸上涂写“杀”字。李天霞则有度日如年之感。每天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二李”同关一室,隔壁关的是曾任山东绥靖总司令李玉堂(因通共有据不久被枪决)。
1950年6月14日,高等军事法庭经蒋介石批准以“不尽其应尽职责,临阵退却“之罪名判处李延年、李天霞各12年有期徒刑。黄埔系军人一片哗然,许多人为“二李”鸣不平。两位将军曾有过辉煌战功,只因为丢了一个小岛,而遭牢狱之灾实在不公。何况台湾那么多大员,不都是离开职守逃到台湾来的么?当局追究过哪一位“临阵退却”?其实,蒋介石心理明白,为了震摄军心巩固台湾不得已而为之,只能挑出两位嫡系高级将领作为替罪羔羊,而“二李”也只能说运气不佳,撞到了枪口上。
1951年4月,李天霞调服军役去了金门,金门防卫司令官胡琏(黄埔四期),早就跟李熟识,除了是校友,过去又是同级将领,而且是同庚。自然把李奉为上宾,同吃同住。但是李天霞失去了一个高级将领所拥有的实权,昔日之威风荡然无存,内心颇感苦闷。后来索性脱离军界回到台北,曾在新竹闭门三年熟读历史、研究哲学,巩固“奇门遁甲“和“启灵术”。并著书“启灵术”出版发行。后李天霞接受国防部情报局之邀,一度任该局顾问,专门传授“催眠术”。恰逢台湾发生一起灭门血案,一位叶姓少将全家被杀,各方侦查未果。李天霞则利用催眠术,使侦查人员朦胧见到血案全过程,正当层层迷雾剥开时,当局一声令下“停止调查”于是此案不了了之。
1955年,李天霞搜尽家中所余,凑出一笔本钱开始经商。将军做生意专业不对口,很快连蚀本带受骗给搞光了,生意未做成却被奸商利用。生意场上,李曾透露:1945年4月1日,在台湾海峡北端平潭岛一带,美国潜水艇曾击沉一艘日本万吨级巨轮“阿波丸号”,该轮载有大量金条、白金、钻石等,奸商则利用这秘闻设计骗局。首先,他们亮出李天霞曾任平潭岛防卫司令官的招牌,赌咒沉船之事千真万确,胡说准备打捞“阿波丸号”,同时广泛集资,骗取各方资金。虽说李天霞没有参与此事,但是名声在外,已经被人利用为诈骗集团的老大。更有甚者,大翻老黄历,称其挥金如土、爱色如命、杀人如麻。可是李悠哉闲哉,仍西装革履,挥舞着手杖,漫步在台北大街小巷。一天,他路过一个书摊,顺手拿了本翻阅。只听有人喊“军长”抬头只见摊主双脚并拢,右手敬军礼,自称是李的老部下,并说:“若老长官不嫌弃,要看书尽管拿就是!”此后,李爱看的武侠小说,多是通过次子力安向他借阅。1957年春至58年8月期间,李携夫人旅游台湾全岛名胜古迹。1960年,陈光荣起诉李诈骗土地押款,中央日报和各大报连篇累牍登载,李的自诉书以及公诉经过。李被判有期徒刑1年8个月,成了新闻人物。与此同时,其夫人岳景华已办妥与其离婚手续。20个月的铁窗生活给李天霞带来重新体验创痛的机会。1962年4月26日,李刑满释放。真巧!当初军事法庭判处他12年徒刑也是这天期满,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陷害?谁也说不清楚。李在旧属袍泽簇拥下走出牢门,其中有位张先生(独眼)自称从前是李麾下的谍报人员,感于老长官多年栽培和信任,非要把李接回家住些日子。李面对昔日部属盛情邀请,情面难却勉强跟其回去。从此,张家门庭若市,每天有许多同僚看望李。到了用餐时分,张家夫妇难免要摆上几桌酒菜,诸君酒酣耳热之余,不是牌局,便是听李军长唱段最拿手的京戏“徐策跑城”。李见多识广,尤其对催眠术颇有研究,他往往口中念念有词,部属真会神魂颠倒,围着他团团转,直弄到尽兴方归。张家并不富裕,李的到来增加了他们负担,夫妻俩经常吵架,这使李很尴尬,不得不来,李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与其说这是李个人的悲剧,倒不如说李家已经走向衰落。
1966年12月,又一个冬天来到了,人们早已淡忘李天霞的名字,但是原73军、74军、100军的将校们仍记住“霞公”昔日驰骋战场的辉煌业迹。经他们积极筹备,庆贺李60岁生日的宴席如期举行。虽说不乏美酒佳肴,但将校们杯盏交错中难免牵出几多物伤同类的感怀!他们均属何应钦派系来台后受到陈诚的排挤,大多解除印绶、打入冷宫,少数冠以(参议)(顾问)头衔,全是空有其名。此时昔日的将校和正在服役的将校频频向李敬酒,李红光满面,似乎肩上两颗将星仍在闪烁,场面比较情绪化。岂料这是最后的晚餐,第二天李天霞病倒了,住院诊断为尿毒症,病情日趋恶化,医生己回天乏术。俞济时(74军第一任军长,蒋介石贴身幕僚,1975年蒋介石去世后才年老告退)前往医院探望,并允诺协办善后事宜。1967年2月9日,李在弥留之际,想起了童年唯一的知己-表姐俞玉佩“若有这样一个女子做我终身伴侣的话,我的经历可能重新写过”。其儿塞安问是否有遗嘱,他苦笑着摇摇头,唯一要求想喝些甘蔗汁,塞安马上到街上购买,因一时不容易买到,只得买瓶果汁权充,李勉强喝了两口。
1967年2月10日(正月初二),黄埔骁将李天霞与世长辞,享年60岁。届时以俞济时(黄埔一期)、石觉(黄埔四期)、周志道(黄埔四期)为首的治丧委员会宣告成立。蒋经国和时任陆军总司令高魁元、海军总司令冯启聪、空军总司令徐焕升、联合勤务总司令赖名汤、台湾省警备总司令陈大庆、宪兵总司令吴辉生、总政战部主任唐守治、总统府参军长余伯泉等均送礼敬挽。追悼会会场内白花幔帘,庄严肃穆。李天霞的长子塞安、次子力安、长孙寄台均跪于一侧,其胞妹李惜阴、妹夫吕发章在场外忙碌。四周墙壁和中央空间挂满了军界名人书写的挽联祭幛。何应钦以“鞍犹壮志闻声长有九原思,秉钺著勋劳为学能通万人敌”、顾祝同挽以“志业长存”,薛岳挽以“干城共悼”、俞济时为李主丧并挽以“智勇超群里江表驰驱战绩,数奇多险阻台员憔悴为沾口”。挽幛飘飘,哀乐低回,使人怀想一代名将生前被人遗忘而落寞之况,能不相对唏嘘。李天霞将军的骨灰安放于台北县中和市“圆通寺”内。
后语
很多将军都来自小镇,但是你弄不清楚到底是雄心造就他们,还是命运捉弄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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