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爱情（十五）

伍军去了汉密尔顿之后，每星期回一次多伦多，赵梅象又回到了广州时的单身生活。她时常会想念丁文颂，和他通电话，或是上网闲聊。丁文颂还在上海，生活单调，没什么可向赵梅描述的。每次联络，总是赵梅的话多些，因为伍军不在身边，她时不时还可以放肆地跟丁文颂说上几句比较肉麻，甚至带点黄色的情话。丁文颂有回应，可感觉得出，他情绪并不高。就好象丁文颂给郁平联系，每次都热切地问郁平过得怎样，郁平只是用没有感情色彩的“很好”两个字把他打发了一样。但不管怎么说，赵梅和丁文颂现在的关系还是情人，是朋友。对于两个孤独的人，情感总是聊胜于无，虽然很弱，虽然很远，在漆黑的长夜里，好歹总是一丝亮光。

一个人的日子里，丁文颂还喜欢上了在网上听歌，听到好歌就传给赵梅分享。她下班的时候，也是丁文颂下班的时候。因为赵梅上晚班，他们的生活倒变得同步了。这些日子，丁文颂爱听江美琪的专辑《想起》，赵梅也是。他们都喜欢专辑中的那首《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
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
在讨价还价的商店
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
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

抒情缓慢的旋律一响起，丁文颂就感动了，不是为电脑那一端的赵梅，为的是郁平。郁平，从前总在他身边的郁平，她好吗？海的那一边，是蓝天还是乌云，今天的郁平，是快乐还是忧伤？

赵梅也感动了。开始她以为，是为了在电脑那一端，已经有一年多没见的丁文颂，可是当眼泪流下的时候，她很奇怪地发现，她想伍军了。他好吗？一个人在汉密尔顿，今天吃的是汉堡还是方便面？上周末说是功课忙，没回多伦多，后天会回来吗？她想他回来。在抒情缓慢的旋律中，她也象丁文颂一样问自己，究竟什么才是爱情？伍军在身边的时候，她时常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即使在同一个家里，他们时常各忙各的，话说得不多。她的心总是拴在丁文颂身上。在对婚姻失望的时候，她安慰自己，没关系，即使象个行尸走肉似地跟伍军过着，可她的心里还有爱，丁文颂的爱。有了这份爱，她就有了寄托，就可以不介意和伍军的任何争执，无视伍军身上的缺点，让日子可以一天天地过下去。可现在，她想伍军，盼着他回来，即使还跟以前一样，在同一个家里各忙各的不说话，至少他在。世界很大，可大多数的东西，大多数的人都跟自己无关，即使跟曾经爱得疯狂的丁文颂，也是活在各自的际遇中。只有伍军才是她的，有他在，她的世界才会完整。

丁文颂和赵梅被同一首歌牵动了太多的思绪，没在MSN里道别，就匆匆下了线。

周末伍军回来，赵梅给他准备了几个好菜。两人谈起近来工作和上学的事，聊得很开心。伍军开玩笑说，两个星期不见，赵梅的英语进步神速，而且都变成印巴口音了，真是融入了公司文化。赵梅问伍军，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什么青春靓妞。伍军把她拉到床边，告诉她：“我天天都想着在多伦多的漂亮老婆，对什么美女都视而不见。”

一个月后，赵梅知道自己怀孕了。他们根本没打算要孩子，至少在伍军毕业前不会考虑。可怎么就怀上了呢？赵梅自己也奇怪。她算过日子，上次伍军回来的时候是安全期，应该不会错。但验血结果出来，千真万确，她是怀孕了。伍军知道后，第一句话也问：“怎么会怀孕的？不是说很安全的吗？”

伍军一脸严肃，赵梅敏感地觉得他话中有话，没好气地说：“是啊，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来的。”安全期避孕的准确率又不是百份之百，医学文章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伍军真的不高兴了，也不把话藏在肚子里：“我不在的时候，李小钢有没有骚扰你啊？听说他以前追过你，现在还是单身，是不是还等着你啊？这会儿我不在，他的机会来了。”近来赵梅常把李小钢的名字挂在嘴上。不就是介绍了份工作吗？用得着象恩公一样惦记着？

赵梅对着伍军吐出两个字：“小人！”扭头就往外走。天气真冷，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的，可这漫天的大雪，都扑不灭她心里的怒火。伍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而且错得很卑劣。赵梅平时嘴巴很厉害，说话出口成章。两人吵架的时候，她要是还能铺天盖地数落他，就说明不是很气，说完就没事了。要真是气的时候，就象今天这样，蹦出一两个份量够狠的词，比如“卑鄙”“恶心”“龌龊”之类的，然后扭头走人。

伍军追了出去，把赵梅往家的方向拽。赵梅甩开他的手，嘴里骂道：“别碰我，恶心！”拉扯间差点摔了一跤。伍军用力扶着赵梅说：“都要当妈的人了，小心点，把我儿子摔没了怎么办？”赵梅一听这话，心里就气不起来了，脸还是紧蹦着：“你还知道这是你的儿子，不是李小钢的啊？” 伍军知道，不道个歉是过不了这关了，讨好地说：“老婆我错了，谁让我老婆这么漂亮，这么多男人喜欢呢？我这个老公当然不放心啊。”

赵梅真不气了，问伍军：“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是女儿不好吗？”

伍军认真地说：“我还真希望是个女儿。我这么帅，你又这么漂亮，我们的女儿今后还不就是华裔小姐啊？有个小美女向我发嗲，叫我爸，这日子还不美死了。”

赵梅挽着伍军的手回家。为了未来的华裔小姐，她可不能让自己冻出病来。伍军今天的话是很过分，可她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她跟李小钢是纯粹的同事关系，伍军的话是中伤，是污蔑。可是结婚之后，她的确有过红杏出墙的前科，跟丁文颂。她真的做错过。可今后不会了，她的生活有了全新的寄托，她和伍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