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成就

前几天收到分行同事的电子邮件，通知我参加圣诞晚会兼同事MANNY的退休PARTY。近期在外培训，有四个多星期没看到同事们了。收到邮件，想到可以和大家见面，心里有些高兴。

在这家分行工作不到两年，跟同事们的交情不算长。但是，这里的工作环境和氛围，适合用一个词来形容：COMFORTABLE。COMFORTABLE是个好词，可以贴切地用于各种场合，包括对技术的掌握程度，与人交往的微妙感觉，等等。MANNY是我五年前，参加银行培训时认识的。那时我是个实习柜员，业务不熟，英语不灵光，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分钟。凡超过500块钱的交易，实习生都要有较高级别同事的OVERRIDE。麻烦到MANNY的时候，她总是热情主动地帮忙，还传授给我柜面操作的经验。MANNY在银行工作了三十五年，大大小小的OVERRIDE做过无数回，可能不记得我麻烦她的那些时候了。可我一直没忘记，带着感激。

晚会地点在9街和7号公路交界，没去过的地方。我车技差，有“三不去”原则：高速公路不去，地下停车场不去，不熟悉的地方不去。老公要在家管儿子，不能送我。我只能勇敢点，开车去这“不熟悉的地方”，而且是夜间行车。老公不放心，帮我把GPS调好，我又在网上看了两次地图，才小心翼翼地出门。

一进餐厅的包间，就看到了久违的同事们，拥抱，寒暄。MANNY穿着紫色的丝质衬衫，戴了亮晶晶的首饰。她是波兰人，稍事打扮就美艳夺目，即使到了退休年龄，依然是个大美女。晚会上，同事们轮流上台讲话，分享和MANNY共事时值得回忆的事情。那些平日间看似平常的片断，在带着感情的回忆里，竟也是值得回味的。轮到MANNY说话了，她笑着说：“我在这家银行工作了35年，从一个柜员干起，退休的时候还是柜员，没什么成就。我一生最大的成就，是花了很多时间在两个儿子身上，陪他们成长。因为我不够进取，有时候会担心自己的工作。可我的儿子说，妈妈，不用担心，你这么优秀，如果今天没了工作，明天你在家里煮饭或是打扫卫生的时候，电话一定会响起，有人请你去上班。这是我一生听到的，最给我信心的话。现在，我的孩子长大了，我们把独立屋卖了，住小公寓，开始享受生活。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有些感动，和同事们一起，含着眼泪给MANNY热烈的掌声。晚会结束前，我们和MANNY拥抱，祝她退休快乐。

回家路上，脑里还回荡着晚会上大家的笑声，回想着MANNY关于成就的话。明白了MANNY为何有那样恬静优雅的气质，与世无争的大气。成就是什么？成为商界奇才，政坛黑马，文体巨星，少有人把当一辈子银行柜员当作是有成就的事。然而，成为商界奇才，政坛黑马，文体巨星，这些众人眼中的成就，未必能象MANNY这一生的成就那样，带给她给由衷的快乐，让她生活在自己的COMFORT LEVEL里。

近来有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犹豫着是否要申请。这个工作将会有更好的待遇，更多的事业满足感，客观讲，应该去。可为什么还有思想挣扎？回家的路上找到了答案，决定放弃，保持目前这种COMFORTABLE的生活状态。我虽然不老，但人生总是一段一段的。这一阶段的我，少了职场搏杀的闯劲，更注重各方面的平衡。既然这样，就不勉强去改变什么。下一个进取阶段的我，一定会有更好的机会，只要我不放弃。

在这么多年的人生路里，我曾经有很多次，在感情和工作上做出情绪化的选择，走弯路，受挫折，活了三十多年还是如此。如果可以理智些，日子可能不会如此捉襟见肘，肤浅平庸。时下又是经济危机时期，谁都知道，我们应该活得更加理智。可是，正如博友阿妍近期的一篇文章所说，“我们都只是凡人，在无法主宰的现实面前，只有主宰自己的意志。”我左右不了政治经济大势，无论怎样折腾，也无非是风云变幻中被人操纵的小棋，所以，更愿意跟着感觉走，服从自己内心的安排。我这样的情绪化女人，也只有在感性的空间里，在不被旁人认可的成就里，象MANNY那样陶醉满足吧？

回到家里，乖儿子已经睡了。客厅里的圣诞树亮灯着，等我归来。心里忽然有些感动，原来我是有成就的，有一个亮着灯安静的家，有人调好的GPS，健康可爱的儿子，牵挂我的父母，让我挂念的同事和朋友，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