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人民还为全球流动性过剩烦恼，今天却碰上华尔街流动性不足的问题，据说是次按房贷把流动性卡断了，美国国会争论一个周末，2008年9月29日星期一拒绝通过布什七千亿救市的方案。布什忧心忡忡，向美国人民解释不救华尔街就会导致严重的经济衰退。但是，毕竟众议院四百多议员中经济学家为少数，鲍尔森财长也难以向议员们解释金融危机何以会波及实体经济。何况，经济学不是物理学，还有一些反对救市的经济学家呢。
此系列开宗明义声明货币就是信用，金融危机就是信用危机。一些反对布什救市方案的人认为，华尔街几家银行倒闭是他们活该，不该用纳税人的钱补贴百万富翁。这里边的利益关系这里不说了，我要讨论的是为什么几家银行倒闭有可能导致经济萧条，以及中国在这场全球经济危机中应该注重什么。
先说说什么是经济萧条。要理解经济萧条，得先讲讲经济繁荣。经济繁荣关键不是增长有多快，利润有多高，生活水平有多高等等。经济繁荣的关键是充分就业。如中国经济繁荣，但是中国人均生活水平比不上美国。即便美国经济萧条了，美国人均生活水平或许还是比繁荣的中国人均生活水平高。经济学的目的在于有效利用稀缺资源，而经济萧条期间，恰恰是资源（主要是资本）闲置得不到利用的期间。以30年代大萧条为例，工厂停产（资本闲置，资源无法利用），工人失业。一边是牛奶倒到海里，一边是饥民排队领救济粥。如果说经济问题资源配置问题，那么经济萧条期间就是不经济的时期，因为那时期许多资源是无效配置。以我《物质循环的世界》文章的观点，经济萧条时期就是物质循环过程被阻断，这个概念明确了，对于怎么是合理的应对萧条的政策就有比较客观的判断标准。
为什么几家银行倒闭可能会导致经济萧条呢？这可以从两个角度来理解。其一是信用角度，即经济运行依靠信用，一旦信用丧失，经济体就丧失运行能力，导致经济运行中断，引发大萧条。另一个角度，就是乘数定理。乘数定理说投入一份的硬货币可以推动十倍（假设乘数为十）的经济增长。硬货币就是货真价实的信用。同样的，丧失万亿的信用，就会导致十万亿的经济衰退（星期一道琼指数下跌777点，市值缩水一万两千亿美圆。2007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24万亿人民币，如果以1：6汇率来计算折合6万亿美圆）。
乘数定理在银行以储备金比例来定。比如居民储蓄了一万，银行储备金比例为10％， 那么银行就可以贷出九千。得到贷款的商界还是把钱放在银行里（即便买了东西卖家得到的钱还是放在银行里），那个得到九千存款的银行又贷出八千一（九千的90％），如此重复无穷，整个银行系统就可以把一万的贷款变成十万的信用。由于美国两个房贷公司挂着政府担保的名头，实际上储备金也就是2％，这样就把美国银行系统的乘数提高到接近50（粗略来说，乘数是储备金的倒数）所以，房地美和房利美周转不灵，它们的债务可以以50倍的乘数收缩美国经济。这也是为什么美国政府要救两房的原因。
金融经济和实体经济脱节的地方，关键在于资金周期时间不同。生产周期以购入原材料和劳动力，经过生产，然后到市场上销售出去，要经过好几个月。而银行系统可以把资金周转缩短到几天，尤其是依靠信息技术和创新金融工具。如银行给买房的人提供按揭，按理得十年八载才周转会来吧，结果打包上市，马上就周转回来。如果银行贷款三十万给房主，那么这个三十万作为资产打包上市马上就变现为现金，又可以再贷款给第二个房主，如常反复，银行就是一本万利地运作，乘数高，信用扩张快。但是，正是这个乘数高在使得次房贷风波演变为华尔街的这场金融危机。
为了避免经济危机，美国政府接管两房后，尽量减少房产没收，对于无法付按揭月金的房主重新定按揭，包括延长付款期以降低月金等措施。这样，虽然降低了次按资产的现金流，但毕竟不至于断流，不失为应对流动性困难的方法。实体经济上体现在资源的利用上，让房主少交月金住着总比没有人住要强（房子是资产，资产闲置是经济危机）。危机时期，不是利润最大化时期，而是损失最小化时期。这种政府操作，绝对不是商业盈利行为，但确实是市场失效以后的政府经济行为。
银行的货币乘数定理，假设之一是人们把钱都存在银行里。一旦人们不把钱放到银行里，把钱都取出来，即挤兑行为，那么，这个乘数假设就失效，这个资金流动性就停止，银行就得倒闭。所以，布什要七千亿巨额救市资金，并不是说确实需要七千亿，而是向市场表明有这个后盾，以达到安定民心的效果，防止挤兑。美国自大萧条以后就有设立了国家储蓄保险，专门用来安定民心防止挤兑，但这次救市不是储民挤兑问题，而是商业贷款问题。政府接管两房也是一个道理，两房是政府担保的政策性金融机构，和国家储蓄保险类似，如果两房政府不救，那么国家储蓄保险是否也是聋子的耳朵？
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初，国际金融体系的信用是建立在金本位制度上的，70年代后，美圆与黄金脱钩，国际金融体系就建立在美国政府的信用上了。如果美国不救市，美圆资产大幅贬值，那么国际金融体系崩溃，国际贸易就会抛弃美圆而另寻交易手段和信用机制。这是美国不想看到的。但是，美国国会辩论只有不到1％的言论论及此事实，说美圆信用丧失将使得美国难以在国际上借钱。但这些言论马上会被反对说美国公民的税钱不能用来去救中国的资产（估计是指中国外汇储备中的次按资产部分，估计在五千亿美圆）。美圆资产现在实际上已经是负回报了。就美国国内来说，美国国债四点几的利息，扣除通涨率，再扣除联邦所得税，回报绝对是负值。外国持有的美元，已经由于资源涨价而贬值了。所以说，美国政府信用已经没有了。该是国际金融另寻国际贸易信用机制的时候了。
美国经济问题，是美国连年双赤字引起的美圆泛滥成灾的问题，也是世界金融问题。乘数定理，在财政赤字政策上也是可以应用的。即，如果乘数是十的话，按照凯恩斯理论，政府一万元的赤字理论上可以产出十万的经济增长，前提当然是这一万赤字都在美国经济体内流转。然而，布什政府赤字是战争赤字，这些钱不是在美国经济体内流转，而是在伊拉克毁灭掉。所以，如果不是伊拉克战争的话，双赤字两年就可以通过乘数定理把美国经济刺激得蒸蒸日上。也就是说，如果伊拉克战争是布什和本拉登对决之一部分的话（反恐战争一部分），那么，就今天华尔街危机来看，本拉登是赢了，911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摧毁美国经济。阿富汗海洛因经济上去了，华尔街金融经济下来了，这就是布什七年反恐的政绩。
我在《物质循环的世界》讲到当今全球化是必然的现象，国际资源配置和国际市场贸易是必然的现象。想与世隔绝地发展经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次金融危机，中国不能像亚洲金融危机那次那样独善其身了。因为这次不是亚洲局部金融危机，而是全球金融危机。要在这场危机中损失极小化，目标还是充分就业、还是减少闲置的资产。此前美国经济与世界经济息息相关，美国主导了全球物质循环，那么，这次如果美国经济衰退的话，很多全球物质循环的链接就会断掉，中国要尽可能把这链接补上，这在经济上是减少全球的资产闲置。也就是说，如果美国市场出问题，那么会影响所以依靠美国市场的国家的经济，中国则应该金可能取代美国市场与这些国家经济接起来。比如说，韩国由于美圆周转不灵发生经济困难的话，许多中韩贸易结算问题要马上进行高层次政府协商，作出适当的双边金融制度调整。东南亚也是如此，中国在这个地区已经取代美国成为该地区最大贸易国家了，应该承担起地区金融主导作用的责任了。非洲拉丁美洲东亚都是中国在今后两年大力发展的地区，即把以前面向美国市场的那部分生产能力要改位面向亚非拉，至少在美圆倒下这段国际经济重新洗牌的时期，把由于美国经济衰退而中断的全球物质循环的链接在中国连起来，保持这些全球物质循环的持续。
信用机制要尽量利用计算机和信息技术，恢复古老的物物交换原则。如与中东交易的贸易顺差部分可以折算为石油，与非洲交易的贸易顺差部分可以折算成铜矿等资源，逆差部分当然最好能折算成人民币。这个可行性是有可能的。中国建国初期就有用米来做信用基础的结交方法，交易后折成多数担米，以后即便通货膨胀了，交易实质没有变。股票交易现在还往往盛行五个工作日的清算期，就今天这个信息技术，五个工作日的清算即便足够双方谈妥以何种实物商品来做债务结算单位。这个复杂的办法看上去是倒退了，但用计算机系统来管理还是有可能的。至少，这可以是双边协议，国际政治中比较容易实现。
再有一个机制，就是债务应该以债权国家的货币结算。因为金融问题是信用问题，只有用债权国货币结算债务才能防止债务国滥印钞票还债。历史上德国就使用过滥印马克还战争债务的例子，今天是美国滥发美圆还债（比较间接，借新债还旧债，双赤字）。至少，国际债务应该发行双方货币各结算一半的债券，这样使得两国间债务不因为两国相当汇率而贬值或增值【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