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1)


连日来的暴风雪使原本就深冬的气温骤减,和平得不去翻箱倒柜试图寻找些衣裤出来御寒应对。当他手无意间触摸到一件深蓝色的毛裤上时,不禁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毛裤依旧,斯人何在?

和平出任东北公司经理后,由于财会不完全独立,所以秘书兼财会的人选就是最让他头痛的一件重重之重的大事。如果秘书选得好,做起事来就少许多后顾之忧,否则势必处处制肘,而且还会有前门拒狼,后门进虎的危险。生活中的一切都有一定的规律和相似之处,找个称心秘书就像找个好保姆,好老婆一样的难。在公司里秘书除了没有义务做性的对象外,所有大小事情几乎都是由秘书安排的,如会议,处理文档,管理雇员动态资讯,接待客户,端茶送饭。当经理遇到烦心的事,通常也都是最先向秘书倾诉。而且有时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常常会把气发在秘书身上。有多少次受到挫折的时候,也都是在秘书善解人意的体贴,和女人特有的细腻中疗伤,康复。更重要的一点是,秘书不光要揣摩好上司的意图,还要有一定的自主性,灵活性和决断能力(但要把好握分寸,否则会有越权之嫌)。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做到承上启下,独当一面。当然秘书的人选首先人要漂亮(总公司明文规定的),气质要好,如果能有经验,当然更好。

和平让人在报纸上登出广告后的当天,就有几百人打来电话质询,还有许多人干脆找上门来,填表报名。最后在众多的报名者中,筛选出10名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人来,然后逐一面试,最终确定下来一名唐姓小姐。 谈好了公司的要求和她的待遇以后,和平就让上任了。
 
几个月下来,唐小姐给和平的感觉听话有余,主动性不足。她做事死板,缺少弹性。如果和平碰巧不在,或一时联系不上,她每每采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更不用说应付突发性事件,独当一面了。而在瞬息万变的商场里,这些又恰恰是至关重要的。和平想这也许和她没经验有关,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可半年以后,她依然故我,不见半点改进。由于她的优柔寡断直接和间接的让公司蒙受了一些损失,至此和平才真正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收起妇人之仁,下定决心换人(至今他还记得,事后总部的老总和他说过的话,公司不是养老院,是残酷的角斗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怜悯之情)。

鉴于上次广告招聘,有太多的盲目性,这次和平准备采取广告和推荐两种方法同时进行。他利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广布消息,就是希望这次能有像秋天般的收获。

不能不是的是唐小姐是个很正直的人,招聘工作一直由她主持,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半点私心 ,一丝不苟的履行让她多少有些尴尬。 但结果还是让和平沮丧不已,望着堆在唐小姐办公桌上,像小山似的报名表,竟找不出一个让他满意的人选来。也许是经过上次的教训,他过于执着宁缺勿滥的苛刻条件,而造成目前这种果非果,花非花的结局。

就在和平几乎绝望的时候,出现了柳暗花明的转机。一个朋友告诉他,有一个人可能适合你的要求,她目前是一家花店的老板,本科文凭,但想得到她,有一定的难度,其结果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

当年的和平从不知失败的滋味,而且越难办的事就让他越有动力,越是豪情万丈,越想去实现理想的结果。和平放下手头的工作,要了花店的地址,像微服私访的皇帝似的,裹挟着一股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霸气叩开了花店的香扉。
 
扑面而来的是香熏般绽放着的芬芳和百花从中莲步婀娜的两位花一样的女子。
一时间被那似花非花,似人非人的景致抓住了心脉,乱了方寸。那在门外还端着的骄傲,也不知何时溜进了花间草丛。他低下头来,装做买花的客人,一边欣赏那些妖娆的妩媚,一边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生意还好?"

"还行吧" 

一阵惊喜滑过和平的大脑,职业敏感让他一下抓住了机会尾巴。他用一种貌似商量,却不容质疑的口吻,头也没抬一下地甩过一句话去(没抬头就没有四目的对视,也就没有冒犯对方的误会和可能引起的尴尬)

"如果生意真的不好,不如关了店,找个好一点的工作"

一阵沉默,

感觉告诉和平,是该走的时候了,他来到门前,又突然转过身去,从名片盒里抽出一张名片,盯着架子上簇簇绽放着的美丽,把它随手平放在一盆盛开的花朵上,

"想换一种活法,就来碰碰运气吧",然后轻轻地带上门转身出去了。

直觉告诉我,有门儿,也许新的秘书就在她们中间产生了也说不上呢。

而这结果,是否是他想要的,到目前为止还是个未知数,但这起码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回到办公室后,和平坐在舒服的让他有些想入非非的长靠背椅上,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满脸轻松的翻起了当天的报纸来。

 "经理,又签单了吧? 看你一脸的喜色" 在一旁整理文档的唐小姐有些讨好的说道。

和平不露声色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还别说,此时的他,还真有一些签单时的快感。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秘书,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这又与他将来的事业能否成功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而即便签了合同,在没有收到真金百银之前,他都不会有让自己有去为成功喝一杯的冲动。

这是多年商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好事多磨嘛!

第二天一早,和平刚走到公司门前,就碰上准备送工作计划书去开发部的唐小姐。

 "经理早,有一位小姐正在小会议室等你呢"
"小姐,找我?"  和平一脸狐疑。

"啊,她说是来应聘的,我看挺好的" 唐小姐说这话时,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好,你去给我泡杯茶,送到小会议室,然后就请她过来吧"
 
和平突然想到莫非是。。。。来的好快啊。

和平刚把身子陷在座椅里,敲门声就传了过来。"请进"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那份总公司发来的有关产品换代的传真,简单的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唐小姐就引领着她来到和平那巨大的红木桌前,

"经理,这是李小姐,你的茶,我加了点菊花,如果没别的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唐小姐有点自怜地说。

"好,你把这份传真复印一份,给业务部的王经理送过去,让他通知所有业务员,原件存档"

唐小姐放下两杯茶水,接过和平递给她的传真转身出去了。
和平客气对李说,"你请坐吧"

这时,李已经没有了在花店时的那份从容和矜持,却多了一些小女人的妩媚,

这让和平在被老板班台隔开的李小姐的距离中再次找回了主人的感觉。

"我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的这样快"

"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一定会来?"  她有些抗拒。

"因为没有一个聪明的人,是肯放弃机会的,你说呢?"

这句看似随便的问话,一定让她在挫折中又感到受用。她的情绪安静下来,刚刚向一起靠拢的双眉,又向两旁舒展开来。

"谈谈吧,你是怎么想的,我想在你进来前,唐小姐已经给你介绍了公司的情况"

和平两眼看着她那再次复活在脸上的灿烂说。

"我是学管理的,我想我能胜任这份工作,只是我要先卖掉花店,还要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这恐怕要迟几天,不知可以不?"      她用略带恳求的口气说。
和平有些迟疑,心想这么麻烦,看来又是一场空欢喜。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立刻走马上任的得力助手,辅佐他去实现气冲牛斗的志向。

她看和平没有表态,接着说,"花店不是我一个人的,所以我要同我的合伙人商量一下,请相信我是认真的"

看她说得这么诚恳,和平不好一口回绝,就敷衍道:

"那好吧,不过我就给你一周的时间,记住只有七天,你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合格了才能转正,你可要考虑好啊"    和平不无真诚的提醒她,不想她太过轻率,以至于会追悔莫及。

"太好了,谢谢你,真的谢谢,那我就先告辞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在七天内回来见你,她边说边站起身来,向和平微微的鞠了个躬就出去了。

"好吧,祝你好运"   此刻的和平真的有些虚伪。

然后放任身子向座椅的后靠背躺了下去,再用余光目送那渐渐消失在门前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和惋惜,原本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人选,但在短短的七天内,既要卖掉花店,又要处理好善后的事情,还牵涉到其她人的利益,其中有多少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事情搅在一起,要想尽快脱身岂不是天方夜谭?!

现在看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唐小姐的桌上那一堆零乱中找出一朵花来,把虽不完美,但还烂漫的花蕾扶上墙垣了。

无论你信与不信,和平这一代人是很传统的。道德的标尺时刻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横在欲望的门楣上不可逾越。外面的女人再好,也不过是一幅珍美的油画,只能远距离欣赏而已。而秘书是他迈向理想的众多工具之一,和点缀厅堂里养眼的盆景,从来就不是性幻想的对象。征服之心有之,占有之欲亦存,但那绝对是自己的物什,岂可容他人窥视的霸道哪一类,决不属于性范畴中的龌龊。男女授受不亲是他们行为规范中的一条潜规则,就好像教室里张贴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调幅一样,把持着他们生活中惯性的方向。那时的和平,要做人上人的雄心无限膨胀,仿佛一切与之相比都不重要,而要想实现这一目的,就必须克服一切困难,任何无关的人和事都要为其让道。

自从上次面试李小姐后,和平已经对她能来公司不报任何幻想了。就在三天以后的下午,他刚给业务部王经理布置完下个月的工作计划,唐小姐就敲门进来,说李小姐来了,人就在门外,和平真的吃惊不小,随口说了声让她进来吧。心想大概她是知难而退了,过来打声招呼。

推门进来的李小姐一脸轻松的样子,完全没有了那天离开时的沉重。和平心里一亮,她解脱了,她是来报到的,我有秘书了。

 "我回来了,你还要我吗?" 李小姐春风满面。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我这可没有时间让你请假处理私事啊" 和平不露声色,半开玩笑地说。

"不会的,我可是公私分明(在后来她工作的日子里,完全做到了这一点),如果真要发生类似的情况,你可以随时开除我啊。"

说这话时,她那一脸绽放的花一样的美丽已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付认真和严肃的表情。

"x总,我明天就可以上班,如果你还要我的话。花店我已经全部交给了我的合伙人,虽然吃了点亏,但我认了。"

她的脸上透出一种执着和坚韧,这也正是和平欣赏她的地方。凡成大事者,在人生面临十字路口的选择时,都应该有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决绝,一旦认准的事情,就决不回头。

"好,如果你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上班了,你先去唐小姐哪里熟悉情况,希望你能在一个月内独当一面,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人,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和平一脸放松笑着说。

这时唐小姐敲门进来,"x总,有两位先生要见你,说是和你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朋友,您见吗?"

儿时的朋友,谁呢? 和平心里直犯嘀咕,近年来由于各忙个的,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们打交道了,但在和平的心中,谁都可以怠慢,有两种人却是万万不可,即客户和朋友,尤其是那种根都联在一起的发小。前者是为工作,后者是真性情。

"让他们进来。你们先出去吧,对了,从今天起你就带李小姐,尽快的让她把公司的情况熟悉起来。"

她们刚出去,就进来两个男人,为首那位大声地冲和平喊道,

"xx, 生意做大了,是不是就忘了我们这些和着稀泥一起长大的朋友啦"
 
"王x,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这么多年不见,你在哪儿高就啊?"

"啊,我在市特警支队工作,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军区政治部的王干事,他也是咱们部队子弟"

王握着和平的手时,也向他介绍了他的同伴。

由于都是部队子弟,所以在和平的内心深处,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种认同感,而也正是这种认同感瞬间淹没了先前的陌生。

"哈哈,二王,但愿你们不是新出江湖的两个杀人越货的二王" 和平不无调侃的说。

"此二王,可非彼二王,你的发小现在可是特警支队的副队长啦" 王干事答着喳,有些吹捧地味道。

"好,说吧,是什么风把两位吹的我这座小庙来的呢,我想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 和平在他们的屁股沉在沙发里时,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们互相对望了一下,好像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又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还是我的发小先开口了,毕竟他和我是打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

"李小姐是王干事的朋友",他看我一脸不解的样子,就接着说,"就是那种铁子的关系"
和平用眼睛扫了一下满脸尴尬的王干事,笑着说,

"看不出你这个当兵的,比我这个在灯红酒绿场上混的人还开放嘛,不过你放一百个心,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更和况我可没有你们那份闲情逸致"。
和平嘴上这么说,心理却多少有些看不起他,什么意思吗?  一个男人连起码的自信心都没有,还怎么出来混呢!而以这种不顾一个男人尊严的方式在另一个男人目前示弱,就更让他有一种吃了苍蝇般的感觉。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陈诉他们的感情史,而和平却让思想开了小差,心不在焉坐在那里,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付着他们。

这时,正巧唐小姐进来,问和平要不要在把技术部的产品说明书寄给总公司过一下目。和平看了看两位还坐在那里讲故事的朋友说,

"对不起,改天我请你们两吃饭,今天。。。。",

"你先忙,我们再联系",

他们知趣的起身告别,和平把他们送出大门口,目送着他们上了一辆挂着军用牌照的车离去,

心想,这是唱的哪出戏呢。。。。。

一生不可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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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淒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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