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社工手记 (一) 我为什么没有太太呢?

声明: 本文全属虚构, 如有雷同, 绝非影射.

他在超级市场买菜时突然昏厥, 被送急诊, 然后到了特护室. 他酷似孙道临, 我称之为孙二先生.他昏厥的原因是脑出血.

孙二先生是一华人,年79岁.由于他晕倒时没有人在身边, 为了搞清楚他的身份, 他随身带的证件等已经被复印留档.根据这些证件得知, 他拥有政府给低收入者的医疗福利. 不过, 没有任何亲属或朋友的联络方式.

当我在特护室看到他时, 他已经苏醒, 但仍然虚弱.护士告诉我他可以讲英文, 但是中文似乎是母语.

"请问您有家人吗?"我用中文问.

"有, 我和太太还有女儿一起住."他稍微费力, 但是很坚定清晰地说.

"您能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记得,打这个电话就可以."他经过两三次重复,才能把电话号码完全地讲完.他的额头渗出点点汗珠, 年轻时一定非常深邃的眼光非常暗淡, 挺拔的鼻翼非常费力地呼吸着, "我的太太在邮电局工作, 地址是山东中路,儿子在纽约."他艰难地补充说.不过, 孙二先生想不起来他儿子的电话号码.

我松了口气, 有家人就好办了.我打电话给他的家, 没人接.可能都在上班吧.

第二天清晨, 我就打电话给他的家人, 还是没有人接.在那些复印的文件中, 我发现了一个非盈利,发放免费食品的机构.我打电话给他们,被告知孙二先生是他们的客户,每次都独来独往. 我还得到了孙二先生的住址, 还有他所住的公寓经理的电话.

当我打电话给公寓经理后,他说, 孙二先生登记的职业是作家, 已经在该公寓独居八年,从来没有儿女出入.在一年前,一位中年女士曾经与他同居半年,然后迁出.公寓经理说这位女士名叫苏丝张,并把她登记入住时使用的电话给了我, 说那是苏丝张的工作电话.

当我打电话找苏丝张时,电话那边说, 他们是一家新开张的咖啡馆,这家店的前身是一家中餐馆.他们不知道谁是苏丝张.

护士焦急地跑来说, 医生诊断孙二先生的心率非常慢,而且有停滞,需要装心脏起搏器,孙二先生坚拒签字.

我赶忙走到孙二先生的床边,孙二先生正在喃喃地说"我要和太太商量一下,我怎么能不和太太商量一下就动手术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您在过去的八年中都没有太太,您需要自己做决定."

"我的太太在邮电局工作, 请找我的太太."孙二先生坚持地说.

我赶快打电话给孙二先生的公寓经理,请他到孙二先生的房间去找可能的亲朋好友的联络电话, 同时打印了本市所有邮电局的地址.

公寓经理回报说, 公寓内只有中文书报, 没有电话号码.

我把邮电局的地址一项一项念给孙二先生听, 没有一个吻合的.然后孙二先生说"我太太在山东中路的邮电局工作."

"可是美国没有山东中路啊"我无奈地说.

"没有?"孙二先生非常失望地说"怎么会这么样的呢?'他悲哀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很抱歉, 现在您只有自己了,您只有自己做决定."

孙二先生终于签了字.

手术后我去看他, 告诉他我又打了许多次电话到他的公寓, 都没有人接, 我又问他, 可否联络苏丝张?

孙二先生不解地看着我"谁是苏丝张?我的太太在山东中路的邮电局工作."

孙二先生后来被转送到一家政府出钱的养老院,还是找不到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