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彭”的一声，飞机平稳地降在跑道上。厦门，厦门到了！我几乎脱口而出。 我，作为休斯顿“叠声” 室内合唱团的成员，终於来到了这个举办世界合唱大赛 的中国东海明珠- 厦门。 是啊，大半年的努力和等待，美丽的厦门，神秘的厦 门，我终于来了 !
记得哪是去年十月的一天，我从网上得悉由总部设在德国的国际文化交流基金会，选择了中国厦门作为今年七月举办第四届世界合唱大赛的举办地，兴奋极了。一个合唱团的头头们和我商讨是否能够参加。当时这个合唱团并没有很多成员热衷于参赛，再加上又没有专业出身的指挥, 连我都没有信心。此时，“叠声” 团 长刘易电话找我，我才知道“叠声”也知道了这消息，据说几乎是全团踊跃，欲欲 作试。我跟刘易说：“ 别的团我不敢说，如果 “ 叠声 ” 参赛，再花点功夫，有戏。” “ 真的 ？” 我一听就知道刘易在扮傻。“ 叠声 ” 人才济 济，再加上有大牌的艾迪萧 (萧楫，据世界合唱大赛官方译文 ) 从中指导，近年 的长进, 有目共睹。 “ 叠声”拿奖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是拿金银铜铁锡的 问题。刘易当即就邀
请我参加这个活动，我自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顺便又推荐了几位经过细心挑选给他。这几位歌友后来电话里也是瞬间就拍板了。作为手续，我们这几位新来的也得经过一番仔细的考核。自然，这帮新来的都不是吃素的，仅花了大半天功夫，一个个就从考官萧楫的眼皮下 “闯”了过来。今年元 月，“ 叠声” 厦门之旅的训练正式开锣了 ……
…空调大巴的冷气把我从回忆中唤醒过来。我坐在空调的大巴上，目注着路旁哪川流不息的人群，欣赏着厦门炎连夏日的风光。宽敞大路两旁笼密的灌木和绿树，把街道打扮成一个个郁郁葱葱的大花园。是啊，厦门，这个我从小就向往的 音乐之乡， 昔日只能道听途说，今日却能够目睹耳闻，真令人留连忘返啊。哪一 个个出类拔萃的著名的中国钢琴大师，哪一级级幽静迷人石路的音乐之岛- 鼓浪 屿 ，再加上几十年前医学院里哪几位来自厦门的令人难忘的同龄女同学，无不给 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对于从小喜欢音乐的我来说，过去厦门给我留下的是一层神秘的面纱。这层面纱，现在总算揭开了。
初到机场的一席景还一直令人回味，组织者明明答应在机场专人专车迎接我 们，可是到了大门门口却仍然无影无踪。 走在最后的我，才发现在旁有个小柜台 写着合唱比赛的接待处。原来， 组织者以为来自美国的“叠 声” ，是一帮头 戴德州帽 ， 身穿牛仔裤的西部牛仔， 再加上部分成员因天气阻滞姗姗来迟看见 我们七八个中国人， 便放了过去。回过头来报到，才知道我们是正宗的“ 假洋 鬼子”。 组织者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厦大英语专业的小女生，作为“叠声 ” 的接 待员，这回小女生可真是大失所望了，白白痛失一个英语实践的大好机会。
落脚点安排在南方饭店。其位于厦门火车站的一侧，原是铁路系统的一个招待所。 这里面除了我们以外，还有来自新加坡，北欧挪威的合唱团。 刚住进去 ，便感到一阵阵临阵比赛的紧张气氛。 楼上楼下到处是此起彼伏的练歌声。 尤其是大清早，我们房间头顶是一个大会议厅，除了歌声还有蓬蓬作响的脚踏声。我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心想这唱歌干嘛还要跳舞？难道唱歌加跳舞会加分？ 只 是我一点都不后悔没练跳舞。 就算“叠声”男女练就一身又唱又跳的本领 ，我 相信评判也会脸不改色心不跳。因为“叠声”的平均年龄据说五十有余，就算任 凭你象青蛙似地在台上乱蹦乱跳，也只能解释为减肥而已，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信 不信由你。
比赛的饭厅设在厦门市人民大会堂 。这是一座十分宏伟的大建筑物 。三层的大 厦 ，一派高大宽敞的气息 。正式报到安排在二楼 ，饭厅便设在地下大厅 。学过数学，你就知道大会供应的饭菜跟大厦的气派刚好成反比 。哪似中非西的米 饭面食 ，哪尤如清水般的萝卜汤，再加上那一人仅限取一个苹果梨子什么的 ， 我胃口看来不大开 ，食欲似乎不大振 ，况且天天如此，比当年天天读毛著还乏 味 。 后来有一天我们去迟了 ，大概常规菜所剩不多，厨房隐痛割爱捧出了一 大盆鲜艳透红的海虾来 ，正欲咽着口水品尝厦门的美味海鲜 ，一帮不知从何处 冒出来的洋妞 ，抢在我们先头 ，吵吵嚷嚷地捞去了大半盆 。看来厦门的海鲜不仅我爱好，“叠声”们爱好 ，洋妹子更爱好。
由于天气的影响，旅行团组织的大队人马没能赶上开幕式，我们先到的十几人便 代表全团荣幸出席。开幕式安排在城市另一端的厦门国际会议中心举行。这国际会议厅建在东海之滨，风水极佳，比厦门人民大会堂更气派堂皇。 开幕这一天，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一万多参与者欢聚一堂 ，共庆这全球最高档次的合唱大赛。 我们拿着写着中 文“ 美国” 叠声的牌子，列队在大厅正中照相。我发现围观的人们叽叽喳喳地 乐开了腔：“ 这是老美么？” “ 哪里，明明是中国人！” 说实在的，连我也 不知道我到底是美国人乎，中国人也，反正是拿美国护照的中国人。开幕式的大厅也实在太大 ，我们被安排在几乎最后几排。看见那主席台有如小时看街头木偶 戏的小舞台一般 。无奈之中 ，只好捧着摄像机跑到最前面抢拍 。只见一个个青 年男女，豪情满怀 ，手擎各国旗帜，鱼贯入场 ，威风八面 。 这使我想起了中 学年代我所在的广州中学生管乐团在国庆庆典上担任仪仗队的得意情景 。几十年 前的场面，尤如昨天发生一样。人，毕竟老了，过去的青春岁月，就算风光几何，也既往矣，一去不复返。
七月二十三日，大队人马总算到齐了。下午，我们开赴厦门大学作赛前最后 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临阵冲刺 。时差的影响 ， 天气的干预 ，使得大部分“叠声” 们疲倦不堪。尽管如此 ， 大家都重振抖擞 ，竭力把曲 目练好 。 当然 ，按照萧楫的说法 ，“ 梦幻曲 ”自然而然成了最美妙的一首 。因为人人似乎都在梦幻里 ，个个恍惚都在意境中 。陪同的一位厦大合唱团的 朋友在旁听了 ，连连惊呼 ：“真没想到 ，你们水平如此高 ，就跟厦门鼓浪屿合 唱团差不多。” 大概鼓浪屿合唱团是厦门最好的合唱团， 这合唱团我倒没听过，只是后来听说他们拿了金奖什么的。
练着练着 ，梦幻又来了，我想起了刚过去的大半年 。这大半年的每一个周日 ， 哪怕风雨交加，炎炎热日 ，我们都准时无误地来到排练场。 我们从一个一个音符开始 ，一句一句地哼着，一首一首地练唱。 我们还请来当 地的音乐老师纠正发音 ，萧楫还要求每一个老叠单独考唱，并要求每个人尽早背下歌谱。 由于大家工作的繁忙 ，一周才三个小时的合练 ，到了四月份 ，不少老 叠还没能把歌谱给背下来 。急得身为艺术指导的沙龙彭 (彭小薇，据世界合唱大 赛官方译文 )蹦蹦直跳。於是有一回她蹦出了一句话：“ 我干事情 ，除非不干， 要干就要把它干好！”嘿，这正是我要想说的话，倒是让她给说出来了。真的，文章要么不写， 要写就得让人家喜欢看。 唱歌要么别来厦门，要来就要夺奖。不然，如何回去见休斯顿的江东父老？当时我就想给艾迪萧提点意见 ，完成不了 指挥功课的老兄 ，应该受罚 。这处罚简单得很 ，到王朝烧腊买个广东烧鸭 ，叫 师傅务必砍成二十八块，鸭头鸭屁股除外，或者到越华超市买几个蛋卷萨奇马什么的 ，下回排练弄来给大伙尝尝 ，补补身子 ，也算有个交代 。只是后来担心我 自己说不准阴差阳错哪天也要买个臭豆腐什么的 ，故始终三缄其口 ，没敢冒昧 托出 。不然的话，这广东烧鸭说不准会换来金牌玩玩，也值 。到了五月份 ， 我们的合唱水准有了明显的进步 。 六月份的赛前音乐会 ，我们已经可以初步按 照萧楫指挥的意图去表现了。
正式比赛的一天终於来临了 。七月二十四日 ，厦门炎炎烈日中的一天 ， 对我 们来讲 ，却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日子。大清早 ，我们穿上了统一的” 叠声“ 队 服来到竞技场地- 厦门莲花影剧院 ，作仅有十分钟的现场演练 。大伙精神振奋，昨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演练完毕，我们回到驻地开始着装 。男士们人人一身 “ 涤斯图” 全黑晚礼服，个个变成了庄重严谨的太平绅士，女士们个个合身的 橙色晚礼服 ，化妆出来 ，每人的头发都经过了特别的打扮 ，哗！比平日高出了 好几寸，就如同白天鹅头顶上的皇冠 ，全都成了贵夫人 。可惜她们的先生们都 不是随团粉丝 ，不然的话 ，准保他们个个瞪大眼睛 ，笑逐颜开 ，就象看到新 婚的太太一样开怀。男叠女叠站在一起 ，显得十分得体大方 。我们被安排在四 十几个合唱团最后一个出场 ，来到后台 ，已是中午时分 。我们站在台上从容不 迫 ，萧楫指挥更是稳扎稳打。歌曲一首接着一首 ，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 。我 们热心的随团粉丝在台下手忙脚乱地偷偷给我们拍下了终身难忘的一霎那。 十几 分钟紧张的时刻终於过去 ，当大家走下台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粉丝们一股劲 地说唱得好唱得好 。钢琴伴奏萧桐的大公子原来是比赛的工作人员 ，也是行家 出身，来了厦门连老妈都不晓得。他说我们唱得很成功 ，起码得银牌。什么？ 才银牌 ？ 我听了以后，似乎有点不大服气 。
比赛以后当天 ，我们的成绩一直没有公布 ，夺金牌的决赛也已经开始 。大伙如 同热窝蚂蚁 ，连负责联络的小女生也没有任何消息。看来 ，萧大公子的话应对 了 。到了傍晚 ，有人说我们得了银牌 ，具体分数不详 。又过了一天 ，萧楫告 诉大家从网上看到我们得了银牌八级 。什么 ？又是银牌八级？后来才知道 ， 银牌分十级 ，十级最高 。我们银牌八级 ，离金牌仅差两分 ，实在太可惜了 ，这才稍微松一口气 。
在餐厅里 ，我们遇上了一帮来自美东某名城的华人合唱团 。他们有备而来 ，印 了一大堆精美的小册子到处散发，以表明他们的水平极高 。他们的指挥坐在板凳上与我们的萧大指挥礼节性地握手，摆明了不把我们看在眼里 。记得来前和家 住美东纽约的一位音乐老友聊起到厦门参赛 ，告诉他美东也有华人团参加。他惊 呼地说：“那个团很厉害那！里面有不少专业人士 。” “是吗 ？咱比比看！” 这句话我咽到了嘴边 ，最后没有说出来 。於是此时此刻 ，得赶快查查他们的成 绩 。没想到他们参与的两个项目都是铜牌五六级左右 ，远抛在我们后面 。於是乎，我开心一笑 ，似乎有点阿Q感 ，银牌也无所谓了。顺手一扔，那精美小册子从我的手中象蝙蝠般地准确无误地飞进垃圾箱 ，比姚明的三分球还准。
随着台风的来临 ，我们的表演项目给取消了 ，很可惜。不过 ，我们有了更多的 时间去倾听不少极高水准的合唱团的示范演出。其中不少来自东欧国家的合唱团 。其水平之高，和声之美 ，协调之谐 ，实在令人拍手叫绝 。这时候我才发现什么叫作“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霸王”的味道 。观摩的越多 ， 越发现我们拿银奖合理。 正如萧楫所说 ，再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 ，应该可 以拿金奖 。真的 ，人家厦门大学合唱团训练半年，最后关起门来再苦磨月余， 从嘴形到发音 ，每天练唱不止 ，终夺金奖 。我们六个半月才练二十六个来回 ， 每次两个半小时 ，如何跟人家比 ？ 我们应该踏实地坐下来 ，冷静地想一下 ，认真地练下去 ，相信总会有拿金奖的一天。
该是向休斯顿的父老报讯的时候了。大家叫我匆匆起了个通讯稿，又叫萧楫改了 一下 ，通过他的电脑 ，很快就和他的朋友和我太太联系上了 ，他的朋友联系世 界日报 ，我太太再把E–AIL把通讯稿和相片转给休斯顿的所有中文传媒 。全 美和休斯顿的华人社区第一时间得悉了我们的信息，中国新闻社同一天又转载美 南新闻的报道 ，就这样，关心“叠声” 的朋友粉丝们 ，无论他们在地球任何角 落 ， 都即时知道我们得了银奖。要知道 ，连我七十二岁的大姐，也是没听过“叠声”的“叠声”粉丝，她在香港还等著呢。
闭幕式到了 。我们部分团员参加了颁奖仪式 。由于没人告知我们各团要派员上 台就座便於领奖，结果颁奖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萧楫指挥几乎是以刘翔百米冲 刺之速度上台领奖 。真是无巧不成书 ，中国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正即时转播大 会颁奖 ，於是逮个正着 ，咱萧大指挥成了当天领奖唯一的亮相红星。这叫什么？ 这叫缘分 。说不准那天中央四台有缘会向全球转播“叠声”领金 奖的一瞬间呢。
在轰鸣声中 ，飞机腾空而起 ，载着依依不舍的我离开厦门 。我靠在舷窗边上 ， 放眼望去 ，天空是那样的蔚蓝，海湾是那样的平静 ，大地是那样的翠绿 ，厦 门岛又是哪样的诱人 。厦门市的街区慢慢地消失 ，厦门岛的海湾逐渐地远去 。 然而 ，厦门的美好印象却留在了我的心底里。我追忆着刚过去几天的兴奋，似 乎还没有离开厦门 ，我在这里留下了脚步 ，留下了笑语 ，留下了歌声，我和我的“叠声”朋友在这里更登上世界合唱艺术的最高殿堂 。在我离开厦门之际 ， 我默默地为这美好的城市祈祷祝福。但愿厦门和我们的“叠声”一样，明天更美 好，来年更灿烂，未来更辉煌 。
再见了，我心中难忘的音乐故土 - 厦门。
(本文已发表在美南新闻>> 2006，12，2 和 3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