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肋一样的生活（三十九）闯入者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鸡肋一样的生活（三十九）


闯入者



为了避免尴尬，乔亚让勇坐伊媛的车，她自己则载了小梅和牛牛。
开始勇在车上很新奇地看着外面的高速公路和各种各样交织的车流。不过只看了几分钟，就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觉得和伊媛不熟，没有话说，勇就歪着头似乎睡着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到达公寓的停车场。伊媛发现这真是沉默的一家子，都比较寡言少语。把行李搬上去，打开公寓的门，勇对着乔亚说，都是空的？乔亚说，美国的公寓都是这样的，不配家具，等周末我带你们去买点家具。

伊媛觉得自己清楚地看见了勇和小梅眼里掠过的一丝失望。
这种失望伊媛不陌生，每一个新到美国的中国人都曾经有过这种失望的感觉。可是谁说了美国是天堂呢？

把行李放下，勇自顾自地先去用了个洗手间。乔亚就招呼小梅和牛牛，洗手间在那边，你们去用用吧，用完了就上楼上我那儿去吃个饭。明天带你们到附近的商店里买点日用品。因为从中国没有直达本市的飞机，所以中途他们转了一次机，乔亚提前告诉过他们在美国国内航班都不提供吃饭，所以在转机的时候要在机场吃饭。
可是到了中转的时候，因为要入关，取行李，把这三个没有出过国的人整的糊里糊涂的，哪还顾得到吃饭。现在终于到家了，虽然是个空落落的家，还是感觉到了饥饿。

于是就一起到乔亚家来吃饭。
到了乔亚家，乔亚家的简陋肯定又让他们吃了一惊。不过小梅本着一贯的不多嘴的习惯，也没有说什么。牛牛好奇地开了电视，在那里调来调去，不过公寓里一共就只有免费的5个频道，要想多装频道是要收费的。乔亚觉得每天也没有多少时间看电视，5个台就凑合了吧。牛牛调了一会，实在觉得乏味，就挤到旧沙发上坐下来。

伊媛说，乔亚，我上我家搬两个椅子过来啊。
乔亚说，不好意思，这人一多，就坐不下，改天我也去看看yardsale有没有椅子卖。

勇看了看，一张破旧的沙发，一张吃饭的桌子，两把歪歪扭扭的椅子，其中一把上的白布不知是染上的汤渍还是尿迹，另外一把坐上去就嘎嘎地响，都不知道乔亚是从哪儿捡来的宝贝。从虚掩的卧室的门看进去，也没有看见一张床，就是一个垫子丢在地上，床上铺的还是国内带来的床单，这床单勇看上去眼熟，似乎是出国前勇陪她去买的。说实话，勇有些心痛，这个要强的女人，在国内的时候，勇以为她在国外过着怎样神仙一样的生活，现在陡然看见她生活的实质，勇觉得，乔亚，真是不容易。

不过乔亚可没有觉得自己过得多么辛苦，很多东西都是一习惯了，就自然了。再说周围的学生不都是这样拼拼凑凑地组成的一个家么？她觉得这些东西都没有花什么钱就有了，也算不错了。她现在就笑嘻嘻地往桌子上布菜了。
去机场前，乔亚已经将菜都准备好了，现在不过是热一热，烩一烩，所以很快就热气腾腾地摆了一桌子。

这乔亚，在别的方面都很节省，唯一在吃的方面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个习惯，说起来和她的生活经历有关系。
乔亚上面有三个哥哥，然后才有了她这个小棉袄。乔亚的妈妈非常能干，做一手好菜，做饭的时候，常常带着年幼的乔亚打打下手，顺便也在一起说说知心话。
乔亚说，那些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母亲的关怀，哥哥们的呵护，爸爸的好脾气。。。
可惜，好日子常常没有可能成为一辈子。
在乔亚十五岁的时候，乔亚的妈妈死于一场车祸。车祸发生的时候，这位勤劳的母亲手上还紧紧拽着为家人买的菜，这是他们的晚餐。

失去了母亲的乔亚和失去了妻子的乔亚父亲一样惊慌失措。
乔亚父亲这么多年被她妻子从头到脚的照顾，连厨房的门都没有进过。
在乔亚的记忆里，母亲走后，他们一家人几乎吃了一年的白水面条就咸菜。
然后哥哥们陆陆续续地被丈母娘家的好饭菜吸引走，最后家里剩下的就是不会做饭的乔亚父女俩。

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成年的乔亚哆哆嗦嗦地穿上了妈妈的围裙，去寻找记忆中妈妈做过的那些美食。
从此，对美食的追求跟随了乔亚半生，不论遇上多大的麻烦，只要给自己，来做一份吃的，就仿佛看见天国里的妈妈温暖地拥抱着自己，听见她低低的叫唤：亚亚，摆桌子，叫你哥你爸，洗手开饭。。。

看来勇一家是真的很饿了，端上饭碗，谁也没有客气就开始吃上了。
乔亚做了几样炒菜，一盘烧鸡腿，一盘蒸排骨。
吃饭的时候，牛牛突然说，小梅阿姨，我要吃鸡腿，把鸡腿放我面前。
小梅似乎是很习惯地就站起来将一盘鸡腿放到牛牛面前。
乔亚看了看牛牛，想说什么，还是忍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乔亚注意到勇和小梅就都不伸筷子到鸡腿里了，乔亚说，大家都吃，鸡腿在美国很便宜的。
说完，就看见牛牛下意识地有一个动作，象要护住他面前的菜碗，不许有人入侵。
乔亚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孩子，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自私的呀。

乔亚记得牛牛一两岁的时候，常常是她和保姆一起推着小车在院子里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那时的牛牛对别的小朋友特别友好，常常将玩具递给小朋友，也不爱哭。
看见别的小朋友因为互相抢玩具而打闹，刚学会用词的牛牛还奶声奶气地说，小气鬼。。。

不过乔亚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方面自己本来就是个闯入者，你还想批评别人的教育方式吗？
再一方面，乔亚现在对他们一家，说心里话，是极尽了讨好的神色，毕竟他们肯来，还是给了你乔亚面子的，乔亚即使有再多话要说，也只能咽了下去。
另外，对于牛牛，虽然上次回国笼络了他一点感情，不过这小孩子的感情，说穿了，比大人还实际，他还理解不了什么血缘，亲情，他喜欢你的原因，不外乎是你给他买了什么礼物，你请他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勇和小梅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乔亚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埋着头吃饭。这人粗笨些也真是有粗笨的好处，想那么多，又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
勇吃的很慢，自从和乔亚结婚后，勇就将他吃饭的习惯改得很慢。这可能和他潜意识里要和乡下人的习惯划清界限有关系。以前有时候乔亚都不能忍受他，怎么吃饭吃那么慢？他嘿嘿笑着说，你爸吃饭还不是慢，没见你训过他。

乔亚爸爸是个慢条斯理的人，搞了一辈子的学问，在学术界也算比较德高望重的成功人士。
自乔亚妈妈过世以后，乔亚爸爸的自理能力实在是差，更不要说照顾乔亚的生活了。所以反过来是十几岁的乔亚学着妈妈的样子来照顾爸爸。
不过为了乔亚，乔亚爸爸这么多年，竟也没有再婚。这一点，乔亚有点内疚于自己当年的自私和无知。等到乔亚成年以后再劝老爸再娶，老爸说，我人都快入土了，就不害别人喽。

除了吃饭慢以外，勇对穿着也比较讲究。一般来说，减价打折的衣服他都不怎么爱穿。这点和乔亚不一样。乔亚是除了吃以外，其他方面都比较节省。对于穿着，乔亚觉得花原价买过段时间就要降价的衣服实在是不值得。勇却认为，过段时间？过时了，过季了吧？勇可不愿意成天穿着又过时又过季的衣服。当然他的自卑心理是不能说给乔亚听的：你们城里人，穿什么都好；象我这种乡下人，又长了副乡下人的面孔，再穿一套乡下人才穿的打折衣服，那不整个一处理品么？所以一般来说，勇的衣着总是笔挺齐整的，符合他对自己外表的要求。

吃完饭，小梅站起来主动说，乔亚姐辛苦了，我来收拾。
乔亚赶紧拦住她，别嗫，你们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了，赶紧回去休息了。

勇插一句话，今天我们睡哪儿？
乔亚说，你们自己的公寓啊。
勇不好意思地说，睡地上啊？
伊媛看乔亚没作声，就接话说，铺被子在地上，凑合一下罗。我们刚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伊媛想起自己刚来的那一天，那个师兄Tom将自己往门口一放就走了。那时候自己望着那个空空的房间才是觉得孤独无助呢。唉，你们有乔亚这样照顾着，也没有觉得幸福啊。

乔亚赶紧打断伊媛，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得罪了这她好不容易请来的神，人家要是一生气，掉头又回去了，这乔亚找谁哭去？
乔亚就去开柜子，找出大概是冬天她会盖的大被子，抱在手里，给他们解释说，公寓有空调，既不冷也不热，拿这床厚被子垫着，也和我的垫子差不多厚了。
周末就带你们买家具去。

勇接了被子，和小梅，牛牛一起就告辞了。
乔亚走到门口，想跟着下楼，想了想，还是折回来。
折回来，又有点舍不得，就又出去站在门口，看他们一家子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了，乔亚才回来收拾桌子。

伊媛看出她的心思，就默默地帮她洗碗筷，也不说话。这个时候，实在说什么都不合适。乔亚啊，就算他们来了，牛牛也是勇和小梅的儿子，和你乔亚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