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看了一场话剧,因为肯在里面演出。
肯是我们单位前台收接电话的,他是一个高大的黑人,爱读圣经、放美妙的音乐。他每天的衣着都风格迥异,今天是肥大裤衩的篮球运动员,明天是三件套的西装俨然一个银行家,过一天头戴小帽好像从非洲来。奇怪的是他穿什么像什么,非常协调。后来听说他是个演员,怪不得!
最近听说有他参加的一部话剧在上演,我早早就表了忠心要去捧场。肯给我一张演出剧照,我一看,怎么全是黑人?觉得有点。。。不习惯。想起以前有个同事告诉我她妈妈到某个中国餐馆吃饭,一进去大吃一惊:怎么全是中国人?我听了有点气愤,觉得她妈妈是典型自大的美国人,看到外国人多就不舒服。现在想一想,其实老太太和我一样,每个人都从自己的生活经历看世界,对没有经历过的情形有点不习惯而已,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以前单位里有个秘书,在美国乡下长大,十八岁到大城市才第一次看到黑人,她说感到了“文化冲击”。
剧场在位于黑人区的艺术中心里,这是一个小剧场,只能容纳几十人。我环顾四周,除了一位白老太,观众全是黑人,我很为我代表了广大亚洲人自豪。我第一次看小剧场话剧是在缅因州的Bowdoin学院,那里和这个剧场一样,裸露的砖头内墙上刷着黑色的漆。那次看的是阿瑟米勒的《推销员之死》,给了我强烈的震撼。我大胆推测,话剧对观众的影响力,也许与和观众的距离成反比吧。
戏开场是一对夫妇Dante和Diane在庆祝结婚十二年。刚开始看这个剧,有点不满意,觉得演员长得太普通了,前几次看的百老汇音乐剧里可全是俊男美女啊。Dante是个警官,希望家庭稳定。虽然老婆Diane工作层层上升,工资比他高,他坚持他是家里的头。老婆Diane事业成功,觉得丈夫越来越乏味,喜欢上一个律师Mark了,准备离婚。
看了这个话剧后最深刻的感受是:我完全忘了这是部黑人话剧。戏里的中年危机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种族的人身上,如果Dante和Diane是一对白人,也会是一场引人入胜的话剧。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吧。戏渐入佳境后,到了Dante不愿意老婆离开他,突然拔出枪来,我吓得立刻蒙住了眼睛。半天才寻思过来,他不会开枪的,人家明天还要演出呢。
仔细琢磨,黑兄弟的戏还是有几点独特之处:
一是戏里的人物动不动就喝酒。过去在国内夏天喝凉白开的那一套杯子,人家桌上也有,不过喝的是酒。心情好时,人手一瓶啤酒。吵架了,老婆到酒吧去了,丈夫在家抓住一大瓶酒猛灌。不知道这是高于生活,还是黑人就有这酒文化?
二是他们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肤色,常常提到自己是黑人,他们聊天时说“为什么我们的黑姐妹喜欢白人?”
三是黑人们经常苦恼的一个问题,我们中国人不多见:他们离婚次数比较多。男人为要负赡养费而头疼,女人为离了两次婚后还是找不到好男人而苦闷。
四是和黑大妈们一起看戏,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她们完全投入剧情,经常评论,扇风点火。比如,Dante被一直暗恋他的Shay诱惑上楼,接着传来几声大呼小叫。灯光转亮,两人衣冠不整地下楼,一位大妈大声评论:“That was quick!”大家哄堂大笑。这样生动活泼地看戏,夹叙夹议,真是耳目一新的体验。
回家的路上,我还在回味这个戏。单位里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个种族肤色的人都有,也都能和睦相处。但下了班还是愿意和自己熟悉的人群来往,感恩节开爬梯时最好全是中国人,就不用费力讲英文了。黑人白人虽然没有语言的障碍,但也有他们熟悉的团体。我在单位里有时碰到中国朋友,不由自主就说起中文。虽然自己感觉畅快,但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就有点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看来,我们还是要敏感一点,尽量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并和各个族裔的朋友多来往,增加理解。
第二天到单位,有个同事吃惊地说:“你一个人去看戏的?听说那个地区是个Ghetto!”她应该去看看这个剧,我想,人其实是很相似的,而且,那个区域也没有那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