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刚出国不久,住在洛杉矶。有个周末老公提议我们开车到拉斯维加斯去玩,领我见见世面。
老公的姐姐和姐夫两口及我们一家三口坐上车就上路了。从洛杉矶到赌城要开四个多小时,半路上给车加油的时候,大家都溜达到旁边的杂货店里闲逛,老公和姐夫两个人在饮料柜前指指点点:这种汽水大瓶要多少钱,小瓶要多少钱,算计着买哪一种合算。旁边一个白人老先生也在买饮料,见状随口问他们是否是要去赌城,老公点头,那老先生哈哈大笑地拍拍我老公说:“那你们还算计个啥?相信我,省下的钱就是暂时放在你的钱包里而已。”
他的意思是趁现在还没有到赌城,能花就花吧,否则钱最后全都得归赌场。
老公回到车上把这事讲给我听,本人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说钱花到哪里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有人拿枪逼着你不成?
岂知到最后,不仅钱包里的钱,连银行里的钱我都要逼着老公送给赌场。
一进赌场,就被镇住了,那一望无边的老虎机哗哗作响,令人眼花缭乱。许多人手里都拿着个大杯子,里面装着换来的两毛五硬币,走来走去找寻合适的机器一试身手, 更多的人坐在机器面前在机械地做着投币拉杆或按钮的动作,眼睛盯在旋转的图案上,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如果赢了钱,老虎机会哗啦哗啦地往外掉硬币,声音又急又脆,听在玩的人耳中简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了。
我站在那里看别人玩,很快就被迷住,没见过比这个更好玩的东西了。不消片刻就找了台机器坐了下来,拿出钱包,抽出钞票塞进机器里开始拉杆……
有输有赢,赢少输多,钱包后来就空了。
老公领着儿子在休息的地方玩,因为美国法律规定 21 岁以下的孩童不能接近赌博区,我到休息区找到他向他要钱好接着玩。
他二话未说利落地拿出钱包递给我,我翻了翻里面一分现金都没有。 “你现金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装在兜里?”他慢慢地掏衣服兜,又掏裤子兜 | ……,有句形容人没有钱的话叫:兜比脸还干净,正是老公当时的写照。可我明明记得来之前他的钱包里是有钱的!
手里拿着他的钱包,看到插在里面的几张卡,眼睛一亮,对他说:“那边有机器可以用卡刷出现金来,快,你去刷点出来!”
老公定定地看了看我,不动声色地点头说:“好,你在这里看着儿子,我马上回来。”
大约十多分钟的光景,望眼欲穿中,老公回来了——手上什么也没有。
我急着问:“你取出钱了吗?”他两手一摊摇头说:“没有,我的卡都是加州的,这里是内华达州,机器不收外州的卡,取不出钱来。”
听了这话,呆呆地立在那里,满心都是失望,难以言表。
为了让儿子玩的开心,我们当时特意选择住在“马戏团”宾馆,里面有儿童游乐场。 老公提议一起到游乐场去玩,没钱玩不成老虎机,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走了。那天剩下的时间,满脑子里都是老虎机,是它清脆的旋转和掉钱声,所有的娱乐在老虎机面前都黯然失色。
晚上睡觉前,姐姐听说了赌场的机器提不出钱的事,就将她玩剩下的硬币分了一些给我。我当时佩服得要命,她竟然还可以剩下硬币!不玩光了怎么可能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一个人跑到一楼赌场过瘾去了。直至今天老公还感慨,那天早晨起床发现我不见了,吓他一跳,因为从来没见过我主动起床起得那么早。
我属于猫头鹰型的人,早起对于我简直是上刑一样,可是在赌博面前,早起完全不成为任何问题。
为了利用有限的资金尽可能延长玩的时间,当时很有心计地找了个五分钱的机器玩,只是赌场中无论什么样的机器,只要你一直在玩,最后的结果就是把钱全送给它。
记得后来输得一分钱都没有了,就在赌场里闲逛,突然瞄到地下有个硬币,惊喜万分,立即弯腰捡起来,马上投进了一旁的机器中!然后两眼紧张地盯着画面,看能否赢出一些钱来可以接着玩。
到那时,才惊觉自己的身体里面竟然潜藏了一个赌徒。
若干年后,一天偶尔想起往事,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棍子一样,“嗡”地一下,醒悟过来一件事:我被老公骗了!!!
美国的银行卡、信用卡会按州划分使用吗?银行卡不好说,那信用卡是全球通用的啊!
不过,无论如何逼供,老公至今死鸭子嘴硬,依然一口咬定那机器就是不收外州的卡。在这一点上应该说他是大大的狡猾:反正死无对证,不承认,那么所有的罪名都是我强加给他的;如果承认了,那就坐实了罪行,我想起这事他就得有好果子吃。
其实内心深处,一直感激他的良苦用心,否则我处在那种赌徒的状态中,不知最后要怎样收场。
第二次到赌城,是半年以后搬家时路过,那时已经知道美国生活的不易。在赌场里面的餐厅吃完饭,站在那里,望着几米以外闪烁着五彩光芒的老虎机群,耳听着叮叮当当哗啦哗啦的悦耳声音,仿佛看着异世界的光景。
没有向前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