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文学城
» 博客
»传统文化杂谈 戏曲篇(五)徽班进京及花、雅之争
传统文化杂谈 戏曲篇(五)徽班进京及花、雅之争
清乾隆时,由于清廷最高统治者喜爱戏曲,凡皇帝、太后祝寿、皇室喜庆,都要举行庆典演出,已成惯例。于是昆曲、京腔以外的许多剧种,都希望能在皇帝面前展现自己的风采,如果算上弋阳腔以京腔形式在北京站稳脚跟,则花部和雅部的花雅之争有过三次。第一次是弋阳腔和昆曲之争,双方打成平手。
梆子腔名角魏长生在乾隆四十年左右自蜀入京,以动人的腔调,通俗的词句,精湛的演技轰动京城,这是第二次花雅之争。梆子腔从陕西分为东西两路向外发展,东路的各走向上文已有说明,西路入川,后来和弋阳腔入川的清戏一起演变成现在的川剧,当时还是梆子戏。魏长生(1744-1802),字婉卿,四川金堂县人。幼时家贫,13岁来西安学戏,因排行第三,故人称魏三,清乾隆时著名秦腔旦角演员。乾隆三十九年(1774),魏长生挟秦云蜀栈的雄风,率领秦腔戏班从四川初入京师。戏班的行当整齐,基本功扎实;演出的剧目具有深厚的生活气息,且化妆改进,颇具新意。魏长生创造的西秦腔(西腔),“以胡琴为主,月琴应之”,有别于“以梆子为板”的秦腔,“善于传情”。魏长生扮相俊美,嗓音甜润,唱腔委婉,做工细腻,所以他艺帜高举,一鸣惊人。小铁笛道人在《日下看花记》中曾记叙道:“长生于乾隆甲午始至都,习见其《滚楼》,举国若狂。”其时,礼亲王昭梿在所著的《啸亭杂录 卷八》记述:“魏长生于甲午岁入都,名动京师,凡王公贵位,及至词垣粉署无不倾掷缠头数千百,一时不得识交魏三者,无以为人。” 强劲的“魏旋风”劲扫北京梨园,不仅使得雅部昆腔更加日渐衰落,连花部的京腔也大为失色,竟“使京腔旧本置之高阁”(清吴长元《燕南小谱》)。魏长生作为戏曲史上“花部”的优秀代表,从此彪炳史册,“海外咸知有魏三”。乾隆四十四年(1779),魏长生再次入京。当时的秦腔戏班“双庆部”上座率不佳,几乎在北京立不住脚了。魏长生挺身而出,愿入班挑大梁。他再次以《滚楼》赢得了京都的观众,人气很旺,“观者如堵”。“双庆部”成了北京市民争相订票观看的戏班,“一时观者而六大班既无人过问,或至散去。”(《燕南小语》评语)男旦脸型较宽,为了弥补这一缺陷,据传旦角化妆“贴片”即由他始创。魏长生常演剧目有两类:一类为花旦、彩旦、武旦戏,如:《滚楼》之苗赛花、《倪俊烤火》之尹碧莲、《卖艺》之村妇、《卖胭脂》之王桂英,《富春楼》之陈三两等。另一类为青衣戏,如《背娃进府》中的表大嫂等。
魏长生是中国戏曲史上的秦腔艺术大师,由魏长生演出而引发的北京剧坛“花雅”之争,实质上正是以秦腔为代表的地方剧种与昆曲的较量。秦腔很高亢,演出的一些戏都比较贴近生活,男女情爱的东西很多,所以政府认为是坏人心术的靡靡之音,不允许在北京流传。乾隆五十年(1785),清廷以有伤风化的罪名,明令禁演秦腔,魏被迫离京去扬州。魏长生到扬州后加入春台班,始终红极一时。直到嘉庆六年(1801)才获准重返北京,神韵不减当年,登场演出,仍声价十倍。翌年夏,演完《背娃入府》后即死于后台。魏长生不仅演技精妙,而且人品高尚。一生苦心从艺,自律甚严,常济艺人之难,在当时梨园中威信很高,所到之处都被奉为宗师。这次花雅之争,由于官方干涉,花部未能获胜,但已动摇昆曲剧坛霸主的根基,连京腔也从此一蹶不振。
当时戏曲演出活动有两大中心,北为北京,南为扬州。北京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也是戏曲荟萃的地方。江南的扬州位于长江和运河的交汇之处,商业发达,当时又是盐商集中的所在。“商路即是戏路”,各地的戏曲艺人也就纷纷流向扬州。乾隆皇帝从1751年起,曾先后六次下江南巡视,扬州成为他驻跸的所在。扬州一带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纷纷向皇帝献媚争宠。他们不惜重金,大兴土木,依山傍水建造起一座座美丽别致的湖滨园林,形成扬州北郊著名的二十四景,如今自瘦西湖迤逦往西北到蜀岗一带,犹见当年余韵。扬州的富商素有蓄养戏班的风气,扬州有个最大的盐商叫江鹤亭,他就把他家的戏班分为两部分,一个是雅部就是昆曲,昆曲以外的都叫花部,江鹤亭就这样把戏曲给分了类,并且得到公认。盐商们得知乾隆喜爱戏曲,便把组织戏曲演出作为迎驾活动的一个内容。李斗在道光年间刊行的《扬州画舫录》中有这样一段记载:“两淮盐务例蓄花、雅两部以备大戏,雅部即昆山腔;花部为京腔、秦腔、弋阳腔、梆子腔、罗罗腔、二簧调,统谓之乱。”乾隆还命苏州织造、两淮盐务等官员选拔技艺精湛的伶人进宫,以备承应。这些都在客观上促进了戏曲的发展。据史籍记载,在迎驾时节,扬州戏曲演出极其兴盛;即使在平时,城里城外的“堂戏”、“台戏”、“大班”等各种演出也频繁不断。当时正是徽商全盛时期,扬州的大盐商全都来自徽州,家乡的徽剧自然成为扬州戏曲演出的主流,涌现了许多徽调名角,高朗亭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高朗亭(1774-1827),艺名月官,清徽调演员,演花旦,以演《傻子成亲》一剧著名。祖籍宝应,住县城北门外安徽会馆附近。他生性聪慧,扬州徽班班主收他为艺徒,曾到杭州、扬州等地演出。高朗亭善南北曲(昆曲),兼工小调。徽班,是以安徽籍(特别是安庆地区)艺人为主,兼唱二簧、昆曲、梆子、罗罗等腔的戏曲班社。开始多活动于皖、赣、江、浙诸省,尤其在扬州地区,更以“安庆色艺最优”(《扬州画舫录》)。
清乾隆时,除原有的“南昆 北弋 东柳 西梆”,以徽商雄厚经济实力为后盾的徽剧异军突起。徽调是徽剧的声腔,在安庆、桐城一带的民间小调吸收昆山腔、弋阳腔而形成的,明末清初受西秦腔影响,在枞阳、石牌(桐城所属的镇)一带形成新的腔调故名“枞阳腔”、“石牌腔”及“安庆梆子”、“芦花梆子”。 徽调另一主要声腔则来自已成为七声音阶“批子”的吹腔。批子先进入山西,演变为较昆曲宏亮,较京腔柔婉的山西勾腔,再传到江西宜黄便成了独树一帜的宜黄腔。曲调包括以唢呐伴奏的“二犯”及以笛子伴奏的“吹腔”, 乾隆初,宜黄伶人又把原来作为配奏乐器的大筒胡琴改为主奏乐器,从此唢呐和笛子主奏的“吹腔”变为胡琴腔。清代戏曲家李调元在《雨村剧话》中曾写道胡琴腔起于江右(即江西),又名二黄腔。胡琴腔的诞生,标志着板腔音乐在南方增加了一路,它很快被徽调所吸收。
乾隆五十五年(1790),当朝的乾隆皇帝八十岁了,各地要组织戏班进京贺寿。扬州盐商徽州人江鹤亭自然不放过这个拍马屁的绝好机会,在安庆组织了一个名为“三庆班”的徽戏戏班,从扬州出发沿大运河进京,庆祝乾隆帝八旬寿辰,领衔主演的是年仅17岁的高朗亭。大运河的终点是北京海子,这里是京城戏园的繁盛地,戏班在这里走红的话,就会身价倍增,名播全国。这个徽班以唱二黄调为主,兼唱昆曲、吹腔、梆子等,是个诸腔并奏的戏班。北京的祝寿演出规模盛大,自西华门到西直门外高粱桥,每隔数十步设一戏台,南腔北调,四方之乐,荟萃争妍。或弦歌高唱,或抖扇舞衫,前面还没有歇下,后面又已开场叫人左顾右盼,目不暇接。真是群戏荟萃,众艺争胜。在这场艺术竞赛当中,第一次进京的三庆徽班即崭露头角,引人瞩目。清高宗弘历曾多次观看三庆班演出,对高朗亭的演技备加赞赏。三庆班的演出昆乱杂奏,很快压倒了京城其它戏班,轰动一时。三庆班进京,原本只为进京祝寿演出而来。由于徽戏曲调优美,剧本通俗易懂,整个舞台演出新颖而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故而受到北京观众的热烈欢迎。这样,三庆班演完祝寿戏欲罢不能,就留在北京继续进行民间演出。
紧接着,“四喜”、“和春”、“春台”等徽班相继进京,史称“四大徽班进京”。徽班在原来兼唱多种声腔戏的基础上,又合京、秦二腔,特别是吸收秦腔在剧目、声腔、表演各方面的精华,以充实自己,不久成了当时最受欢迎的剧种。同时适应北京观众多方面的需要和发挥各班演员的特长,逐渐形成了四大徽班各自不同的艺术风格,表现为:“三庆的轴子(指三庆班以连演整本大戏见长);四喜的曲子(指四喜班以演唱昆曲戏著称);和春的把子(指以擅演武戏取胜);春台的孩子(指以童伶出色)。”出现了“四徽班各擅胜场”的局面(清杨懋建《梦华琐簿》)。至嘉庆初,徽班在北京戏曲舞台上已取得主导地位,据《梦华琐簿》记载:“戏庄演剧必‘徽班’。戏园之大者,如‘广德楼’、‘广和楼’、‘三庆园’、‘庆乐园’,亦必以‘徽班’为主。下此则‘徽班’‘小班’‘西班’,相杂适均矣。”高朗亭之三庆班始终居于领衔地位,誉为“京都第一”。《目下看花记》称他:“体干丰厚,颜色老苍,一上氍毹,宛然巾帼,无分毫矫强。不必征歌,一颦一笑,一起一坐,描摹雌软神情,几乎化境”,因此三庆班在北京越演越火。在捧旦之风十分火爆的京城,技艺不凡的高朗亭自然受宠。抵达北京后不久,他接替原三庆班班主余老四掌班,一做就是30多年。38岁时被清廷内务府委为京师戏曲界行会组织“精忠庙”庙首,成为梨园领袖。通过精忠庙对北京的戏班、戏园实行行政管理,负责解决伶界纠纷,筹建梨园公益事业。高朗亭大半生是在北京度过的,历经乾隆、嘉庆、道光三朝,正是京剧孕育形成的时期。他从汉剧、秦腔、楚腔、昆剧等剧种及民歌中汲取营养,丰富和发展了徽剧的表演形式和声调唱腔,培养了陈喜官、邱玉官、苏小三、双凤官、沈霞官和沈翠林等著名旦角,为促进徽剧向京剧演变作出了贡献。
作为上层建筑的文化事业离不开经济基础,徽班扎根北京,还得益于徽商的关照。北京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善于经营的徽商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大码头,将生意的重心转移到北京。同时,以徽州六府地域划分的徽商会馆也纷纷在北京设立。年节时,家乡戏自是少不了的,于是,就有了“凡是有徽州会馆的地方就有徽班”一说。在这里,商人们通过聚宴演剧强化同乡之间的凝聚力,徽班也因为有同乡会馆作为后盾,生活上不至陷入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