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居然。
居住的居,然而的然。
第一次听我名字的人都说:"哈哈,这世上居然有人叫这个名字!"
我很喜欢我的名字,觉得独特,就像我一直就是一个独特的女孩。可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名字比我更怪,他叫管沙。乍一听来,像是"管啥?"
管沙是我继母的儿子,比我大半岁,也就是说,我跟他其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我得管他叫哥哥!我才不乐意!!
我不乐意叫他哥哥并不等于我不乐意我爸爸再婚。在我两岁的时候我妈妈就因病离开了我们。对于妈妈我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我知道爸爸很辛苦,至少尽心尽力地让我快快乐乐长到了十六岁。我很崇拜我的爸爸,他应该有他的幸福,我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更何况天爱阿姨是我喜欢的人,她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很亲热地叫我"然然",会做很好吃的"鱼香肉丝",还是电视台的节目编导和主持,在我们这里小有名气呢。
我只是不喜欢她的儿子管沙。
记得我和管沙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饭店里。他来得很晚,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有层层的汗珠,嘴里喘着粗气,像是刚跑完一万米。见到我们,他很勉强地笑一下,也不喊人,坐下来就吃。天爱阿姨说:"沙沙,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居叔叔,这是你然然妹妹。"
他在嗓子里哑哑地嗯了一声,眼光很迅速地扫过我们,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什么大人物一般。
因为管沙,一顿饭吃得闷极了。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爸爸和天爱阿姨都拼了命地没话找话。对于他们我是有问必答,管沙却是有问必不答。后来天爱阿姨都有些火了,问他说:"你今天嗓子坏了还是怎么的?"
"没坏。"管沙说,"沉默是金,你不懂吗?"
啊呸!
我差点没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爸爸却宽宏大量地笑着,还给他夹菜。
他把爸爸夹的菜扔到桌上,很不耐烦地说:"注意点卫生行不行?"
天爱阿姨把筷子拍到桌上,很生气地说:"你这样丢妈妈的脸很开心?"
"我一点也不觉得丢脸!"管沙把头一昂说,"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天爱阿姨只好对着我们无奈地耸耸肩。
爸爸真奇怪,好像还笑得很舒心的样子。
分手的时候,我跟天爱阿姨说:"阿姨,再见!"天爱阿姨很欢喜地摸摸我的头,然后说:"晚上凉了,下次记得要多穿一点,不然会感冒的。"
管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瞄着他妈妈,然后就拖着天爱阿姨走开了。
回到家我就跟爸爸说不想和这种没礼貌的人在一起生活。爸爸拍拍我的肩说:"有个哥哥不是很好吗?"
"这样的哥哥,不要也罢!"我说。
"唔。"爸爸随便应着,在他的大书桌前低着头,他的心思全在他的图纸上,他正在忙着装修新房子。我们的新房子很大,有上下两层,爸爸指着图纸对我说:"这样你和管沙可以一人有一间朝南的小房间,我会给你们设计成不同的风格,包你们满意。"
"爸爸,"我问他,"新房子全是我们家出钱吗?"
"你问这个干嘛?"爸爸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我。
"如果是的话,管沙就是寄人篱下,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许你这么想!"爸爸很严厉地说,"这种想法不太好。""那好吧,"我不想让爸爸不开心,转开话题说,"新房子那么大,你要费不少功夫吧。"
"我尽力而为。"爸爸胸有成竹地说。
爸爸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室内装潢设计师,我毫不怀疑新家的漂亮程度,只是想到要和管沙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就觉得泄气。夏小丫是我最好的朋友,听说我的新妈妈是天爱阿姨,她激动得下巴也差点掉下来:"她是这世界上最有气质的女人。"夏小丫评价说,"看到她就明白'高贵'这个词的含义。居然,你真是有福气啊!"
"是啊。"我叹气说,"要是她没有儿子,我会更有福气。"
"什么意思?"夏小丫问。
"她有个儿子,比我大半岁,怪里怪气的,以后我要跟他生活在一起。"
"居然,你有哥哥了?"夏小丫大叫起来说,"居然,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哦。"
我倒在她身上。
夏小丫要是认识了管沙,就会知道我的烦恼一点也不夸张。
爸爸结婚的前一天晚上特别找我谈了一次话。
他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地说:"然然,明天爸爸要结婚了。"
我笑笑地看着他说:"我知道,恭喜爸爸!"
"以后你要有妈妈了,她是个好人,爸爸相信她会对你很好,所以,你也要像爱妈妈一样地爱她,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给爸爸泡了一杯热茶。我打心眼里喜欢爸爸这样平起平坐地和我说话,乐滋滋的。
"还有管沙。"爸爸说,"你也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看。""我尽量吧。"我说,"我跟他可能有点合不来呢。"
"他是一个有点点特别的孩子,从他出生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是什么样子。你天爱阿姨又忙,没什么时间陪他。所以,他可能是有点和别人不一样。"
"哦。"这么一听,我也觉得管沙可怜,说,"爸爸,你放心,我会让着他。"
爸爸笑了:"那倒不必。不过然然懂事,我很欣慰。"
"是爸爸教育和培养得好。"我乘机拍马屁。
"快去睡吧。"爸爸心花怒放地重重拍我肩一下,"我要去试试我的新西装喽。"
"爸爸!"我喊住他说,"你很爱天爱阿姨吗?"
爸爸也许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不过他愣了一下后还是说:"是的。"
"那么,"我飞快地问,"妈妈呢?"
爸爸慢慢地朝我走过来,慢慢地搂住我,他下巴上的胡茬轻轻地擦着我的脸。然后他说:"然然,爸爸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妈妈,特别是今晚,爸爸真的特别想念她。"
我微笑着说:"好啦好啦,爸爸别伤感了,要做个最快乐的新郎哦!"
我知道爸爸想哭,其实我也是在拼命地忍住自己的泪水。
也许这一切就像书上所说的:幸福总是和眼泪互相伴随吧。
临睡前,我照例拿出妈妈的照片来看。照片上的妈妈很年轻,头发长长的,有一双温柔的大眼睛。爸爸就总说我的眼睛和妈妈的一模一样。有时候我会在梦里梦到妈妈,她就是那么温温柔柔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醒来后,身上暖暖的。
所以我总相信,妈妈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们,她一直在看守着我和爸爸的幸福,然后把天爱阿姨带到我们的生活中。
只不过这中间稍稍出了一点小差错,半路杀出个管沙来。
呵呵。
爸爸和天爱阿姨的婚礼很简单,就是几桌老朋友在一起吃吃饭。不过气氛很好,爸爸穿了新西装很精神,天爱阿姨很漂亮,我很为他们高兴。但是管沙不,他从头到尾都黑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一百万没还一样。
小肚鸡肠。
我觉得管沙就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种男生。
也就是在那天,我和管沙有了生平第一次的对话。
是他先开的口。他斜着眼睛看着我说:"以后,你会管我妈妈叫妈妈?"
他的声音很粗,真难听。
"也许吧。"我说。
"不过你要让你爸爸死心,我一辈子也不会叫他爸爸!"
"谁稀罕!"我扁扁嘴说。
管沙突然坏坏地笑了说:"你怎么就知道你爸爸不稀罕?"
"废话,因为他是我爸爸!"我才不会输给他,"你以为你是珍稀动物?"
"你骂人?"他生气地瞪着我。
"是的。"我说,"不过不知道你算不算人?"
"我不和女生一般见识!"他倒是挺大度的样子,"你们女生真没意思。"
哈,一竿子打倒一大片!跟我们班有的木脑袋男生一模一样!我懒得再理他。
吃饭的时候他就坐在我的对面,一直鼓着个腮帮子,像只青蛙。
哎,以后我就要天天对着一只青蛙吃饭了,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食欲!
我们在一起生活的第一天就闹了别扭。
首先是看电视。他一回家就把台放在体育台上,吵人得要命,可是我想看的是湖南卫视的"音乐不断".我啪地一下把台扭过来,他很大声地问我说:"做什么?"
吓我老大一跳。
"不做什么!"我说,"看电视。"
"沙沙!"天爱阿姨说,"让着然然,你到我们房间看去!"
"为什么?"管沙飞快地把台调回去说,"客厅里电视大,看球就是要电视大。"说完,他扭头对我说:"你去他们房间看吧,小姑娘就将就点!"
"你为什么不将就点?"
"如果我是听那些软绵绵的情歌我一定将就点。"他把遥控器牢牢地抓在手里,振振有词地回我说。
我以为天爱阿姨会骂他,可是她并没有,而是朝着我调皮地挤挤眼,一副比我还无奈的样子。我觉得她很风趣,气就消下去不少。
于是,我对管沙说:"算了,我让着你,不过不是怕你,我是给天爱阿姨面子。"
"她那么有面子,怎么你不叫她妈?"管沙一面盯着电视,一面恶作剧地问。
我真想叫天爱阿姨一声"妈"气气他,可是我叫不出口。记忆里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叫过"妈妈"这两个字,内心的犹豫让我觉得心酸,我一声不吭地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没过一会儿天爱阿姨就来敲门,我开门让她进来,真怕她说什么话来安慰我,那样我会更加地不好意思。可是她没有,而是问我说:"你说沙沙这样的男生是不是女生都特烦的那种?"
我想说"是",可想到管沙到底是她儿子,就没出声。
天爱阿姨说:"沙沙是有些怪,他老师告诉我,他在班上很孤僻。我看他也没什么朋友,真够让人担心的!然然啊,你得帮我,让我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我可帮不上!"我赶紧摇手说,"我躲他还来不及!"
"你们是同龄人,会有沟通的!"天爱阿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然后她一把拖起我来说:"走走走,我们去客厅,我教你插花!"
我喜欢看天爱阿姨插花。她的手指修长而美丽,在花叶之间游走,像是无声的舞蹈。我很高兴地随她手挽手下了楼。
"我妈就会笼络小丫头片子。"管沙看到我们亲热很不满,声音里全是酸味,我很满意,就是要让他气才好!气不死他算我没本事!
然后就是吃饭。
因为我喜欢吃辣椒,天爱阿姨就在菜里多放了一点辣。
管沙一吃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是咳嗽,又是跑到厨房里拼命地喝水,仿佛菜是毒药一般。爸爸说:"天爱,你不要老是迁就然然,做点沙沙爱吃的菜啊!"
天爱阿姨笑着说:"别管他,他以前也不是这么不能吃辣的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管沙从厨房里把头伸出来,闷声闷气地说,"难道我是装的?你就知道笼络小姑娘!"
我埋着头笑。
"那我笼络你好了!"爸爸打圆场说,"晚上咱俩出去吃!想吃什么你点什么!
"谁要跟你去!"管沙硬硬地回。
天爱阿姨和爸爸相互看看,多少都有些尴尬。
我忍不住回他说:"你以为你是谁?别不识好人心!"
"然然!"爸爸喝斥我闭嘴。
我很不高兴地低声说:"我还不想说,跟这种没修养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管沙听见了,从厨房里跳出来,直冲到我面前说:"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别以为你是小姑娘我就不敢揍你!"他的脸上杀气腾腾,我还真有些怕,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天爱阿姨上来一把拉开他说:"你要吃就吃,不吃就回你房间去!"
"吃!"管沙一把甩开他妈妈,大喇喇地坐下来说,"我为什么不吃?饿死了让你们开心?"一面说,一面就大口大口地扒起白饭来。
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男生。我忽然一点也不气了,我觉得很好笑。我冲着爸爸和天爱阿姨做了一个鬼脸,他们均回我无可奈何的表情。
然后,我对管沙说:"白饭的滋味如何?"
管沙看看我,什么也没说,恶狠狠地夹了一大筷子菜,这一次他没咳嗽也没喝水。
看来,男生装模作样起来真是要命。夏小丫听了我们的故事哈哈大笑,她央我带她去我家看看天爱阿姨,顺便也好见识一下管沙。我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到我的新家。
夏小丫站在我的新家里啧啧赞叹说:"什么时候我也可以住上这样的房子,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这是我爸爸的家,"我纠正她说,"我以后的家要比这个还漂亮,那我才会满足。"
"呵呵。"天爱阿姨从里屋里走出来说,"我们然然挺有志气啊。"
天爱阿姨在家穿了一件长长的蓝色的丝光睡衣,光脚走在地板上,风采迷人,一点也不像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她从冰箱里递饮料给我们,夏小丫接过来,死没出息地盯着她看,我都不好意思了。可是天爱阿姨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大大方方地笑着对夏小丫说:"你是然然最好的朋友小丫吧,我听她提起过你呢。"
"是啊,是啊。"夏小丫赶紧说,"居然也常常跟我提起你,我还常常在电视上看到你,你比电视上还要漂亮还要年轻!"
"你比然然的嘴还甜。"天爱阿姨嗔怪地说。
不过我看得出来她挺高兴。
管沙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也是刚刚放学,背着个大书包,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一身的汗,不用说一定是刚刚打完篮球。
"去洗洗吧,"天爱阿姨看着他说,"看你就像个泥人。"
管沙看看天爱阿姨,看看我,再看看夏小丫,然后他皱着眉头说:"家里怎么这么多人,乱哄哄的。"
"管沙!"我指着他厉声喊道,"你太过分了!"
他不理我,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刚关上门又一把把门拉开,大喊道:"你快点做饭,我都快饿昏过去了!"
喊完,门又砰地一声关上了。
天爱阿姨耸耸肩,对夏小丫说:"你别介意,我们家管沙是有点怪怪的。"
"我不介意。"夏小丫淑女极了,"我知道管沙是这样子的。"
"哦?是怎样子的?"天爱阿姨好奇地问。
"就是……有点怪怪的啦。"夏小丫说,"不过他五官长得很像您呃,一看就知道是您的儿子。"
"八婆。"我悄悄地骂夏小丫。
她张牙舞爪地要来打我,我跳起来往自己的小房间里躲,她也跟了进来。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夏小丫附到我耳边来说:"居然啊居然,我看那管沙真够你喝一壶的。你以后的生活会很有色彩很有意思的哦。"
"我还会对付不了他?"我扬扬拳头说,"哪天等天爱阿姨和我爸爸都不在的时候,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次!"
"怎么个收拾法?"夏小丫问。
"还没想好,"我说,"来日方长,你得让我慢慢想。"
"不管怎么样我支持你!"夏小丫变态地说,"我最喜欢看男生被整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帅男生。"
"你是说管沙帅?"我下巴差点掉下来。
"是啊,很帅啊!"夏小丫说,"怎么你看不出来?"
我是真的看不出来。
横想竖想,管沙也和"帅"字不沾边。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和我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进入了我的生活,无论我多么地不愿意,这也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
有关"自由如风"的网事
自从我跟夏小丫夸下海口后,夏小丫每天必会问我一次:"你今天治倒管沙了吗?"
仿佛治管沙成为我生命中的头等大事。
"没空。"我总是用这两个字来抵挡她。
她很不高兴地扁扁嘴:"我看你是没这本事哦。"
我不屑地说:"治他那个笨瓜还需要什么本事?主要是他最近表现还可以,我就暂且放他一马啦。"
"哦?"夏小丫说,"说说看,表现怎么个好法?"
"那天我们家买米,五十斤呢,是他一口气扛上楼的。还有,有一天我们家的电闸突然跳了,他自告奋勇地去查看,一下子就弄好了。最主要的是,下楼买盐买酱油之类的小事再也不需要我跑腿了,他腿一撒开,三分钟一个来回。"
"哇!"夏小丫很花痴地大叫起来,"所以我说你对管沙有偏见啊,现在知道有个哥哥的好处了吧。老天爷什么时候也能给我送一个哥哥来,那我就死而无憾啦。"
真拿她没办法,动不动就死而无憾。我叹口气说:"要是就这样相安无事当然好,可是我觉得不太可能呢。"
"杞人忧天!"她成语可真多。
可是事实证明,我的预感相当正确。
没过多久,我和管沙之间就爆发了一场剧烈的战争,这一切都和"上网"有关。
学习之余,我最大的爱好就是上网。
我的爸爸可以算得上是半个电脑专家,受他的影响,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学会上网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很少聊天,主要是到一些网站去随便逛逛,后来我才迷上了QQ.在QQ上可以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和他们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我就是这样认识"自由如风"的。他是我最好的网友,一个北方的男孩子,比我大两岁,念高三了。他非常地有趣,说起话来就像他的名字,很自由轻快,话题层出不穷,永远翻新。当然我也不会输给他,我在网上叫"笑笑精灵",常常逗得他哈哈大笑。我们在每个周六的下午聊天,我喜欢他叫我"笑笑",喜欢他和我说起他那里的漫天大雪,很美的描述,让我对北方的那片天空心驰神往。我告诉他我考大学一定会考到北方去,他就说来吧来吧来吧笑笑,我带你去看雪,你可以穿大红的棉袄,在雪地里跳跃,一定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瞧人家多会说话。
管沙一定不会,可是他也喜欢上网聊天。他打字的速度慢得像老牛拉车,还不许我在后面看。其实我才懒得看,我只是不愿意他占着电脑而已,就周末才有一点点的上网时间,被他浪费掉岂不是可惜?打字慢就算了,我觉得管沙在生活中是那种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的人,这样的人在网上聊天又能说出些什么呢?又会有谁愿意与他聊呢?而且我知道他的网名,竟叫自己"南方的飞鸟".不是说他这网名不好,看他高高笨笨的样子,怎么可能飞得起来?偏偏起这样的网名,好笑,真是好笑!
叫"南方的菜鸟"倒是挺合适的,哈哈哈。
为了可以霸占电脑,我不得不费点心机。比如周末的早上,我很早就起来了,因为管沙他肯定是要睡懒觉的,这样当他起床的时候,我已经稳稳地坐在电脑面前了。可是我一点也不能走开,我要是去倒杯水接个电话,或者是上个厕所什么的,管沙就会瞄准时机抢占电脑,想要再让他下来那可就难了。
我只好把家里的音响开得老大,不让他玩得称心。忍无可忍了,他回过头来骂我说:"喂!你把那玩艺关小声点!"
"你玩你的,我听我的。"我说,"你少管闲事!"
他恨恨地拍下鼠标说:"让你玩!我来听音乐,看你还玩不玩得下去?"
"好啊!"我生怕他后悔,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电脑面前,把电脑的耳机一戴,放上我喜欢的MP3,两耳不闻窗外事,痛痛快快地QQ起来了。
我想那个笨管沙一定气得快吐血。
只是我绝没想到管沙会在我身后偷看我聊天!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笑得乐不可支了。他哈哈大笑着指着屏幕说:"什么叫我还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我不太喜欢话很多的女生……是啊,我是比较漂亮啊,可是我并不骄傲!"
哈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笑得爸爸和天爱阿姨都莫名其妙,一起跑到电脑面前来看个究竟,吓得我赶快哗一下关了屏幕。
无耻!无耻!
天爱阿姨呵斥管沙说:"你今天怎么不去打球,在家里添乱!"
"我是添乱的么?"管沙直着脖子喊,"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添乱的还是多余的?!"
"好啦,好啦。"爸爸出来打圆场说,"居然,你别老占着电脑,你让管沙也玩玩。"
"不。"我倔强地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的。"
"你这孩子!"爸爸把脸板起来。
爸爸很少对我这样板着脸,我的眼泪差一点就要下来了。可是我还是不打算让,因为今天是我跟自由如风聊天的日子。为了今天我已经等了有一个星期了,怎么可能让呢?屋内的空气像被冻结了一般,我们四个人就这样站着对峙了好一会儿,最终是天爱阿姨拉走了管沙。
爸爸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也走了。
我眼泪汪汪地打开QQ,谢天谢地,自由如风在线。
我当然跟自由如风说起管沙。我不停地说不停地说,像一个打开了就关不上的水龙头。我说了很多我和管沙之间的故事,然后告诉他我心里堵得慌,最主要的是不想让我爸爸为此不开心。
自由如风真是个最好的听众,他听了很久才开口:"要坚强些,在我的心里,笑笑是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掉泪的哦。"接着他说:"在网上看到一个笑话,讲给你听吧。"
他的笑话叫"奸诈的教授":
四个历史系的大学生在期末考前一晚彻夜狂欢;当天四人都起不来去考试,于是就找教授求情。
他们告诉教授,因为前一天四人一起在外苦读到早晨,后来在来校上课时,车胎爆了,所以迟了。教授同意给他们补考的机会。
于是教授将他们四人分别带到四个房间考试。
考卷第一题很简单:今天的天气?(5分)。
第二题:"是哪一个轮胎爆了?"(95分)
我看完后哈哈大笑,笑完后还是苦着脸说:"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去适应现在这样的生活。"
"这当然需要一个过程,不过等你适应了,你就会喜欢上它。"
"你在胡说,就算适应了,也不可能喜欢。"
"呵呵,要知道自由如风就算是胡说,也是极有道理的。"
"臭屁!"
"对啦,这才像笑笑么,张牙舞爪的小魔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凶?"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很有味道很有性格很有前途!"
"你撒谎!"
"天地良心!"
"哎,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装模作样?"
"怎么说呢?"自由如风说,"男生装模作样都是有企图的!嘿嘿~~"
"那你说说看,管沙有什么企图?"
"或许是想引起你们的注意吧,让你们知道,他在这个家也是个重要的人物!"
"这么狭隘?"
"要不还为什么?不过我要是有一个妹妹,我一定会非常疼她的,你哥怎么还要跟你闹别扭呢?"
"不是我哥!"我纠正说,"他叫管沙。"
"你们俩的名字都挺怪的!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哈哈~~"
"我才不要和他做一家人!我们是水和火,不相容的!"
"哎!要我是管沙多幸福!"
我从自由如风的话里听出点赞美之意,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很快补充道:"有这么一个精灵可爱的妹妹应该是很幸福的呀!"
"真心话?"
"赌咒发誓!笑笑是我认识的女孩里最可爱最聪明的哦!"我把手放在键盘上得意地笑。
也许是女生的通病吧,我喜欢听赞美,所以和自由如风聊天真的是很快活。
于是我说:"你要是管沙,我也会很幸福。"
说完,我很迅速地离了线。
想象自由如风在那边傻笑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从书房走到客厅,天爱阿姨坐在沙发上她最喜欢的那个角落里。管沙和爸爸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看到我出来,她问我说:"不上网啦?"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上啦,要看看书了。"
她招呼我在她面前坐下,然后说:"管沙的自尊心是强了些,你别见怪。"
天爱阿姨的话让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红着脸说:"对不起,我今天没让他。可是,"我有些结巴,"可是我今天一定要上网,因为我答应了网友,不能失约。"
天爱阿姨笑着说:"现在流行网友了,我们那时候写信,叫笔友。我觉得那种滋味挺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头仰起来,眼睛眯着,美美回忆着什么的样子。
"你也交过笔友?"我有点不信。
"是呀!我们每月通一封信,无话不谈!"
"交笔友哪有交网友有意思!在网上聊天就像有一个朋友面对面坐在你面前,很直接,对你的话做出迅速的反应,很刺激!"
"那都聊些什么?"天爱阿姨职业病犯了,像做采访,她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就差把话筒支到我面前。
我闪烁其辞地说:"什么都聊啊,聊到哪里算哪里!"
我当然不会把我和自由如风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她。那是我的秘密,成长时水晶一般的点点滴滴,和一个不知长得什么样的遥远的男生一起分享,多好!现在,自由如风已经成了我一个很特别的好朋友,我常常把我和他之间的对话COPY下来,没事的时候再拿出来重温。我身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男孩子,他了解我关心我,虽然远隔千里却与我心意互通。这种感觉真的美好极了,也让我珍惜得要命。
天爱阿姨真是个好人,见我不肯说,就闭口不再问下去了。她微笑地看着我,眼睛看上去温暖极了,明亮极了。她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看得我有些发呆。
"你在看什么?"她的声音也好听极了。
"你真漂亮。"我由衷地说,"像我妈妈一样漂亮。"
"你还记得妈妈多少?"天爱阿姨伸出手来搂住我的肩膀。
"我所记得的只是我床头的那张照片。"我低声说,"两岁前的记忆我拼尽了全力都只是一张白纸。"
天爱阿姨又不说话了,只是抱我紧了一点。
我喜欢她抱着我的感觉,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依恋。
管沙这个小子,跟他妈妈说话从来都是粗声粗气的,他妈妈要是关心他一点,他就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我有些昏头昏脑地说:"我以后会迁就管沙。"
"傻丫头,那大可不必。"天爱阿姨说,"兄妹间磕磕碰碰是常事,你别放在心上。"
但是为了天爱阿姨,我还是决定要更多地让着管沙。
或者说,是为了爸爸。
我真的不希望爸爸不开心。
吃晚饭的时候,为了缓和气氛,我故意讲了自由如风给我讲的那一个笑话给他们听。爸爸和天爱阿姨都笑得很舒心,看得出来,管沙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爸爸有些欣慰地看着我,我朝他笑了一下。窗外黄昏的风一阵一阵地涌进来,我深深地呼吸,开始相信自由如风说的,退后一步,海阔天空。我对夏小丫说我真是挺喜欢跟自由如风聊天的那种感觉,夏小丫气呼呼地别过头去。她一点也不喜欢我上网,总是说网上的人都是大骗子,谁也不知道谁是什么样,张三李四王麻子,全都没一句真话。其实我知道夏小丫这样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曾在网上被别人骗过,花了好几十块钱请她的一个网友吃了一顿肯德基后,那个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夏小丫用过来人的口气苦口婆心地对我说:"还是珍惜你身边的友情吧,你看我,天天陪着你上学放学,多实在呀!"
"这一点也不冲突啊!"我搂搂她说,"你是我最亲密的友人,要知道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总之别跟网友走太近!"夏小丫说,"否则那种美感就一点也不会有了。"
"你放一万个心,"我安慰她说,"他在东北,我们要见一次面可不容易。"
"那要是有机会,你会跟他见面吗?"
"也许会吧。"我说,"我觉得这没什么。"
"他很帅吧?"夏小丫审犯人一样。
"嗯。"我说,"应该是吧,反正是个很有趣的男生呢。"
"网上有趣,生活中往往很无聊,这是常理。"夏小丫总结说。
我不同意她的看法,管沙在生活中那么地无聊,难道他在网上就可以有趣得起来么?我敢保证他在网上也不会有人愿意理他。
可是我竟然错了。
管沙居然也很快有了相熟的网友,而且不听爸爸的话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别人。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爸爸和天爱阿姨都不在家,电话是我接到的,是一个女生,声音甜甜地问我说:"请问飞鸟在吗?"
老天!
管沙从我的手里一把抢过电话,跑到他的房间里关了门接。电话讲了很久,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偶尔会听到管沙的笑声,粗嘎而得意。过了半天他出来了,把电话往茶几上一放说:"等他们回来你要是敢乱说,看我不揍你!"
"嘿!"我说,"你不说我倒真忘了,我是一定要提的,你怎么可以把家里的电话号码随便告诉别人?而且是网友?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肤浅也很不安全?"
"你是女的怕被别人骗!我是男生我怕什么!"
"管沙!"我真受不了他,"你怎么这么下流!"
"当心你的措辞!"管沙看着我说,"淑女讲话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我讥讽地说,"刚认识就往网友家打电话的那种?"
"难道你在吃醋?"管沙看着我说,我疑心他脑子里长了鱼泡,真不是一般地不要脸。
"如果你敢告状,我就当你是在吃醋!"管沙得意洋洋地说,说完又把电视调到体育台上,声音开得老大,我想他是在心虚。
晚上吃饭的时候,管沙总是有意无意地看我,生怕我会说出点什么来。连天爱阿姨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他说:"你老看着然然做什么?"
"我哪有看她?"管沙欲盖弥彰地说,"我是想看看外面有没有下雨,我和肖东约好去师专打篮球。"
"你放心。"我一语双关地说,"雨看来是不会下,不过你也要小心,我们班有个男生前不久就是打球给闪了腰,到现在都没好,疼得龇牙咧嘴呢。"
"你不就是想我闪了腰吗?"管沙说,"我可是好身手,你要失望的。"
"你们在打什么暗语?"爸爸警觉地问。
管沙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我站起身说:"我吃完了,爸爸慢吃,天爱阿姨慢慢吃。"说完我就出了餐厅。不一会儿管沙就跟了出来,他压低声音对我说:"你别以为你抓到我什么把柄,你要说什么就说好了,没有真凭实据,谁会相信你?"
"我才不会像你那么无聊。"我说。
可是这件事还是很快被他们知道了。我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而是有一次天爱阿姨接到了那个女生的电话。那时是黄昏,管沙不在家,到小区的球场打篮球去了。天爱阿姨有些奇怪地说:"飞鸟?这里没这个人啊?"
我赶紧抢下她的电话说:"飞鸟,他不在家。"
那边很快就挂断了。
"谁是飞鸟?"天爱阿姨看着我问。
我支支吾吾地说:"应该是管沙吧。"
"他什么时候叫飞鸟了?"
"这是网名吧。"
"那刚才打电话的是网友喽?"
我不做声了,好在天爱阿姨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那晚天爱阿姨到管沙房间里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到客厅里去了三次都没有见她出来。我真担心,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告管沙的状,他不要怪我才好。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跟管沙一前一后地下楼,然后到车库里去推各自的自行车。管沙用龙头将我的车子一拦,很凶地说:"我一定会报复你的。"
"我什么也没说。"我说,"信不信由你,而且,我告诉你,我也不怕你报复。"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古怪,我心里无端地升出一丝寒意。
那天我放学刚回家,就发现家里到处撒满了打印好的一些文件,沙发上,茶几上,饭桌上,地板上……我一开始以为是爸爸的图纸,可是当我捡起一张来看的时候,脑子里立刻轰轰地乱响起来,那竟是我和自由如风的聊天记录!
天啦,管沙不仅偷看了它,还将它打印了出来!
我站在那里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最珍视的东西就这样被管沙粗鲁而无耻地践踏了,我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伤心,站都站不直,只好扶着沙发坐了下来。
然后我听到管沙说:"我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交网友的不止我一个,比我过分的人多得是!你很气愤被我拆穿了吧。看你那样儿!"他一定是得意极了,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你再笑?"我警告他。
他越笑越大声,异常做作。
我忍无可忍,顺手拿起桌上的花瓶就朝他砸了过去。他也许没想到我会那么狠,也没躲得及,水和花溅了他一身,花瓶掉在地板,碎成无数的碎片。
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就下来了。
那晚我哭了很久很久,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子哭过了。爸爸一直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哭,他没有劝我,只是不停地替我递餐巾纸。
我带着哭腔对他说:"爸爸,我想搬回旧房子住,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管沙已经知道他的过分了,他以后不会了。"爸爸说,"你给他一次机会?!"
"不!永远不原谅!"我恨恨地说,"永远永远不原谅!"
爸爸叹口气说:"那好吧,我不强求你,不过我也相信你,相信我的然然会是一个善良宽容的好姑娘。"
爸爸说完,起身走掉了,我在泪光中看到他的背影,好像有些苍老了。就在门被带起来的刹那,我不忍心地低下了头去。
QQ上的较量
冲突之后,我和管沙之间形同路人,有好长时间不说话。
奇怪的是,爸爸和天爱阿姨就像没看见一样,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他们要么不在家,要么就呆在房间里看电视,家里的气氛常常是死气沉沉的。我偷偷跑到书房去上网,自由如风的QQ关着。我通过服务器给他中转了很多条信息,就算他现在收不到,可是有个人说说心里话,我会觉得开心和释放一些。
管沙也溜进了书房,看到我在,把门一关走掉了。
我以为他去告状,可是他并没有。
我想他是不敢,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上次是花瓶,下一次没准就是菜刀,跟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那天是周末,放学后夏小丫又到我家来玩。天爱阿姨和爸爸都不在家,我们把夏小丫才买的周杰伦的演唱会拿出来放。她最近迷周杰伦迷得要死,我却是横听竖听也听不出来这人唱歌哪里好,简直跟和尚念经差不多。
不一会儿管沙回来了,夏小丫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说:"嗨,管沙。"
出乎意料的是管沙竟然没有摆出那张死人脸,而是以同样热情的口吻说道:"你好啊,喜欢周杰伦啊?"
"是哦,是哦。"夏小丫嗲嗲地说,"喜欢得要了命的哩。"
"我也挺喜欢。"管沙说,"他跟我同学肖东长得特像,丑是丑点,不过唱歌还确实是不错的,我喜欢《简单爱》,你呢?"
夏小丫逢到知己,开心得不知所措:"我喜欢《星晴》,喜欢《开不了口》,喜欢《爱在西元前》,哎呀,我说不出来他哪首歌我不喜欢……"
我掐掐夏小丫,示意她不许有那么多话。可是她毫不理会我,而是和管沙聊得火热。我从不知道管沙也可以有这么多话,我想他是故意气我,要么就是憋久了,太想找个人说说话了。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爸爸,他告诉我晚上和天爱阿姨有个宴会要赴,不能回家吃饭了,叫我们自己先找点东西填填肚子,他们晚上回来再给我们带夜宵。
我对着电话大喊大叫说:"我不要吃方便面!"有阵子我爸爸忙得要命,家里的钟点工又请假,我差不多吃了一周的方便面,现在一闻到方便面的味道就想吐。
"乖,将就点。"爸爸抱歉地说,"我们尽量早回来。"
我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对夏小丫说:"不留你吃饭了,我今晚也没有饭吃了。"
管沙突然笑了:"你以前没饭吃都是这样对着电话大喊大叫么?"
"我不想和你说话。"我恶声恶气地说,"你最好三秒钟内从我面前消失!"
他迅速地离开了,跑进了厨房。我想他也一定是饿得受不了啦。夏小丫没救地对我说:"我觉得管沙挺好的,你干嘛对他那么凶?"
我没好气地说:"他那么好,你陪他吃方便面去吧。我去换一下衣服。"
没想到夏小丫真的三步两步就跑进了厨房。
等我换好衣服下楼,出来闻到的却是蛋炒饭的浓香。难道是天爱阿姨回来了?我兴奋地跑到厨房里一看,眼珠差点没掉下来:挥动锅铲的竟是管沙!他炒饭的样子好像很专业,一粒粒金黄的饭在油锅里欢快地翻动着,末了,再撒上一把葱花,没了命地香,馋得我的舌头都快掉出来了。
他一边炒,一边还在跟夏小丫讲炒饭的要领!
夏小丫的脸上露出一副乱崇拜的样子。
炒好后,他很利索地盛了两大碗饭,把其中的一碗往夏小丫手里一塞,简单地说:"吃吧。"
夏小丫还算有点良心,问:"居然呢?"
"要吃她不会自己盛?"管沙说,"你是客人我才照顾你。""谢谢,谢谢!"夏小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自己盛就自己盛!我才不会客气,再说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啦,不吃白不吃!
于是,我们三人坐在餐桌的两边各自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夏小丫不住地夸管沙说:"你炒的饭还真好吃。"
"从小练出来的,"他得意地说,"不然天天饿肚子。"
"硬了点。"我打击他。
"你不是不和我说话吗?"他说,"我也不想和你说话。"
"我在和夏小丫说话。"我喝下一大口水说,"你不要自作多情。"
夏小丫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两个真是有趣哦,可以去演小品啦。"
"和他?"我说,"那我宁愿死掉。"
"和她?"管沙说,"那我宁愿自杀。"
"你们都这么想死,"夏小丫贼贼地说,"不如火拼一场,我来当裁判!"
这下轮到我和管沙都拿眼睛瞪她。
她委屈地说:"瞧,关键时候还是一家人同仇敌忾不是?哼哼。"
夏小丫走后我就想,管沙对别的女生好像和对我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他炒的饭确实是不错,从这点来说,他比我要能干一些。
我一边想,一边打开书房的门,才发现管沙早已经在里面了。听到我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地说:"今天你别想我让你,他们都不在家,你最好不要惹我,小心我K你。"
"你敢吗?"我近乎于挑衅地说,"你动我一根毫毛试试看?"
他却突然说:"上次的事就算了,我不计较了。"
什么叫他不计较了?这人真是好玩。
不过我倒是真的不想计较了,算了,过去了。
"今晚我让你。"我说,"不过我有个要求,以后在他们面前,我们要装模作样一点,我不想他们为了我们不开心。"
"他们是谁?"他明知故问。
"是我爸爸和你妈妈!"我很清楚地回答他。
"我不喜欢装模作样,也没有你装模作样那个本事。"他回答我说,"我可没有办法同你合作。"
我被他气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要是给夏小丫看到,一定会笑我到九十岁。
我在门边站了很久,看着正在兴致勃勃聊天的他,心里充满了愤恨。我打开家里的配电箱,一把拉下了电闸。
行,我不玩,不过你也别想玩。
整个家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管沙摸摸索索地从书房里出来,很快就找到了停电的原因,他很生气地对我说:"没想到优等生也做这种很无聊的事!""我是很无聊。"我很认真地说,"我的条件,如果你做不到,别怪我不客气,我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不信你再去玩,你玩一次,我拉一次!"
"居然!"他说,"我真要好好认识认识你!"
"对。"我说,"你最好明白我这人有多狠!"
"你别吓我,我管沙不是吓大的。我只是不想跟一个小丫头来真的,你别没数!"他也开始发火,声音越来越大。
我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他却说:"好吧,我答应。"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跑进了书房。
呀,看来和他聊天的那个人对他真的是很重要哦。如果他也像我一样,有了要好的网友,我们的电脑争夺战一定会无休无止地打下去了。找到一个机会,我央求爸爸再买一台电脑。我其实也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爸爸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有一个条件,新电脑要让给管沙用。我没意见,再说,那台也不旧么,我还用习惯了,不想换别的。
不过我还是问爸爸:"你怕他?"
"怕?"爸爸笑了,"何出此言?"
"你总是迁就他!"
"那该叫爱吧!"爸爸纠正我说。
"你为什么爱他?和爱我一样吗?"我也有些酸酸的。
"你呀!"爸爸敲我脑门一下说,"天爱阿姨待你不也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爸爸说得也对,我就不再吱声。然后我听见爸爸对我说:"然然,我们从此是一家人,爸爸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行吗?"
我点点头。
新电脑搬进管沙房间的时候,他有点心虚地看了看我,看得出来他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得寸进尺地对天爱阿姨说:"要能上网啊,不能上网没意思!"
"可以!"爸爸说,"不过和然然一样,只能在周末上,时间不可以太长!"
"是您定的规矩?"他问爸爸,眼睛却看着他妈妈。
"是我定的!"爸爸淡淡地答,声音里却有挡不住的威严。我在心里暗暗为爸爸鼓掌,静观管沙的下文。他却并不为此事争夺,而是卖弄地说:"家里两台电脑要同时上网恐怕需要网卡吧,不然上不起来的。"
"这个你放心,"爸爸诙谐地说,"你先用着,若有不当之处我们再商量?"
我吃吃地笑。
管沙无趣地走开了。
真是一个无趣的人,像这样的人别说生活中没朋友,在网上和人聊天也一定吃不开。
周末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上了网,刚上线自由如风就给我发话说:"笑笑,你好吗?我很担心你。"
"还好啦!"我说。
"那你不笑一个?"
"^-^"
"笑得真甜!这才人如其名么。"
"我好像有点原谅管沙了。"
"那好啊,男生最服的就是大度的女生!"
"你觉得我大度么?"
"对!"
"那么你也服我喽?"我呵呵地傻笑。
"服服服!"自由如风由衷地说,"I服了YOU!"
他的嘴真是甜,我也服了他。不过我才不要管沙服我,但是我开始对管沙好奇,因为爸爸他们不在的时候那个女生总是打电话给他,有时一聊能聊上半个多小时。
和管沙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呢?我真是好奇啊!
于是趁管沙出去打球的时候偷偷查了他的QQ,上面只有一个好友,叫"安妮".
不用说,一定是那个打电话给他的女生。
只是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被他删掉了。这个管沙,也不是那么笨的啊。
只是这个"安妮"一定挺笨的,和管沙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聊的?我和自由如风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互相通过电话呢,尽管我一直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也许我真的不了解管沙。
我决定在网上会会他。
这个决定让我觉得非常刺激。我在明处,管沙在暗处,我可以好好地研究一下他,真不是一般的刺激啊,呵呵!
为了和他套上近乎,我特别申请了一个新的QQ,改名叫自己"北方的猫鱼".
可能那时管沙正无聊,我一呼他,他就上了钩。
那天的对话是这样的:
"飞鸟飞鸟,我是猫鱼,我是猫鱼!"(新颖的开场白,我就不信吸引不了他。)
"呵呵~~收到!猫鱼猫鱼,我是飞鸟,我是飞鸟!"(反应挺快!打字速度也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慢啊!看来这小子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笨。)
"为什么要叫自己飞鸟?"(这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叫自己猫鱼?"(他居然不上当!)
"那么好吧,擅长聊什么?"(这叫先下手为强!嘿嘿~~)"全能手!这样,我先考考你的智商?"(看来他也不示弱!)"好吧,放马过来!"(我才不怕他!)
"请问口吃的人做什么事最吃亏?"(这小子在搞什么?不过这么弱智的题可别想难倒我!)
"打长途电话!"
"厉害啊!"(我可以想象他眼珠快掉下来的傻样!)
"刚才那题简单,现在再出一题:什么东西一直在来,但却从没有真正地来过?"(原来管沙在网上就喜欢和别人玩这个?真是弱智啊!)
"好运?"(瞎猜一个再说!)
"你这么消极?是不是命不好啊?"(逮住机会就损人!)
"那么爱情?"(我故意逗他。)
"你渴望爱情?"
"不可以吗?"
"可以,小女生的通病!哈哈哈~~~"
"那你说答案!"
"轻易让你知道答案有什么意思,你慢慢想吧。"
"你真无聊呃!"
"你看出来了?"
"还有点皮厚!"
"厉害!又被你看出来了!"
……那天和管沙聊的时间不算长,那个叫"安妮"的女生上来后,他就没有心思和我说下去,我们很快说再见。不过我对管沙有了新的认识,我觉得他在网上比生活中要更有趣一些,或者说:更聪明一些。还有一点时间,我转头找到自由如风,聊了一会儿以后,我问他觉得自己在网上和网下是一样的吗?自由如风呵呵地笑着说有点不一样,我问哪里不一样?他说他在网上更狡猾,在生活中见了漂亮的女生会不自在。
"为什么会不自在?"我穷追不舍地说,"你们男生是不是特在乎女生的容貌?"
他嘿嘿笑着说:"好像是的呢。"
"肤浅!肤浅!"我挺不服气。
"当然啦,"他又补充道,"外秀还要内秀,就像你这样最好啦。"
"你怎么知道我是那样的?也许我是丑八怪也不一定!"
"那么,告诉我你漂亮吗?"
"这很重要吗?"我真失望他这么问我。
"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像天仙一样美。"他飞快地说。
我并不太习惯被男生这样赞美,怔了好一会儿。
"笑笑,你在想什么?"他问我。
"我在想也许我们有天真的会见面,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失望呢?"
"怎么会!"自由如风说,"要不你发张照片给我看看?"
"不。"我很本能地拒绝了。
"要不你给我电话号码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不。"我还是不肯。
"你不相信我吗?"他很失望。
"不是不相信。"我说,"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那好吧。"他不再强求我,而是安慰我说:"我很喜欢和你聊天的感觉,我觉得这种感觉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无所谓。"我知道自由如风一定是在瞎想了,也许他在想我真的是丑八怪,甚至残废也不一定。
哎,这就是网络,让你没有办法完全真实地靠近一个人。一切都隔着面纱,哪怕是近在咫尺,也不会知道是彼此。
就像我和管沙。
管沙一直都不知道那个和他聊天的"北方的猫鱼"是我。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变态呃,居然喜欢上用这种方式去了解一个人,要是管沙知道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气得当场死翘翘也不一定。
可是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他管沙那么怪呢?
嘿嘿,我对一切怪的东西都有研究的兴趣!
居然成了同班同学
我所在的学校是我们市最好的中学。
班上每个同学都各有绝招,不过我最欣赏的是我们的班长罗薇。她是一个外表温柔做事干练果断的女生。都说女生之间很难有真正的欣赏,但我是真正地欣赏她,觉得她是女生中的女生,连她说话的样子都非常地喜欢。刚进高中时我曾经和她一起竞选班长,虽然只是一票之差,但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们的班主任老刘是个很精明的女人,星期一刚一上学,我便被她请到办公室谈话。
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后,老刘说:"居然,我已决定让你接替罗薇担任班长这个职务。希望你可以负起责任来,让我们班越变越好!"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脸上尽量露出宠辱不惊的表情。然后我说:"刘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罗薇的班长不是当得好好的么?"
"是她主动提出辞职的。"老刘说,"当时你和她竞争,以一票之差落选。现在由你来接任,我想同学们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有意见。"我低着头说。
"为什么?"老刘说,"通过我对你的观察,你是一个很热情大方又很有能力的同学,我相信你会做得比罗薇更好。"
"我还是有意见。"我固执地说。
"说说看?"老刘倒是蛮有耐心。
"上次我输得心服口服,我想班长还是民主选举的好。说不定大家心目中有更好的人选呢!"
"好吧。"老刘说,"民主选举就民主选举,不过我们先说好,你要是被选上了,可一定要给我好好干!"
"成交。"我说。
说完了怕老刘说我油嘴滑舌,赶快看她一眼,好在她并没有在意。其实我平时说话并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常常在家和管沙斗嘴才闹成这样子,看来管沙也在潜移默化着我,我一定要小心为妙。
我走到教室门口,早读课刚下,罗薇正从教室里走出来,我情不自禁地喊住她说:"罗薇!"
她朝我笑笑说:"有事吗?"
"哦,没有。"我说,"你今天穿的是新衣服吧,蛮漂亮的。"
"真的吗?"罗薇微笑着说:"有人说稍微花了一点呢。"
"谁这么说,真是没眼光。"我拍她一下,进了教室。
夏小丫朝我挤挤眼。
我回头看看罗薇的背影。我真的蛮喜欢罗薇的,她成绩很好,人也漂亮,不是那种骄傲的女孩子,做起事情来也挺有魄力的。我真搞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辞职。
夏小丫溜到我边上来,附耳对我说:"老刘是要你当班头吧?"
"消息真快啊。"我说,"你真比美国特工还要厉害!"
"承让承让!"夏小丫说,"你一定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辞职吧?"
我看着夏小丫:"你都知道了?"
早自习你不在,错过好戏了!"夏小丫说,"有人给她送早点到教室里来呢,不要太浪漫哦!"
"谁?"我说。
"高二的帅哥纪涛啊!"夏小丫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罗薇这就叫'宁要王子不要江山'."说完后纵声大笑。我真想一把捂住她的嘴,但是怕这样一来引起更多人的注视,只好低声对她说:"别瞎说,行不?"
"我是那种瞎说的人么?"夏小丫说,"这个秘密呀,很快就会成为全校皆知的秘密了。"
夏小丫的情报还真是属实。没过几天,罗薇就开始和纪涛在校园里公开地出双入对了,两人连做完课间操也硬要穿过闹哄哄的人群挤在一起走两步才甘心。
用老刘的话来说:罗薇是中了魔了。
难道,这就是爱情?
我不太明白。我的想法和罗薇是不同的,我不喜欢像纪涛那样的男孩子,太帅,就难免显得太肤浅。我喜欢的男孩子不用太高,也不可以太胖,但一定要有丰富的内涵,说起话来也不要太快,头头是道就行。
比如,像我爸爸那种。
而且,我也绝不会和他在公开场合下招招摇摇,那是多没有水准的做法啊!我看老刘说得一点也不错,罗薇她简直就是中了魔了。
民主选举在下午放学后举行,黑板上有四个人的名字,其中当然也包括我的。老刘说,这次我们不竞选了,反正进校这么久,大家都应该非常地了解啦。我们采取无记名投票的形式,谁的票数多,谁就当选。
四个候选人都是老刘自己定的,我觉得她真有些阴险,因为其他三个对我根本就不构成任何的威胁。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让我做班长了。
如所有人所料,我以绝对的票数当选。
夏小丫远远地给我做过来OK的手势。
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选举结束后,老刘又把我叫到办公室谈了很久的话。我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她说我是一定会让她放心的,罗薇的事情实在是让她的面子有些过不去。我仗义执言说其实恋爱和当班长根本也没什么关系,再说还可以再做做罗薇的工作么,她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学生。
老刘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做工作,我嘴皮都快磨破了。是她自己非要辞职的。"
"好吧,"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说,"我会尽力做好班长的工作,不辜负同学和老师的期望。"
"这就对了。"老刘说,"可别再让我受打击。"
我怏怏不乐地骑车回家,途经市民广场的时候,看到罗薇正和纪涛手牵着手在滑旱冰。他们的冰鞋都非常漂亮,两个人滑翔起来,是一道非常亮丽的风景。
我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车。
罗薇看到我,笑笑地拉着纪涛一起溜过来,对纪涛介绍说:"这是我们班的才女居然,从今天起她接替我做班长啦。"
纪涛很友好地向我问好。
我有很多的话想跟罗薇说,可是纪涛在我也只好把它们都吞回肚子里。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他们已经在吃饭。天爱阿姨见我回家了,赶紧替我把饭盛好说:"然然该饿了吧,我们等不及先吃了。"
"饿得都站不动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遇到了什么事?"爸爸说,"这么晚回家,脸色又这么难看。"
"不提了,"我闷闷地说,"我当班长了。"
"那是高兴事儿啊。"爸爸提高嗓门说,"你上次没竞选过别人不是还不服气的吗?"
"那次是竞选,可是这次像是捡来的。"我说,"我不高兴。"
"捡的班长?"天爱阿姨打趣说,"什么时候也让我捡个局长当当才痛快呢。"
"别听她胡扯!"一直没发言的管沙终于插话了,"其实我知道,有的人心里还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子了呢。"
"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地肤浅?"我心里不开心,正好拿管沙出气。
"我是肤浅。"管沙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复杂,了不起。"完了又忿忿不平地加上四个字说:"贪官污吏!"
我们都奇怪地看着他,觉得无缘无故地把这个帽子扣到我头上来实在是太离谱了。
"不是是什么?"管沙说,"我们班的班长每天都要受贿,谁不给他好处,他就到老师那里去打小报告。"
"学校里也有这种事?"天爱阿姨的职业病又犯了,"那他都收些什么礼物啊?"
"我哪里知道,"管沙说,"我又不是当官的。当官的都是蛋白质。"
"什么意思?"天爱阿姨说,"什么叫蛋白质?"
"笨蛋白痴加神经质。"管沙得意地说,然后哈哈大笑。
"别听他胡扯。"我说,"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算什么本事!"
管沙对我扬扬手中的筷子,他就会这一套,不过我一点也不怕他,因为他并不敢真正地动我。
纸老虎而已,呵呵。
天爱阿姨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学校也够呛,看来转学的事情要抓紧。"
管沙很紧张地说:"我不要转学!"
"你以为转学那么容易?"天爱阿姨凶他说,"我还得去为了你求爹爹拜奶奶,去塞包袱扔银子!"
"你是共产党员,别为了我做腐败的事!"管沙推开饭碗,义正严辞地说,"至于我个人的事,不用您太操心啦!"
"死猴样!"天爱阿姨望着他的背影骂道。
我看书心不在焉,一个晚上都在想一个对我来说陌生而遥远却又充满了诱惑的词:爱情。
爱情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么?让一个原本好好的女生放弃一切,只为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要是有一天我也喜欢上了一个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会奋不顾身,或是让他在众目睽睽下牵着我的手?
如果是自由如风,我会愿意吗?
会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其实我知道在别的很多学校,男生和女生要好是非常司空见惯的一件事情。只是在我们这样校风严谨的学校里,罗薇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些代价了。
是啊,我们学校是有名的重点中学,我无法想象像管沙这样自由散漫的人到我们学校里来念书,那是绝对要水土不服的啊!我并不太同意天爱阿姨替他转学的做法。我也知道要转到我们学校来绝非易事,管沙也许也知道这一点,他根本就不把他妈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我和管沙都低估了天爱阿姨的办事能力。
仅仅半个月后,天爱阿姨就喜滋滋地拿回来一大摞文件说:"转学的事情办得意想不到的顺利,马上管沙就可以到居然她们学校念书了!"
爸爸拍她马屁说:"我早知道会顺利,谁敢不给天爱面子?"
天爱阿姨照单全收:"那是,那是,市长都说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市长?
挺大的官哦。
看来天爱阿姨真的是很有面子呃。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说:"那么管沙会在哪个班呢?"
"我希望会是在重点班,虽然他的成绩差了一点,但是他挺聪明,在良好的学习环境下会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那就是……"我吞吞口水说,"会和我在一个班?"
"对!"天爱阿姨说,"班长大人以后要多多照顾你哥哥。"我的天啊!
我的老天啊!
我躲到我的小房间里,但愿管沙回来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不会掀翻我家的屋顶。
我听到他回来,也听到天爱阿姨和他说话。奇怪的是一直到吃完晚饭,管沙都没有表现出不正常。难道天爱阿姨还没有告诉他?我家的露台很大,爸爸把它设计得非常漂亮。晚上的时候我学习累了,都会到露台上去晃一晃,眺望一下天空里的星星。这时已是春天了,夜不再那么地凉,轻柔的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袭进我的鼻孔。我使劲嗅了嗅,抒情地伸了伸胳膊,这时听到边上有个声音说:"拜托,别搞得自己像广告明星一样。"
我吓了一大跳。
该死的管沙,他不是从来都不来这里?我掉过头看到了他。他躺在沙发上,像个公子哥,嘴里居然还叼着一根香烟,红色的烟火在夜色里一明一灭。
"你——你想气死天爱阿姨?"
"不想她气死就不要大喊大叫!"管沙流里流气地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连烟圈都会吐了,看来烟龄一定是不短了。
这个阴险狡诈的管沙!
"你不可救药了,管沙!"我说。
"要是我妈知道这点就好了,"他说,"就不会硬把我塞到什么鸟重点班受那个鸟罪了。"
我把耳朵紧紧地捂起来,但他的话还是让我听见了,他正在嗤之以鼻地说:"得了,装什么清纯!现在的女孩子,还有几个是清纯的!"
我不想再理他,正打算回房间,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差点尖声叫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捂住我的嘴,又飞快地放开我说:"镇定!镇定!别大惊小怪的,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谈谈就谈谈。
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在他对面坐下来说:"有屁快放。"
他说:"你说我妈是不是神经搭错了?"
"不是。"我说,"她爱你才会这么做。"
"她是被你爸爸影响了,你爸爸是个老蛋白质,你是个小蛋白质。她天天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管沙,你说话公平一些。"我听了他的话都懒得生气,我叹口气说:"你实在是有些蠢。"
"我要离开这个家。"他正儿八经地说,"这是迟早的事。"
"难道你要离家出走?"我说,"这一套早就过时了。"
"你才蠢。"他突然变得很认真,"我说的走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走,我要和我妈妈一起走,你不明白吗?"
"管沙,你什么意思?"我被他吓住了。
"我的意思很明白,"他胸有成竹地说,"我要他们再离婚。"
"你疯了!"我站起身来说,"我跟一个疯子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以为我没有办法做到吗?"他看着我,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说:"要不我们打个赌?"
我吓得又赶紧坐下来,压低了声音说:"管沙,我警告你,你不可以乱来!"
"哈哈。"他说,"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好吧,"我说,"我怕你乱来,我怕爸爸和天爱阿姨不开心。"
"也有办法可以解决,"他说,"除非你劝说我妈改变让我转学的馊主意。"
"你怕什么?"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有什么好怕的?"他嘴硬。
"你自己成绩差,怕比不上我!怕到我们学校丢脸!怕被别人瞧不起!"我一针见血地说到他的痛处。
他狠狠地一拍面前的小茶几说:"居然,你给我注意点!"
爸爸正出来上卫生间,他听到露台上的响动,走过来看到我们,说:"不复习功课都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管沙迅速地把烟藏到身后。
"没什么,"我赶紧掩饰说,"我在和管沙聊天。"
"哦?"爸爸扬扬眉毛说,"那就继续聊,我这个老头子不打扰了。"
爸爸走后,我就指着他手里的烟说:"你还是怕我爸爸的哦,不然藏什么藏啊,光明正大地抽就是。"
"说穿了我是怕我妈不高兴。"管沙说,"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怕这个。"
"那你就听天爱阿姨的话啊,别再让她伤心了。"看来管沙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我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你们班怎么样?"听他的语气,他开始有点让步。
我很高兴地说:"很不错,你来了就知道了。"
"你真愿意我到你们班上去念书?"他不信任地问我。
"谁去我都欢迎。"我淡淡地说,"同学嘛,谈得来就多谈,谈不来就少谈些。"
"哼。"他说,"别以为我怕你们这些尖子生,我是不喜欢你们,你知道吗?"
"没有人奢望你喜欢。"我打击他说,"你别自我感觉太好。"
"尖子生都是牙尖嘴利的,就像你这样。唉!"他叹气说,"算我命苦。"说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我说:"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进去看书了。"
"我又不是当官的,你要走就走,跟我汇报有什么意思?"他转开了头,装作看天上的星星。我朝着他的后脑勺挥了一下拳头,跑开了。
有一天趁他不在的时候,天爱阿姨悄悄问我说:"管沙有没有跟你聊起过转学的事?"
"说过两句。"我轻描淡写地说,"他问我们班怎么样。"
"那就好,"天爱阿姨面露喜色地说,"然然,你和管沙相处久了就会更了解他,他其实也是一个很上进的好孩子呢。"
"管沙要是亲耳听你这么说,一定很高兴。"我说。
天爱阿姨只是笑笑。
她真是一个好妈妈,疼管沙疼得没话说。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我们正在进行英语早读的时候,老刘带着一个人进了教室,他个子很高,抱着一个篮球,一直埋着头不看我们。
老刘说:"这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他叫管沙,我们鼓掌欢迎。"
我带头鼓了掌。
我没想到的是老刘竟然会安排管沙跟罗薇同桌,还把以前和罗薇同桌的朱立勇调到了最后面一排。朱立勇好像有些不情愿,不过他也没敢说什么。
管沙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到罗薇的旁边去了。
夏小丫用手指着我,小声地惊呼:"管沙,管沙!"
好像管沙是什么大明星一样。
对的,他就是管沙,我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哥哥。从现在起,我要和他在一个班上读书了,看他那副跟谁都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搞不好啊,家里的战役还要蔓延到学校里来。
真不是一般地头疼!
都是管沙惹的祸
管沙在我们班上完课后的第一天,我刚回到家里,天爱阿姨就万分紧张地把我拉到一旁问:"怎么样?管沙的表现如何?"
我愣了一下说:"还好。"
"什么叫还好?"天爱阿姨不明白了。
我只好实话实说:"他一天也没讲话。"
"啊?!那他人呢?"
"可能在打球吧,他骑车比我快,要是不打球,早该到家了。"
"他一个人都不认识打什么球啊。"天爱阿姨忧心忡忡地说,"然然啊,我看你要多多帮助他,要让他多跟别人接触接触。"
"好好好。"我安慰她说,"这才第一天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真是个好班长。"天爱阿姨捏捏我的脸,又不放心地问我说:"他上课听讲了没有?"
"应该听的吧,"我说,"我们班上课挺安静,再说他坐在我后面,我看不见。"
正说着呢,管沙回来了,看了看我,喊了他妈一声。天爱阿姨又问他说:"今天感觉如何啊?还习惯吧?"
"不是早有间谍向你汇报过了?"管沙说,"我想你没有必要再问我了。"
"妈妈问问也不行?"天爱阿姨把他的书包拿下来说,"慢慢地你就会适应了,你要有点耐心。"
"谁说我不适应?"管沙一面答,一面拿眼睛看着我说,"多谢你们费心了,我不知道有多适应!"
天爱阿姨只好习惯性地朝我耸耸肩。夏小丫的嘴巴是天下最大的嘴巴,管沙来我们班上课没几天,大家都知道了我跟他的关系,也知道了他的妈妈,我的继母就是电视上那个著名的节目主持人天爱。有同学开玩笑地跟他要天爱阿姨的签名,他在后面很大声地说:"跟居然要去吧,那些女人的东西我不喜欢搞来搞去的。"
我扭过头,看到他在教室里抽起烟来。
我跑到他面前说:"请你把烟灭掉。"
"你搞搞清,"他说,"这又不是在家里。"
"正因为是在学校,我才管你。"我说,"你要是再抽,我马上打电话给你妈妈。"
"我妈妈不就是你妈妈吗?"他哈哈笑着说,"你打去。"
我往学校的公用电话亭走去,还没走到呢,被他三下两下撵上来,拖住我说:"喂,你就不能给点面子?"
"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面子?"我问他。
"好啦,"他把烟头往地上一踩说,"我怕了你,不抽了还不行吗?你得让我妈多活两年,不然你也没那么多鱼香肉丝吃!"
什么狗屁逻辑!
我正色说:"你要是在学校里乱来,我不会饶了你的。"
"不知道谈恋爱算不算乱来呢?"他仰起头说,"我倒是想找个优等生来谈谈恋爱,不知道感觉会是什么样?"
恬不知耻!
但是我知道管沙不敢,他的色胆几乎等于零,我就看到过他跟他的同桌,我们学校有名的美女罗薇聊天,脸红得像猪肝,声音小得像蚊子,差点没把我笑死掉。
夏小丫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居然,我发现一个新情况!"
"什么情况?"我问。
"我觉得管沙对罗薇很有好感哦,你知道吗?管沙还让我替他去问一下罗薇的QQ号呢!"
"真是癞蛤蟆……"我没往下说下去了。
罗薇和纪涛的事情全校皆知,罗薇为了纪涛连班长都可以不当,管沙怎么可能有什么机会呢?
还好,一个星期过去了,除了有一天管沙因为不肯穿校服跟我起了一点小冲突之外,我们相安无事。可能是他天天在篮球场上蹦?的缘故,管沙竟然被校篮球队看上了,几天后他还参加了校篮球队的一次比赛。他的球打得真棒,把来势凶猛的三中杀了个片甲不留。那天参加比赛的还有纪涛,我和罗薇,还有夏小丫在场边差点喊破了嗓子。管沙真的是全场的明星,我第一次发现他有点帅,特别是扣篮的时候,还真有点"飞鸟"的意思呢。
晚上我有些兴奋地把管沙在球场上的表现告诉了天爱阿姨,她笑弯了眼睛,对我说:"转学真是明智之举呢,我偷偷地观察过了,他房间熄灯的时间都要比以前晚得多,说明他也知道用功了,离你们太远面子上也过不去。"
可是我老是怀疑管沙,他能这么快就脱胎换骨?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晚上根本就不在看书,搞不好违背爸爸的命令在偷偷上网呢!
不过,只要他在班上的表现还过得去,我心里就轻松多了。
自由如风说他真是非常羡慕管沙,要是能和我在一个班念书,天天被我管着也心甘情愿。我问他是不是真的愿意被女生管,他迟疑了一下说,要是被自己喜欢的女生管,那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我听出他的话中话,送了他一个笑脸。
他开始得寸进尺,又问我要电话号码。
"等你高考后吧。"我说,"等你考完,我一定和你通电话。""我想考你那里的大学,这样我就可以早点见到笑笑了。"
"有什么好见的?"我矜持地说。
"那是我的事。"自由如风近乎蛮横地说,"我自有打算。"我不知道他说的打算到底是什么?可是我怕他再说下去,我很快和他说再见,然后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我看着妈妈的照片,低低地问她:"妈妈,我是不是还是一个好姑娘?这样的交往是不是不该再继续下去?"
我想我是真的有些怕,我下了好多次决心不再上网了,可是到了周六的那个时间,我却又不知不觉地打开我的QQ,等待他上线与我笑着打招呼。
每次和自由如风聊完后,心里总有一些自己觉得是肮脏的念头,但是我没有办法赶走它。星期天我正在看电视,家里的电话响了,我顺手接起来,好像是安妮的声音,找管沙。我说:"你等等。"她却突然喊住我说:"哎,是居然吧?"
我愣了一下,那边笑起来说:"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是我,罗薇。"
这下听出来了,真的是罗薇。可是她为什么会找管沙?
"找你也一样呢。"罗薇柔声说,"我答应管沙提醒他周一别忘了带政治书,不是调过课了吗?他说他记性不好。"
"你别理他。"我说,"他神经病。"
"他是有些好玩,"罗薇说,"那就这样,你记得告诉他啊,明天见。"
"明天见。"
挂了电话我敲开管沙房间的门,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休息。我朝他喊道:"罗薇刚才打过电话了,提醒你明天别忘了带政治书!"
他一翘就起来了。
"挂了。"我又说。
"你!凭什么挂我电话?"他好凶的样子。
"是她叫我传话,然后就挂了,我有什么办法?"
"以后我的电话你不要接!"他恼羞成怒。
"我还不耐烦接!"我砰地一声重重带上他的门。天爱阿姨正好经过,吓了好大一跳说:"怎么了?管沙又怎么了?"
"没怎么。"我说,"他反正没有一天是正常的。"
天爱阿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真不知道她怎么笑得出来。我觉得她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乐观的人,最想得开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出状况的儿子还能挺得住。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在大操场上,放学高峰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管沙和罗薇的男朋友纪涛打了起来。两人从一开始就打得很凶,你挥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然后又死死地抱在一起,像在表演日本柔道。
我冲了上去。当时罗薇也在,她拖住了纪涛,我则死死地拽住了管沙。管沙喝斥我说:"放手!我今天不教训这小子,我不姓管!"
纪涛也大声喊叫着:"来啊,来啊,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
都搞得自己像黑社会一样。
直到罗薇放开纪涛,站在一旁嘤嘤地哭起来。
他们都慌了神,我也慌忙地劝罗薇。我对那两头红了眼的狮子说:"不想大家看笑话,你们就赶快走!"
然后我拉着罗薇回到了教室。
"怎么回事?"我问罗薇。
"我跟纪涛分手了。"她说。
"啊?"我说,"为什么?"心里却飞快地想:"这和管沙有什么关系呢?"
"不为什么,"罗薇抹干眼泪,笑笑说,"觉得倦了。"
"可是你付出那么多的代价。"我说,"值得么?"
"等你恋爱了,你就会懂了。"罗薇说,"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谈不上值得不值得。"
"那么,"我还是忍不住问,"这和管沙有什么关系呢?"
"管沙是个好心人。"罗薇说,"我没见过比他更义气的男生。"
"啊?"我再次惊讶无比,可是罗薇不愿意多说,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往下问了。
"所以说爱情是没有道理的!"罗薇最后说,"居然,我真羡慕你。你总是没有心事的样子,天天都快快乐乐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天我和罗薇一起骑车回家,我们在路口分手,她的背影优雅地远去,我停在那里看了很久。
看来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变幻莫测,不是我们这个年纪所能操纵的啊。我一面思考着,一面在心里阻止着自己对自由如风的思念。
我是有点想他,但是我是没有权利思念什么的,我对自己说。
他不过是一个网友而已。回家后,我上了饭桌管沙才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我来不及问他任何话,只好在饭桌上跟爸爸和天爱阿姨讲起罗薇和纪涛的故事,想听听他怎么表态。
"恋爱,"管沙说,"狗屎。"
天爱阿姨的筷子重重地打在他头上,他嗷嗷地叫起来。
"你敢说你一辈子也不要恋爱?"我说,"你敢说吗?你少装正人君子!"
管沙用筷子指着我,眼睛看着他妈妈说:"这个人这么不要脸,你为什么不打她呢?"
天爱阿姨说:"然然说得对呀,你总有一天要娶老婆。你要是总是这样啊,当心将来没人肯嫁给你!"
"不跟你们说了!"管沙忿忿不平地放下碗说,"一群女流氓。"
爸爸哈哈笑着,对着管沙的背影说:"男孩子开窍么就是要晚些。"
天爱阿姨也笑。他们一边笑,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好像我开窍就早得不得了一样,搞得我差点红了脸。虽然我和管沙在一个班念书,但我们上学放学从来不在一块儿。他骑车快,我骑车慢,所以他早上比我多睡十分钟,还可以比我早到学校。不过我发现最近他不骑车了,而是踩着滑板上学。我常常骑到半路就会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像箭一样地从我面前冲过去。我不知道他是何时练就这身本事的,滑得又快又好,在人群和车流里飞快自如地穿梭着,要是天爱阿姨看到,肯定会吓出心脏病来。
那天英语老师留堂,我们放学已经相当晚了,我和夏小丫在岔路口告别后就飞快地往家骑。我家所在的小区是市里最好的模范小区,但是在城边,有一小段路不算很安全。听说最近常出现小流氓抢钱的事,为了这个天爱阿姨不止一次地叮嘱管沙,要是放学晚一定要和我一起回家。其实我并不怕的,或者说,我宁愿被抢钱,也不愿意跟他一块走!
一天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夜幕快要降临的这一刻,远远的天被烧成浅浅的红,空气中有属于黄昏的最特别的气息。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踩着我的单车,突然看见前面有好几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正围成一团,齐心将一个人推倒在地。那个倒在地上正被痛殴的人不是别人,竟是管沙!他一边被打,还一边死死地抱住他的滑板不放!
寡不敌众,管沙眼看着就要吃大苦,可是路过的人竟无一人停足相助。我的第一反应是打110,可是四周一个电话亭也没有!我一看没办法,只好骑着我的单车,朝着那堆人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喊:"住手,都给我住手!快让开,警察来了!!!"
我的车技很一般,车子冲快了自己首先就歪歪扭扭起来,我就那样不要命地歪歪扭扭地朝着他们冲了过去。我想首先是我的尖叫把他们吓住了,他们都扭过头来看我,而暂时忘掉了地上的管沙。
管沙乘机站到滑板上,哧溜一下跑得老远,朝着他们做手势说:"来啊,有本事的来追老子啊!"
"你这个神经病妞!"一个男生朝我挥挥拳头说,"老子连你一块儿打!"我看架势不对,脚一踩单车,龙头一转,也一哧溜老远。管沙朝我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车,嘴里喊着:"龙头扶稳!走!"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车被他这么一带,像是快要飞起来。我继续尖叫,叫声里夹杂着害怕和兴奋,飞速前进的感觉真是新鲜极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以奇怪的姿势一起闯进了小区的大门,一直闯到我家的车库里。
"他妈的。"确定安全后,管沙从滑板上跳下来,对我说:"是纪涛那小子的人。想跟我斗,没门!"
我吓得三魂少了二魂,七魄丢了六魄,只剩下一魂一魄的我喘着气骂管沙说:"都是你惹的好事!你被别人打死我也不该管!"
然后我开始感到疼痛。我低头才发现我的腿被自行车蹭破了好大一块皮,正在往外汩汩地冒着血珠,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哎,你别哭啊,哎,你别哭啊!"我这一哭他慌了神,像没头苍蝇一样地在我面前乱晃。实在没办法了,他突然说出一句话道:"我洗一个月的碗好吧,你别哭了,行不行?"
家里的碗是我和管沙负责洗的,一人一个星期。我觉得这个交易相当不错,于是就哭得更厉害了。他果然上当,说:"两个月,两个月怎么样?"
"好。"我止住哭声说,"成交,小狗才赖!"
他哭笑不得地盯着我。
回到家我们没敢说真话,就说是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的。天爱阿姨非要带我去医院,我不肯,这点小伤就去医院实在是小题大做。不过擦药的时候真的很疼,我又不小心流了点泪。有了天爱阿姨,爸爸好像一点也不为我担心,还坐在那里慢吞吞地责备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娇气?"
"不是的。"管沙替我说话说,"擦这种药本来就疼,我妈手脚又重!"
天爱阿姨和爸爸都奇怪地看着他。他扭扭脖子说:"以前我碰伤了,我妈都是这样替我擦药,我能不知道吗?"
我在心里偷偷地笑。
晚上,很晚了,忽然有人来敲我的门,敲得很轻。我打开门,是管沙,他真的是越长越高了,立在那里像个铁塔。然后我听到他说:"谢谢。"
"嗯。"我答,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管沙和安妮的约会
管沙被打后我找了罗薇,我问她到底是为什么?
罗薇沉默了很久,然后对我说:"我保证不会再出事了,我向你保证。"看来她并不愿意多说,我只好说:"不出事就好,其它的我也管不了。"
"你真勇敢。"罗薇说,"要是我不一定能做得到。"
"我别无它法,而且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跟我是一家人,我岂能看着他被打?"
"居然,你真好。"罗薇夸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孩子。"
"过奖啦。"我说,不过被罗薇夸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这时是春天,春色已经很美了,从我家的落地长窗看出去,到处是一片烟雨蒙蒙般怡人的绿。阳光灿烂的周末的中午,我在客厅里喝水,不一会儿管沙也出来了。家里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突然问我说:"你有相熟的网友吗?"
"有。"我懒懒地答。
"你会考虑跟他们见面吗?"
"暂时没想过!"我好奇地说,"难道你想干这事儿?"
"不可以吗?"管沙说,"难道我长得不够帅?我怕什么呀!"
真是臭屁到了极点。
"是啊,你帅,关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要是你,会不会爽约?"
"我要是答应了就一定不会!不过,你在网上认识的那些女生可不一定有我这么高的素质!"我打击他说,"说不定是个男的也不一定啊,网上的事你怎么可以相信那么多呢?"
"谁说我信的?"管沙瓮声瓮气地说,"我又不比你傻,不劳你费心。"
"是不劳我费心,我也不想费这个心,以后有事少问我!"我翻着一本书,轻描淡写地说,"祝你和恐龙约会愉快!"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盯着我说,"你怎知就一定是恐龙?"
"那么祝你和漂亮安妮约会愉快?"我讥讽他。
"你怎么知道是安妮?"管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警觉地问我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快讲!"
"其它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抬起一张笑脸对他。
"有兴趣和我一起赴约吗?"管沙忽然问道。我被他的邀约吓了好大的一跳,第一反应竟是想去!见网友,何况是管沙的网友!我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生会对管沙感兴趣,以及管沙会对什么样的女生感兴趣。可是他为何要约我同去呢?我疑心他是恶作剧。在没弄清他的企图之前,我尽量不动声色。
"想不想去?"他还在问。
"你有什么企图?"我索性单刀直入。
"老实说我怕被人骗。"
"我可以做什么?"他越说我越糊涂。
"万一我要是不肯见她,你就替我见,就说我有事不能去,如何?"
"哈哈,你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帮你!"
"当然有条件的,你帮我这一次,以后我在家里都让着你,也不跟你爸爸吵嘴;你要是跟我妈亲热,我也装作没看见,如何?"
这还真是个好条件!
管沙肯做这样的让步,看来要和他约会的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我越发好奇起来,"好"字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
"但是,"还好我稳住了,问他,"你说话算数么?"
"我会跟你小丫头片子撒谎?一言九鼎!"他信誓旦旦。
"还要加个条件,"我得寸进尺地说,"你下次做清洁卫生不可以跑掉。"
"好吧好吧。"他说,"你真是贪官污吏!"
这么好说话?
我决定信他一次。我跟自由如风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好像有一些不认同:"管沙怎么能这样不相信人呢?朋友是要用心交的呀,既然不相信她,就不必去见她!"
"你说得是,那我答应了他,是不是……有点为虎作伥?"
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我希望你和我见面的时候是带着真心来赴约的!"
"那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
"等我高考完我就来见你,好吗?"他突然问道。
"好吧……"这回我犹豫了一小下。
"笑笑,我想告诉你,我天天都在想你,恨不得天天周末。""自由如风你别说了,好不好?"
"不好。"
"可是再说下去也不好呢。"
"哪里不好?"
"我不知道!"
"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好吗?我今天一定要给你打电话。"
"不。"我立刻想到管沙,绝不能让他抓到我什么把柄,于是我说:"我不太习惯和网友通话呢。"
"你是不喜欢我吧。"他有点不高兴地说,"不喜欢你就直说啊,省得我天天牵肠挂肚的!"
我没有想到他会用"牵肠挂肚"这个骇人的词,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对付他,只好说:"呵呵,自由如风,你怎么无聊起来了呀。再见吧,再见吧。"
说真的,我有些沮丧,仿佛一种很美好的东西被谁不经意地破坏。我匆匆地和他告别下了线,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为此我好多天心情不好。比起我来管沙要幸运些,他真的打算和他的网友安妮见面了。
见面的前一天,管沙显得有些紧张,还央求天爱阿姨给他买了一双新球鞋。他试鞋的时候我吃吃地笑,他就拿眼睛瞪我,低声警告我什么也不许说,不然协议取消。可是天爱阿姨是何等聪明的人,她拉我到一边,问管沙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眨眨眼说我不知道呀。
"我说你们什么好呢?"天爱阿姨说,"不知道自己孩子心中在想什么的母亲可真是个失败的母亲,你说是不是?"
"那就什么也别说。"我对天爱阿姨说,"管沙都十六岁了,是大人了,他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一套一套的!"天爱阿姨笑着说,"你一定知道什么,不是天天跟他吵,这下又护着他做什么呢?"
"我从不打小报告!"我哈哈大笑说,"不过我替你监视他,他若真有不轨之处,我必向你汇报!"
"鬼丫头!"她拍拍我。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是我想象多年的关于妈妈的味道。我情不自禁地靠在她的怀里,她轻轻地拍着我说:"然然,你真是个好姑娘,干净透明。"
干净透明?我感激她用这样的词形容我,我感激她看到我的好。在失去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姑娘。我在她的眼睛里找到肯定,幸福和骄傲在心里暖洋洋地溢开来,像正洒了一屋子的春天的阳光。
只是想到自由如风我有些不快乐。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个出色的男生,也许是隔着遥遥距离的缘故,我认为他比我在生活中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男生都要优秀:自信,幽默,开朗,成熟。但自从他表示出那一点点意思以后,我就觉得没劲,觉得遗憾。并不是我的心中没有对爱情美丽的幻想,也并不是这种幻想与自由如风一点也无关,但我喜欢书上所说的那种守口如瓶的理智,那种隔岸观花的朦胧。带着清清淡淡美美好好的心情徐徐地长大,该多好呀!
多可惜啊,原来——自由如风和管沙一样,也是冲动的小男生。
哎!管沙和安妮的约会安排在"麦当劳".这都是跟痞子蔡和轻舞飞扬学的,我想一定是管沙的主意,一点创意也没有。
出发前,我问管沙说:"她怎样算符合你的标准?不用我出马?"
管沙装作大度地说:"看着顺眼就行!"
"如果顺眼,你是否要和她谈恋爱?"我故意问。
"看你说的!"管沙抓住我小辫子,"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思想?男生女生也可以做朋友,你懂不懂?"
"既然是朋友,何必在乎顺眼不顺眼?"
"当然在乎!你难道愿意和一头河马做朋友?"他倒是振振有词。
我和管沙挤上摇摇晃晃的公车去赴约。车上很挤,有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管沙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第一次发现他有点哥哥的样子。后来有了一个座位,管沙让给我坐,自己在我一旁站着,护着我,抿着嘴,好像很成熟的样子。我忽然有了很复杂的情绪,希望管沙见到的是他心仪的女生。因为生活中的管沙并没有什么朋友,他在网上找到的自信,别被现实摧毁是最好。但我又不想管沙早恋,我担心他会难以自拔,这样一来我会对天爱阿姨无法交待。
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真正地关心管沙。
下了车还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我和管沙一前一后地走着。管沙忽然停住了步子对我说:"算了,不去了!"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不去了不去了!没意思!"管沙身子一转,真的往回走。"喂喂!"我一把拉住他说,"那安妮该多失望啊!"
"见了我没准她更失望也不一定!"管沙忽然一点自信也没有了,垂头丧气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真让人好笑。
我没能拉住管沙。他如逃兵匆匆离去,留下一句话:"你替我去跟她见面,就说我实在是没空。你放心,我会遵守我的诺言。"
管沙走了,我也想走。难不成我还真的替他去赴约?但想想那个与管沙相约的女生,不知道长什么样?而且,如果知道管沙没去,一定会很伤心吧?!
我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我老远就认出安妮。她正站在麦当劳的门口四处张望,穿着约会前说好的咖啡色的上衣,背着咖啡色的双肩包。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微胖的女生,很普通,绝无半点"轻舞飞扬"的风采。但她没有同伴,如约而来,显然比管沙勇敢。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前打招呼。她也看见了我,好几次和我的眼光碰撞又分开。
我举棋不定,心里恨管沙一个洞。
然后,我到麦当劳里要了一支冰淇淋慢慢地吃,隔着透明的长玻璃看女孩的背影。她很有耐心,慢慢地等,身子也不晃来晃去,仿佛没什么怨言。当她终于掉过头来的时候,我忍不住敲敲玻璃示意她进来。
她很快就进来了,在我对面坐下,用探询的眼光看着我,有些害怕地说:"你该不会就是飞鸟吧,我们通过电话,他是男生呀!"
"当然不是。"我说,"我是他妹妹。"
"飞鸟呢?"她显然很失望,"他为什么要爽约?"
"因为他胆小。"我决定说真话,"他临阵脱逃,一点出息也没有。"
"为什么?"
"也许他怕你认为他长得不如周渝民?所以不好意思见你。"我努力想缓和一下气氛。
"周渝民有什么好?"她说,"我喜欢的是暴龙。"
"那么,也许他怕你认为他长得不如暴龙?"
"长相那么重要吗?"安妮说,"我觉得一点也不重要。"
"也重要。"我搬管沙的话说,"谁愿意整天对着一头河马?"
"你真幽默。"安妮看着我说,"不过……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安妮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然后她就哭了起来。她哭起来并没有声音,我只看到她的双肩在抖动,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餐桌上。
我手足无措,恨死自己的好奇心。
半晌,我安慰她说:"为这种没出息的人哭没必要,回去我替你踹他?"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就是他继父的女儿居然吧!"
我大吃一惊:"他和你说过我?"
"说过呀。"安妮说,"他说你太精,他斗不过你,还让我替他出主意来着。"
有这事?我差一点笑出来。
"飞鸟这人……怎么这样?"安妮稳定下来,情绪立刻由伤心变成愤怒,"下次我要见了他,一定揍他!"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没有!"安妮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他从此无话可说!"
说完,她扬长而去。我回到家。爸爸和天爱阿姨都不在,管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又是体育台,又是把声音开得老大。见了我,他微微动了动身子说:"见过她了?"
"嗯。"我说。
"怎么样?"
"美女。"我气他说,"长得像周慧敏。"
"周慧敏是谁?"
我差点气结,懒得理他,把电视调到湖南台上。
"做什么?"他生气地说,"没见我正看比赛?"
"忘了我们的条件了?"我说,"不是说了一言九鼎?"
"好好好,你看你看,不过你怎么认出她的?"
"一看就知道了,我这么聪明的人。"
"你看着她不眼熟?"
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不回答,眼睛盯着电视。
管沙无奈地在地板上坐下,抱着双腿问我说:"你是说她长得很漂亮?"
"嗯。"
"哈哈,"他居然笑了,"好在我没去见她。漂亮的女生最不拿正眼看人,要是高兴,眼睛可以长在额角上,我对付不来!"
"还好意思说,为了你的失约,她在麦当劳差点哭成孟姜女!"
"切!你夸张。我还不了解她?她才不会那么傻!"
"信不信由你。她让我告诉你,她和你之间从此无话可说。"
"我还不想说呢。"管沙硬撑着,"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人真没出息!"我骂他,"难怪让人瞧不起!"
"你说什么?"管沙把头抬起来,涨红了脸对着我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可是还没等我再说,他就腾地一下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冲进了他自己的小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有些后悔。男生的自尊心也是要了命的,管沙是有他的错,可是,我也有做错的地方,不是吗?不该那么咄咄逼人。我真的是有些后悔。
吃午饭的时候管沙还不肯出来,天爱阿姨有些生气地说:"别喊他了,我们吃,饿的是他自己,又不是我们!"
爸爸问我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我心不在焉地扒着饭。
天爱阿姨也吃不香,心事重重的样子,对爸爸说:"我这儿子我一直就弄不明白,我也不要求他一定要多优秀,别成天让我担心我就满足了。还是女儿好,你看然然多懂事。"
"也许我们对他关心太少了。"爸爸说,"有空我多找他谈谈。"
"是啊,"我也安慰她说,"管沙其实挺聪明的。"
天爱阿姨只是叹气。
一直到下午四点管沙才从他房间里出来,一定是饿极了,对着冰箱一阵乱翻。天爱阿姨说:"没吃的,等着吃晚饭吧。"
管沙也不理,换了鞋就要出去。
"去哪里?"天爱阿姨问。
"我饿死了你也不管,管我去哪里?"
天爱阿姨一把拉住他说:"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不能跟妈妈讲?"
"没什么事呀。"管沙硬硬地说,"别拉拉扯扯的,我出去吃碗面就回来。"说完,他挣脱天爱阿姨就走掉了。管沙出了门,天爱阿姨坐在沙发上,手支着额角,很累很疲惫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我决定出去找管沙。
我很容易地就在街对面的小面馆里发现了管沙,他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一碗面。我坐到他对面去,对他说:"别让你妈妈伤心了,吃完面就回家吧。"
"不要自以为是。"管沙说,"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对不起,如果是我说错了话,我正式向你道歉。"
"你说得对。"管沙说,"我这人就是没出息,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破罐子破摔,咕噜咕噜地喝着面汤。
"总之别让你妈担心了。"我站起身来说,"你妈容易吗?""她有你这十全十美的女儿了,还会在乎我?"
"我就是百全百美,你还是她最爱的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真臭屁!"管沙骂我说,"我没见过比你更臭屁的女生。"说完他扬手对老板说道:"再来一碗!多放点辣酱。"
我转身走掉。看来不只是女孩,男孩的心事也真是难猜。就像自由如风,自从他说出那样的话后,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在网上见过他。周六上网的时候我忍不住给他发了一封E-mail,告诉他我很想念他这个朋友。很多天后我才收到他的回信,信是这样的:第34节:幸福会不会长翅膀
笑笑你好:
没想到会收到你的信。
你那天说我无聊,匆匆忙忙下线对我的打击很大。你知道吗?我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那样的话来的呀。我想你一定是瞧不起我了,对不对?这些天我心里很难过,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你,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再见你。是谁说过的,在网上,换一个名字就是一个崭新的人,不会有真实的情感。但我不信。只可惜,我的不慎破坏了我们原本可以和水晶一样的友谊。唉!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祝你在人生的旅途中笑口常开。就像你的网名,一听就那么可爱(嘻嘻,不能再说了,再说又要错啦)。
886.
你永远的朋友:自由如风
一向坚强乐观的我在冰冷的电脑屏幕前流下了眼泪。关于友情,我想我是非常在乎的。虽然我有很多朋友,但自由如风是不一样的,我不愿就这样失去一个心灵上的知己。我想给自由如风回一封信,但我写不好那封信。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谁也没有错,这事也无关对错。我写好了一封一封的信,又一封一封地删掉。
自由如风就这样真的在网上消失了,每当在网上有人和我搭讪的时候我总疑心是他,又总觉得不是。网络就是这么地奇怪,换一个名字,就很难再分得清谁是谁了。不过比我更惨的是管沙,他好像变得更加地古怪和沉默,整天垂头丧气的样子,回到家里也没话,连和我斗嘴的兴致也全然失去,整个人像根耷头耷脑的青菜。
幸福会不会长翅膀
秋天来了,叶子黄了,我们升高二了。
管沙不再那么拧了。
自由如风应该考上大学了。
可是我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我们这里念大学呢?记得他曾经这样对我说过的呵。骑车经过每所大学的校门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放慢速度,对着进出的每一个男生悄悄地看上一眼。
我也很少上网了。很多天后打开我的信箱,里面有一张贺卡,不知道是谁送的,贺卡上是一个长了翅膀的小天使,一行Flash的小字在不停地闪烁:幸福会不会也长了翅膀?
我想这一定是自由如风送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看得我有些心惊肉跳。我走出书房,想到露台上去透透气。我刚刚走到那里,就听到天爱阿姨压低了声音在接电话:"我说过了,我是不会见你的!你最好远远地离开这里,不然我会不客气的!"
天爱阿姨的语气里透露着相当的愤怒和不耐烦。从我认识她以来,我还没听过她用这种口气说过话呢。我正惊讶着,又听到她说:"你不是他的爸爸,管沙也没有你这个爸爸,我们早就两清了!你以后也别再打我的电话!"
我倒咝一口凉气,难道管沙的爸爸回来了?
为了不让天爱阿姨发现我而尴尬,我没敢听完,匆匆地退回自己的小房间。
没过一会儿,我听到天爱阿姨出门的声音。我跑到爸爸的房间,他正埋头在那里工作,我问他说:"天爱阿姨出去了?"
"对。"爸爸说,"你找她有事吗?"
"我外套的扣子有点松了,"我说,"想请她钉一下。"
"这样的小事你自己不是早就会做么?别老赖着你妈妈。"爸爸说。
我注意到爸爸说的是"妈妈",虽然我很喜欢天爱阿姨,但其实我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走了出来。但我总觉得天爱阿姨的行为有些反常,难道她出去见管沙的爸爸去了,那我爸爸呢?
我爸爸该怎么办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担心地想啊想,书也看不进去了,干脆看起电视来。
没一会儿管沙也出来了,问我:"我妈这么晚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说,"你打她电话问问?"
"她那么大人了有她自己的自由。"管沙说,"我还是不要管她太严啦。"
嘿!这人说话真是有趣。我继续看我的电视,懒得睬他。结果那晚天爱阿姨很迟也没回来,爸爸也缩在他的房间里没出来。如果爸爸忙的话我知道他是非常不喜欢我去打搅他的,于是我只好继续坐在那里发呆。管沙终于熬不住了,出来打通了天爱阿姨的手机。我听到他粗声粗气的声音:"你在哪里?"
天爱阿姨好像只说了一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很紧张地问一脸疑惑的管沙说:"你妈妈说什么?"
"她说她马上回来。"管沙说,"我觉得她今天怪里怪气的。"
我完全同意管沙的看法,看来天爱阿姨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一一地涌进我的脑海,我又迫不及待地跑到爸爸房间里,发现他根本就不在工作了,而是躺在躺椅上休息。我朝他喊道:"这么晚了,你不去接你一定会愿意再来读我的全本,因为它是那样完美地感动了我自己。
如果你没有读过,那么请你翻开它,在哭呵和笑呵中,我相信你一定会,一定会喜欢上管沙和居然。
写到这里,我想起曾经有读者问我:"饶雪漫,你会为我们写到多少岁?"
我当时回答她说:"你会老的,等你老了就不会喜欢我写的东西了。我也会老的,老了我就会写不动了。"
很多天后,我收到她的贺卡,上面写着:青春不败,祝福年年,永远爱你!
多好的话,我会一直写下去,直到我写不动为止。
呵呵。
祝福你们!
也谢谢你们,所有翻开这本书的新朋故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