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
----我可以举手对灯发誓:这一切不是我自愿的,我是被逼的!搬到这个“高尚社区”,绝对、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啊!谁能救救我!
可惜,老天爷听不到我的话。
身前,老妈正洋洋自得:“琳琳,这下你可是身处高尚地带,周围云集了这个城市最大有前途的准金领,最次也是白领。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啊,不要辜负了妈妈的苦心哪!”
天,这都是什么时代了,老妈真是超级粉,以为还是生产童话的年代哪,还在准备钓金龟婿啊~~~救命啊!哪位正闲着的过路神仙来一下,帮我点醒她吧!
我管他是什么领子,反正我是穿圆领T恤的了!
我的名字叫方琳。前面那个眉开眼笑的大姐头是我妈。你说身后那个哈着腰的小瘦皮猴子?啊,那个瘦皮猴子就是我了。
什么,你敢说我是瘦皮猴子?不好吧,太不厚道了吧?虽说我是属猴的,而且也很瘦,但是不至于是瘦皮猴子吧!
是,我知道我们不象,可是我有虾米办法腻?长的不美又不是我的错。前面这位大姐头倒是生就的一副好排场,偏偏我挑了她最不济的地方象。谁知道这遗传基因是不是突然发生了变异?
骨感我是够了,好在生在这个没有闹饥荒的年代,各个都拼了命地勒紧腰带,恨不能把胃都切掉一半,所以身材就算是勉强赶了个时髦。长相腻,真不明白,那个什么燕据说在国外狠红一把,可我不在老外堆里混着,所以自然被划到重灾区了。
毕业之后,一直在家抠字,一事无成。老妈终于忍无可忍,在第三个年头准备挥泪大甩卖,却发现好竹出歹笋,我现在已经是严重滞销。于是现在的我就出现在这里了。
当英明神武的老妈从牌桌上知道了这个精英云集的地点,登时两眼放光:“专门为成功年轻独身人士设计的酒店式管理公寓,好好,好!里面没准有我的女婿!”
而知道那个儿子留洋的十三点牌搭子居然愿意无偿借我地盘当作招婿的绣楼时,老妈感激涕零。为防止她清醒后反悔,火速让我打包立刻搬家,所以,今天成了我搬家的大日子。
看着这个大姐头喜滋滋地在我前面不断勾画梦中的美好未来,我的额头上简直是乌云阵阵。
原谅我是板儿初入大观园,不懂得着高贵人家的谱儿。在我看来,这个所谓的“华丽家园”和俺家的小区比起来,也就是距离市区远了点(我竟然要坐森林小巴!!!),园子大了点(有点花花草草,还有据说是什么新加坡的景观设计),保安严了点(和老妈一起险些被当成心怀不轨者被推将出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华丽”,这个名字可真够俗!
可能是因为正是上班时间吧,所以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
老妈心满意足地在感受完后,宣布:“好了,以后你就住这了,一定要搞好和邻里的关系啊,一会我和你一起拜访你的邻居。”
“拜托!”一阵唉叹!黑线!道道黑线,还有粒粒冷汗!
“别人不会理你的!又不认识你,谁会给你开门!”我半死不活地跟在老妈后面。老妈果然就是老妈,脸皮奇厚,勇气可佳!
“一定要先见见,你不知道,你林姨说这个楼座的三到五层,住的全是未婚男青年!”老妈教诲:“别用手揉你的眼睛!你这个妆花了我好几个小时哪!”
我不情不愿。老天,那假睫毛折腾的我快流眼泪了;身上那件粉色洋装,箍得我连路也不会走了。
果然,老妈的门铃按的响叮当,没有人应门。三楼如此,四楼如此。
“老妈,天不早了,你再不走,一会小巴就停运了。”我在心里默哀:看来,今后的周末,也得在家孵蛋了,这个鬼地方,坐小巴到市区购物中心,竟然要四十分钟!原先的小屋虽陋,可一抬脚,十分钟就跳进疯狂的购物街了。这“庄园”虽说也有一条生活街,可那价格真是让我这个半寄生虫汗颜啊!银子啊银子!
到了五楼,就是我的右舍了。不出所料,还是没有人。
“老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看看,这些个优秀青年不是在办公室里为了美好的前程挥汗,就是在外边潇洒,这个时候怎么能在呢?快走,快走!”我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好了好了,你别忘了拜望一下啊,这也是基本的礼貌嘛!”老妈很不情愿地放下狂按门铃的手。
“晓得了晓得了,快走了。你女婿现在不在家,正为你家方美女的未来打拼着哪。”
我终于长舒一口气,按住她的肩膀,向后转——
然后,我傻眼了。
一个穿着白色衬衣、头发略有些凌乱的男子,手里握着一串钥匙,正含笑站在我们身后。
云开
立刻,我那硬被老妈涂上了腮红的脸开始发烧。上帝保佑我,千万不要让他听到我们刚才的话。
这时,白衬衣哗啦啦地从一串钥匙中寻出了一把,与我们擦肩而过。
一看老妈那越看越喜欢的神情,心里大呼不妙。我果断出手,在她的一声“先生住这里?贵姓啊?”后,立刻拽着她下楼:“快快,再不回去老爸要着急了!”
闻言,他转过头,看着我们,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如果刚才他的眼中是疑惑,现在就夹着一丝好笑了:“是的。我姓郑,郑云开。我一个人住,相信你的男朋友不住在这里。”
老妈又准备插话。我连忙捂住她的嘴:“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他好象住你隔壁的。”拖上老妈赶紧走人——否则不定她要说出什么样的话!
裙子、高跟鞋的确不适合我,下楼梯都这样费劲。这个所谓的高尚住宅都是三到五层的公寓式住宅,没有电梯。奇怪,刚才他上楼我们怎么没有听到动静,见鬼了。
把老妈打发上了车,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时,已是头晕脑胀。
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我可以独自霸占的窝。想来这可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没有老爸老妈的地方居住呢。
客厅很大。我没有数量感。听老妈说可能有五十平。单身人士住这么大的地方,不冷清吗?
不过老妈的这个牌搭子儿子的审美观还是不错的,房间设计比较简洁,黑白色调为主,甚是合我意。
打开卫生间的门——真是没有天理,原先这个臭小子用的卫生间都赶上我的小屋了!
我现在很怀疑:这么奢侈的空间,真的是给单身人士住的吗?
恶狠狠地洗了个澎澎澡,终于把老妈给我涂上的那层精细化工制品清洗掉了,光老妈给我喷上了小半瓶摩丝的头发,折磨了好久才洗好。
仰面躺在床上,我舒服极了。软硬适中,舒服,舒服——这么大的一张床,从今天起就由我一个人享用了,哈哈哈哈!如果不是天色已晚,我真想放声大笑几声。
其实,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不用听老爸老妈的唠叨,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我得意地翻了个身,也不管湿淋淋的头发,直接去会周公了。
“跟我走,你老妈把你许配我了!”一个油晃着面孔的半秃头男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不要,我不要——”这么难看的老男人,我怎么能干?
“由不得你了!”老男人狞笑着——
“放开他!”一个挺拔的男人从身后的冲了过来。
帅哥,让我看看你是谁!我双手合十祈祷着。
“丁零——有电话了——丁零——有电话了!”
我一头是汗地醒过来,在心里把关键时刻惊醒我的美梦的主子大骂了几遍,才接起电话。
是老妈:“琳琳啊,昨天有没有到隔壁拜访一下那个云开啊?妈看他是不错的。要抓住机会啊!”
为了早日断了她的妄想,我赶紧打断她:“去了,人家屋里有个大美人呢,早有女朋友了!”
“啊——”可以想见她希望的肥皂泡泡正在眼前“扑”——“扑”——
“不过听说他们都没有女朋友的啊。”
还不死心。我翻了个白眼:“你那牌搭子的儿子什么时候出的国?”
“好象快一年了。”
“是了,一年的时间,儿子都生出来了,更何况女友乎?”
“没关系,还有别人呢!”老妈一会儿就精神起来:“不要给你妈妈我丢人啊,一定要给我带个女婿回来!今天周末都休息,多拜访一下你的邻居,乖——”
晕——怎么忘了还有电话这种可以远程控制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晚上虽然是惊鸿一瞥,但那个叫云开的家伙的确还是长的不错的。只不过啊,我知道自己的胃口,这么好的食物进了我的食道,恐怕会消化不良。
懒洋洋地起身,收拾停当,准备到楼前享受一下小桥流水。
乖乖隆得龙,怎么这么好命——
一推开门,就有帅哥上场。而且是刚运动归来的帅哥。
这个郑云开,的确很不赖:简单的白色短袖棉质T恤,一条黑色运动长裤,黑色运动跑鞋。很简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有种不同的味道。他的额头上还有隐约未消退的汗珠。哇——他的手臂上竟然可以看到肌肉!不是说这里住的都是斯文文雅的白领吗?难道白领不应该是在空调房和咖啡厅、宴会厅里打转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结实的身板?
算了,原谅我少见多怪、孤陋寡闻,如果你天天蹲在家里,对照着大词典和机械制造手册翻译专业资料的话,估计也不能比我更洋到那里去了。
郑云开步履轻快地跃上最后一级台阶,在门前站住,正对着我伸出来的窥探着的脑袋。
他有些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小姐?您是——冯文果回来了?”
看来借房给我的冤大头名字叫冯文果。
我连忙站直身子,避免自己看上去象走空门的;然后,我用力摇了一下头。
“那您是——”他好象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开始思索着:“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叹口气——眼睛可真好使,昨天老妈把我糟蹋成那样他还能看出来。
“是了,是了,昨天晚上啊,你不是郑云开吗?昨天我和老妈不是找错门了吗?”
立刻,他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
老天真不公平——呜呜——他连牙口都这么好!我不禁比对自己一口烂牙,长嘘短叹。
碎片
睡觉!睡觉!半夜了,我仍在床上烙大饼。
失眠。
最近处于基本失业状态。夜里我是状态最好的时候;有活的时候晨昏颠倒,现在没事干倒也睡不着了。偏偏电视里放的是千篇一律的古装剧、现代言情。一个个爱的死去活来,现实中我怎么一个也没有碰到?打着哈欠爬上了床,可惜还是没有睡意。
干脆坐了起来,开了灯,在屋子里翻腾起来。
我推门进了书房,坐在书桌旁。
书房里的书倒也不多。而且多是汽车方面的,据说这个主人——冯文果是个跨国汽车集团在中国合资的一家公司的中层管理精英人士,所以才会摊上到德国进修一年这样好康的事。
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我也知道乱翻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但是我真是满好奇,想看看这位精英人士到底是何尊容.
抽屉里的东西摆放的很整齐。也就是些简单的办公用品,没有什么特殊的。可见这个冯文果也是相当的无趣。
我无聊地关上了抽屉,开始在嵌入墙体的书架上逡巡,想找一本可以谋杀漫漫长夜的书。
还是没有。这个男人天天看着这些东西,不烦吗?
还有,整间房里也找不到一张这个什么冯文果的照片,什么家人的照片,爱人的照片,全部没有。
拉开书柜下面的抽屉,看到了一个小纸袋。我仔细端详纸袋,是冲洗店装相片的袋子。上面用圆珠笔潦草地写了个数字“12”。
捏了捏,好象里面塞着什么不平整的东西。
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我充满了好奇。虽然周围没有人,但我还是心虚地四面扫视了一眼,作贼似地又捏了捏。
在良心和好奇的争斗中,好奇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打开小纸袋,我趴头一看,晃了晃——好象是相片碎片,好象真是。干脆倒到了书桌上。
果然是相片碎片。
这下,我的兴趣来了——看来,终于在房间里找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了。
相信这些照片,对那个叫冯文果的男子来说,姑且就叫他文果吧,一定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否则,撕成碎片后,为什么不丢掉,而是放在这样隐蔽的柜式抽屉里?
我蓬乱着头发,盘腿坐在书桌前调高的宽大老板椅上,哈着腰在冰凉的桌面玩已经很久不玩的拼图游戏。
相片撕得很碎,花花绿绿的,看得我的眼睛疼。好不容易拼得七七八八了。我看看眼前的成果,不禁有些丧气——这都是些什么啊!简直就是采风归来的风景照!难道这个冯文果是个摄影爱好者?可这些照片又有什么不对呢?拍得蛮漂亮的,清山绿水,诗情画意,尤其是那水,绿中缠绕着青蓝,恰似一块剔透的翡翠!
揉揉发涩的眼睛,看看外边的天色——不早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透过薄薄的窗纱斜斜地照射进来。
白白浪费了我一夜的功夫。我不禁在心里嘀咕。然后我跳下桌子,拥抱那宽敞的大床去也。
等我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的时候,抬头一看,窗外暮色低沉。
大脑反应了半天,终于明白——已经晚上了,看来这一大觉可睡的够长的。
要是在家里,肯定早就被提溜着耳朵从床上拖下来了。她才不管你是因为昨天晚上狂敲键盘赶活天亮才睡,一到七点半就准时把我拖出房间:“你这么懒怎么能嫁出去?”这句话老妈念叨得我耳朵长茧子。不过别说,才三天没有听到,心里还有点想。
关键最想念的是老妈的饭菜。
因为我不会炒菜。说我不会做菜也太冤枉我,因为我还擅长两项家务:用电饭锅煮饭和拌凉菜。不是我吹——煮了这么多年,都说我煮饭用水正好,火候控制的得当,连闷饭的时间长短也把握的是恰到好处——这是我难得有的一个异性朋友——黄子明说的。
我拌的凉菜呢,据黄子明的女朋友说:简直是开胃之极,是她这样正在努力通过控制饮食来保持体形的人的意志力的天敌。
这两口子就是嘴甜,也难怪我能和他们和睦相处这么久。
现在终于意识到了搬到新居的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我的三餐。
昨天三餐都是方便面,相信长此以往,那么大剂量的防腐剂,百年后我一定能保持青春容颜一千年不变!
我的懒并不是主要原因。关键是我的口袋比较干瘪。毕业后,找了两份工作,都由于自己的原因在老板翻脸前主动炒了他们的鱿鱼,经过检讨,个人认为自己适应能力比较差,适合SOHO一族的生活,于是挂靠在一家翻译公司下面以他们为中介、仰仗人鼻息过活。在家住的时候还掏出点收入孝敬一下老爸老妈,虽说省吃俭用也攒了点钱,也不能乱花啊——可我没有车,出门买菜路程太遥远,生活街上超市里倒有生鲜蔬菜,可价格吓死人,一稞小小的生菜要两三块,简直就是抢。还说什么无土栽培、绿色食品。罢了罢了,我的钱包目前也只允许我短时间内锻炼对农药的抵抗力,这绿色的,暂时是消受不起了。
可不吃饭是会死人的,何况睡了一天,肚子已经在呜呜哀鸣了。我打起精神,准备动用积蓄去买点吃的。
跳下床,套上了大T恤和牛仔短裤我就出门了。
你说巧不巧?这几天我和隔壁这位云天兄是分外有缘。一推开门,就见这位帅哥提着两个购物袋,斜挎着一个黑色背包上楼来也。
购物袋里,好象是超市里那些光鲜水灵的蔬菜?
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我张开手,站在郑云开面前,挡住了他:“郑先生——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他抬头望了一下我,忽然笑了起来:“有什么事吗?”
我很好笑吗?我被他笑得心里感到一阵发虚。不过仍然鼓足了勇气:“我是住在你隔壁的方琳。”
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天,他笑起来真好看。我站在那里有点失神。
“好的,我的芳邻,请问您贵姓?有何贵干?还有能否让一下,好让我上完这几级台阶呢?”看来这个郑云开脾气不错。
所以,我鼓足了勇气(看来脸皮基因绝对是可以遗传的):“我姓方,方正的方,单名琳,斜玉琳。不知道您今天有没有愿望邀请您的新邻居到你家坐一坐?”我闪身让他上来。
他一站上来,立刻给我带来了一种压迫感。他的个子很高,应该超过一米八,看上去也很壮。
他对我一笑,把手中的购物袋递给了我。我连忙接过。他打开背包拿出了钥匙,打开门后,微笑着对我说:“欢迎芳邻光临寒舍!请随意!”
郑云开的家和文果的布局很象,但色彩完全不同。文果的房间非常整齐,颜色以黑白为主,略有些冰冷;云开的家就明显不一样了,家具的颜色以一种深樱桃红色为主,乳白色的墙面漆,沙发和窗帘是一种素雅的纯棉的自然色,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温馨之感。
我没敢坐,提着购物袋直奔厨房:“我帮你洗菜吧!”
晚餐
“请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郑云开跟了进来。我没有顾上观赏他的整齐、干净、设备齐全的厨房,埋头洗着刚从购物袋中倒出的娃娃菜。这明明就是没有发育完全的大白菜嘛,干什么卖那么贵?我要趁他醒悟过来前解决掉它,正好没吃过,尝尝这玩意儿和大白菜有什么区别。
“帮你洗菜啊!”我仰头用天真的眼神看着他。
他斜倚着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嘴角挑得很高,象在忍住笑似的。那种眼神怪怪的,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手停止了忙碌,脸也开始发烧:天!我这是在做什么?面前的是刚见过两面的男人啊!竟然自己主动跑来了。要是老妈见到一定夸我开窍了。
我硬着头皮站着,只听到水哗哗地流着,郑云开居然不说话,我的心里开始发毛:算了,还是回家吃自己的方便面来的痛快。
刚刚准备关水、走人,这位仁兄开口了:“洗干净点,我就不客气了;顺便把那袋牛肉切成丁。”
这个人!我本来准备转身轰他几句,一想:人在屋檐下,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看在今晚还有牛肉吃的份上,我忍了!于是我关了水龙头,取下那块小砧板,开始切肉。
曾经也景仰大厨们手起刀落,土豆丝、白菜丝痛快地铺满菜板的场景,可惜实习多次,均以土豆掉到地上、土豆丝变成土豆块、最后连老妈也不再忍心看我折磨土豆告终。所以目前我的刀功,恩哈哈,的确不怎么地。
可面前是个帅哥啊,给我留一点颜面吧!当我用力拉锯一样切着牛肉时,充分体会到了不仅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牛肉纤维怎么这么有轫性?一手使劲按住,一手操刀,向后一拉——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然后,左手食指感觉到了疼意,抬手一看,开了个小口,鲜红的血快速地从这斜开的小口中渗了出来。
我呆呆地看了一眼,立刻很没有出息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把郑云开很吓了一跳。因为他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手里的书都掉到地板上了。他慌慌张张地抓住我的手,连声说:“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手——”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我看这个郑云开就是觉的有种熟悉的亲切感,所以——我直接把手食指举到他眼前给他看,那语气,怎么有点象撒娇?心里怪怪的。先打自己八十大板。虽说怕疼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大的弱点,可也不必在这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男人面前撒娇嘛!
手刚要退回来,食指被郑云开捉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对我说:“跟我来!”
他把我带进了他的卧室。我打量着这个房间:和客厅布置的风格很象,简洁而温馨。淡青色、白色相间的床罩,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对了,好象文果的床上是两个枕头?
他很快从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创可贴,居然还有酒精和棉花棒!不至于吧,真受不了,拿OK绷一贴不就完结了,还要消毒?这点点小伤,兴师动众了点。
但当我看到他低着头静静地为我缠绕上创可贴的时候,被他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的手指竟有些些的颤抖。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底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很能打动人。
等到郑云开回到厨房切肉时,我因祸得福,翘着脚在沙发上看刚从地板上捡起的那本《财富》杂志。不知为什么,听到厨房里传来的有规律的落刀声,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七上八下。
郑云开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后,两菜一汤上了桌。我不顾他的阻拦,还是洗米用电饭锅焖了锅米饭。菜上桌的时候,饭也好了。这家伙吃的居然是泰国香米,简直太没有天理了,他的一斤米要顶俺的几多斤啊!做的时候我恶狠狠地多挖了些,自己安慰自己:听说这种米不出饭。
不是我狗腿,这家伙的菜做的真的很好吃。我一边大嚼一边不住口地夸。等我把菜都打扫地差不多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碗里的饭一点也没少。
“你怎么不吃啊?”我自然地问出口,这时的感觉似乎象是重复了很多遍的熟悉的场景,似乎我和云开已经相识许久了。
他靠在椅背上,摇摇头,亮晶晶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不饿,我吃过了。你现在吃的是我准备的明天的晚餐。”
立刻,我的牙齿咬住了筷子,心里有种叫羞耻感的感觉开始向外冒泡泡。这小子够阴险,明明看出我是来混吃的,刚才在饭菜好前我假意表示“不打扰了”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挽留,结果还是让我自己扛着梯子来救自己。
立即,我送他一对白眼球。
这小子一定是有读心术。因为他开始笑了起来:“我很好奇,你是不是经常这样跑到陌生男人的房间里找晚饭吃?你自己不会做吗?你也不怕我给你下蒙汗药?”
“蒙汗药?用来对付我?省省吧!一没色,二没财的。我也很会做饭啊,你尝尝就知道,我做的米饭做的多好吃,吃过的没有说不好的。”
“不过,我以前没有象今天这样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喂,郑云开,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真的,那种熟悉感从第一次见到时就有,现在竟然越来越强烈。我不相信前世今生,所以,我们以前一定见过,否则不会有这种感觉。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没有见过。”郑云开起身开始收拾碗筷,看来他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你可以叫我云开。”他拿着碗筷走向厨房时,突然回头看我一眼,说:“我洗碗——请自便!”
我果然自便,开始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我钻进了书房。因为我一直认为:从一个人书房的风格和藏书情况,可以最直接判断出他的性格和职业。比如冯文果,从他书房的情况看,一定是个严谨、不苟言笑、比较内向的孤僻的人。
云开书房里的书很多,靠墙的多层书架上都满了。看来他的兴趣爱好很多,旅游、野外生存、枪械、钓鱼、甚至花卉养殖,这样的书也在他的书架上堆着。
书房向阳的窗台上,摆放着两盆花。偏偏我是对花很感兴趣的,所以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一盆是曼陀罗,一盆是八仙花。
如果我没有记错,曼陀罗的花语是麻醉、迷魂汤;在梵语中,她的意思是适意。而八仙花,在英国,此花被喻为无情、残忍。
看上去很开朗、容易亲近的郑云开,怎么会养着这样两盆花?我感到非常奇怪。
这时,书房门被打开了。
“方琳,自便完了吗?”他站在我面前,轻轻笑着:“在看花?好看吗?”
迷醉
“你种的花很特殊。”我试探了一下,想看看有什么特殊含义。
“没有什么特殊的啊,朋友送的,也就养着了。”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我再接再厉。
云开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感冒,他很快叉开了话题:“方琳——我叫你琳琳吧,琳琳啊,你是文果的女朋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啊——我——”我傻眼了。
说实话吧,我真有点害怕云开不理我了,因为刚告诉他我是郑文果的女朋友;继续扯谎吧,从目前情况看,他似乎和冯文果比较熟,可我连这位文果先生脸圆还是脸方都不知道,继续下去早晚还是得玩完。怎么办啊?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哦——啊——”了老半天,还是没想出回答的招术来。
“还不好意思呢?”云开在书桌边上坐下,靠在椅背上转动着椅子:“不过说实话,你可真不是文果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句话,还有他那似笑非笑、好象已经看透一切的表情,使我冲动地做出了选择,而且,嘴巴比大脑反应得还快:“什么不是啊?我怎么了?缺鼻子还是少眼了?哼哼!文果可是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把他家钥匙都交给我了,只不过前一段时间姑奶奶心情不好没有来住!”
我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昂首走出了书房。
在我摔门走出去之前,听到书房里传来突然爆发出的大笑:“琳琳,你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吗?”
第二天,我决定自力更生了。因为我又接到了一个活。翻译公司的李姐让我火速去取件,听说这是个特急件,要求后天一早交成稿。
“小琳,你一个人行吗?需要分一下吗?”李姐一贯对我不错。
“能行能行!”笑话,快半个月不开锅,现在锅盖开了,我不一马当先拿着饭锅快跑,难道还在这里等人家来分一杯羹?更何况现在本小姐极度缺米。
放下电话后,我火速窜出门,直奔巴士站。
等我气喘吁吁地接到那叠材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翻了翻,六十多页,估计一下,时间差不多,再熬熬夜问题不大,于是放下心来。
于是,我又抽出了宝贵的半个小时,到附近的超市恶狠狠地购了一次物。包括:鸡蛋三十个、面条十把、小白菜四把、洋葱若干、黄瓜若干。
等拖拖拉拉回到屋里,打点好一切后,我立刻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开始用功。
我的效率是相当惊人的。想当初,在学校也是年年获得奖学金的,只不过是时运不济,毕业后又水土不服,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伸个懒腰,等我感觉到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目前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完毕后睡一觉,下午送回市里,晚上返回,一切就OK了。不过现在吃饭皇帝大,先祭一下五脏庙吧!
我下了两碗面条,打进了两个鸡蛋,丢进一撮小白菜,饱饱地吃了一顿。
完工后,揉揉对着电脑已经开始发花的眼睛,我直接狠狠把自己丢上床,呼呼大睡。
等手机铃声惊天动地地把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一看时间,天——九点了!最终校对完好象已经是上午十点了,那现在是——
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李姐。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
“小琳啊,我都等了你两个小时了,你怎么还没有到啊?”李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马上,马上!”我赶紧从床上蹦了起来,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现在还在床上。
“那你快点,佳佳爸爸出差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呢!”佳佳是她家的小心肝:“我再等你十五分钟,够了吧?这可是你头一回不准点。”李姐可能是真的等得心焦了,直接把电话挂了。
“十五分钟?”我傻了。估计那是直升飞机的速度。
可我有直升飞机吗?我没有。
怎么办?李姐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她恼了,说不定我会一年半载没有米下锅。
我在卧室乱转消耗了两分钟。终于想到了在这个荒郊野外我认识的唯一救星——隔壁的郑云开先生。
希望他在家,我冲出去狂按门铃。
郑云开顶着一头乱糟糟、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脚开了门,一见是我,他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挑起了眉毛询问:“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从这里到市府路,以你的车速,十五分钟能到吗?最快?”这话问得自己都觉得荒唐。我扫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
“如果你能把它改装成直升飞机的话,问题不大。”郑云开一本正经地说。然后他侧身放我进来。
我有气无力地坐到沙发上:“完了,泡汤了!”我抖搂一下手中刚打印出来的翻译稿。
“什么东西?”他接了过去。我则趴在沙发扶手上装死。
“一定要送标准文本吗?比如传真、EMAIL,不可以吗?”他挑高眉毛问我。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以前和翻译公司只隔一条马路的距离,加上想和李姐一起闲磕牙,所以每次都直接送到办公室。但也没有说不收传真件啊?
我一定是脑袋进水了。
郑云开挑高眉毛的样子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我跳下沙发,狠狠地拥抱了他一下:“你简直是我的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然后,我又跳回沙发,神清气爽,开始指挥:“我告诉你传真号——快点发!”
郑云开把湿呼呼的毛巾盖到我头上,摇头叹道:“我真是欠了你的。”
“不要不情不愿嘛,大不了我做饭给你吃。冰箱里还有菜吗?”我直奔冰箱——还有剩菜呢。
“你还吃剩菜?我以为你是一次性消费呢!”我回头看看他。
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拿着我的文稿到书房去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把剩菜丢进微波炉加工一下,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吃。
“发完了。你——”郑云开走了出来,显然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吓了他一跳:“你怎么总不按时吃饭?”他皱起眉头。
我嘴里含着饭,含糊地说:“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郑云开?我好感动啊!”
郑云开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看你吃的,嘴边上都是肉酱!”他伸出手,轻轻地在我嘴角擦了一下。他的手心,散发着干净的香皂味道。
那轻柔、温暖的瞬间触摸让我感到了莫名的心跳,嘴似乎麻木了。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我忽然感到了一种可怕的迷醉。
那种迷醉,让我想起了那盆放在他的书房窗台上的怒放的曼佗罗。
“如果你没有晚饭吃,晚上可以过来和我搭个伙。”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适,郑云开嘴角的笑意开始加深。
“还有,你大可不必连名带姓地喊我。你可以叫我——云开。”
风景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脑袋里就有两个人在反复争吵,为了昨天云开的那些话。
晚上要不要去他那里吃饭呢?我一直在犹豫。
混到中午,我关掉没有营养的电视节目,叹口气,还是吃自己的面条吧!无缘无故的,干什么欠人家那么多人情。何况我也没有什么能还的。
一直以来都怕欠别人的,那种滋味很不好受。小时候,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吧,反正我不记得了,据说某日我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挑逗别人家的恶犬,不幸被汪汪狂吠的狗追出了一条街,危急关头一个小哥哥杀将出来救美,替我受了一口。结果,哇哇大哭的我跟着大人们送他去了防疫所打狂犬疫苗。我屁股上倒是没有挨针,但也挨了老妈好几鸡毛掸子,原因就是我调皮招狗。
小时侯的事情记不得了。反正据黄子明说从此以后,我就沦为该救美的小英雄的跑腿跟班,丧权辱国、奴颜卑膝长达一年多之久。好在那个小子最后搬家走了。这也成为黄子明教育我人不可欠人的典型案例。
“他总是在你面前揪住大腿位置的裤子晃一下,你就马上眼泪汪汪,没出息极了,立刻他说什么,全都答应。”这是黄子明调侃我的话。这就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好处,你穿开裆裤时候的事情,他都帮你记得。可惜的是他早早被美人俘虏,没能和我演出言情剧中的温馨一幕。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欠他的人情。人人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说和郑云开这个大帅哥在一起,目前还看不出我会损失什么,即使,嘿嘿——那也算我占便宜了,呵呵,可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更何况我的第六感灵敏的很,上大学的时候差点一时想不开,去找个得道高人开光;我总觉得郑云开看得眼熟,但实在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加上他总用那种怪怪的眼神打量我,光是想就觉得葫芦里有鬼。
所以决定坚决抵制美食的诱惑,不去理他。大事情上,人还是必须有原则的。这话竟然出自老妈之口。当初听她说的时候我很是吃惊,但在我成长过程中,这句话的作用还是非常之大的。
没意思。吃完面条转战书房,发现被我翻腾出的相片碎片竟然还在。看看还有二十多片没有找到位置,反正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做,电视不好看,屋里还没有办法上网。屋子里的电话竟然办了停机!我才不去替这个冯文果忍受电信的剥削呢,听说停机免费,开通要收费的。够狠!
拼着拼着,忽然发现了两张碎片——和别的风景照不同,上面有两个人的半张脸。
我赶紧查找剩下的几张,终于拼出了两个人的上半身。这两个人似乎不是特意留影,这种感觉似乎是被人无意中拍摄下来的。人很小,大约才占整张相片位置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虽然人的面孔很小,但是拍摄的很清晰。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我都没见过。用我知道的少的可怜的形容词来说,这两位可以说是“男帅女貌”,很般配的一对:男孩子黑色T恤,深蓝牛仔裤,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很白,长相清秀,头发剪的很短,发质应该很柔软,因为那么短的头发却没有凌乱地竖着。但是,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冷,脸上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漠然。虽然他拉着边上这个女孩子的手,但他却没有看着她,他的眼睛似乎在眺望着远方的风景。
相比这个男人,女孩子感觉就让我舒服多了。很青春,红色T恤、蓝牛仔,她仰看着边上这个男孩子,很深情的样子,好象正在和他交谈。
虽然他们的十指紧扣,这对看似天生一对的男女,在相片上却显示出一种不和谐。至少,那个男人飘浮的眼神在告诉我:他的心不在这里,可能也不在这美丽的山水之间;或者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是什么样的心事在困扰着他?我很好奇。
这个大男孩,会是冯文果吗?应该不是吧。到现在,冯文果给我的感觉是个有些内向的持重的男人,而不应该是这个清秀的男孩。他至少应该是象郑云开那样的,浑身上下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气,不过,他应该比郑云开要内敛,更要稳重才是。郑云开虽然也算是青年才俊,但有时候还是难免孩子气。
对了,直到现在,我似乎还未问过这个郑云开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哪混饭的。难怪老妈总说我迷糊,让人卖了还只顾着傻乎乎地帮人点钱。
呸呸,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干活干活!
终于最后大功告成。很显然,这一系列照片都是在一个地方照的。应该是在一个有山有水的风景区,景色真的很不错。我数了数,一共十一张。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翻出相片袋,上面用圆珠笔写着的“12”清晰可见。或者是这卷胶卷最终只洗出了十二张,或者是这卷胶卷中冯文果只是选择加洗了十二张。
那么,这第十二张相片呢?还有,这相片上美丽的风景又有什么罪过呢?他们全部被撕成了碎片,藏在这个黑胡桃木的书柜的抽屉深处?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故事?我不禁浮想联翩。
哪里有这么多的故事!现实生活又不是肥皂剧场。我忽然一笑,把相片举到面前——真是美丽的一对;真是一幅美丽的风景!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相信到那里去呆两天,一定是很惬意的事情!
那么,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这对男女又是谁呢?他们,和冯文果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拼起来后,却也感到了无趣,毕竟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结果和发现。所以懒洋洋地爬上床,开始睡觉。
原来这样晨昏颠倒的自由的日子也是很无聊的。这个时候忽然十分想念爸爸妈妈的唠叨。看来还是便宜一下电信,再开通一下宽带吧。或者,这么高尚的社区,应该是本地光纤接入的也不一定,一定要记得问一下郑云开。这是我入睡前的最后一丝意识。
唉,还是和隔壁的姓郑的有关。没办法,谁让我来了以后只认识了他一个呢!
睡意朦胧中,听到有音乐声。
不是手机响,我翻身继续睡觉。
音乐声音没有停。我睁开眼,平心静气一想:啊,对了,是门铃声!
连忙跳下床。一定是老妈来查房了。
“来了来了!”我光着脚冲到门口。没办法,让她等这么长时间,不定她现在脑子中在怎么样瞎联想呢!
我看也没看。直接打开了门:“这么快又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搭伙
“是吗?不过是一天没见而已,真让我受宠若惊啊!”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是郑云开!
登时,我的脸开始发热:“谁想你!臭美!我以为是我老妈!”
他一副“我明白,我不会嘲笑你”的自大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发现他很喜欢摆出这副让人怒火中烧的表情来,所以我决定不再辩白:“随便你信不信!”
“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不情愿地让开。他关上了门,然后站在玄关处上下打量我。
突然醒悟过来:我还穿着我的小可爱吊带睡衣,下面是小短裙,还光着脚,相信此刻一定十分清凉养眼。这臭小子没准会以为我要“色诱”他。
“你坐。我去换衣服!”这下我差点抬不起头来,快速向卧室闪人。
等我换上T恤、牛仔短裤走出来时,郑云开靠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他微眯着眼睛看着我,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一只刚刚吃饱后,正懒懒地端详着面前的下一个猎物的豹。
“琳琳,你有一副好身材,还真看不出来。”他噗嗤一笑。
“什么叫看不出来?”我有些恼了。果然人是不可以长交的。才认识几天,这个郑云开就已经不象初始那么可爱了,嘴巴竟也贫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绝对不是艳压群芳那种,你是气质取胜的气质美人,就是说,你其实很耐看,是那种经得起挑剔的眼光仔细欣赏的那种。”郑云开突然严肃起来。
听了这番话,我心花朵朵盛开。所以,当他问我今天是不是要去他家和他一起吃饭时,我早把斗争了一个早上的结果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干脆利落地答应,并一溜小跑跑去开门准备直接过去。
郑云开走出去之前,又回身审视似地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都没有改变,看上去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变。”
“什么意思?什么改变?什么不改变?”我十分好奇。
郑云开低头看了我一眼,轻轻地笑了,他关上门,说:“如果你是文果的女朋友,难道你没有发现,他房间的布置,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
“当然没有改变!因为他一直没有回来啊!”我嘀咕一句。
郑云开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直接把我推进了他家敞开着的大门。
进了他家门我就开始后悔。“怎么好意思总麻烦你?”我讪讪地。
“不麻烦,你也可以出力啊,比如煮饭什么的,何况我一个人吃饭也是做,一个人吃饭也无聊。”他一边动手切菜说。
我又故意从米桶里多挖两勺米,嘿嘿,又有口福了!
“别挖这么多,吃得了吗?”他侧身看了我一眼,又是似笑非笑。
我正在洗米,郑云开突然走了过来,拉起我湿淋淋的左手:“创可帖是不是一直没有换?把米都洗脏了。”
我白了他一眼,伸手撕下那的确已经发黑的创可帖,露出了长期不接触空气而显得有些发白的一段指关节,在他面前赌气地一晃,又按进水里:“这下干净了吧!”
他无奈地摇头:“你啊,这样伤口不进水了吗?”
“放心!我的自我修复功能快得很,天天不见空气伤口更不容易好。更何况这个口子这么小。”
郑云开也就不再管我,继续切菜。
我既然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那就干脆图个省事吧。于是我在饭桌上和他谈判。
“那个——郑云开。”我清清嗓子,喊“云开”别扭,叫不出口。
“云开,叫我云开。”他拿起筷子,看了我一眼。
好吧,小处不计较,云开就云开。“云开啊——”这一声喊出来,感觉我浑身的寒毛都在立正,不过对面这位郑大官人脸上倒不见有什么动静。
“本来呢,我是习惯自己解决吃饭问题的。不过,看在你这样诚意邀请的份上,我也不能逼你当众毁容,对吧?所以了,我就委屈一下,将就将就,和你一起吃个晚饭吧。你中午回来不?”
他摇摇头,脸上还是那该死的似笑非笑。
“不过呢,我不能白吃你的。一来我陪你消除寂寞算是抵消一部分,二来,如果我自己解决,最奢侈也就是一包方便面,很经济的,所以呢,我也不能为你买的这么奢侈的饭菜买一半单,那我就太冤枉了。何况我三餐不济,囊中羞涩地紧。”
“那么呢?”他把筷子当铅笔在玩,手指真灵活。这样的动作的确很帅,我景仰学习过,没有成功,两三下后,笔就直接掉地上了,引来同学们的一片白眼。
“我决定以最奢侈的大碗面的市场价格入伙你的晚餐——一晚上补贴你两块五毛钱,这可是中档碗面的超市标准价呢,我可没有占你的便宜,要知道,我自己吃的话,可从来不舍得买这么贵而无用的碗面的,花一半价格买袋装的煮煮,一样很可口,反正调味包是一样的。”
我看看郑云开。他现在看我的表情就象面前坐着一只忽然开口讲话了的非洲猩猩。
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是不是算盘打的太精了,有点过分了?要不,付两个碗面的价格?
正想着,他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越过饭桌伸到了我面前:“成交!每月结帐一次,月底结清,接受现款,不接受支票和信用卡!”
我和他对击一下手掌,才反映过来他刚才说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没办法,我总是反应迟钝,后知后觉。
饭后,我们又通过友好协商,正式分工:我负责煮饭、洗碗;郑云开则是主厨。
郑云开果真是个好人,还答应帮我恢复宽带网。好人啊,好人!
反正自己回去对着那个干干净净的大房子也怪难受的,所以吃完饭后我就盘腿坐在他的沙发上看电视,边看边对导演和编剧把观众当傻子评头论足一番。
郑云开好象也很闲。他陪我看无聊的连续剧。我们两个各自占据了沙发的两头,倒也互不干涉。不过在我太过聒噪的时候,他会斜着眼睛看我一眼,立刻我就意识到在别人家的地头上不可以太放肆,所以就安静一小会儿。可这剧情发展实在是太弱智了,我很快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你怎么这么多话!”郑云开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天天一个人在家,攒了一肚子话了。”我不禁大倒苦水。
郑云开好笑地看着我:“我翻了一下你翻译的材料,还是不错的。你怎么不去找份工作呢?年纪轻轻呆在家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又揭我的疮疤。我白他一眼:“你以为我没有工作经验啊?我工作过半年呢!有过比较丰富的工作阅历,在两家公司工作过,懂得什么是职场政治,也知道什么是小人难为!”
我的牢骚又引起了他的微笑。又有什么好笑的?
“好吧,为了预防你因为过分孤独产生的话唠症,我给你推荐一份工作吧。”他把身子向我的方向侧了侧:“你可以到我们公司应聘。据我所知,目前公司正在招聘一个项目TEAM的助理。我看你英文不错,应该有希望。你有制作好的简历吗?明天我可以帮你送到人力资源部,如果甄选过关就可以直接面试了。”
留言
天上下红雨了吗?我狐疑地往窗外看看。怎么会让我遇到这么大的一个贵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往后缩缩身子,生怕突然间眼前会多出一双禄山之爪。
郑云开嘴角的笑意正在扩大:“你放心,我不会打你的主意的。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好了,你也别对我抱百分百的希望,因为我也只能是推荐,你过不过得了人事这一关,完全要取决于你的实力。我是不会为你挖门掏洞的。”
我一挺胸脯:“那有什么难的?在家闲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还真想再出去体会一下。”
“有信心就好,只要你过了人事甄别这一关,我可以保证,剩下的问题我来解决。”他回手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贵人!贵人!我一定是前辈子烧了好几柱高香!我兴奋起来,站起身开始把他那价值不菲的布艺沙发当成了蹦床。
“你是属猴子的吗?”他仰头望着我大乐。
望着他的笑,我才知道:原来,男人的笑容也可以“迷人”。
看来我的确不能欠别人的。在郑云开跟我回屋从我的手提电脑里调出我求职时的简历,简单修正了几笔后,打印了出来,并郑重其事地拿走以后,我的思维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总往他身上飞。甚至当我洗着泡泡浴的时候,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竟也在我面前晃过来晃过去。
我真想大喊两声:恩人,好了,当牛做马还给你!
好在一夜无梦。
今天心情不错。就算老妈打了个骚扰电话,又唠叨了好几遍几百年的陈词滥调,我也心情奇好地一路应声“好,好,知道了,放心!”
上网溜达了一圈。我有个QQ号,芳名待字闺中,别号恨嫁的心,典型的花痴名字。喜欢找二十七八的男人聊天,不过聊天瘾过去以后,就很少上了,偶尔个把月露露脸,看看没有人睬我就下来了。有段时间郁闷的可以,天天听老妈念我赶紧嫁人,在网上抓了一个据说二十八岁的帅哥发了一顿牢骚,据他说我是他第一个网友,不过他说话很不客气,说我是典型吃饱撑着型,需要多找点活干干,哪怕是在家擦擦地板。后来上去少了,偶尔也给他留言,有时候他也给我留几句刺激我神经的讥讽的话,简直不象奔向而立之年的男人,气量如此之小。
不过,我在QQ上留的信息可都是真的,从姓名,到毕业学校,到年龄甚至星座,简直就是从身份证上照着剥下来的。可惜,在网上,你说假的有人信,你说真的人家反倒不信了。经常有人问我真正的名字,告诉他们他们全都以为我蒙他们。就连刚开始聊天时一到晚上九点就和我一顿神侃的这位“日月初现”先生,也坚决不相信这个名字是真的。
不信也罢。我说我的真话,他就当笑话;他说他的假话,我就当真话。假话说多了,我怕自己都难圆,说着真话,我倒轻省,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罗里八索,又说多了,看来我这几天的确郁闷的可以。闲话少扯,回到正题上,话说我上爬上QQ一看:好家伙,许久不见的“日月初现”先生给我轰炸了一大顿留言。
我一定有受虐倾向,因为我喜欢悬念,所以我慢悠悠地一条条点击着看。
“方琳,你A隐身了B哑巴了C掉线了,所以不理睬我了。”
我懒洋洋地回复个“C”,气死你!
“方琳,总和你错过,你是不是最近也很少上网?”
我用一指神功敲了个“是”字。一看日期,呵呵,三个月前了。是了,很久没有上了。这么说来,这位“明明”哥哥真的要奔三十了。我和他初次连线聊天的时候好象是两年多前了。
至于“明明”呢,是我猜的。他的名字里一定有个明字,否则怎么会起这样的网名?求证过,他给了个鬼鬼祟祟的笑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估计是默认了吧。我也不多问,向来只要别人不主动坦白,我不喜欢过问人家的隐私。
等我回复到第十条的时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偏偏这位大哥开始矫情上了:“方琳,你真的这样不珍惜朋友吗?这么久不联系,你一点都没有想起我吗?”
真是笑话,我嗤笑一声:“想你干吗?找骂皮痒啊?本姑娘最近心情好,不和你斗嘴了。”
现实中我也很少有朋友,从小就比较孤僻、个性;黄子明和他的女朋友算是硕果仅存的少数人物了。
最后一则留言,是在半个月前:“无情的女人!”
我回了一个狂笑的头像。
关上QQ后,不禁有些窃喜:看来在网络上我还是有一定的魅力的,哈哈,竟然也会有个明明哥哥对我牵牵挂挂。暂时先不理会他是真是假,捧一下自己先。
中午对付着吃了碗面条。可能是昨天晚上被郑云开好滋味的饭菜给宠坏了胃口,所以今天吃的没滋没味。几根小白菜还煮老了,发黄。我有气无力地挑起来,怎么也提不起把它吃下肚的精神来。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事情到底办的怎么样了?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如今这经济形势下,本科生已经是秋收时的大白菜叶子,遍地都是,他们有的是青春和才华,能有公司愿意舍弃他们而取我这个老白菜帮子吗?何况还是在家风干了两年多的老白菜。
对了,郑云开的公司是哪家来着?我好象没有问,他好象也没有说吧?晕,我狂晕——
在郑云开还没从公司返回前,我昨晚刚刚被鼓动起来的昂扬的斗志就已经消失怠尽。
仅就目前我的表现,如果我是主考官,我也一定不会选择这个做事不经大脑的丑小鸭。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我还是得继续在家里孵蛋。算了,现在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好?没有人查你的胸卡,没有人约束你的日常起居,没有人对你的举手投足、一问一答横加指责,我简直过的是神仙似的生活。多少人羡慕啊!
很快,我又做好了心理建设,迅速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要不是本小姐自我修复功能强,又有一颗经得起残酷的现实百般蹂躏的橡皮心,早就在第二次辞职后玩完了。
所以,当郑云开在晚饭桌上和我提起面试的时候,我连忙打断他的话:“不成就算了,你也别为难,反正我的条件我自己最清楚。”
郑云开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但是我随后说的话,却让他的面孔扭曲了起来。
我说:“不用我,是你们的损失,你们会后悔的!”
郑云开的眼睛鼻子就象被捏坏的泥人。突然,他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好好,明天只要你有胆这样面对主考官,没准你真能有希望!”
“什么!”我被震住了。
郑云开终于正常地笑了:“我也奇怪,他们看了你的简历后,怎么就同意下周一面试你了呢?据说现在已经有近二十个侯选人选在等待这份工作了。”
我一得意就忘形:“哪里哪里,本姑娘魅力无法挡而已!”
然后终于想起要问的问题:“你到底是哪家公司的?”
“全程资讯。”他笑着说。
“没听说过。”我一是看不惯他的嚣张,二是的确没听说过。我很诚实。
笑容,开始在郑云开脸上慢慢消退、变淡,他古怪地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我和文果,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面试
我有点发蒙。
郑云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文果不是在一家德国汽车公司上班吗?”我终于开始反应,努力从老妈唠叨过的废话里往外挤可怜的有用的信息。是老妈情报不准,还是他在试探我?
他还是那样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走了眼,他眼角一闪而过的,是不是笑意?
“好吧,方琳,你和我说实话吧,你和文果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幼儿园的阿姨:“琳琳乖,告诉阿姨窗玻璃是谁打破的?乖孩子才能有红花戴!”结果那次我把黄子明供了出来,最后红花没有戴上,黄子明一个多礼拜没有搭理我这个卖友求荣的家伙。
这件童年旧事告诉我一个深刻的道理:已经说过了不知道,就坚决不要再改口说你知道。
所以我负隅顽抗:“你怎么对我和文果的私交这么感兴趣?老问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奇怪的是郑云开,他竟然不再继续往下追问,举起了筷子:“好了,吃饭,吃饭。”
我脸红脖子粗,继续追问:“说,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和你未来的工作有很大的关系。”他竟然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当然,现在说是你未来的工作还有点为时过早,前提应该是明天你的面试过关。”
“为什么?”我被他弄糊涂了。
“因为——”他停下筷子,看看我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如果你是在一年半前和他走到一起的,他可能真的不会和你提到全程。因为一年半前他辞职离开了,进了你口中的德国汽车公司。”
上好的折叠梯啊,真是温柔可爱的郑云开!我连忙抓住梯子,迅速爬上去:“对,对,我们是一年半前才认识的。”
他没有理我,他的眼光越过我的肩头,仿佛落在遥远的某个角落,或者是停留在他记忆的某个地方:“如果你真能成为我们的团队的一员,我希望你不要在大家面前提到他,尤其不要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为什么?”我奇怪地追问。
他答非所问:“自从他到德国以后,我一直也没有联系过他,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他收回的眼光稳稳地落在了我身上。这时候,刚才的郑云开身上隐约笼罩着的淡淡的感伤和惆怅已经消失了,他又成了印象中那个青年才俊。
“在你们公司他是洪水猛兽吗?为什么不可以提?”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虽然不认识这个冯文果,但总觉得他和郑云开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他要是知道好朋友在背后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会怎么想?
“文果是个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是洪水猛兽?不过,如果你提起他,相信一定会有人伤心。我不想再说什么了。说多了,我也怕你伤心。你只要记得我的话就可以了。”
“那么——是他曾经负过你们中的谁吗?”我大胆推测。只是,郑文果是个孩子?不会吧?
“你多大,怎么还喊文果孩子?不怕把自己喊老了?”我继续追击。
“我都三十了,和你们这些二十几岁的孩子比起来当然已经老了。”郑云开忽然拿起筷子递到我手里:“吃饭,吃饭。吃完我大体介绍一下公司,明天面试的时候你可以有点准备。”
饭桌上我们都很安静。我悄悄看看郑云开,他专注地喝着汤,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总感觉似乎心事重重。
周一一早,我就坐上了郑云开的车。他驾驶着一辆银灰色宝来车。
当车驶入我家不远处的凯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我瞠目结舌:原来郑云开上班的地方和我家相距如此之近。为什么我天天到处闲逛竟然没有和他有过相遇?还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是因为曾在这里的街道上和他有过的擦肩而过和一面之缘?
“郑云开,你知道不知道,我家就在离这个大厦二百米不到的地方。”我指指家的方向,异常兴奋。
“是吗?”郑云开轻巧地为我解开安全带:“那真是太巧了!”
“是啊,以前离的那么近,都没有见到过,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感觉好像我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似乎就是为了见到你似的。”人一兴奋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就容易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冲动是魔鬼,现在后悔地想咬自己舌头的我就是明证。
云开只是笑:“这应该就是缘分吧。给你讲个笑话。”他绷起脸,一本正经地:“一只长臂猿留了一泡大便在路上,一只黑猩猩踩到滑倒跌成十类戊级残废,一只母猩猩恰好路过,帮它包扎好了伤口,后来它们相恋了。有人问黑猩猩何以有此“艳福”?阿黑笑道:猿粪!都是猿粪哪!”
“真老的笑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这只猩猩现在是不是也踩到猿粪了?”说完马上感觉到有些不妥。
云开的眼睛亮亮的,很迷人。他的眼窝有点深陷。他应该是南方人。他看着我,我的心开始发慌。
忽然,他扭过头去打开了车门,然后回身对我露齿一笑:“我想可能是吧。对了,你现在——还紧张吗?放轻松,要相信自己。”
我忽然明白了他讲笑话的原因了。他应该看出了我手紧紧握住一直放在膝盖上,一定看出了我很紧张。现在也的确好多了。
“云开,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走进电梯时,我轻轻地对他说。这声“云开”,叫得竟然非常的自然。我们静静地站着。电梯直接从停车场升到了十六楼。
面前的就是主考官,人力资源经理的助理,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她对着我很温柔地笑着,那种笑容仿佛有种安抚神经的力量,很快我就平静了下来。
“方小姐,我们已经看过了您的履历,您前期的工作经验以及后来独立进行的专业技术翻译工作引起了我们的兴趣。这里有一份简单的笔试试卷,麻烦你现在做一下,好吗?半个小时后您可以把试卷送到招聘室。”
没问题,从小到大我都是考试型选手,这一关应该难不到我。
不过,这试卷中一个项目实施案例过程中的分析让我傻了眼:助理不就是帮忙打杂吗?怎么还考这些东西呢?虽说英文题目我看懂了,可用中文让我分析我都够呛。于是绞尽脑汁,把上学时候学的还记得的少得可怜的项目管理知识全划拉过来拼凑进去了。
我按时交了卷。交卷的时候已经不象刚来时那样意气风发了。
这位张欣然小姐扫视了一下我的试卷,然后示意我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感到非常紧张,这种紧张比第一次找工作的时候更甚。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在这家全程资讯留下来,我甚至感觉到,郑云开有可能就是那个项目小组里的。虽然他有时候嘴巴有点坏,但和他一起工作,他应该能帮助和提醒我,我也能更快进入状态些。毕竟,两年多没有这样的团队工作经验了,能不能适应,我心里一直还在打鼓。
“方小姐,对你刚才做的这份答卷,你最深的感想是什么?”
靠近
最深的感想?当然是为什么要给助理出这么艰深的题目了!可是我这么说不就等于主动要求被PASS吗?
“我的感想主要有三点:第一,项目助理作为一个项目团队的成员,也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和意义,是整个团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一方面需要掌握良好的沟通、协调技巧和技能,一方面必须要有比较扎实的项目管理的专业知识,这样才能起到项目推进中的润滑剂作用。第二,对于这个客户是一家外商独资的制造企业的项目来说,我作为这个项目推进的助理有我的专业技术背景优势和语言优势,因为两年来我负责了很多制造技术企业的专业文件的翻译处理工作。第三”,我注意到张小姐低头在看卷子,对我的回答没有作出明显的反应;现在她已经翻阅到了我答得最糟糕的那道题了,她的眉头似乎轻蹙了一下。
我鼓足勇气,继续:“第三,从刚才答题的情况看,我相对比较薄弱的地方在于对项目推进实操过程中的一些突发性问题的处理由于经验不足而显得不够成熟,但我相信:我很年轻,也很好学,又有一个很好的团队学习氛围,一定能快速配合整个团队的节拍,这一点也希望您能相信我。”
张小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下了。
“这就是我的三点感受。”我强调了一下。
“那么,可不可以谈谈为什么在工作一段时间后,你又选择了在家里独自工作而不是加入一个新的团队?你对团队的理解是什么?”
对团队的理解我已经把概念背熟了,并在昨晚上网紧急恶补所谓的世界五百强面试问题,有用没有迅速拼凑出了答案回答了出来,不算出位,但也没有大问题。可为什么选择在家工作这个问题就难了。这个问题在我意料中,昨天晚上我就想得脑袋疼。总不能说我怕麻烦吧!工作中助理不就是需要和人、事打交道、沟通的吗,怕人际关系、工作程序麻烦的话,一定是不能被录用的。
“就我的个性特点而言,我比较倾向于独立作业及独立思考;不过我非常相信团队合作有时候会比独立作业容易创造好的工作成果。在经过这两年的独立工作后,当然,期间也遇到过一些事情,使我更加深了对这一点的认识,而且,我现在也更加热切地希望能加入一个新的团队,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是我连查资料带烙大饼的结果。
张小姐真是喜怒无形于色。我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她是否满意。然后她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最后她说:‘好了,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很高兴能认识你。一周内我们将给您答复。”
她温和地笑着,向我伸出了她柔软的手。
走出人力资源部,我拨通了郑云开的手迹:“云开,面试结束了。”
“怎么了?不顺利?”我感觉到云开的声音离电话很近:“需要我帮你确认结果吗?”
“不用了。”我真不希望自己是通过人情进入这个新的团队。
“那么,到楼下大厅的咖啡座等我。十五分钟后我会下去找你。”他的声音很轻,可能是在开会。
“好的。”我应了一声。一转身,看到了张欣然正从办公室出来,她含笑对我点了点头。
一个落落大方的女人。
云开真是相当准时。他下来的时候刚刚过十五分钟。
“回答的不好吗?”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今天为了给考官留个好印象,我特意穿了件中裙,到现在都别扭;好几年来一直蓬松着的头发也用发夹在脑后束了起来。
“一般。”我骨嘟个嘴。云开仔细看了我一眼:“琳琳,你今天很——漂亮。”
换成以往,听了这种话,不管真的假的,我早喜得合不上嘴了。但今天实在是没有心情。所以我不吱声。
“感觉真得那么不好吗?”一只温暖的大手越过咖啡桌面,轻轻覆盖在我的手上。很温暖,很温暖。
我一惊,脸一定是红了。然后我往外抽手。云开的手压得很紧。最后我放弃,任他这样轻轻地握着。
斜对着我的电梯门开了。然后我看到张欣然臂下夹着一个公文袋快步走了出来。
相信她看到了我,应该也看到了坐在我对面的云开。她似乎怔了一下,然后抬手轻抚一下头发,目不斜视地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云开还是那样牢牢地看住我。他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小指在我手侧轻轻画着圈。
和云开约好时间后,我决定回家吃午饭,下午找黄子明吹吹牛,然后晚上和郑云开一起回去。不过我是不会告诉老妈目前我的真实情况的。告诉她一定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因为,我现在隐隐约约感觉到:我,方琳,应该、大概、可能、也许、或者、maybe是有点喜欢上这个郑云开了。
真的很难形容我现在心里的感觉,只是忽然想起了一首歌:想要爱,又怕受伤害。
我和他,真的合适吗?
老妈对我不告而返感到非常惊讶,吃饭的时候不断旁敲侧击,问我到底找到合适人选没有。我懒洋洋应句:“正在进行中,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老爹还算有良心,仔细端详后说我好像又瘦了,拼命给我夹菜。
“琳琳,你可得加紧啊,你林阿姨的儿子还有一个多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要把房子还给人家搬回来了。”老妈在一边唠叨,我假装没有听到,实际上心里却在排山倒海地翻腾:那么,如果今天我的面试无疾而终,最多也只能有一个月的时间和云开在一起了。如果今天云开的举动只是单纯为了安慰我,那么今后,今后有可能,我们还会只是那从前街头擦肩而过的过客。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这样设想,就让我想起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深陷的眼睛,还有那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仅仅想到今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的心里就隐隐有些疼痛。这种疼痛,是从前的我以为不可能会真实存在的。
下午,和黄子明约好到冰点城,准备大宰他一顿。他的小亲亲上课,他又是趴在家里编程为生的主儿,只要工作完成,时间任意支配,所以欣然赴约。我一顿狂点,黄子明吓得大热天直打冷战:“小琳,你别冻成雪人啊。”
“要你管!”我无情地送他一对白眼。这小子很机灵,马上反应过来了:“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了?告诉哥哥,哥哥去替你收拾他!是不是男人啊?”他笑得很贱,结果吃了我一顿打。
黄子明送我回家时,还在那不停地耍宝。经过凯旋大厦时,他又撩我,我怎么能依?揪住他的衬衫领子开始大发雌威,黄子明绝地大反击,站在我身后,双手伸到我胸前牢牢抓住了我的手。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云开和张欣然从大厦的旋转门中走了出来,边走边说着什么。
我想甩掉黄子明的手,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傻小子还在喊:“看你这回往哪里走——”
云开和张欣然的眼睛应声扫了过来。只不过,没有看出他们有什么特殊反应。这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感觉,竟然那样和谐。
我踢了黄子明一脚,然后快步走到张欣然面前。我没敢看云开,轻声问:“张小姐,今天上午看您很忙,没有向您请教——您能指点一下我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张欣然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然后,她的目光在云开和我之间扫视,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放心。我做事情从来公私分明。”
下一句,她是对着我说的:“方小姐,你并不像没有自信的女孩子。”
然后,她和云开走掉了。
暧昧
当云开的车停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在不断酝酿见到他后应该是怎样的表情,还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需不需要和他解释呢?如果他不问,我解释的话是不是有些画蛇添足,再说了,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怎们可能care我和哪个男孩子在街上打打闹闹,一味的解释会不会让他觉得我自作多情?如果他问,是不是该实话实说?脑子里已经开锅了。
当云开摇下车窗喊了一句:“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上来啊!”我才发现了他。
坐上车,发现刚才建立在假设基础上的所有心理建设都没有任何用处了。我呆头呆脑地坐在那里,拼命绞着手指。为什么感觉自己象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完全不敢看他的脸?
这一点,云开很快就发现了。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眼睛注意着车后的路况,边倒车边问我:“舌头让猫叼走了吗?怎么不说话。”
我不敢开口,我怕一开口就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会问出不该问的话来。比如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下午那个男孩是谁?你和张欣然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在咖啡座里握住我的手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我更怕他回答我:我为什么要问那个男孩是谁?她是我的女朋友;握住你的手无关爱情,只是单纯地想安慰你!
可怜的方琳,你哪里有张小姐称赞的“自信”,你根本就是没有自信到了极点!
我思绪万千。
遇到了下班时间的交通高峰期,车子在出市区时堵得严严实实。
云开车品不错,开车速度不快,很少超车,基本不鸣笛。现在这种情况下,许多车主在着急地按着车喇叭,云开倒是悠闲自得,安安稳稳地坐着,手放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
“你在观察我吗?”他可能感觉到了我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侧身看着我问,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顿时,我十分狼狈:“谁看你,你长得漂亮些!”
“谢谢夸奖!”他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咦?”我故作惊讶:“你的牙齿不是挺好吗,还是镶了个满口?”我凑上前去,想看他的牙。
“什么意思?”这回轮到他莫名其妙了。
“哈哈,听说人的某一部分表皮组织过于发达,会影响某一种重要身体器官的。没有听说过厚颜无’齿’吗?”
头回见有人挨了顿骂还这样高兴。我哭笑不得。不过,刚才沉闷的气氛倒是被打破了。我们又开始天南海北地胡吹乱侃起来。
等到返回“华丽家园”,发现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竟然用了一个半小时。我不停地抱怨着日渐拥挤的交通。云开笑眯眯地听着,也不多说。
我们一起到生活街的易购超市购物。气氛轻松愉快,我们在生鲜果蔬柜台周围流连,对喷洒了清水的蔬菜评头论足。最终,我成功阻止了他购买价格高昂的绿色蔬菜,改成了一般蔬菜。
“你能保证真绿色?再说,我们也得逐渐提升我们肌体对这些外来侵害的免疫力啊,就像打预防针一样。”我振振有词。
“歪理!”云开倒也不拦我,只是低头冲我微笑。他个子真高。
在水果摆台上,我找到了散发着怪怪的味道的榴莲。一直都想尝尝这个据说是“热带水果之王”的丑丑的家伙,可因为那特殊的味道,加上人家都说的“吃完榴莲你可能会有两种感觉:一种是从此爱上她,一种是从此讨厌她”,我担心自己是后者,小小的密封在保鲜膜下的一小块就十多块钱,试错成本太高,所以一直未敢问津。
不过今天不怕,我身边有个腰包鼓鼓的家伙壮胆。所以走过去胆气都壮实一些。
云开推着车子跟了过来。“你喜欢吃这种东西?”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是啊,是啊!”我谄媚地望着他。如果在身后给我加根尾巴,现在一定在欢快地摇着。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可怜,云开考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那就拿一块吧!这东西吃多了肠胃不消化,还容易上火。”
“大哥,我的胃口很大的!”可能是尾巴摇得不够欢,我再加油。
“好了好了,挑一个小的吧!”云开有些无奈地投降了。
我立刻开始忍住那种怪味挑选起来。既然占便宜,就不能太便宜了这个金主,所以我挑选了一个中等个头的。这家伙长得真丑,表皮上的突起还很扎人,而且特别沉。
云开对我挑好的榴莲没有发表任何想法。过磅时,服务生告诉我:“这个得拿回家放几天,还发青,没熟。要不,你换一个?那些表皮发黄开始裂口的都是熟透了的。”
真没面子,本来想在云开面前扮老道的。我回身一看,这臭小子的脸上又是那种不以为然的似笑非笑,所以我一赌气:“我知道,我就是想回家放两天再吃的。”再看看云开,这下很明显是在笑。
看你还笑!等看到价签后,轮到我得意洋洋地笑了:虽然是特价五元八一斤,可这个中等个头的家伙居然也要七十二块钱,哈哈,这一刀够狠。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而这个家伙,竟然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好,够款,有钱人啊!
我们在超市里来回晃荡,忽然觉得我们就像小两口,正在一起采买生活起居的所有小物件,心里满满全是温馨。不禁又多看了他几眼。
云开低头看了我一眼,轻轻对我说:“真是个小笨丫头!”这句话,听到耳朵里,怎么就这么甜?
付完帐,我们拖着大小购物袋直接进了他家。一进门,我就直接把榴莲丢到了他的后阳台上。这下云开不干了:“我不吃那东西,你要的,你拿走,别在我这里污染空气!”
“好人,我拿回去,文果的房间不就被熏臭了?再说了,现在她还没有裂口,味道很小的。”我忙又开始献媚。
“文果”的名字一出,我忽然感到了不对,云开的眉毛似乎也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是了,是了,现在,在他的眼里,我应该是他的邻居、他曾经的同事,可能还会是好友的女朋友,那么我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到底在干什么?又算什么?
“其实,云开,其实我和文果——”我吞吞吐吐,但是千头万绪,竟然不知如何开口。终于还是没有继续。
云开古怪地看我一眼,却也没有追问。
我转移话题:“对了,云开,你们公司薪水是不是很可观啊?”
云开合上冰箱门,扭头看了我一眼:“这个问题,明天到公司后你就知道了。”
我吃了一惊——他的意思是,如果我没有猜错,是不是就是——
“我的意思是,你今天的面试通过了,明天可以到部门面试了。”云开替我解惑。
“真的——”我的这一声堪称惊叫——毕竟太过惊喜了:“你答应过我人事过了就没有问题的,是不是?”我冲过去揪住了他的胸口的衣服。
“是啊是啊!”他的眼睛亮亮的:“所以我代欣然通知你明天去复试啊。”
“我真是太幸运了,你一定是我的幸运星。”我自我陶醉一下。
“的确,你是很幸运,琳琳。我不怕你生气,你能进入复试不代表你一定比别人优秀特别多。你确实是不错的,但不代表别人不优秀,也不代表别人不适合这个岗位。”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要让我记得报答你,是吧,我一定会的。”我满口应承。
这个晚上真是很快乐,我一直在笑,云开也在笑。
回屋后,我爬上网,没有看到“日月初现”,也没有看到他给我的任何留言。但我仍好心情地写了一句:明明哥哥,我找到了我生命中的幸运星。替我高兴吧!也祝愿你早日找到你的。
果然是快活的一天,连梦中都四处是笑脸······
复试
很早就爬了起来,对着镜子认真打扮了一下。用发夹在脑后把头发盘住,化了个淡妆,还轻轻涂了点淡粉色唇彩。在我那少的可怜的正装里翻了半天,最终还是选了一条款式简单的贴身白色中裙。
当我出现在云开面前时,他眼睛一亮,竟然冲我吹了个口哨:“琳琳,我收回我说过的关于你的气质美人的话。果然没有丑姑娘,只有懒姑娘。”看来他今天心情也不错,一大早就来找茬。不过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他一般见识。
今天电梯直接停在了十八层。
我觉得有点奇怪,看了云开一眼。他微笑着侧身做“请先”状。
原来从十五楼到十九楼,都是全程的写字间。看来这家公司还是有一定规模的。
在云开为我做的功课的基础上,我已经在网络上查找了许多关于这家近年来发展快速的“全程资讯”的相关背景和公司主要业务。感谢万能的网络和功能强大的搜索引擎,让我快速地了解了这家公司,不过了解之后,反而有些后怕:如果当时不是云开鼓励我试一下,要是事先完全了解了这家公司,我一定不敢在赋闲那么长时间后到这样一家公司面试。
“全程资讯”是一家美国信息资讯提供和管理咨询公司。随着近些年中国经济的蓬勃发展,这家公司将总部迁到了中国,虽然进入中国市场不算太早,但发展速度很快,在这个行业里也算是很有点名声。《财富》500强、中国500强中的许多家企业都是他们的长期客户。
这是我从未想过能接触到的那种知识密集型企业,据说这家公司汇聚了许多资深法律学者、金融商务专家和外籍咨询顾问,由具备法律、金融、管理、计算机、外语等复合知识结构、丰富职业经验和海外留学背景的精英团队为客户提供服务,象我这样空有重点大学文凭干混了几年竟然能进来,的确如云开所言,很大程度上是我的运气。
也就是通过这几天的恶补,我才知道我经常使用的搜索引擎竟然也是全程的。
天下果然是无巧不成书。
虽然这只是全程在这个城市的分公司,但窥一斑便可知全豹。
全程下设的研发、软件开发、网络集成、质量监督等核心部门均设置在总部。在凯旋大厦的这个分公司,主要设置的是培训中心、业务拓展、管理咨询、企划、行政管理、客服等具体业务部门。现在,我要效力的,是管理咨询部下属的一个临时的项目小组。而云开,将带我到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那里去复试。
云开带我站在了“管理咨询部高级经理”办公室门前。
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一个女孩子闻声站了起来:“早上好!”
云开点了点头:“早上好!认识一下,Angela,我的助理;Angela,这位是方琳,SR项目的新进助理。”
“你好,欢迎你加入全程。”这着粉紫色套装的女孩微笑着伸出了手。一看清她的脸,我有点发蒙——这个女孩我见过!如果我没有看错,她应该就是我拼出来的相片中那个穿着红色T恤、青春洋溢的女孩子!
让我想想:Angela是云开的助理,而她现在正呆在咨询部高级经理的办公室里,那么,郑云开是不是就应该是咨询部的高级经理?而这个Angela的照片,被撕碎后又放在了文果的抽屉里,那么Angela、云开、文果,还有那个黑衣男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那个黑衣男孩就是冯文果?
那么,这些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云开说不让我在公司提到文果,尤其是不要说我是文果的女朋友,是因为这个Angela吗?
头昏昏。Angela的手很温暖,这是个阳光一样的女孩。
我和云开进了里面的隔间。他走到板台后坐了下来,并打开了电脑。这时我终于相信:原来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也难怪他说只要我通过了人事这一关其他没有问题。
坐下后,我有千言万语想问,却又不便开口,最后挤出一句:“这是你的办公室?”
云开拖动鼠标,估计在收邮件。他抽空看了我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是你给我复试?”他又看了我一眼,仍然是点头。
我讪讪的,你是大哥,让你酷吧。然后我又提出了一直想问的核心的问题:“那我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按照公司的薪酬设定,你在三个月的试用期内是——”他报了个让我欣喜若狂的数字,然后说:“具体人力资源会和你签定协议,在协议中会有体现。”
云开敲了几下键盘后,阖上了笔记本电脑,他推开电脑,十指合并,托住下颌看着我:“方琳,我不是个把私人感情搀杂到工作中的人,我走到今天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所以,我希望你能珍惜你的这次工作机会,把工作做好。”
我连忙点头。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否则我也不会让你来公司面试。人力资源这一关你也过了,就证明我没有看错人。你要加入的SR项目,目前由我暂时兼任项目经理,下个月就会有新人来接管这个项目,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你最好的适应期,我希望能你快速调整你的状态,毕竟你已经很久没有在一个团队中工作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几个小问题吗?”
真的要问我问题吗?虽然有点不太习惯云开这种说话的语气和腔调,但我还是正色端坐,准备接招。
“你有英文名字吗?”他的手又架起签字笔开始旋转。
“有的。Eva。”这种弱智问题我非常乐意回答。
云开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他的一嘴白牙:“我的英文名字是Adam。”
这下我也笑了。这个名字还是中学英语老师给起的呢!
“那好,Eva,可不可以简单陈述一下你离开曾经任职的两个公司的原因。”他严肃、认真的样子原来也很迷人。
我认真地回答:“离开第一家公司,的确是因为当时太年轻、太冲动。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人际关系就只知道逃避,却不知道在任何一家公司都会存在相似的问题。但是我是个善于总结和学习的人,所以当我在第二家公司开始工作后,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及时地调整好的自己。所以,现在,我已经会把握好处理事情的原则了。”
云开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如果你的调整是成功的,那么为什么又要离开第二家公司?”
“你信不信,Adam,我离开第二家公司是出于无奈。”
“每个人离开自己已经熟悉的工作环境都是因为无奈。”云开没有放过我。
“Adam,我知道在这里谈这个问题有些不合适,但是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离开第二家公司是因为我遭遇了异性的持续骚扰。”
云开黑黝黝的眼睛深深地研判似地看着我。手上的笔已经停顿了。
“是不是感到不可理解?对我这样的女子?”我苦笑。我实在也不想再去回忆那段让我感到恶心的记忆。就连老妈对我再次辞职感到不可理解连连追问我都没有告诉她真相。好在老爸的小公司经营的还行,不介意多养一个我。
“不,琳琳,我真的没有看错,你是一块璞玉,只要稍加琢磨,就会焕发光芒。”云开声音低沉。
璞玉?我苦笑。忽然想起了那个在T台上闪耀的和我貌似的女子。机场里,几个法国人发现了这块璞玉,她毅然和他们一起登上了飞往异乡的飞机。现在她成为了闪耀的明星。
那么,我方琳,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有人说我是璞玉。今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只希望,能做个自立地供给自己一份还算丰富、幸福的生活的女子就足够了。不知道这样的愿望于我,算不算太奢侈?
融合
报道办理完手续后,在培训中心接受了一天的进职教育。
午餐时云开带我认识了SR项目组的主要成员。这是从各个部门临时抽调人员组成的小组,项目持续时间预计会是五个月。如果我能顺利度过见习期,再工作两个月,项目顺利完成的话,不知道能把我安插到什么部门去。不过,现在操心这些似乎早了点。
看来我的确幸运:项目组中的人看来都很亲切,不象难以沟通的人;从睿智的Giles,到娇小迷人的Julie,再到Wayne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好在这家分公司里大部分职员都本土化了,操洋腔的也是“banana”居多,所以沟通上应该没有太大的文化障碍。我亲切地和他们打招呼,以后他们就是我天天面对的同事了,我必须和他们处理好关系才能保证上班时间的心情愉快,毕竟,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还要长。
中间没有出现大的不和谐的插曲。所以我坐上云开的车返回家的时候,还在兴奋中:从今天起,我也算是白领丽人了!
至于我的薪水,嘿嘿,按照公司纪律要求,是要保密的。所以我就不透露了。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们:试用期的工资就已经让我感到心满意足了。这下不用嫁人抱大腿,也可以自己比较幸福地养活自己了。
我真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我开始紧张地熟悉工作。SR项目正在进行前期的筹备,是为一家合资的汽车制造企业进行“企业变革和流程优化重组业务(BPR)”,我要参与项目的全程调查、策划、咨询、协助推进及培训等各项工作,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我是不会被郑云开看扁的。所以,一回家我就到云开的书房里乱翻,找一些相关的书籍挑灯夜读,云开毕竟是高人,也经常给我指点一二,加上小女子天生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很快,对管理咨询的整个过程,从最初的调研、信息收集与分析,再到企划书的编写等等都快速有了了解和认识,我恨不能把时间掰成三瓣使用,不,如果能掰更多瓣更好,多多益善。最后发展到饭桌上都端本书,相信把七月流火时间的考生的风头都抢光了。
一边补课,我一边埋怨:“云开,公司一定快完了,连我这样对管理和项目仅限于知道的人进入这样一个项目组,还能有好?”
云开则摸摸我的头,说:“欣然说的对,你是个善于学习的女孩,还有,你身上有我们咨询人员应该具备的敏锐。知识是可以学习的,但这种感觉是天生的。所以,你不必自卑,你现在缺少的只是经验,只要你对这份工作有足够的激情,认真对待,你能做的可能不仅仅只是个助理。这个项目对你来说就是个机会,一个全面学习的机会。Giles他们会好好带你的,你一定不要给我丢脸。”
“知道了。”我应道。
又是那个张欣然说的,我在心里嘀咕,她说的就一定对吗?不过——这次我可真希望她说的对,她应该没有看走眼吧!
我的适应能力的确不错。看来他们还是很有眼光的。两周不到,我已经和项目组的成员,还有与我们经常打交道的其他部门的人员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和他们融合在了一起。而且,我的天生过目不忘的超凡本领充分发挥起了作用,所以我现在已经成为项目组的活电话表,无论分机、手机号码,一问就报上,豪不含糊。把Julie羡慕的——她是个标准数字白痴,尤其对电话号码,记得的可能除了公司总机、老公电话和家里电话外,剩下的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了。所以有天我处理完手头工作正在看资料的时候,她竟然拿了本大黄页给我,说我应该考虑一下看看这个,晕——
云开基本不到我们的办公室来,偶尔Angela会给我打电话,让我通知Giles什么时候到Adam办公室来一下,于是Giles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一个二十分钟左右的小会,我负责记录,然后Giles就要求大家把资料准备齐全,他放进树德文件夹里准时进去。
不要以为外企职员就不在下面拉家常,Julie就经常和我聊一些杂事。我中午一般跟着她去吃饭,就在午餐时间听说了许多公司里的奇闻逸事,这大概也是一个公司文化中的“故事”吧。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关于云开的部分。
原来,云开也是海龟,有壳一族,在英国读完硕士后,加盟了全程美国总公司,总公司迁移至中国前,在国内组建分公司时,他来到了国内分公司,担任部门经理;一年半前,他成为分公司下最核心部门的高级经理,直接向总裁汇报。
“年轻有为的工作狂;遇到问题六亲不认”——这是Julie给云开的评语,很难说是正面还是负面。不知是什么原因云开给她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这个幸福的小女人,一定是从小被父母呵护,成人后又有包容的老公呵护,所以还没有真正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估计她不知道我和云开走得那样近,也没有人提醒她,她才这样跟我说的。她家离公司很近,所以她是不到地下停车场的。我每天和云开在那里碰头同车回家,又同车到那里分别上楼,我现在的办公地点在十七楼。云开到过几次我们办公室,却从未多看我一眼,仿佛我的存在和别人一样,都是那样自然。
当然,同车总会被人看到的。早上我们来的早,但晚上取车时不遇到同事是不可能的。我也担心地问过云开,他只是淡淡一笑:“无妨。”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有做贼的感觉,每次上车、下车总不自觉地四处张望,探头探脑,活脱脱鬼子进村。
有几次遇到了张欣然,她驾驶一辆红色宝马三系,真有钱!不过她开车的样子怎么也这么优雅?眼红中。就是在她面前我才大摇大摆,可气人的是她竟然当我不存在,只和云开说话!
除了那个时候,还有一些偶尔的小别扭外,基本我是一条小活鱼正在水里撒欢儿。
然后这天,Giles吩咐我把一份材料送到Angela那里去。
我对Angela有莫名的好感,可能当时看到那张相片的时候就对她存有好感。我是很相信第一印象的。
放下资料后,Angela轻声问我:“Eva,最近遇到你几次,你都坐在Adam的车上。你们很熟啊?”
“是啊。我住他家隔壁,我们是邻居。”我不在意地说。
话一出口,我马上反应过来:坏了,云开的隔壁不是文果吗?那个该死的楼偏偏只有A、B座。怎么办?我已经猜到那个黑衣小伙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就是冯文果。
Angela脸色大变,她抓住了我的手:“你住他的隔壁?那么,Eva,你是Vicent的什么人?”
怎么办?这时候,云开反复叮嘱的话又在我耳边回响:“不要在公司提到文果,尤其是不要说你是文果的女朋友。”
疑惑
云开一定是仙人。他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的手还被Angela紧紧握着。
“Angela?Eva?”他看看我们,然后对我说:“Eva,正好有事情找你,你跟我进来一下。”
一进屋,我恨不能抱着云开的大腿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坐。”云开示意。原来是真的有事情找我。
“Eva,是这样——”云开严肃地说:“你现在进入公司已经有一个月了。期间我注意了一下你的表现,也听到Giles提到过你,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这也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怎么突然和我谈这样的话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我一阵紧张。
“前期我和Giles他们已经去过客户那里做了前期的调研,明天起,项目就要进入正式实质性阶段了,SR项目的新经理今天下午就到位,下午我会介绍你们和他认识。从现在起,你的工作要比以前更努力,明白吗?如果出了问题,我是绝对不会出面保你的,我从来不是徇私的人,对没有能力的人徇私,就是对公司利益的最大损害。”
“我明白。”这时候忽然懂了为什么Julie会说他是无情的人。
这个郑云开,实在让人想不通。有时候,他也象个大男孩那样,笑的天真而无邪;但一拉下脸来还是相当吓人的。有时我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似乎和大家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甚至包括我。他没有主动和我讲过他的事情,也很少主动过问我的私事。比如上次问过我的离职原因,正常人是不是都会忍不住问一下?可他就象没有听到过一样。
这个男人,一定道行很深。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现在已经意识到:我好象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他的似笑非笑,还有天天和他的近距离的接触,他偶尔的孩子气,可能还有其他,已经在我心里播下了一颗名叫“爱情”的种子,这颗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从明天起,你们就要长驻客户那里开始正式工作了。你对汽车行业的情况了解的怎么样了?”云开站起身,开始在屋内走动,查找了书柜里的文件。
“有了比较整体的认识了,以前我曾经接过汽车生产企业的技术翻译件。”
是了,最近经常查阅相关行业资料,也根据前期客户提供的资料对这家公司有了一定的了解。汽车行业据说在国内是朝阳产业,但前几年井喷似的增长势头现在已经放缓了,行业竞争却越来越厉害。虽然国家也采取了措施宏观调控,还有目录等种种限制,可毕竟这个产业的利润还是比较可观的,对地方经济的拉动、对下游产业的拉动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各大集团在地方政府的或明或暗的支持下,纷纷上马汽车项目,整个市场上杀声一片。加上现在国内许多人对汽车的消费理念并不是太成熟,要取悦他们,让他们在自家门前掏腰包也并不是容易的事。否则,这样的一个客户,就不会来找全程了。
“很好。”云开点头。他忽然走到我面前,弯下腰看着我:“但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不是翻译。事实上Giles他们不需要翻译;你今后也不应该只是个翻译。”他的声音低沉,我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温度。空调失灵了吗?
我忽然明白,原来云开对我的确是寄予厚望的。
“好了。”云开退身回到座位上,放松地坐下,忽然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说说你刚才和Angela在做什么?有了什么问题吗?”
他老人家还没有忘记这件事,我感激——于是不再考虑他会不高兴,我赶紧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描述了一遍,最后加上了一句:“云开,我觉得你应该把原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在公司提到文果?是因为Angela和文果之间有过什么吗?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一天到晚糊里糊涂,说错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云开用手揉搓着他的下巴。他的下巴中间有一条明显的中线。以前有个同学也是这样的下巴,他是班上有名的自恋狂,说这是“老虎下巴”,说有这样下巴的人都有线条优美的臀部。
不过他没有说错——云开的臀部线条的确不错。
天——方琳!赶紧打住,你怎么在上司的办公室对着他产生这样丰富的联想啊!脸开始发烧。
“我会和Angela解释,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云开站了起来,意思就是送客:“还有,不要总打听和你无关的事情,知道太多别人的事,对自己没有什么作用,有时候反而是种负担。”
我一出门,Angela就快步挡在我面前,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状。幸亏云开救了我。他在我身后说了声:“Angela,你进来一下。”
虽然她用眼神示意我等她,但我还是在办公室门掩上的一刹那逃之夭夭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知道云开为什么要故意弄出这么多玄虚。告诉我原因不就了了吗?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回答她呢?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一直担心地看着电话。直到中午吃饭,Angela也没有给我来电话。估计是云开把事情摆平了。不过我真的很好奇:Angela和文果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云开不告诉我?
虽然云开告诉我不要管和自己无关的其他人的事,但也没有说不允许我胡乱地猜想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以前在家里干熬的时候,哪有这样的感觉?现在已经入职一个月了。那个冯文果也要回来了吧。也该考虑搬回家了。
说实话,真的很留恋和云开做隔壁的感觉。天天可以和他在一起做晚饭,和他共进晚餐,一起讨论案例,一起看书、看电视,真的不舍得。所以这么长时间来,我宁可上班、下班时坐他的车回家,也不想搬回近在咫尺的家。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决定回家吃午饭。一直没有告诉他们我在家边上上班。要是说了,一定是一堆问题,要是知道了云开,以老妈的个性,一定会飞奔到凯旋大厦仔细端详女儿相中的毛脚女婿。那还不把事情给整大、搅黄了啊?
再说了,云开对我到底是不是那种意思呢?我还在小心地猜呢!
虽然他会偶尔亲切地抚一下我的头发,说声“傻丫头”,但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深层的接触了。我也不好意思自己干往他身上蹭。
拥抱
老爸老妈见到我非常高兴。听说我明天就搬回来后,老爸尤其高兴:“搬回来好,你这个臭丫头不在家,我们还想得很呢!你妈妈前一阵子打电话的时候我还让她叫你搬回来呢!”
老妈也没特殊说什么,毕竟人家现在随时可能回来嘛!
“你林姨也不知道他具体哪天回来,听说是最近几天。”这个林姨就是冯文果的母亲,我没见过。不过和老妈能混好,应该算是个脾气不错的好人。
当老妈听说我刚刚被全程录用后,她的眼睛又开始闪闪发亮:“太好了,我们的丫头就是聪明!对了,公司里一定有很多未婚青年才俊吧,好好把握机会吧!”
真拿她没办法,我无奈地应句:“老妈,外企不赞成办公室恋情的。”不过,全程好象没有这样的规定,入职培训时也没有强调,这倒是很奇怪。我见过公司里有几对成双出现的。
老妈说我长肉了。的确,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可能是和云开一起吃饭,伙食太好了吧。
晚上和云开一起回去,坐在车上,我告诉他明天要搬回去:“我今天晚上把东西整理好,明天早上直接送回家,好不好?”
云开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我有点紧张:他会显露出不舍吗?毕竟,搬回来后,我和他即使在一个楼座里上班,也基本上只能在午饭时间远远看一眼。如果老爸坚持的话,我中午回家吃饭,就只有部门会议的时候能和他见面了。
“文果马上要回来了。”我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他现在的表情,可不可以用这个词形容:面无表情?
心里隐约有些失望。看来我的搬走,并不能刺激到他的神经。
云开淡淡地应了句:“知道了。”
感觉象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凉凉的。我没有说话。于是,车上的气氛一直沉闷着。
车停进车库后,云开对我说:“琳琳,走,我们去易购。”
我跟在他身后,不吱声。云开可能觉得有些奇怪,喊我:“快跟上来啊!”
是啊,我生什么气?你又不是人家的什么人,难道还希望人家抱住你大声喊:“不要走,为了我,留下来!”
我提提精神,跟了上去。
“对Frank印象怎样?”云开边往购物车里放着食品边问我。Frank是今天下午到位的新项目经理。这个项目原本就是他负责的,包括前期与客户的接触。后来总部有事把他临时抽调回去一段时间,所以项目才暂时由云开兼管。
“很和气,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我回答。
云开一听就笑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还是长不大的小女孩。傻丫头!”他的手又来找我的发顶。
我轻轻一闪,躲开了:何苦,如果真的对我无意,为什么要给我这些让我心醉的温柔?我会误会,会受不起,会希望能得到更多!无意中,又想起了他书房里的那盆曼佗罗。
“我的经验和家庭教育告诉我: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自己上司的坏话,尤其不要在上司的上司面前评价自己的上司。”我这样回答他。
云开轻皱一下眉头,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躲开。
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推着车向前走,我拖着脚步跟着。然后,他在水果摆台前站定了:“挑一个吧!”
他微微一笑,指着面前正散发着成熟气息的榴莲。
果然被人猜中,第一次尝到后,我就爱上了榴莲;也被云开猜中,我眼睛大肚子小,那个榴莲是分三天吃完的,我放在云开的冰箱里保存着,导致他只要一拉冰箱冷藏室的门,就皱着眉头捏住鼻子。
算上第一次,这是云开第三次为我买榴莲吃。
不过我很知趣,我没有买整个。明天我就要走了,买一个谁吃? 我买了包装好的两小块。云开也没有异议,只是那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我们就到收银台结了帐。
吃完饭,我们若无其事地看了一会电视。我看一下时间:快九点了。我站起身,对云开说:“好了,我要走了。”
“等等。”云开把榴莲放到我面前:“吃了这个再走。”他转身进了书房。
我望着眼前的榴莲,却提不起食欲。云开很细心,把一次性手套也放在我面前。
等云开拿着厚厚的一摞书走出来的时候,我还在对着榴莲发呆。
“你怎么不吃?”云开看上去有些意外。
“我想等你一起吃!”我赌气道。
云开嘴角漾开了柔和的笑容:“琳琳,你知道我不吃这种东西。”
“为什么?是因为吃过不喜欢才不吃,还是因为就是感觉它应该不好吃才不吃?”我很大声地问他。胸口发堵,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和他吵架,真想撕下他微笑着的云淡风轻的面皮,看看下面是什么样的情景!
云开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这种类型的热带水果不适合我。”他声音很轻。
“什么叫不适合?你不尝尝怎么知道适不适合?!”我的声音更大了。就让他觉得我是不讲道理的孩子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我一只手举到他嘴边,拿着一块榴莲。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他的眉头微微皱着。
很安静,很安静。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响,很响。
云开终于放弃。他放下手中的书,然后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手中的榴莲送到了嘴边,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他似乎在屏着气,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很难吃吗?”我紧张地问。
他细细地咀嚼着,然后我看到他的喉头一动。他的喉结并不明显。
云开看着我:“还行,不难吃。”我心里好象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云开的手,轻轻放开我的手腕,落在我的肩上,然后,我感觉到一股力量把我拉到他身边——云开拥住了我!
“真是个傻丫头!”他的一只手,轻轻抚着我的背。另一只手,停留在我的眼角,轻轻擦拭着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出的泪水。
我呆住了。
我的手抵在云开的胸前,那一块榴莲,由于我们之间的挤压,已经成了一团,粘粘地挂在云开的衬衣上,握在我的手中。
等云开放开我时,我们互相对望着,情不自禁地相对大笑。
搬家
明天是星期五,我就要搬离这个地方了。
但白天时的难过已不再了。我快活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原来一个简单的拥抱就可以让我如此满足。我相信在云开拥住我的时候,一定怀着和我同样虔诚的心。因为他的眼里写着认真。
我把书房里被我翻乱的东西归位,包括那一袋破碎的相片。再把几本杂志插回书架。
这个冯文果真是个奇怪的人物。在他的书房里,已经看不到任何曾经和全程有关的信息,都是汽车技术相关的材料,一本管理方面的东西都没有;当然,如果全面质量管理、精益生产、六西格玛等等算进去的话,还是有一些的。可能他不多看书吧。或者,这房间也只是他的临时住所?
我在心里默默地感激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冯文果,还有他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不可能来到这所公寓,也不会遇到云开,更不可能进入全程。
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冰箱里的鸡蛋什么的早就被我和云开消灭了,现在里面空空如也。我把家用电器的插头都拔了下来,只开着空调,还有屋里的灯。
想想这段美好的日子,要离开这里,真的很舍不得。但愿,在离开这里后,我还能象从前那样拥有和云开在一起的快乐。
这时门铃响了。一定是云开。我欢快地跳跃着去开了门。
云开刚刚洗过澡,身上弥散着我熟悉的香皂的味道,很清淡的薰衣草味道。
“收拾好了吗?”云开揉揉我的头发。
“没多少东西,已经收好了。对了,云开,好邻居一场,你不准备送我点什么东西做纪念吗?”我坐在云开身边。
“傻丫头,又不是从此不见面,什么纪念啊——你是不是看上什么了?我可以买给你。”云开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真好看。
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不需要你特别花钱买。东西是现成的,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送。”
云开果然很容易上钩,马上点头同意:“可以,你相中什么了?”
我轻轻挨着他的身体,对他说:“我想要你书房里的那盆曼佗罗花。”
云开的身体轻微一震,我感觉到了。他仍然在微笑,但这笑容中搀杂着一种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琳琳,茶花就叫她茶花,叫什么曼佗罗。你喜欢这盆花?”
“对啊,我喜欢。红色的花开得正盛。我就喜欢叫她曼佗罗,这个名字多美,感觉很浪漫。怎么,反悔了,不愿意给?”我抓住他的手开始晃。
云开那种熟悉的似笑非笑又露了出来:“好了好了,本来别人送的东西是不可以转赠的,不过,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送给你就是了。”
我真的很高兴。所以我把头歪过来,放在他的肩上:“云开是个好人啊!”
他把我揽进了怀里,又轻轻说了句:“傻丫头。”这轻轻的一句,就象搀了蜜,在我心头融化、蔓延······
因为要搬家,所以第二天早上我们比往常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东西确实不多,也就一个大旅行袋就装下了,因为有书,所以才比较沉。那盆曼佗罗,算了,既然云开不喜欢叫她曼佗罗,那就叫她茶花吧;那盆红色的茶花,则被我端端正正地放在后备箱里。
我家住在城区被称为CBD的黄金宝地,由于前些年动迁的时候房子还很新,加上市区规划的重要线路、主要工程没有穿过它,所以幸运地至今仍蜷缩在周围林立的大厦之间。随着周围地区的开发和地价的水涨船高,现在我家这个一百挂零的房子已经很值一些钱。因为这,老妈常感慨自己多有投资眼光,当初就是她选择的这个住房。“所以琳琳,你的男朋友要是我都看不好,肯定不能好;找男朋友也象投资,找不到绩优股,怎么也要摊个潜力股,千万别找个跌停板。所以,你的男朋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先让我过过法眼。”
让她过眼才见鬼,她一定会扑上去,恨不得用放大镜检查,然后再从康熙年间开始盘查——不把人吓跑才怪。为了保卫和云开的刚刚吐露出小叶的幼苗不被铺天盖地的杀虫剂毁于一旦,我命令云开把车停在小区门外。
我拖出旅行袋,抱上曼佗罗,啊,不,抱上茶花,准备回家。
云开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琳琳,你准备扮演无敌女金刚,让我空着手跟你上去吗?”他伸手取下了我手里的旅行袋,接过了那盆茶花。
“云开,你可不能跟去,我老妈很烦人的。你要是上去,没准今天上班就会迟到。”
云开根本不听我的话,直接开步走。我只好跟在他身后嘀咕:“真的,你去了她会误会我们的关系,肯定会给你带来困扰的。”
“恐怕不是误会吧?上次她不就陪你在找你的男朋友吗?”云开笑得露出了他的白牙:“我看你妈妈很可爱啊,很年轻,也很漂亮的,就是和你不怎么象!”
简直是气死人了。一生气,我就回了他一句:“是,我们是去找我的男朋友的,不过,我的男朋友不是冯文果吗?又不是你郑云开!”
这下,云开停住了脚步。他转身正对着我。他真高,又壮实,我感到了一种压迫感。他明显有些不高兴了:“琳琳,你是故意想让我生气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现在,我们正站在我家楼下,我家住在六楼。
我看看他的表情,有点害怕,也就不感说什么了。这个郑云开,经常会出乎意料,惹急了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他似乎一直对冯文果这个名字很敏感,又对他的事情遮遮掩掩。
那么,和自称是冯文果女朋友的我在一起,他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仰望着他,有些走神。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声:“哎呀琳琳回来了——边上是你朋友吧?还在楼下站着看什么?赶紧上来啊!”
一抬头,老妈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发卷,正站在窗口向我们拼命招手。
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过眼
云开一定会是许多人眼中的好女婿。而且,也应该是个很会讨长辈欢喜的社交高手。
为什么?就凭他在短短的十分钟时间内不知道以什么话引发了老妈至少三次高分贝的大笑。我在屋里整理东西,云开的声音不高,断断续续地传来,听不清楚;倒是老妈的笑声估计已经透过纱窗传到了楼下:“你就是住琳琳隔壁的那个郑先生啊!哈哈!”
“好好,就叫你云开了!”
“哪里哪里啊,老喽——你可真会说笑话!”
“这么说,你父母现在都在英国喽?真不容易啊!”
我都可以想象得出来:这位云开同志正挂着他那亲善的微笑在不动声色地拍着老妈的马屁,而且成效显著,因为连老爸都被打发到厨房去为他煮咖啡了。
如果最后不是我及时杀将出来,估计这位高级经理就不得不把一上午的时间都花费在陪我老妈聊天上了。
一直到我们走出楼梯口,老妈还在窗口冲着我们喊:“云开啊,常来玩啊——中午来家里吃午饭啊!”我晕!
到了小区门口,云开打开了车门,示意我上车。
“不了,你先开车走吧。距离近,我散散心。”其实是我担心这样明晃晃地让人看见。也是奇怪:以前天天和他一起坐车出出进进地怎么也不怕被人看见?
云开倒也不勉强,发动车子走了。
在电梯里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张欣然。微曲的卷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很漂亮的发髻。样式我不认得,但真的很别致。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想我长这么大,会的最复杂的发型无非是头发在脑后挽一圈再用发夹别住,也算是个发髻吧。
她冲我微微一笑。我赶紧回应一个笑脸:“早上好!”
“还习惯吧?你来了一个多月了吧?”她将耳侧的细发拢到耳后。
“还可以,谢谢!”我点头如啄米:“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到客户那里去了,以后几个月可能就长驻在客户那边办公了。”
张欣然一颌首:“那么,好好干吧,相信你可以做好的!”
电梯在十六楼停下了。她下去了。我看着她窈窕的身姿被慢慢阂上的电梯门遮住,我在想:如果她知道了我和云开现在的关系,她——还会这样祝福我吗?
中午吃饭前,Frank召集我们开了三十分钟的会,据说他是业务及管理流程优化咨询的业内专家,仍然是有壳的。真是奇怪,国内也培养了那么多MBA,不知道都呆在哪里?就我们这个分公司,纯正的国内选手真的不多。当然,我这样属于初级阶段的项目助理是不计入其中的。
Frank先对大家在项目前期所做的工作表示了感谢,事实上,前一段时间Wayne他们经常往客户那里跑,做项目建议书也花费了我们不少心血,现在协议终于签定了,我们也都很高兴。
Frank对前期大家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后,又对项目组成员的工作分工进行了一些微调,最后他说:“好,接下来我们这个团队将和远通公司项目合作伙伴一起,共同迎接我们新的挑战,我相信大家一定能按既定的时间节点完美地完成我们的没一项任务。谢谢大家!”
大家一哄而散,去吃饭。我简单收拾好下午需要携带到客户处的文件,准备回家吃饭。
手机响了。“琳琳,我是云开。”好象工作以外的时间他都不叫我“Eva”。
“真抱歉,中午不能陪你回家吃饭了。我手头上有件非常重要的文件要立刻处理。”他的声音很轻。
心里有点失望,但也没有什么,本来老妈说的也是客气话,倒是难得他会当真。
“没关系。你先吃点东西,饮食不规律对胃不好。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吗?”
我听到云开在电话那边微笑:“谢谢你,我会注意的。欣然刚才已经给我和Angela带了午饭了。谢谢你!”
又是这个张欣然。我的嘴撅了起来:她肯定是在打云开的主意。虽然她很不一般,可我也不怕她。虽说她是个身兼部门经理的特殊的助理,但过去这么多我没有出现的日子里,云开不也没有和她走到一起吗?更何况云开现在身边又有了我!
可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对了,云开为什么不叫她Celia,却总叫她欣然?说实话,欣然这个名字,还真不错!
幸好云开没有和我一起回来。老妈竟然临时被人抓走指点一个姐妹淘孩子的婚礼筹备大事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还没有嫁出去,可偏偏在婚娶上自称专家,这个老妈!
老爸随便煮了点面条,我们希里呼噜连捞带喝算是解决了。不过老爸对云开的印象也是相当不错:“是个稳重可靠的孩子。你妈妈让我告诉你,经过她的法眼一过,大大地合格了。”
老爸似乎有些感伤:“琳琳,你终于要出嫁了。爸爸是真的老了,怎么想起来就难受呢?”
我抱住老爸,数着他鬓边微微闪耀的点点白发:“爸爸,你在我眼里是最年轻潇洒的,连郑云开都比不上你!再说,我们现在还是初级阶段,离结婚还远着呢?”
老爸的眼角竟然有些潮湿:“傻孩子,就会逗你爸爸。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没有你这个云开帅啊!”
可能是因为中午那种淡淡的感伤情绪的影响,直到下午到了远通汽车公司,我还是闷闷不乐的。坐在会议桌边,Julie在我边上用手肘捣了我一下:“怎么了?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摇摇头。Julie睁大了眼睛:“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没有男朋友吧?我帮你介绍一个优质的!”
这个小女人!我真拿她没办法。
这时,远通汽车公司项目组成员鱼贯而入。她终于闭上了嘴。
主持会议的是远通公司一位德方经理。对这个项目,远通还是非常重视的。这个经理很有绅士风度,虽然他的英语有很重的德国口音,但每次和我们谈的时候,他都会有意识地将语速放慢。前几次的会面中,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一边做着记录,一边翻看着远通项目组成员刚才发给我们的资料。那么,前几次来时听他们提到的即将从国外返回的负责启动这个项目的经理的名字,应该就是这张图上标注出的Vicent Feng了。
忽然,会议室门打开了。德方经理站了起来,对我们说:“下面我介绍一下我们公司负责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Vicent Feng。”
一声清亮但是很悦耳的男中音响了起来:“对不起,临时有个会议来迟了。”
我抬头看到了这个穿着一件深紫色衬衣的男子,微微卷曲的柔软的细发,白皙清秀的面容,略有些清瘦的身形——
这——难道不就是相片中的那个男子?这——难道不就是我一直想知道的冯文果?
Vicent Feng——冯文果;远通——德国汽车制造公司;刚从国外返回——近期就回来······种种迹象,早就在暗示着。只不过,我没有把他们收集到一起。
我扭头一看,从Frank、Giles,一直到Julie,全部都张大了嘴,怔怔地看着正向他们走近的冯文果!
文果
我绝对可以确认,这就是那张撕碎的相片上的那个黑衣男孩,那个和Angela十指相扣站立在一泓如翡翠般碧绿的湖水边上的年轻男子!
冯文果走到我们面前,他向Frank伸出了手:“Frank,好久没见了!”
Frank已经恢复了常态:“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你!”
“是啊,是啊!”冯文果微微侧头,扫视一下我们:“山水总相逢,所以我们真是有缘!”
冯文果看着大家的表情倒是云淡风轻,反而是我们几个,各个表情怪异。我觉得很是奇怪:他们不曾经是同事吗?虽说文果现在离开了全程,但也不至于这样吧!难道,当初冯文果离开公司的背后另有什么隐情?
只是冯文果看我的时候有些诧异:“这位没有见过——”
Frank简单介绍了我,我向他伸出了手;冯文果的手指修长而清瘦,好象没有什么温度,很凉。
接下来的时间,会议主持棒交给了冯文果。虽然他看上去很文弱,但一正式开口,却也显露出了足够的强势。和我们一起对项目开展,方案设计、论证及后期服务等大致内容做了简单的review后,对我们提出的需要协助提供的公司资料,他也非常快速地明确了责任人员并立刻在会上与组员明确了时间进度。
这是一个出色的男人。真的非常出色。有着出色的容貌和智慧。他的一举一动那么温文尔雅,但他的一言一行又是那样干脆利落。
我抽空注意了一下Julie。她偶尔抬头看一下冯文果,然后紧抿嘴唇,低头顾自在记事本上记录着要点。她看他的眼神,仍然透出几丝古怪。
所以在冯文果会后引领我们到了在远通的临时办公室后,我一坐定,就开始咬Julie的耳朵:“这个冯文果怎么了?当初为什么离开公司的啊?”
尽管我的声音很轻,Julie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瞟了Frank一眼,用手在自己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虽然我仍旧满腹疑窦,但也明白现在Julie不方便说。也罢,也罢,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好好盘问她。
本想在回去的路上好好盘问一下她,可惜她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因为她老公就在附近上班,她飞奔着去会爱人了。所以我只有搭乘着Giles的车回公司。
实在路程遥远。远通在郊区,距离市中心真的太遥远了。等我到了公司时,大家都下班好长时间了。
“Eva,送你回去?”Giles温和地问我。我连忙谢过:“谢谢,我家很近的,就在那个小区,何况现在天也没有黑,我自己回去可以的。”Giles也就没有坚持。
我回家的时候,老妈正抱着电话聊的热火朝天。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知心话和那帮阿婶聊。
老妈一见我进来就连忙招呼我:“琳琳快来,云开的电话!”然后她对着电话那头热络地说了句:“云开啊,琳琳刚进门,你们聊吧。记得有空来看看阿姨啊!”
云开怎么把电话打到家里了?我不禁有些纳闷。我接过老妈递给我的无绳电话,“喂”了一声。
“琳琳,刚才我给你打手机,你怎么不说话呢?”云开在那头埋怨。
不会吧?刚才手机也没有响啊?我连忙翻随身带的小皮包:没有!糟了,一定是落在那儿了!我开始仔细回忆:Giles的车上?不对;办公室?不对!远通的办公室?也不对!好象——好象从会议室出来后就没有用过手机了;一定是在会议室心烦意乱,出来的时候落在那儿了。
“我没有接啊——我手机落在远通了。”我老实交代。
“真是大意。下次注意一点。”我恩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好了,琳琳,我要出差几天,今天晚上的飞机,去广州。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半个月后回来。”
“用我送你吗?”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虽说接下来的时间我也很少在公司内办公,但毕竟想到和他在一个楼里,甚至是在一个城市里,心里都会觉得踏实。但现在一下子就远了,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还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依赖他了?至少从心理上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忽然感到有些心慌:是不是就这样,我会慢慢丧失自我?我的感情一点点沦陷?为什么一切都是慢慢侵蚀着,让我在恍然大悟前却从不自觉?
“不用了,机场离你家太远,你一个人回去我又不放心。”云开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我的心因为他这句话感到了丝丝甜意。
“那好吧,一路顺风。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忍不住叮嘱。
“会的。”云开温柔地说,然后,他说了句让我更加甜蜜的话:“琳琳,这么长的时间,我一定会想念你的。再见!”
我举着电话,站在那里,听着电话那端的“嘟嘟”声,一个人傻傻地笑;直到老妈走过来冲我嚷嚷:“电话用完了?还不放好!”她从我手中抢过电话,放回电话座上。
几乎是刚放下,电话铃声就开始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是我的手机号码!我连忙接起来。
“是方琳吗?我是冯文果。你的手机落在会议室了,我现在在你家楼下。”还没等我开口,那端清越的男中音就响了起来。
我怔住了。他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我有点不相信,拿着电话到了阳台上,果然——一辆和云开那辆一模一样的宝来车停在楼下的平台上,冯文果靠在车边上,正在平静地抽着烟。他看到了我伸出窗口的脑袋,夹着烟的手举起来冲我挥了挥。
“这是谁啊?”老妈也把头探了过来:“哇,琳琳,你最近走桃花运了吗?这是哪个帅哥!”
拜托——这个嗓门也太大了吧。我已经看到冯文果在那里笑了。他把烟头在边上的垃圾筒上按熄了丢了进去,就开始仰起头大声和老妈对话:“阿姨,我是文果啊!大约一个小时前刚和您通过电话的!”
什么意思?按掉电话——反正现在已经用不上了。我回头看看老妈。老妈看上去很激动:“文果啊,你快上来啊——阿姨一直想着要好好谢你呢!要不你等着我,我下去接你!”
然后老妈就穿着睡衣冲出了门。天——我的头开始疼了。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刚才和云开通话时,我并没有告诉他冯文果的事。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会非常不喜欢这个巧合。所以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他。
抬头看到老爸正用无限同情的眼光看着我:“琳琳,你也知道你妈妈,她对云开实在是太满意了,下午她打电话给你林阿姨,一定要请她和文果吃饭,说要感谢他们这两个红娘。还要亲自给文果打电话。你也知道你妈妈的脾气,谁拦得住?”
天啊!我的长了二十多年的脸皮啊——今天算是让老妈彻底败光了。
“这么说,这个冯文果,现在已经知道我现在是云开的女朋友了?”
老爸点头。
“那么,他也知道我暂住他的房间的原因和目的了?”
老爸虽然一脸同情,但仍重重点一下头。
我抚住额头:“老爸,如果我现在把你的老婆按在床上打顿屁股,你会反对吗?”
老爸现在的表情是十二万分的同情加一百万个无能为力,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窥探
我的哀怨还没有结束。冯文果已经和老妈进来了。
他的眼睛里居然满是笑意!不过我估计——应该是讥笑我的成分比较多吧!
我简直没法子在他面前抬起头来!好死不死,他竟然是我参与项目的客户方负责人,让他知道了我这样隐私的秘密,现在我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实在是——虽说当时老妈让我去钓金龟婿,我只是虚应;但事实上最后我的确带回了云开。
让我以后怎么和他共事啊!我简直是绝望了,真想把这个生出我的人按在沙发上打顿屁股!
老妈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她还在兴高采烈地喊呢:“琳琳啊,快给文果拿水果啊!厨房里有新买的西瓜!”
我赶紧躲进厨房拿西瓜泄愤!蕴酿好情绪后,端着切好片的西瓜来到了客厅。虽说这个时候脸皮还是有些发麻、发紧,可比刚才已经好多了。我方琳可不是一般无名小辈,面对这样的情绪,少许的自我调控能力还是有的。
冯文果倒是落落大方,正坐在沙发上和老妈、老爸说话。那个惹祸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Vicent,吃西瓜。”我捏了一片给他,顺便用小指尖在上面掐一下:让你吃!
冯文果微笑着接过,倒也没吃,只是对我说:“下班时间,叫我文果好了。”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意思是晓得了。老妈这时候突然后知后觉:“啊,对了,琳琳啊,你和文果怎么会碰到的啊?”
“妈,我现在在远通做项目,Vi——文果是远通的项目负责人。”我解释。
老妈又来劲了:“文果啊——你工作的德国汽车公司就是远通啊?真是个能干的孩子。小时侯看你就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我不以为然。老妈也太能套近乎了。文果小时侯还不知道在哪呢,她又见过了?大不了也就是在老太太们夸儿子的时候看过儿童照,那些挂着鼻涕虫的相片能看出啥?
我老老实实在老妈身边坐下,估计老妈一定不会放过我这个陪客。
果然,老妈开始不厌其烦地唠叨:“文果啊,琳琳已经好久没上班了,所以有事情你多担待啊,多教教她,从小她被我们宠坏了,脾气牛的很,有时候我都说不听她。你和云开是隔壁,应该很熟吧?”老妈说的好听是思维有跳跃性,实事求是说就是没有条理:一下子又把话题拐到了云开身上。
一听到“云开”,我和文果反应迅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象在相互窥探着什么。我知道,这个优秀的男人和云开之间,可能真的有一些什么样的过节,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年多前,文果的离职和云开的升迁,可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这个过节,或多或少会与这个结果有关。
会是什么过节呢?我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看似无害的清秀的五官,文雅的举止,还有他身上仍然飘荡着的淡淡忧郁。他会和云开有什么过节呢?难道——是因为升职?因为利益和权力?
我心中一动:还是因为——女人?那个浑身洋溢着青春的阳光的Angela?
一往这上面想,我就有点不舒服。或者——我宁可相信他们之间是因为职场争斗。
“不错,我们是很熟。”文果道:“不过我去年出国前就有段时间没有回华丽家园了。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他的语气,完全是好友之间的问候。
“他现在很好。”一直扎起嘴坐着的我终于插上了话。文果轻轻看了我一眼。
看文果的长相和气度,不象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人。他似乎应该是远远离开人群,站在那灯火阑珊处的清雅的男子。但是,他在我家的表现却与我的想象相去甚远。他似乎是住在我家邻居的大男孩,也很亲切,虽然,他的眼中仍然有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忧郁。
他的表现的确也反衬出了我的小肚鸡肠:因为他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就恨不能把他按进流理池去彻底洗一下脑,好让他完全忘记这一段;可人家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知进知退,又是一个清明剔透的人物!
文果同意留下来吃晚饭更是彻底出乎我的意料了。在饭桌上,我一直满腹狐疑地偷摸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我灵敏的鼻子总是觉得他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的名字似乎可以叫做:“阴谋”。
别看他瘦,他还真的挺能吃。当我给他盛第三碗饭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长了副猪下水。我家的碗可不是小饭碗,一般人在我家都吃一碗半,两碗属于大饭量了。
放下饭勺,我实在忍不住:“你是不是在德国让面包折磨惨了?”
“又不是没有在国外呆过,早就习惯了。只是阿姨的饭菜实在是太香了,比我妈妈做的好吃太多了,我实在忍不住!”这小子,不是变相拍马屁吗?
果然老妈很受用:“好吃就多吃点。你太瘦了,是应该好好补补。爱吃以后常来啊,你爱吃什么阿姨给你做什么!”
冯文果的回应就是满嘴饭粒地“呜——呜——”几声。等他咽下饭后,说:“只要阿姨不怕麻烦,今后免不了要常来打扰。”
我这时的感觉简直就是——瞠目结舌。这就是那个在会上斩钉截铁的男子吗?怎么和我想象的差这么多?狂晕——看来张欣然和郑云开的确还是看错了我——我那里又有什么“敏锐”的眼光和感觉啊!
吃过饭,我奉旨去洗碗。冯文果可能也是实在无事可做,竟然让老妈引领着参观起来,甚至连厨房也不放过。
家里的厨房本来就小,我满手是油,正在刷着那口大铁锅,谁知道冯文果偏偏从我身边挤着过去,还故意用手肘捣了我一下。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对我奇怪地一笑,俯身在我耳边用小的差点连我都听不清的声音说:“我猜,你应该没有告诉郑云开你住进我家的原因和目的吧!”
好家伙,果然是想扮猪吃大象!只不过他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么快就招摇地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决定收回刚才对他的所有称赞!
他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我以从未有过的高效率火速清洗完餐具——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老妈竟然把他带进了我的卧室!天,这个女人——我的卧室里正是一片狼籍——早上搬回来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呢!
“出来出来——不知道女孩子的卧室是禁地,不允许参观吗?”我的确继承了老妈的很多强项——包括大嗓门。
冯文果正站在我的小书桌旁,审视着桌上那盆盛开着的红茶花。
“你喜欢这种花?”他回头看我一眼,完全无视我的吵闹。倒是老妈在那里唠叨起来:“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是啊,这茶花多漂亮啊!”我随口回答。
“你可知道,这花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曼佗罗?”冯文果静静地看着我,淡淡地说。
聚头
冯文果的手轻轻碰触着正盛开的娇艳红花,没有再说话。
老妈又在一边唠叨:“听说你要回来了,我就赶紧让琳琳搬回来了。这不,早上刚搬回来,东西还没有收拾,乱糟糟地让你见笑了。”
冯文果客气地一笑:“阿姨没关系的,您没见过我的房间,比这乱多了,妈妈说象台风过境。”
骗人!我又不是没有住过他家!老妈还啧啧有声地瞻仰过呢!
可能看出我是真不乐意他停留在我的私人空间里,冯文果马上转身走了出来:“阿姨,其实也不着急让琳琳搬的。我虽然回来了,但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华丽家园住。最近正在找房子,准备租一间位置合适的,好适应现在跟进项目的需要。”
“反正琳琳现在上班的地方离家近,就不让她继续占用你的房间了。咦——你要找地方住啊?需要什么条件啊?没准我能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老妈又开始聒噪。
我脑中警铃大作——
“妈,你就别鸡孵鸭子淡操心了——他上班的地方离这里可是很远的呢!”我连忙阻止她,天知道她搅和进来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距离倒好说,对了,琳琳以后去远通是挺远的——你有车吗?”无事表殷勤,哼!
“要你管!Giles会送我的!”我送他一记白眼。就是看不惯他现在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Giles家正好和去远通同一方向,折回来接你,他每天要多花近四十分钟在路上。不觉得麻烦别人吗?”他忽然笑了一下:“阿姨,要不我就在您家附近租间房子吧。麻烦您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这样以后我妈妈也有理由到您家拜望您了——她常在我面前提起您的,不过每次到刘阿姨家打牌距离也实在太远了,这样我还可以顺路送琳琳。”
“相比我家而言,这个地段生活更加方便,而且离全程非常近,离远通也不算太远。实在是不错的选择。”我可以肯定这个小子现在是在奸笑!
果然不幸被我猜中——不走大脑的老妈脑子一热,一拍手:“好了!好了!把我们为琳琳准备的婚房借给你好了!”
“不要!我不要!”我恨不能表演一哭二闹,可是没有这个勇气,只好将求助的眼神转向老爸:“爸爸,我不要!那是我准备结婚用的,不要让不相干的人住在里面!”
“什么不相干的人?文果是不相干的人吗?”老爸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就已经被老妈堵死:“再说了,本来就是二手房,原来一样也住过人,刚开始买的时候你也没有说不要住过的房子,现在怎么嘴还刁了?!”
经验告诉我,老妈不爽的时候还是闭嘴为妙。我不吱声了。
最后老妈一锤定音:“好了,文果,就这么定了,你就搬到我家隔壁住吧!前段时间隔壁搬走了,我为了方便以后照顾琳琳,就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了,准备以后装修一下给琳琳结婚用。你就先住着吧。千万别和我提钱啊——提钱阿姨和你急!”
我现在才想和她急!!
真正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郑文果漂亮的脸蛋上,现在挂着的笑,俨然就是洋洋得意!
姓冯的,我倒要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鬼心思和花招,放马过来吧!本小姐正拉好架势等着哪!
这个冯文果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主儿,他居然登鼻子上脸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阿姨,您真是太好了,以后可以经常吃到你做的这么可口的饭菜,我一定能很快长胖的,我妈妈一定会十分开心的。那么,我明天搬家方便吗?”
“方便,怎么不方便!琳琳,明天你过去帮你文果哥哥的忙!”老妈又开始老神在在。
呜——呜——,我不要旁边住着这个“文果哥哥”!可是看看老妈的脸色——在这个家里我还有否决权吗?
要是云开知道了我家隔壁住着这个“文果哥哥”,直觉告诉我,他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想起了云开,我的心里就更苦了——怎么办啊?云开现在多少也算是我的男朋友了吧:抱也抱了,小手也摸了。可直到现在,云开那里还以为我曾经是文果的女朋友呢,现在,我老妈巴巴地把我的“前任”男朋友盛情邀请到自家隔壁免费居住,这不是平白给我找麻烦嘛!
好不容易送走了文果,我一脚踢上门,隐忍了半天的脾气终于发作了出来:“妈!你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啊!”
“琳琳,人要知恩图报。要是文果没有借房子给你用,你能找到云开这样的男朋友?能找到在全程的工作?现在他想找个房子,咱们又有现成的,用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人家还自愿天天当你的免费司机,这孩子心眼多好!”老妈简直是——什么眼光!
我一定是流年不利。我无力地扶一下头,只能实话实说:“妈,云开一直——一直以为我原来是文果的女朋友的。刚住进去的时候我是这么告诉他的。现在,我和他在一起了,你却把那个冯文果弄来做我们的邻居,如果你是云开,下次来家里看到了,甚至还看到这头贪吃的猪在这里狂吃——你会怎么想?你是存心不想让我们好啊!”
老妈傻了。老爸在一边拽拽她的手,说:“我早就说——”
“你早就说什么了!”老妈又是一顿喷:“琳琳,你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嘛!干什么说是文果的女朋友啊,你不是去找合适的对象的嘛?怎么先给自己安个主儿啊!再说了,文果多好的孩子,你还叫他猪!你忘了——”
“好了好了!”老好人爸爸赶紧出来和稀泥:“琳琳,你不对,不该一开始撤这种无聊的谎;你也是,没事找啥事?”老爸轻轻埋怨了老妈一句。
这次她倒不吱声了。
过了老大一会,她又憋出一句:“那你早晚还是要告诉云开的。就当你当时是开玩笑好了;找个机会告诉他。”
“知道了。”我觉得浑身没劲。可能是这秋老虎在作祟,天气太闷热了。
“其实,不管妈妈怎么催你,都是为你好。妈是希望早日看到你能有个好的归宿。云开这个孩子真的不错,至少妈看来小伙子人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妈也不希望你们之间产生什么隔阂——琳琳,假的终究是假的,早说还可以理解为玩笑,晚说就难说了。”
我觉得鼻子一酸。走上前,拥住了老妈:“我知道了,妈妈,真的谢谢你!”
和老妈之间难得出现的温暖的亲情只维持了不超过五分钟,
现在,老妈正兴高采烈地吹嘘着姐妹淘的孩子正在筹备的婚礼。忽然,枪口一转,又掉转到我身上:“琳琳,你和云开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妈——”你让我拿她怎么办啊:“我和他才认识多久啊?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现在就论及婚嫁啊!”
老妈可不管,顾自在那里滔滔不绝。电视屏幕上,那个头发半秃时才开始出名的老男人,正在缠绵地手持一罐饮料高歌着:“Only you······”
我晕······
睡觉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又打开了许久未用的QQ,明明哥哥还是没有给我回复。可能他也忙着吧。
我留了一句:现在心很乱,怎么办?
躺在床上,我终于有了心事,开始睡不着觉。
近邻
冯文果的动作果然神速。
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在天色逐渐放亮的时候有了睡意;正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客厅里有人说话,当然最先冲入我耳膜的是老妈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我马上把她喊起来,这个丫头就是懒!”
那个紧随其后的男中音当然就是我现在恨不能千刀万剐了的冯文果:“阿姨,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难得周末。我自己能行的。”
哼——假装好人卖乖哪!我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有些细活你们男人还真干不好。别看琳琳有时候象缺心眼,家事除了烧菜她还都可以的,而且心也细些,一定让她起来帮忙!”老妈倒是难得抬举我。
开门声,然后我的耳朵被揪住了。再闭着眼睛就不太好了吧,于是我伸个懒腰:“大梦谁先觉——”
“觉你的头啦,快起来,帮文果收拾一下!”老妈手真狠,有必要这么来真的吗?
我一边大叫“疼——疼——”一边向她身后望去。然后我大叫一声:“冯文果——我第二次警告你,没有被邀请之前不许进入淑女的闺房!你赶紧给我出去!”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比较省布的睡衣,还在,没有春光外泄。
我拉长脸和冯文果进了隔壁。
倒霉的户型!这个家伙的卧室居然和我的只有一墙之隔!而且他还准备把床挪到靠墙的位置。难道他和我一样,睡觉不老实,半夜翻身过猛怕掉到地上?哼,回去我就把床挪到对面去,对着门就对着门吧!
既然老妈已经在他面前夸下了海口,我就不能太让她老人家掉链子。于是,我用发圈束起头发,开始干活。只不过越干心里越冤——这不免费保姆吗?
收拾房间也是件相当辛苦的事情,所以老妈这个家庭主妇一定也当的很不清闲。
我不搭理冯文果;埋头拖地板。但我能感觉到冯文果探究的眼光一直跟在我的身后,随着我四处转悠。
等我收拾到厨房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个家伙居然一样厨房用具都没有带来!难道他真的打算每天到我家去吃霸王餐?我感到一万只乌鸦正嘎嘎叫着从我头顶飞过,险些惊下我一头冷汗!
对我的质疑,这位“文果哥哥”回答得倒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阿姨昨天晚上专门打电话叮嘱我妈妈,不让我带这些乱七八糟用不上的东西来,说我可以到你们家和你们一起吃。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以后要长期麻烦你们了。不过,我会适当交一点伙食费的。”
“看来真的是远亲不如近邻啊!”这小子还挺多感慨。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怎么就看着他这么不顺眼?原本他在我心中的还算不错的印象,从他昨天晚上在厨房里威胁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全部烟消云散。
眼看着东西基本已经归位,胜利在望了。我回头看看,冯文果正在擦拭着刚刚摆放到书桌上的一个小摆饰。我好奇地凑了过去:不错,是个有图腾色彩的陶罐。青灰色,上面的图形我看不懂,感觉很神秘。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伸出手摸了一下,很粗糙,表面并不平整。
冯文果微微一笑:“你终于开口了。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说话了呢!”
他这一笑,刚才四周压抑的气流似乎倒也消散了不少。
我撅起嘴:我倒是真想一句话不说,可以后他天天到我家吃饭,我能每天都不说?不把我憋死才怪。也罢,能屈能伸大丈夫。
“没什么特殊的,不过就是个小陶罐而已!”他开始把箱子里的书摆放到书架上。
他的行李倒也简单,铺盖以外,一包日常换洗衣服,几双黑皮鞋(好像一双别的颜色的都没有),三双运动休闲鞋,几件小摆设,还有就是两大包书。
我翻了翻他放在桌面上的几本书,一本厚厚的中英德汽车专业词汇引起了我的注意。
随手一翻,正好看到了“白车身”,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什么这么好笑?”冯文果把书取了过去,也看了一眼,没有发现特殊的,就怪怪地瞥了我一眼。
我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于是就决定和他分享一段我的学习成长史。
“我原来学的是经济,你知道不?”我笑着问他。
“不知道,你没有说过啊。”冯文果的表情好像我在说疯话。
不过没关系,我心情好:“现在你不就知道了吗?结果啊,毕业后没有饭吃了,我决定发挥我的外语天才,做资料翻译。后来有一天,接了件关于汽车生产方面的资料。我对汽车还算一知半解吧,加上刚开始真的气盛,接过的几个活反馈的都很不错。我就查了一些关于汽车的材料,理解了一些专业词汇的意思,就开始翻译了。”
不行,我现在一回想起当时李姐告诉我时候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想笑。于是我先自己傻笑了一会。不过冯文果很有耐心,静静地看着我扶着书桌傻乐。
“是了,那是份中译英的件,然后我看到有个名词叫作:白车身;我就想了,肯定不是白颜色的,那是什么意思呢?查了一下,原来是没有喷涂的车身,我就明白了,很快就翻译完成了。结果,那天公司打电话来,我问客户感觉怎样。李姐说:人家说了,整体上看还是可以的,就是有一点,麻烦你们告诉那个小翻译,车身没有不穿衣服的。”
我憋住笑,看看文果,没有什么反应。真是没有成就感:“你听懂没有啊?”
他忽然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鼻子中间还有隐隐的笑纹,很可爱的样子:“我想我明白了。你是想当然地翻译成了naked body,却万万没有想到白车身真的是译做white body 的。”
“真是聪明的孩子!”我兴冲冲地一拍他的肩头以示赞许。忽然发现此举不当,好在他没有在意,我也就放心了。
文果看着我,眼睛亮亮的。他鼻尖上有层薄薄的细汗。“琳琳”,他突然喊了我一声。我看他一眼,恩地应了声。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妈妈说的没有错,阿姨说的也没有错。你的确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一楞,而后失笑:“废话!林姨从没见过我,她想当然说可爱是因为我老妈。至于我老妈嘛,那是典型的王婆卖瓜喽!”我冲他一挤眼。
他楞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现在,我明显心情好转,于是开始哼着小调拿着块抹布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也是,以后我们是邻居了。不管他曾经和云开之间有过什么是是非非,我们毕竟已经是邻居了。再说,世界上又有多少疙瘩解不开呢?或者他住到我家邻居,也正是解开他和云开之间的疙瘩的最好机会呢!
早就说过我是善于自我调剂心情的。当我在厨房漂洗着抹布的时候,我已经在吹着不成调的口哨了。
手机响了。刚才进门时好象放在客厅了,而现在我的手上正沾满了洗洁精细白的泡沫,于是我扬声喊道:“冯文果,帮我接一下电话,我的手现在不方便!”
我听到他在客厅里“喂”了一声,然后就往厨房走来。他走到我身边,直直地看着我:“找你的!”
厨房里连条毛巾都没有!真是的。
“打到我的手机里当然是找我的,简直是废话!”我念了一句,然后把耳朵往他手里的手机上送:“帮我拿着手机!”
然后我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声音略显得有些迟疑:“是琳琳吗?”
是云开。他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问了句:“那么,昨天,还有刚才接电话的,应该就是文果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犹豫
“是的。”云开说的也的确是事实。昨天晚上睡觉前我翻查了未接电话和已接电话。手机落在远通后,有三个未接,一个已接,号码都是云开的。而电话被冯文果捡了去,不用问,那个已接电话一定就是冯文果接的。
云开在那边沉默着。我抬头看看冯文果,他手臂伸的直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这种眼光让我感到有点害怕。
我把泡在水里的抹布用力拧干,就着草草擦干了手,接过文果手中的电话,往门外走。
我想起昨晚妈妈说的话:假的终究是假的,早说还可以理解为玩笑,晚说就难说了。
文果居然跟了出来。我横了他一眼,进了书房,把门关上。
“云开,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压低声音。总觉得文果在外边偷听,于是猛拉开门,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另一角的沙发上。感觉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讪讪地又把门关上。
既然没有隔墙之耳,我就放松了嗓子,对着寂静的电话那头强调了一下:“很重要的事。”
电话那头安静的可怕。我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云开,你还在吗?”
“在的,琳琳,你说吧。”云开的声音很低,好象很疲劳。
“昨天什么时候到的?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我真的很关心。
“没关系,我现在很好。”云开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对了,琳琳,如果你想告诉我文果是远通跟进SR项目的负责人,那就不必了,昨天晚上我已经听说了。”
他用一种柔和的让我感到难过的低沉声音问我:”琳琳,我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第一个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不是你。我给你打过电话的,不是吗?”
我的心揪得很紧。我该怎么回答他?
“云开,你和文果之间有过不愉快是吗?我——我并不想因为他的原因,让你感到不愉快。”我讷讷道。
“不愉快?是文果这样告诉你的吗?”云开在电话那端的声音变得好怪。
“不是,是我猜的。你从来没有正面答复过我关于文果和你的问题,不是吗?我感觉的出来,你不希望我问有关你和他的问题。”我鼓足勇气说。
云开居然笑了起来,虽然很轻,但我的确听出他是在笑:“琳琳,如果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一定会告诉你,不会有什么隐瞒;如果我不告诉你,你实在想知道,你还可以去问文果,不是吗?如果他不介意告诉你,我也不会介意。”
我又把事情弄糟了!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
“云开,不是这样子的,我想说的是——”
就在这时候,文果推门探头喊了一声:“琳琳!阿姨让我们赶紧回家吃午饭!”
这个灾星!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斜眼看了看正站在客厅的老妈。云开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急促:“琳琳!你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隔壁。”我真想撒谎,可怎么说呢?
“那文果呢?”
“也在这儿,他——他搬到这里来了。”虽然不是我的错,虽然知道他在电话那边看不到我的表情,但是我的头还是忍不住垂了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你吃饭去吧。”然后,云开轻轻地说了声“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什么是“我知道了”?我对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忍住把电话拨回去的冲动,叹口气——回去吃饭吧。
我是个很简单的人。所以我也希望拥有一份简单真实的感情。不管云开和文果之间曾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任何别人的事情都不应该影响我们之间的感觉。爱或不爱,应该是我们自己的事,无须烦恼,顺其自然。
也罢,也罢,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长了这么大,终于明白,原来爱情真的是一种很麻烦、很麻烦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我很安静,心事重重。冯文果还是那么能吃——估计那些正为减肥绞尽脑汁的美女们看到他的吃相一定会嫉妒死,这么好的饭量还这么瘦,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情景让我想起了和云开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难道这也是风水轮流转?开始我在云开那儿混吃混喝,现在轮到文果到我家混吃混喝了?
想到云开,我就更没有精神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冯文果边吃边在偷看我。我感觉出来了。于是我数着米粒问他:“看什么看!我爸爸妈妈一不在家,你就原形毕露了?”老妈他们有饭局,为我们做好饭后就急慌慌地跑了。
他还是用眼角看我。我恼了,没看出来我正心情不好吗?
我一拍筷子,站起身径自进了卧室。
“我知道了”?什么是“我知道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能知道什么啊!这个该死的郑云开!就算他真的相信我从前是文果的女朋友,听说文果搬到我家隔壁他应该嫉妒,他应该担心才是,不是吗?可他竟然说“我知道了”!
想着想着,我鼻子一酸:如果早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过,我可不可以重新选择?
可是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就一定能不喜欢上云开吗?
不知不觉,眼泪竟然流了下来。看来——爱情真的会让人脆弱。
抽了一下鼻子,正要伸手擦眼泪。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送过来张面巾纸。
我接过胡乱擦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让这个家伙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很没有面子的。抬头看看,我不禁破涕而笑:真是头猪,手里还端着饭碗!
冯文果一看我抬眼看他,马上乖觉地举起手,那只饭碗也被他擎的很高:“知道了知道了,小姐芳闺,非请勿入——第三次警告嘛!”
这个家伙!我笑了起来:“不用,这回小姐准许你进来了,坐。”
文果把饭碗放到了床头柜上,坐在了床边上:“你有什么话想问我,是吗?”
果然是个聪明人。我点头。
“关于我和云开的?”他问。然后他轻轻搔了一下头顶:“你问吧。”
我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男子,他明明就是个邻居家的大哥哥,为什么当初我会感觉到他是个忧郁特别的男人呢?叹了口气,又想起云开的话:如果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一定会告诉你,不会有什么隐瞒。
我该问吗?以云开处事的风格,他不说肯定是有足够的理由,如果我问了文果,会不会打破某种他正努力维持的平衡?或者,我应该等待——等待云开某一天主动告诉我?
“你想问什么?”文果的目光柔和。
我犹豫着。该问吗?
终于,我挣扎着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认识张欣然吗?”
我紧张地看着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不再去理会云开和文果过去曾经发生了什么。即使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什么,我也不想从文果这里知道;我要云开主动告诉我——在他已经足够信任我、认为可以和我共同分享这一切的时候。
文果一定是没有想到我问的会是这个问题,他楞了一下,回答到:“当然认识。”
“那好——”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以你的经验,我要做到她这样的位置上,还需要再努力多少年?”
文果眼睛里闪耀的是兴奋吗?可能我的第二个问题让他同样感到了意外。
“你真是很有意思——”他笑了起来:“让我想想——这个取决于多方面的因素:你的基础和潜质、你的机会和机遇,还有你的人脉。这个真的很难说。”
我一下子懈了气:“这么说,我是没有机会超过她了。”
文果突然明白了,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又笑,原来他并不象相片中的那样郁郁寡欢,他还是很喜欢笑的:“琳琳,你大可不必吃欣然的飞醋。难道云开没有告诉过你?欣然是他的远房表妹。”
人脉
我现在的表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呆若木鸡。
怎么会是这样?我的假想敌忽然成为男朋友的亲戚?为什么云开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吗?
这时候才理解那句“放心。我做事情从来公私分明”可能真的有着特殊含义,只不过不是我当时理解的那种含义。
我心念一动:“文果,这——是不是也算是你说的人脉?”
文果看着我:“你说呢?”
我知道自己确实问了一个傻问题,这怎么能不是呢?
“我原本以为这些在外企是不存在的。”我喃喃道。过去我真的是这么理解的。在我的心目中,外企意味着在同等的规则下竞争,意味着更多的平等竞争的机会。
“真是个傻丫头!”除了老爸、子明和云开,又有一个男人叫我“傻丫头”。我真的很傻吗?
“只要有人与人的交往存在,只要还存在机会不均等、资源不足,任何地方都需要这东西。当然,实力是非常重要的,但有了人脉推动,不就可以少奋斗很多年吗?你的愿望不也能快速实现吗?”文果说。
我心里怪怪地。他看我低头不吭气,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顶:“进入社会这么多年,就连这点最实在的现实你还都接受不了吗?”
是啊,不管接不接受,事实上,我都已经借助过这个我不屑的“人脉”一次了,不是吗?完全靠实力的平等对比,我就一定能比别的竞争者优秀吗?
但是,我心里真的不舒服。
“看来云开还真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教你——我来教你吧。”文果微微向我侧过身子,我警觉地往后一缩。
“放心,我没有恶意。再说,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文果的话让我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是啊,你穷紧张什么?不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作为一个助理,你要经常和各个部门的相关人员打交道,如果你不掌握他们之间的关系亲疏、禁忌等信息,工作效率可能就会打个折扣;最糟糕的就是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话让我打个冷战,忽然想到了当初听Julie评价云开时我的感受。
文果给我上了很长的一堂课,听得我是瞠目结舌。原来公司里衣冠楚楚的高管们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没有理由的怪癖;一些上班时间互不理睬的人竟然也可能是底下的私交密友。真是开了眼了。
文果停下来,我连忙殷勤地送上刚从床底下箱子里掏出的饮料孝敬良师。
“以后你有了不明白的可以尽管问我。”他接过饮料,冲我一笑。帅哥就是帅哥,连仰头喝饮料的姿势都那么帅。
“我不会白白住你家的房,吃你们的饭的。”他把饮料瓶放在碗边,问我:“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我犹豫再犹豫,还是问了:“那么Angela呢?你认识她吗?”
文果神情严肃。他点了点头。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我望着面前这个漂亮的男人。他的五官几近完美,真的只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你听说什么了吗?”文果不答反问。
“没有,我的直觉。”
“直觉,是吗?”他仰起了头。他的这个姿势让我想起了那张相片,甚至他现在那飘浮的眼神也那么熟悉。
“是的,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你的直觉非常敏锐。”
“Angela也属于那种人脉吗?”我小心地问。这算不算是在挖别人的隐私呢?
文果笑问:“又是直觉?”我点头。
“琳琳,你知道分公司的总裁是个美籍华人吗?他姓孙,他有个二十几岁的女儿。”
我再次惊呆。Angela姓孙,全名孙颖馨。果然处处藏龙卧虎。
又到了重点了——我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么,Angela和云开呢?”
这回文果居然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这个问题,你可以问云开,也可以再次相信你的直觉。因为我发现,它似乎蛮准的。”
他居然拍拍屁股走人了,连碗筷都没有收拾!
但是,在Angela和云开的问题上,我真的不敢随便用我的直觉去感知。我害怕我担心的事情会成为事实:就象你往空中抛掷出一个硬币,你满心念着是字,但是落下的却总不是字。真的非常怕自己隐隐担心的,会是残酷的事实;自己反复强调的可能的美好“现实”,却有可能是镜花水月。
毕竟,进入全程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学习到的,并不全都是温情脉脉。
我真的是个很容易动摇的人。原来我的立场竟然会如此不坚定。一个小小的冯文果,却也能在我心头的天平上剧烈地上下摇摆。从知道他到现在终于见到他,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总在不断变化,但却是越来越模糊。现在居然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何许人物了。
从见面到现在,也就不过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啊!
头疼!真的不喜欢复杂的东西,可最近究竟怎么了——居然遇到这样棘手的人物!不过好在,目前真看不出这位“文果哥哥”到底会对我有什么不利。
不过,他的那句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我怎么感觉:他,好象已经读懂了我心中的担心?难道,他是在告诉我:对了,就象你担心的那样?
心神不宁。收拾好饭桌后,拿了本书,躺在床上翻着。一个个铅字在我眼前晃动,个个好象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在那里飘来飘去,没有一个留下印象。叹口气,合上书,却又看到了云开飘逸的签名,静静地躺在扉页上。
这次第,怎一个“烦”字了得!
想想文果正在隔壁,可能正在床上看书或者做着什么,和我仅隔着这面薄薄的墙,我就更加不安。
要不,给云开打个电话?
起身拿起电话,正要拨号,我又停住了:就这样让步了吗?如果我和云开之间还有未来,今后,我是不是必须永远让步,永远主动?
想到“永远”,就有些意冷,感到齿寒。
终究还是没有拨出这个电话。安静地坐在床上,我努力地想理清心头的这一团团乱麻。
老妈把那盆茶花放到了窗台边上。一扭头,就看到那盆鲜艳的红茶花,在初秋的余热中,享受着一阵突然间拂过的清凉微风,叶片和花头正在轻轻地颤动。
出游
早上一睁开眼,发现周围居然很安静。
看看闹钟,还不到五点。多久没有这么早醒过来了?何况昨晚降了一场秋雨,酷热的天气一下竟凉爽了起来,正是好眠的清晨啊!
闭着眼睛,忽然想到了隔壁的文果:不知道他睡的可好?昨天是他第一次在新居住,加上刚从德国回来,也不知道时差有没有倒过来?
迷迷糊糊再次睡去。醒来时,已是早餐时间了。打着呵欠一出卧室,发现冯文果已经坐在饭桌边上了。好嘛,这小子倒也真不外道,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啊!”冯文果得意地冲我扬起手中的筷子。
“简直就是吃才。你是从难民营回来的吗?”话虽难听,但我已经不好意思冷着脸对他了,毕竟昨天给我上了那样深刻的一课,伸手又怎能打笑面人?不过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应该昨晚睡得不错。
老妈简直已经成了文果的老妈子了,不就是小咸菜嘛,还拼命往他碗里夹。怎么从来不给我夹菜啊?我斜了文果一眼:居然全吃了?咸不死你!老妈祖籍山东,口味重,她自制的咸菜简直能把盐贩子咸翻在地,所以在饭桌上销路一向不好;今天终于有人赏脸,把她给喜的:“文果爱吃多吃点,我做了很多呢!哪天你回家带点给你妈妈尝尝,自己家做的,干净。”
估计吃完饭这小子得一口气灌几缸水。我在一边偷着乐。
不过还没有等我收回笑容,文果就已经成功地把老妈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了:“琳琳,昨天晚上在我隔壁打呼噜的——是你吗?”
这个臭小子什么意思!我脖子一下僵直:“你放二氧化硫还是二氧化氮呢!我好好一个淑女怎么会打呼噜?更何况这房子虽然不算新,但隔音效果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文果拖长了声调:“那么——昨晚是我听错了?是从对面楼里传来的?”
如果有面镜子,我现在的脸色一定是青紫色的。
这会儿插话的居然是老爸:“哈哈,文果你倒是真没有听错,是琳琳啊。”一向寡言的他居然无视我的脸色重点补充了一句:“琳琳从小到大什么都好,就是有三个缺点:一是炒菜难吃,二是晕血,三就是打呼噜,呼噜声音简直震天动地!”
“爸爸!”我真恨不能用馒头塞住他的嘴!老妈一看我生气了,连忙补充:“是了,不过琳琳不是每天都打呼噜的,只是偶尔太疲劳了或者太困了才这样!”
我欲哭无泪。可冯文果偏偏还火上浇油:“这可不妙,女孩子打这么响的呼噜,以后还不把自己老公给震到床下去啊?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小,还有这么大的肺活量!”
“冯文果!人要学会积点口德——做人要厚道才是!”我的手指已经指到他鼻尖上了。
可他真不是厚道人:“那么琳琳,云开知道你睡觉打这么响亮的呼噜吗?”
“他才不在乎呢!他说不听着我这美妙的小夜曲还休息不好呢!怎么样?”不服气是吧?气不死你!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妈、老爸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了中间。
“琳琳,你别吓唬妈妈,妈妈一直很相信你才放你出去的。你不会是瞒着妈妈做傻事了吧!”老妈一脸着急。
“是啊,虽然云开是不错,可毕竟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你做事怎能这么不顾后果呢!”老爸赶紧跟上。
看看对面文果脸上玩味的笑——臭小子,你就到处放火吧!我恨得牙根直痒痒。
“哎呀我是随口说着玩的,骗你们的了,你们不会连这一点都信不过我吧!”我拍着胸口,恨不能指天发誓。
可老妈老爸的表情分明就是不信,老妈一脸的忧心忡忡——那个始作俑者,却在我对面阴险地笑!
完了完了——老妈一定又在筹划着什么可怕的事情!我简直没有勇气继续想下去了。如果眼睛能飞刀,我一定要把对面那个小子活活砍死,就算溅一身猪血我也不管了!
可这位居然不是一般的不厚道,又来落井下石:“琳琳,云开说的倒也没错,你打呼噜时那火车经过似的震动效果,的确非常具有催眠作用;不然一贯认床的我昨晚也不能睡这么好。”
快!谁能递给我一把刀——我现在就要宰了他!
如果不是看在他识相,在我差点被老妈老爸夹成馅饼前以“我不熟悉这个地段的路况,不知道这一年里有没有变化,麻烦琳琳带路了——顺便可以和我一起参加一个同事组织的聚会”的借口把已无还手之力的我解救了出来的份上,我真想给面前这个男人一个大锅贴!
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我昂头下楼。他跟在后边,我听到他在笑。气死人了!一大早因为他白细胞白白牺牲了一大批!
再给他好脸色我就是傻子!所以当他叫我在楼下等他一会的时候,我就当没有听到。打个电话给黄子明,他女朋友今天和朋友聚会去了,正在家里郁闷,因此一招呼马上恨不能爬过来。
走到小区门口,文果驾着他那辆宝来慢慢从后面蹭了过来:“上车吧。还生气啊——心眼可不象你的鼾声那么大啊!”
他一定是想死!我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因为我越生气他就越得意,我不想让他得逞。可他那找抽的样子确实很气人:“离我远点,如果你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的话!”
“上来吧,我带你去参加同事组织的野外游戏。”他停车,打开了副驾驶边的车门。
“野外游戏?”听着新鲜。
“杀戮、枪击——不敢了吧?”他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Who怕who?”脑子一热我就钻进了车。在他笑咪咪地掉转车头的时候开始后悔:怎么又上了他的套?
“停车!”我大喊。
“这么快就反悔了?”文果摇头。
“不是”,我硬起头皮:“我忽然想起来我约好了人了。”
他接的倒快:“那简单,你们两个我都带上。说地址,我们去接他。”
这下我没招了:“我们的费用你付啊?”
文果果然大方:“当然。”那好吧——见招拆招,有什么了不起,再说还有黄子明给我撑着呢!一下放下心来:“行,盛天商厦!”我们约好在那儿见的。
“原来你们要去逛商场啊?你的朋友啊?”文果一打方向盘,熟练地将车驶入车道。
“岂只是好朋友!他是我的竹马青梅!”我冲冲地回答。
“那么,云开知道你这个竹马青梅吗?”文果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还是你的竹马青梅也领教过你的惊天动地的鼾声?”
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我真想立刻在他那漂亮的脸蛋上印上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黄子明钻进车后座时,我还咕嘟着嘴;倒是他大方,手越过车座伸到前排:“黄子明。”
文果侧身一笑,轻轻回握一下:“你就是琳琳口中的超级好友加青梅竹马?我是冯文果。”
不知为什么,车行进途中,文果总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子明,象在思索着什么。我正奇怪,就听到他问:“你原来也和琳琳一样,住在珠林桥附近吗?”
意外
我诧异地看向他。这小子!我老妈是不是把我家出现过几只小强的事也都在他和林姨面前抖搂过?
“是啊!”黄子明贼贼地冲我笑。文果专注地开车,子明把头挤到车窗边上小声问我:“上次就是因为他你差点冻成雪人吧?挺有艳福啊——说实话,他的长相配你太亏了!”
今天我怎么浑身都是张扬的暴力细胞?我白了他一眼:“他是我家邻居!”
黄子明用眼睛说着:小样,你就装吧!
这时,文果又开了金口:“你姓黄——你小时侯家里是不是养了一只跛脚的小土狗?”
太过分了,老妈疯了吗?别人家的陈芝麻烂谷子她也拿出来晾?
“你怎么知道啊?是有一只,琳琳捡的,她妈妈对猫毛狗毛过敏,所以送我家养了。后来不见了。”
我也觉得事情有点诡异,怎么周围凉飕飕的?
“那就对了。”文果瞟了我一眼:“虽然是小时候的事情,可我还是有点印象的,不象某人,记性被狗吃了!”
他这是在说我吗?我警觉地看着他。
“你是——”黄子明开始努力回忆:“我们小时侯见过?”
我也迷糊了:“我们以前就认识吗?”
文果叹了口气:“子明忘了倒是情有可原,琳琳,可你是实在不应该忘记的。”
“什么啊,天知道是不是没有满月的时候见到的你?我怎么记得?”话虽这么说,我开始拼命在大脑皮层扫描他的影像——还是空白啊?
这时,后座的子明倒是激动了起来:“文果,果果——你是小丫头,是吗?就是替琳琳被狗咬了一口的那个小丫头!是不是!”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的眼睛在他们两个中间打转:什么果果、小丫头的,小丫头是冯文果吗?不过看他现在的长相,小时候一定十分象个洋娃娃,叫小丫头倒也不奇怪。
“你原来不是叫文果吗?”黄子明见我没有反应,连忙拉我的头发:“琳琳,就是当年你被狗追的时候救你的那个小哥哥啊,那时侯他长的比周围的小姑娘都漂亮,大家都叫他小丫头的!我原先怎么都没有想到啊!”他在那里傻乐。
“我继父姓冯。”文果淡淡地应了句。他现在的神情倒是我想象中的文果该有的表情,淡淡的。倒是和子明的兴奋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是真的没有印象,如果不是黄子明总在我耳朵边上唠叨这事,我可能都不知道那么小的时候还有人为我“英雄救美”。面前这位就是当年的小英雄?我上下打量。怎么看也不象当“英雄”的材料啊!
“老妈也真是,都不告诉我。”我嘀咕。
“阿姨一定早就告诉过你,一定是你没有往心里去。”还是黄子明了解我。是,老妈天天那么多话,不过滤一下听大脑不早装满爆炸了?可能是说过吧,老妈不经常说文果小时侯就知道能有出息吗?
“还不信?要不要我脱下裤子给你看看大腿上的疤?”文果打趣。车一拐,上了一条小土路——现在已经进郊区了。
“流氓!”我脸一热:“就算是又怎样,当时是狗要咬你,又不干我什么事!姓冯的!你往哪开呢?”
文果摇头叹息:“琳琳,看来你不光是记性让狗吃了,连良心也让狗吃了。”看我一瞪眼,他又接一句:“马上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果然是到了就知道了。车子进了一个小村子,现在挡在我们车前的,是一帮身着迷彩、手持冲锋枪的男男女女。
“举起手来,慢慢从车里出来!”一支冲锋枪枪口从我身边打开的车窗外凉凉地伸了进来:“快下车!”
我当时什么也没来得及想,立刻把手举到了脑后。
文果笑着对着持枪的男人说:“Toby,你吓坏她了。”
车外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枪口收了起来,这个脸上涂得只露出亮亮的眼睛的Toby为我打开了车门:“你们迟到了。Vicent,这两位就是你说的朋友吧。”
马上,车下有两个人认出了我:“Eva?”应该是远通的SR项目组组员,可是他们脸上涂的黑一道、绿一道,惨不忍睹,简直认不出来是哪位的本尊。
文果倒是没有骗我——果然是野外游戏:在郊区的一个小村子的半山腰上;果然是杀戮、枪击:一帮男男女女手持激光冲锋枪,迷彩服下缠绕着激光感应器,胸口几盏感应灯。原来是真人版CS。
“我不会打枪,几下不就牺牲了?”虽然有几个生命指数,可我还是发怵。
“没问题的,你跟着我,我可以适当掩护你。”文果帮我把行头披挂上,又在我脸上涂上油彩;相信现在我也已经成了个大花脸。我本来想说子明会保护我,可一望,那个小子早兴奋地和Toby他们在一边扛着枪侃上了。看来我是没得指望了。
文果自己在脸上随便抹了几下油彩,然后递给我:“帮我补一下。”他微微哈下腰,脸凑到我面前。
文果的脸很细致,没有男孩子脸上常见的痤疮。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我感到了一阵心跳。
我果然是个超级大累赘。尽管有文果罩着,身上的感应器还是不时发出刺耳的嗡嗡声,还连累了文果两次。
“要不你干脆自己躲着吧,我早死早超生。”我推推头盔,现在太阳正当头,还是有点热。
“那怎么行呢?”文果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了一下我的:“不用怕,你行的,射击的时候手端平,瞄准感应点,扣扳机的时候手不要抖。”
他的手指凉凉的,轻轻地安抚着我有些烦躁的心。
好小子,看到你了,让你叛变到Toby组里,吃姑奶奶一枪!我正在瞄准着黄子明的后背,忽然觉得身后轻轻潜过来个人。
沉住气,我猛一转身,凌空飞起一脚——
“琳琳,是我!”听到文果的声音时,脚已经收不回来了——武侠片里收放自如的那可是大侠啊——
天啊,今天怎么这么多意外啊!我看着挣扎着爬起来的冯文果的大花脸上纵横交错的血迹,还有他刚才呛着脸的岩石上的血,两眼开始发花。
最后的意识是:我的确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代价
当周一我和文果一起出现在远通办公大楼的时候,出现了只有在室内轻喜剧现场才会出现的戏剧性的笑场。
包括门卫、前台的接待、楼内往来的办公人员,甚至那个德方经理——全都是同一反应:愕然,忍,憋不住笑起来,接下来就是:“Vicent,你的脸,是让猫挠了吗?”然后,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我,一副恍然大悟状。知道是他们误会了,我也是有苦说不出。
我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紧紧尾随在文果身后。昨晚我已经被老妈念到头疼:“人家才来两天就让你折腾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你林阿姨交代!”
等我们走过去后,自然又是一场大笑。
老天总是不愿遂人愿,一大早让我们在电梯、走廊里遇到这么多人!我甚至还看到了Toby!虽然昨天他看到的文果鼻子里还比今天多塞了两团止血棉,远比今天狼狈,可他还是很没有风度地在电梯里大笑——
没办法,谁让文果长一张人神共愤、男女同羡的俊脸来着。今天上面遍布着擦伤和红肿,额头严重的地方还贴着OK绷。偏偏他不动声色,还是往日那高傲的样子,怎能不招人笑?还连累我一起现丑!
相信用不了多久,昨天的十几个目击证人就会绘声绘色地广为散播文果和我昨天戏剧性的一幕:肇事者、施暴方晕倒在地,被害人一脸鼻血和擦伤地趴在地上掐着把他害成这样的人的人中。以后怎么见人啊!
等我进了办公室,发现远通的几个项目人员竟然也在时,我真想仰天长叹。
Frank他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了我一眼。Julie看看我,欲言又止。
工作推行倒也顺利。远通的项目人员素质也是相当高的,沟通起来比较容易,提供我们资料的速度也非常快。
看看电脑上的时间:快要吃午饭了。这时Julie走了过来,轻声对我说:“中午一起吃饭。”我点了点头。可能她有话要跟我说。其实,我也有事想问她。
午饭时间,和Julie刚刚坐定,手机就响。一看,正是阴魂不散的冤家冯文果。
我前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他讲话有点漏风:“给我带份饭,送到办公室来。最好是流食,菜软一点,不要太油腻。”然后居然就直接挂了!
我是谁?他的秘书?下属?还是老妈子?什么都不是!我是全程SR项目助理方琳,所以我不去理会他,开始吃饭。
Julie开口了:‘Eva,听说你和Vicent走的很近?远通这边有人说你是他女朋友。”
我就知道她肯定要问我文果的事。我实话实说:“我怎么会是他女朋友?只不过小时侯他家住在我家附近,所以两家老妈关系不错;而现在他刚搬到我家隔壁,就这种关系。昨天他顺便把我和另一个童年玩伴一起带过去玩玩而已。”
“那就好。” Julie面色凝重。她的神情让我感到非常好奇:“Vicent怎么了?你们那天看到他都那种表情?”
Julie垂下头,搅拌着她买的炸酱面。这个东西软,干脆一会儿买份给文果拿去算了。毕竟他现在不好意思在餐厅现身也是拜我所赐。
我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于是设法打消她的顾虑:“你放心,我和他关系一般。主要是我老妈喜欢他喜欢的紧。”
Julie想了好大一会,才下定决心:“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以前,你没有进全程的时候,全程有四大钻石男,其中我们咨询部就占据了两席。”
“一个Vicent,一个Adam。”我不动声色。
“对。”Julie倒不奇怪我猜中,因为是显而易见的。
“可以说,连我这样的已婚人士也忍不住常常多看他们两个一眼。谁不喜欢好看的人或事?” Julie把面条缠到了筷子上,再放松:“也奇怪,他们却是非常好的朋友,就是大家都能看到的那种好朋友,结果,好象不到两年前,咨询部高级经理上调总部,留下了一个空缺。你也知道,咨询部的高级经理实际上就是总监——多少人都看着这个位置呢!几场回合下来,只剩下了Vicent和Adam。”
剧情似乎在向着我曾经想象的方向发展。
“其实论聪明,Vicent要超过Adam。”是吗?我不以为然,可能Julie看出来了,强调一下:“真的,Vicent是那种少见的天才。你知道他开始在英国学什么的吗?他是学医的!但是他中途改了专业,却还能提前毕业!他是少见的天才。”
文果还学过医?难怪昨天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没有假借他人之手。这个文果身上,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呢?
“但是,仅仅是天才是不够的。离开全程的一年多,Vicent的确变了很多。如果当年他能摆出今天这样的气势,当初他不一定能输给Adam。”
“就因为他输给了Adam,他离开了公司,是吗?可离开公司你们也不必这样看他啊?”我真的觉得奇怪。
Julie抬头看我:“Vicent真的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我连忙保证。事实上的确没有。
“知道你和Vicent熟识我仍然告诉你,是因为你们走的太近,我真的不希望你被他伤害到。Vicent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如果他的聪明总不用到正地方,甚至用来去刻意害人,那这样的人你是不是应该防着点?”
什么意思?我猛抬头看着Julie。
“其实职场争斗偶尔还是必须使用些必要的手段,无伤大雅的也就算了,比如说Adam,如果不是因为Angela是他的女朋友,这个位置他也不可能坐得这么安稳。但Vicent用的手段却缺德了点——”
我一把抓住Julie的手,吓了她一跳:“你说什么?哪个Angela?”
“你不知道吗?他的助理啊,Angela是两年前进入公司的,一进公司就被Adam牢牢套住;等其他人发现她居然是总裁千金时跌足捶胸却也来不及了。”
Julie接下来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只觉得耳畔象打雷一样隆隆做响。我想对她说:我不关心Vicent,我只想知道Adam,只想知道为什么Angela竟然会是云开的女朋友!她不是属于文果的吗?文果不也承认了吗?Angela知道我住在文果房间里流露出的那种表情——绝对绝对也是对爱人的热烈关切啊!
这是怎么回事?乱了,乱了!我头疼欲裂。
这时候,文果的电话打断了Julie的滔滔不绝。挂掉后,我买了份炸酱面,摇摇晃晃向文果的办公室进发——完全不管Julie在身后的跌足轻呼。
文果的大花脸没有让我觉得开心,他大开的“狗窦”(昨天磕在石头上摔断了一颗下门齿)也没再能让我忍俊不禁。他坐在我对面,龇牙咧嘴地吃着面:这样一个身上还存有孩子气的男子,会是Julie描述的那个小人吗?云开和Angela,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云开说过:“我有今天,完全是靠我个人的努力。”
难道,和Angela在一起,真的是他曾经付出的代价?这也是他的“努力”?
我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云开。
盒子
“喂!”我的声音在颤抖。云开和文果,这两个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男人,已经打乱了我原有的生活秩序,还有我原本宁静的心。
我知道我可以直接问他:“云开,Angela是你的女朋友,是吗?”他会怎样回答我?沉默?还是曾经是,或者是一直是?或者是“我说过,如果和你有关,我认为需要告诉你,自然会毫不隐瞒”?
和这两个男人斗勇,我可以赢在年轻气盛;但要斗智,尽管我能过目不忘,可也难以胜出。不禁心烦气燥。
电话那头的云开倒是平静:“吃过午饭了?工作进展还顺利吗?”他的语气中还是一贯的关心。
“还可以。”事实上,这两天我一直在等他的电话。昨天晚上,忍不住拨了他的号码,却终于没有决心按下拨出键。可能,在这两天的角力中,我算是稍微占了上风。不是吗?因为现在他还是打来电话了。但是如果他放弃了呢?我不禁有些后怕。
文果把那碗面全吞进了肚子,现在正安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我一阵不自在。对云开说了声“等一下”,冲文果一点头,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你说吧,有什么事吗?”我边说边往办公室走。
“刚才讲话不方便吗?”
“是的,我在文果办公室。”我并不想隐瞒他。
“文果,现在还好吧?”这好象是他第一次这样问候文果。
“不怎么好,昨天让我推了个大跟头,现在脸上挂了彩,手臂挂了花。”这也的确是实情。
“那你可惨了。从小到大,他可是非常爱惜那张脸的,他肯定恨不得杀了你!”云开轻轻地笑了。
“从小到大”?我听到的是这个词语吗?“云开,文果和你一起长大的吗?你小时侯也在珠林桥一带住过?”不会这么巧吧?
“珠林桥?文果是在那长大的吗?这我倒不知道。爱漂亮是听他自己这么说的。文果没有告诉你?我和他是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
说到在英国读书,我想起了文果的“天才”:“这么说,你可能知道他为什么舍弃学习了一半的医学了?”
云开沉吟着:“这个你可能问他自己比较合适。据我所知,文果本来就志不在杏林,从医可能是他的父亲强加给他的志向。他的父亲对他,似乎过于严苛。”
原谅我实在按捺不住,我没有云开那样不动声色的功力。我问了句:“我总和你谈文果,难道你就根本不担心?你不担心我和他之间还会有什么吗?”
“你们会有什么?琳琳,你是希望我天天看住你吗?那样你会舒服吗?我相信你。我一直都认为,你和文果之间不会发生什么。我很早就说过,你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他的语气还是那样云淡风轻。让我感觉就象试探性地丢了个石子进洞,半天也听不到一丝的回响。
推开办公室门,屋里的人都还没有回来。我坐回转椅上:“云开,你不是也说过,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孩子?那么,你现在还会对我重复这句话吗?”
云开沉默。
“所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以前你也没有看着Angela是吗?是因为不在乎吗?就象现在你也不想看住我一样。”我的手心开始发冷:“那好,让我告诉你:不错,原来我和文果的确没有什么,周六你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我想要告诉你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个。说他是我男朋友也是我骗你的。但是现在,文果已经搬到我家隔壁了,现在的情形,象不象两个月前曾经发生过的某一幕呢?”
“琳琳,你想说什么?”云开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就是这种冷静让我恨不能发狂。我真想从电话里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看看他的脸色会不会改变。
“云开,我是想说——我不是你们之间抢夺的物品,我是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我有眼睛能看,有耳朵能听,有脑子去选择!我是方琳!不是第二个Angela!”
我实在不擅长进行这样的对话,它让我胸口发堵。
云开的声音终于有了感情色彩,他有些激动:“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抢夺的对象,我也不是随便的男人!琳琳!有时候,你亲眼看到的可能是错觉,你亲耳听到的也可能只是传言!我希望你能象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再说,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和Angela曾经有过什么,那也只能是过去式。”
“我会尽快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争取提前回去。有件东西本来我准备回去后亲手交给你的,既然这样,我想提前送给你,或者只有这样你才会明白我的心意。琳琳!你绝对不会是第二个Angela!你去找Angela,我马上会给她打电话,我会让她把放在我办公室的备用钥匙拿出来给你,那是我家里的钥匙;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有个小盒子,打开那个盒子,你就明白我这样做只是相信你,绝不是不在乎和放弃。”
对着刚推门进来的Giles丢下一句:“帮我跟头请一下假!我有点急事出去处理一下!”然后我旋风一样卷进了文果的办公室。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好的平衡感——穿着高跟鞋在走廊里一顿狂奔,居然没有拐到脚脖子,当然鞋子质量也不错,鞋跟没有出意外。倒是把正从办公室探头出来的Angela吓了一大跳。
“Eva,你居然是云开的女朋友啊!”她看上去好象很是好奇和兴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我实在没有心思搭理她,抢过她手里的钥匙就往楼下跑。
文果居然没有问我要去华丽家园干什么!奇怪——等我在车上终于平定了喘息,也找到了正常时候的大脑反应的时候,我开始纳闷了:“你为什么不问我去那干什么?”
文果一耸肩:“到了不就知道了。你难道不是去见云开吗?这个时候他不在公司在家里玩什么花样?”
奇怪,看他的样子,好象并不担心、也不忌讳和云开碰面。
我努力深挖:“你不担心碰到他?”
他居然笑了,而且就我目前的智商看来,他的笑容并没有一丝的伪装和牵强:“我和他又不是仇人,你放心,我们能量有限,就算见面也不会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
这一路真远。
当我轻轻拿起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紧张。作贼似地偷偷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冯文果也没有跟进来。屋子里很静。
我屏住呼吸,打开了小纸盒,里面是一个用图案精美的粉色丝缎贴面的小首饰盒。按下小盒子上的对扣,盒盖便轻轻弹开——
有一张小小的粉红色卡片。我轻轻取了出来。
卡片的一角,手绘着两个牵着小手的可爱的卡通星星,一个扎着小辫,有着调皮的笑脸;另一个正侧身亲着她的小脸。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串小小的银质手链,缀着可爱的长胡子的太阳月亮,还有小星星:
卡片上写着这样几行字:
——今天,我找到了我生命中的幸运星了。替我高兴吧!也祝愿你早日找到你的。
——真替你高兴。真巧,我也找到了。你替我高兴吗?
——真的,是谁啊?
——傻丫头,就是你啊!
原来,云开之后,果然现出的是日月,是或皎洁、或灿烂的明亮。
冰释
我想起了“待字闺中”给“日月初现”的留言:明明哥哥,我找到了我生命中的幸运星。替我高兴吧!也祝愿你早日找到你的。
不禁“扑哧”一笑。这世界真大,住进文果家前,我和云开天天在那么近的距离活动竟然没有相遇;这世界又真小,这么大的网上流量中,“待字闺中”竟然能遇到“日月初现”。
有些明白为什么开始竟然觉得云开这样熟悉了。眼熟也似乎正常,回家我就去把这个“日月初现”先生曾经发给我的卡通自画像翻出来看看。一定是他那副自画像的原因,应该还算相似,否则我不能见到云开时就觉得眼熟;但肯定是不够传神,毕竟他是个业余选手,虽然当时发给我时他还洋洋得意,希望我能夸他“才貌双全”。不过记得当时被我一顿海扁,就连额头上几道画余文乐的漫画脸也都会出现的褶子也让我拿来大做文章,反正他是自尊心严重受挫,一头包连带灰头土脸地爬下网去,险些生活不能自理。
只不过不知道这副扫描的自画像现在还有没有存在电脑里,回去一定要好好找找。
想来,我和云开之间,倒真是象他说的:“猿粪哪!”
我的郁闷被这突如其来的巧合一下冲散了。把小卡片放回盒子里,收进了随身的皮包。还别说,云开的卡通画的还不错。那个扎小辫的星星,自我感觉神情还是挺象我的呢!不过,也可能是我自己臭美吧!
赶紧解开手链扣,想挂到腕上观赏一番。恼人的是小小的链扣却不听我的使唤。无奈,到客厅找文果帮忙。
文果不在客厅。我喊了一声:“冯文果,你死到哪儿去了?!”
心情好就是不一样,自我感觉嗓音也变得清脆,不象刚才,喉咙里象堵了什么东西,上不来又下不去,难受极了。
“我在这里。”原来是进了书房。
文果正站在书桌前。书桌上,摆着那盆八仙花。云开还算细心,把花盆放在一块大海绵上,放到浅盘里,浅盘中还有挺明显的一层水。估计是担心出差时间太长,花儿不浇水会枯萎。
我兴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把手链递给他:“快,帮我戴上——漂不漂亮?”顺便显摆一下。
文果看我一眼,捏着那条手链扫了一眼:“云开送你的?你们这些小女孩子,就喜欢这些没有实际用处的装饰品。”
什么跟什么啊?我不服气了:“能起到修饰、美化作用不就是最大的用处吗?真是的。再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是女人,是女人!”我挺胸抬头以示强调。
“是,你是女人!”文果的目光扫过我,重点在我那分量不太足的胸部看了一眼。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怎么我都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哪象你,长个姑娘样,除了高个子,看看其他哪点不象姑娘?难怪叫你小丫头!”
文果一听这话立刻就恼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你知不知道男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娘娘腔?你这个臭丫头是不是想找死?”他现在的眼神可以可以理解为“危险”?
拜托,千万别把我的手链给捏坏了!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手里的手链。这可是云开送我的爱的礼物啊!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想惹他生气的,就是当时一恼火,气马上就上来了,话也就脱口而出了。我的这张嘴啊!
现在文果的表情绝对是男人!我想拍拍,又怕拍到马蹄子上,只好委委屈屈做受气小媳妇状。据说男人都吃这一招,好男不跟女斗嘛!“对不起了,我随口说的,算我不好了!”赶紧陪笑脸。
他还没有消气——小心眼!继续威胁我:“在英国上学的时候,有个人这么说我,当时要不是云开拦住了我,他一定活不到第二天!”
这么暴力?!好了,算你纯爷们,行了吧?!我胆小啊——没办法,有几个女孩子超胆大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气平了些,我忙腆着脸,把左手伸到他面前。他横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链扣。
我陪着笑脸,心里却偷偷嘀咕:还说自己不女人气,心眼都象小女人!
戴上以后,在文果面前来回晃了几圈,他却不理我,连声礼貌性的赞美都没有,却在书桌边坐下,出神地看着那盆八仙花。
花都谢了,现在只剩几片叶子了。真不明白这破花有什么好看的。
我一向不喜欢这种花,她的花色太善变,这种花的花语我也不喜欢:骄傲的家伙、冷淡、无情等等,没有一个是褒义词。这绣球花为什么会叫“八仙”呢?真不明白。对了,云开说的也对,“茶花就叫茶花,叫什么曼佗罗?”我叫花名就喜欢捡人家不知道的叫;当年考历史、生物、地理什么的,我的分数就是比同学们高——咱过目不忘啊,填空里那些犄角旮旯的知识点我都能记住。这花叫它绣球就俗了,叫八仙不就雅些吗?
对了——好象记得这花太涝了容易烂根的,云开把它泡在水里不很快就玩完了?
我赶紧把花搬出来。文果开口了:“你干什么!”
“云开这个笨蛋!我看他也有养花的书啊——他看没看啊,这样泡着这花就完了!简直是爱杀!”
把盘子里的水倒掉,海绵取出来,重新放上花盆,我又把花放到书桌上。
文果这又是什么表情?若有所思?
他看了我一眼:“爱杀?很有意思的一个词。云开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摆正花盆:“可能还要两个礼拜吧。对了,嘿嘿,那就麻烦你了——偶尔载我过来浇浇水什么的吧。”
我真以为他会拉长脸拒绝没想到他竟然痛快地同意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几次历史教训告诉我——这小子有时真的挺阴的。
想起来了,还没有给云开打电话呢。我喜滋滋地拨号:现在手机上快捷键的Number One已经换成了云开,老爸老妈已经靠后了——看来不光是男人有了媳妇忘了娘。
“云开!”我一喊,文果的眼光立刻落到我身上。我背对他:“谢谢你的礼物!我真不敢相信天下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云开在那边笑了:“是啊,我也觉得很诧异。那天看到你的简历的时候,我就想,如果要解释,这只能说是天意,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
这么早?这么早他就发现了?呜呜——不公平,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文果的女朋友的?”我有点气急败坏。
这时,我感觉似乎有一道锐光在我后背聚焦——我一转身,发现文果两眼发亮,正直直地看着我。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你会是文果的女朋友。如果一年半前你认识了他,你一定会告诉你的明明哥哥的。毕竟,你那段时间连每天的日程表都要汇报一遍的。”
这话有点熟?可能是我自己向明明哥哥表白的吧。那段时间极其无聊,刚失业,每天晚上和他在网上穷吹就是最大的乐趣。
那么,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切了然,看我自己上蹦下跳地唱大戏了?
“你真是阴险!”我骂道。
他在那头哈哈大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怎么现在到我那去了?怎么没有在上班?我不是告诉你下班去的吗?!”语气有些严厉。
“这——这——”这下,我只有嘿嘿哈哈了······
合影
对我来说,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就是一切如意,幸福无比:晚上我不再和老妈抢电视机,先看会儿书,再和云开煲煲电话粥;而且这个周末,也就是明天云开就要回来了。
白天呢,项目进展顺利,工作上竟已经开始显山露水。原本我这个助理只是打字员、文案、记录员、复印小妹加杂工,现在地位居然逐渐有所提升。比如说,前天开会,大家讨论完后,Frank环视一下,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还有人有其他意见吗?”
大家摇头。我正在浏览讨论记录,趁着新鲜出炉的当儿圈划一下重点。这时,Frank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过不是宣布散会:“Eva,可以谈谈你的看法吗?”
我?我听错了吗?我有点发蒙,差点忽地站起来。Julie在桌下用她的高跟鞋尖踢了我一下。我仔细看一下Frank,他又微笑着重复道:“谈谈你的看法。”
吸口气,好,表现我自己的时候到了。不就是对这个流程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吗?我最擅长找茬,鸡蛋里都能给你挑出骨头,加上做了这么多功课,还可以站在前面几位已经发言的巨人的肩膀上,啊哈哈——果然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的!
在我发言过程中,Frank一直频频点头;等我讲完,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明显不一样了,就连Julie,也用手捅我一下:“行啊你!”我心里那个得意啊,晚上连忙向云开汇报。云开听了也很高兴,勉励一下后又告诫:“千万不要翘尾巴啊——多向前辈学习,你还是个见习生,要谦虚才是!”
嘿嘿——这么远,他怎么看到我翘尾巴了呢?
唯一让我感到郁闷的就是那个冯文果了。除了上班、睡觉,其他时间他就是长在我家了。哪用给他住隔壁啊,简直是浪费资源,我看直接在客厅支个行军床他就够用了。最让我感觉到郁闷的是他现在在老妈老爸眼里排名已经在我之前了,两老是一见他就笑——我这个亲闺女让他们彻底抛闪了。这个冯文果,竟然把我老爸老妈的爱都给抢走了!
一天我忍无可忍,再度恩准他进入我的香闺威胁他:“小子,你没有爸爸妈妈吗?干什么老缠着我老爸老妈?不要天天在我家呆着,有空回去陪你爸爸妈妈去!”
那种忧郁的眼神又出现在文果的眼睛里:“琳琳,你以为每个人都象你那么幸运,有这么亲切随和的父母吗?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和父亲开一次玩笑。”他好象没有什么精神,对我说了句:“不过,这个周末是得回去看看妈妈了。”然后就出去了。
回想着他的表情了,我又后悔了:我这是干什么啊?他也不过是吃了你家口饭,又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困扰,这时候想起云开说的关于他父亲的话——我已经和老妈确认了,当时她瞪大眼睛:“琳琳,我说话你是不是有听没有到啊?当年你林阿姨和冯伯伯结婚,才搬走的啊——虽然他们离婚时文果判给了你林阿姨,文果也改姓了冯,但不久他就被他父亲接到英国去了。那么多年,文果一直跟着他爸爸在英国读书,后来工作才回你林姨身边的。我和你林姨去年过年碰巧遇到,还感慨了半天呢!一晃,孩子都这么大了!”
文果和父亲在英国,应该是很寂寞的吧。所以他喜欢我们家里的这种气氛。这也不奇怪。
对于我和文果天天同进同出,时间长了,大家也习惯了,毕竟人家是我的童年好友,而且我和谁一起与他们也没有多大关系。只是Julie总反复在我面前强调要当心这个“小人”,我就一味虚应。目前除了他心眼小,我看不出他什么地方象“小人”,可能那天她是教诲了点什么,当时心乱如麻,也没听进去。也罢,何必自寻烦恼,就算他以前“小人”过,但我的感觉告诉我——他应该不会那样对我。我对自己的感觉已经越来越有自信了。
所以今天一下班,我让文果送我到云开的住所去,准备清洁一下,迎接他的归来。文果正好也要回屋取点东西,一拍即合。到了目的地,他回屋,我则拿着抹布在云开房间里乱转。
窗户密封不错,加上来的几次都没有开窗,所以没有什么灰。云开房间一贯保持整洁,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十分钟不到,我就已经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转圈了。
我可是很乖的,以前顶多就在云开屋子里翻翻明面上的东西,再就是折腾那些书了。可现在实在无事可做,于是我拉开了云开书桌下的移动袖箱。
有本相册!我兴奋起来——没准能看见云开的光屁股裸照,找回平衡的机会到了:以前我曾哭喊着要用自己的裸照换明明哥哥的帅哥照片,无奈之下,他发来了扫描的自绘卡通像,我则给他发了我的人见人爱的标准裸照——周岁光屁股照。
当时他发回来的N多“笑死人啊”简直差点把我的电脑弄崩溃。
我抽出了相册,很沉。放在桌上开始翻——
有云开的独影,还有许多和别人的合影,合影的人我都没有见过,应该是他学生时代的同学吧。好象都是他在英国念书的时候的照片——不过从相片上看,那时侯云开似乎比现在要活泼一些。有一张笑得特别灿烂,所以偷摸抽出来,充公了,准备回去加工一下放钱夹里,嘻嘻。
翻到中间,终于出现了一个我熟悉的面孔——冯文果。那时侯的文果可真是个忧郁的帅哥啊,比现在还要瘦,估计腰比我的还细。几乎没有笑模样。
再翻,啊——有了一批熟人了:Julie,Frank,还有Angela和一些全程的熟面孔。
我留神一看:Angela和云开的合影倒是有几张,但动作也并不特别亲密。云开的手不是斜插在裤袋里,就是垂放在体侧。这下可放心了。
翻着、翻着,我看到了一张合影。
背景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拼那几张风景,我曾花了一夜的时间。
是云开和文果的合影。文果的手搭在云开的肩上。他们两个人都在笑,笑的那样灿烂,灿烂的竟然有些刺眼。
他们身后,是那翡翠般的湖水。云开斜靠着一块石头,上面凿出了两个大字:碧塘。
一个美丽的湖,竟然起名为塘;一泓碧水,她的名字竟然是涂着红色颜料的两个字——碧塘。
我的眼前,闪过那个相片袋。上面的那个醒目的“12”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礼物
我端详着这张合影——难道,这就是相片袋中我拼出来的十一张以外的第十二张照片?
也不见得,通常这种合影不都加洗吗?那么这是加洗的吗?如果是,文果为什么没有把这张的碎片放在袋子里?还是他根本没有撕?或者是这张根本就是那第十二张?
我连忙往后翻——一直到最后一页,没有了,再也没有其他以碧塘为背景的相片了。
这么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次碧塘之行,应该只有云开、文果和Angela。这张合影应该是Angela照的;文果和Angela的那张可能就是云开照的了。其他的风景呢?是不是也是云开照的呢?是不是在照风景的时候无意中照下了文果与Angela的合影呢?可是,为什么要撕掉那些风景呢?
我脑子忽然有点当机。
门铃响了。应该是文果。我连忙将像册放回去,把袖箱推回原处,起身去开门。
文果手里拿了一包东西,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心烦意乱,点了点头,拿上包和他一起下楼,上车。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就象头脑中擦过一道火花,刚想伸出手,火花却已经熄灭了。
文果见我沉默,却也不多问。半晌后,突然问我:“你明天去接云开吗?”
我是想去。
文果见我点头,便道:“那我送你去吧,机场太远了,坐车也不方便。把云开接回来后我再回家看妈妈。”
我有点惊讶——他怎么会突然主动想见云开呢?现在有一点是肯定可以确认的:他们以前有过冲突或恩怨;但上次去云开住所,包括这次,他都这么主动,可不可以理解为正在招摇着绿色的橄榄枝?
回家时,老爸老妈已经吃过晚饭出去溜达了,桌上给我和文果留着饭。文果的吃相仍然象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似的,我不知怎的没有胃口,就呆呆地看着他发傻。他脸上的伤已经都长好了,额头两处比较严重的还结着醒目的痂。为了避免在他这张俊俏的脸上留下疤痕,我们全家陪着他一直吃着不放酱油不放醋的清淡饭菜。估计这段时间也把口味重的老妈折腾的够戗。
“你的牙好点没有?”毕竟门牙断了是很疼的,遇冷碰热都不舒服。我有颗虫牙就经常疼的哭天抹泪。
“没关系的,周末已经约好牙医了。你不要用这种同情和愧疚的眼神看着我。那天也不能怪你。” 文果夹了一筷子西芹放到了我碗里:“光看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当饭吃!”
我勉强吃了几口。大概是看出我有点不对劲,文果自己把碗筷收拾好就回去了。他出门之前,我喊住了他:“文果,那天我说的不让你呆在我家让你回家陪父母的话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文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笑道:“我知道的。不过明天我确是该回次家了。”
做了一晚上恶梦,早上醒过来后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在梦中拼命地哭。
等我在机场见到半个月不见的云开时,别提心里有多激动了!如果不是因为机场人多怕丢人现眼,我一定能扑过去钻进他怀里!
云开轻轻拥了我一下,微笑着放开:“我看看,好象没见长肉啊!”
我搡他一下,努嘴示意一边:文果正含笑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们。
云开一怔。他们两个就这样静静对视着,直到文果向云开伸出了一只手:“云开,好久不见了,还好吧?”
他们礼节性地握着,又迅速放开。而我,则在他们身边看来看去,头晃的象拨浪鼓。他们,是用眼神在较量吗?的确,如文果所言,没有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因为这样我才搞不懂:就这样云淡风轻地问候一句就好了吗?他们是在用打拼多年历练出来的面具掩饰着真实的反应,还是时间真的如此厉害,一年半的时间,就让他们学会了遗忘?
终于,云开露出了他的白牙:“还可以,的确好久不见了。很抱歉琳琳把你伤成这样。”
是啊,最近他的回头率比从前更高——让我的愧疚感也一天比一天加深。在机场就总有人好奇地打量着他。可文果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居然不动声色,佩服,佩服!
我们先回了华丽家园。文果直接掉转车头走了。
云开一进屋就发现我整理过了,我很得意:也算是有点成就感。
云开轻轻在我额头印下一吻:“谢谢你。”
我有点呆住了。当他柔软、温热的唇离开后,我摸着脑门开始傻笑:这还是云开第一次吻我呢!算不算是我的初吻呢?
云开拿出了给我老爸和老妈买的礼物,交代着:“中午在这吃吧,就不要回去麻烦你爸爸妈妈了。下午我们一起回去。”肯定是给老爸老妈送礼物,算他有心!
我喜滋滋地:“人回来就行了,还买什么礼物啊?这么客气!”
云开笑了:“礼不可废嘛!”
我伸出手:“给我吧!”
云开纳罕:“给你什么啊?”
“别装傻,礼不可废——我的礼物呢?”我赏了他一记白眼球。
云开咧着嘴大笑起来:“你啊,还真没有给你买礼物呢!”
什么嘛!我抱着最后一丝小小的希望:“真的没有?”
他摇头:“真没有!你不是说我人回来就行了吗?现在我回来了,算不算礼物呢?”
你啊?我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意思说什么。把手收回来,说不失望是假的——别说女孩子,谁不喜欢礼物呢?真是的!
偏偏云开把脸凑了过来:“生气了?”我没有理他。
“琳琳,我真的没有给你买礼物。不过,如果你不嫌弃,我真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云开神秘地笑着。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笑容真的很“迷人”。
他伸出手一拉,我跌坐在了正坐在沙发上的他的腿上。
云开侧过身子,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
那一刻,我睁大了眼睛,没有听到小说中描绘的天使的歌声,也没有看到漫天飞舞的星星和彩色旋涡,只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和面庞好热、好热······
云开轻轻说:“傻丫头,闭上眼睛。”
我连忙阖上眼,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正在激烈的颤抖。
终于明白过来——这,这才是我方琳的初吻啊!
······
最后,云开放开我,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懵懂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亮亮的,象深深的望不到底的湖水:“琳琳,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送给你的礼物——一个恋人的吻。”
婚约
什么嘛,明明是他占了我的便宜,还说是礼物。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的脸“刷”地一下热了起来。脸上迅速着了火,火势快速蔓延开来,恨不能烧到脚后跟:“你——你——为什么不征求我的同意!”
云开出神地看着我,然后放声大笑起来。我一定是面红耳赤,所以灰溜溜地到厨房拿冰箱门泄愤——冰箱里空空如也。
买完菜回家做饭。正吃着,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前面的惨痛教训已经告诉我一个道理:提前打预防针效果远远胜过现场急救治疗。我连忙告诉云开:“对了,你这次去我家,老爸老妈要是有什么疯言疯语,你就当没听到好了。不要理他们!”
云开吃饭很斯文,和文果完全不同。他好奇地问道:“会有什么疯言疯语?”
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他?于是干脆耍无赖:“我怎么知道!反正你记得我的话就好!”
可云开的眼神就好象在说:“别瞒了,我知道。”于是,在他第三次用那种眼神看我的时候,我缴枪了:“好了好了,告诉你也罢。那天臭文果摆了我一道,我一时口误,老爸老妈以为你把我那个了,现在正在家拉架子等着,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什么那个了?”该死的云开肯定是故意的!我看着他嘴角正在扩大的笑纹,决定不理会他。
于是他调整了重点:“文果怎么折腾你的?”
这怎么能告诉他?要是他知道了我那扰邻无数的鼾声,本小姐的脸要往哪搁?可偏偏云开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和毅力,于是最后,我不情不愿的陈述在他震天动地的笑声中结束了。
有必要笑的这么夸张吗?我恨恨地死盯着他:“吃饭笑成这样,不怕噎着、消化不良?”
当他停下了笑声时,嘴角还在轻微抽搐,手还夸张地抚着肚子:“琳琳,I服了YOU了。”然后,他正色道:“但有一点你没有说错。就算开始我会轻微不习惯你的鼾声,不过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我真能把它当成我的小夜曲。”
我一阵感动:没有想过他能说出这么浪漫的话。
可是,随后他又爆出了一阵大笑:“这么惊人的鼾声,你住在文果房间里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听到呢?真是遗憾啊!哈哈哈!”
简直是——
好在,最后他安慰了我一句:“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心里有数。”
终于,我们并肩坐在了老爸老妈面前,准备接受三堂会审。
老爸眉头紧蹙,目光在我俩身上来回游移。老妈也是难得的一脸严肃:“云开,你知道我们想和你谈什么吗?”
“阿姨,我知道。琳琳已经告诉我了。”云开真诚地说。不对啊——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好象有点不对劲。
“云开,我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这次她倒是让我大吃了一惊。你们打算怎么办?在这种问题上,我家一向不是那么开放的。”老爸开口了。
这,这——情况好象真的不妙,而且是非常不妙!我紧张地看着老爸老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逼婚不成?我,我的行情真的有这么差吗?已经沦落到需要用大棒加恐吓加莫须有的罪名来强迫推销的地步?不要啊!我不要!
云开,你不是心里有数吗?你倒是快说话啊!快否认啊!刚才你是怎么说的来着!我着急地看着他,他好象在想着什么,用手抚着的他下巴。
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场:“都告诉你们那天是我开玩笑的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人家没有做过的事情干什么要逼人承认啊!”
老妈瞪了我一眼,我的心一咯噔:“你还好意思说!闭嘴!”
我撅着嘴,开始频频向云开送秋波:有志青年,就看你的了,你说没有,老妈、老爸一定能相信;他们可一向很看好你的啊。快说啊——简直是急死我了!
终于,云开开口了——我暗自心喜。
但是——什么好事都是毁在这个“但是”上——我还没来得及笑出来,云开开口了:“叔叔阿姨,请你们放心——我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一定会对得起她、会对她好的!”
冬雷阵阵夏雨雪啊——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我恨不能抓住在空气中飘散开的声波,全部再塞回他的肚子里去!
天啊——他不开口倒好,一开口,我的清白,我在老爸老妈心目中的二十多年的清纯乖宝宝的形象,全都毁于一旦!
这个郑云开——他到底是存的什么心!!
倒是老妈,忽然沉吟了起来:“云开,你有把握吗?你不觉得你和琳琳认识的时间太短了点吗?也就是三个月吧——你能确认吗?”
我已经没有力气看他们斗法了,准备搅局!正要出击,云开笑了:“阿姨,这个您真的不必担心。其实没有见到琳琳前,我就已经挺喜欢她的了。我们可以说是神交已久了,差不多两年前我们就在网络上认识了。”
是,我在他面前简直就是玻璃心肝的透明人,他几乎了解我的一切;而他呢?我好象知道什么,但仔细想想,好象什么都不知道。
老妈斜着眼看我,意味深长。我现在已经是百口莫辩,干脆继续装死。这个郑云开,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接下来云开的补充更是在我头顶炸响了惊雷!
“阿姨,叔叔,我父母可能最近会从英国回来一趟,他们想上门拜望一下你们,还有,见见琳琳。”他的语气,就象是在自然地陈述着什么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还有,如果二老愿意,我随时都准备迎娶琳琳做我的新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忽地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好了,郑云开,你可以闭嘴了!你疯了吗?还是在开玩笑?!我不同意!”
“什么不同意?”老爸和老妈倒也没有生气:“害羞了?看不出来我们的琳琳还这么皮儿薄呢!”
老妈已经钻进了里屋,一会儿手捧黄历出来了:“我要挑个好日子,看看哪天宜嫁娶!对了,云开,哪天把你的八字拿来,我们好合一合!”
为什么没有人问当事人我自己的意见呢?我看着他们开始热热闹闹地寒暄,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个云开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你——,你爸爸妈妈还没有见过我,你怎么就敢说娶?”我顿足捶胸。
云开冲我得意地一笑:“琳琳,你不用担心。我看中的人,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不同意见!”
亲密
这简直就是一场荒唐的闹剧!我居然会不知道这场闹剧究竟是怎样、为什么会以这种形式发生。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珍贵的求婚——竟然是这样一出荒谬场景!简直是欲哭无泪。
等我被老妈推出门送云开回去,一下楼,我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这是在搞什么鬼吗!呜呜——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啊!”他居然把我一生中最浪漫的求婚给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云开伸手想拉住我,被我摔开。他没有去取车,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琳琳,你看我是开玩笑的人吗?我当然是认真的。我是个男人,对自己做出的承诺是要负责任的!”
“我们已经到了结婚的程度了吗?简直是开玩笑!你了解我吗?我了解你吗?我们有可能一起走一辈子吗?结婚是一件很神圣、很严肃的事,你怎么能这么轻率就决定呢!”我挂着眼泪问他,鼻子发酸了。
云开终于抓住了我。他温暖的大手在我脸颊上轻轻擦拭着:“琳琳,我怎么会做轻率的决定呢?我是真的希望我的父母能见见你。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你这个可爱、活泼的小女孩一起嬉笑怒骂着过日子,和你一起看书、看电视,听你唠唠叨叨,晚上在你的小夜曲中入眠。怎么会不了解呢?我知道你啊——天才的过目不忘,善良、可爱,偶尔的小迷糊,胆子小、会煮米饭,会拌凉菜,炒菜总放多盐而且过火;喜欢自在,回家不爱穿鞋,爱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我还知道你的生日、你童年最难忘的记忆,你的青梅竹马,你的······”
我没有让他再数下去。我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开始放声大哭。很难描述出我现在的心情,是喜?是忧?或者这就是百感交集。
云开似乎也有些手足无措:“琳琳——如果这真的让你那么为难,我们之间的事情也可以再放一放。只不过,从遇到你以后,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心情和愿望都是一样的。如果真的让你那么为难,我们还可以再继续磨合一段时间。其实,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也让我有些吃惊——我原本并没有准备这样早就做这个规划的——”
我猛抬头,捂住了他的嘴。笑话!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谁见到过覆水重收?
“怎么?你还想反悔?”我瞪着他。云开低下头,轻轻拥住了我。他的唇落在我挂着泪滴的眼角。
他轻轻在我耳边说:“真是个傻丫头!”他的声音——真的非常、非常好听······
似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一经敲定,感觉上马上就会发生变化。
云开的父母一个月后才回来。虽然说要一个月后两家父母才能正式商谈儿女们的大事,但云开对我的态度,和以前相比已经明显不同了。
云开似乎比以前更加喜欢接近我。以前我在屋子里四处乱转,总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围着我打转,烘烤的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发烫;但那时他最多也就是揉揉我的头发,抚抚我的脸,再加上一个暖暖的拥抱。但是现在,他总喜欢把我拢在怀里,和我一起静静地看电视。开始我很不自在,毕竟老妈老爸双目炯炯地坐在不远处嘛。奇怪的是老妈老爸竟然当没有看到。次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只是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又长胖了?会不会压的他的腿很麻?
老爸、老妈和文果不在的时候,或者是我们在我的卧室的时候,他常常会突然吻我。和第一次的和风细雨不同,现在他的吻,让我的心跳似乎都开始不受控制,整个人都晕晕忽忽的。就连当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身体,都会让我难以自制地轻颤······
变的不只是云开。我也变了,连自己都感到了明显的变化:我变得似乎比从前安静了。
我是云开的爱人了——很快,我就会成为身边这个优秀男人的伴侣。我不能让别人看低我。我要做一个从各方面都足以与他匹配的女人,我不希望有人说我配不上他!
在工作上我仍然用心,但有时候却会不知不觉地走神,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神游到何处去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时,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心里却涌起一阵恐慌:真的就要嫁了吗?从此陪伴着这个男人?那时侯,却又感觉身边的人这样陌生!
Julie说我是患上了婚前恐惧症:“没关系,过一阵子就好了。我结婚前也是这样的。”对于我和云开突然爆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同时又有消息灵通人士散布的我们即将结婚,大家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只是Julie给了我好几记粉拳:“你可是嫁的比我好多了。你知道凯旋大厦里现在有多少双美丽的眼睛在极度嫉妒地盯着你吗?”
文果一点都不喜欢我的变化。那天,在我和他一同去远通的路上,他自后视镜里打量了我好久后,对我说:“琳琳,你最近好象太安静了。云开喜欢你现在这样吗?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喜欢那个自自然然的琳琳。就是因为那种自然,你才是大家心中特别的琳琳啊!”
他的眼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我想努力分辨,却被他躲闪开。
也罢,方琳这一介平凡女子,遇到一个云开已是上天开眼,不要再继续胡思乱想了!
可是,文果现在真的也变了很多。他的变化,似乎比云开和我更厉害。
那天当他从家中返回,到我家吃晚饭时,兴奋的老爸老妈火速向他通报了我和云开有可能即将就要到来的婚事。“我算终于熬出头了!不用再天天操心琳琳的婚事了。”老妈是一女出嫁万事足:“我天天担心她没有人要,谁知道这丫头竟然这么好命——这一点象我啊!”
文果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却对老妈说:“阿姨,你其实大可不必担心琳琳的。象琳琳这样的率真、可爱的女孩子,不会找不到人欣赏。”他的眼神真的很奇怪。我皱了一下眉头。
文果把眼光移开了。不知道为了什么,我觉得他当时的表情——好象是很寂寞、很失落。那种感觉,让人隐隐有些心疼。
家里客厅里真的支了一张行军床。最近一段时间,云开也懒了,不爱回去,下班后就钻进了我家,在这里混吃、混喝、混住。每当晚上熄灯后,我总会感觉到自己耳边似乎回响着他轻微的呼吸——他就在我的卧室外的客厅里,和我之间,只有那么近、那么近的距离。我们之间,是那样的亲密,亲密得就好象这周遭的空气。
现在我们家的早饭和晚饭真的非常热闹——一家三口加上两个帅哥。云开谈笑风生,文果较从前却显得沉默,沉默的就象那张相片中的文果,就象我从前想象中的文果。晚上,他也不再象从前那样在我家消磨到睡觉前,吃完饭收拾好后,他总是找个理由回隔壁去了。我总觉得他有心事,连老爸老妈也让我有空和他谈谈,但我实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谈起。
每当我抬头看到他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的时候,心里总会莫名其妙地乱做一团。我下意识地躲闪着他的眼睛,很怕自己就这样被浸入那深黑的、浸透着忧郁和责备的瞳孔里。我不知道自己对这种眼神的含义的理解是不是正确的,不管正确与否,回避开,总是最明智的选择。
早上仍然是文果送我。现在项目进展顺利,双方合作愉快,项目组的人员也日渐熟悉起来,日子久了,就连Julie对文果的看法也大为改观:“这个Vicent的确不是一般人物,看来人确实不可偏信一面之辞。”可见从前虽然久仰文果大名,但由于工作无交集,加上不同部门,级别不同,Julie并未真正与文果正面接触和交流过。
文果脸上的伤已经淡了,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他的门牙也已经装上了,我眯着眼睛扳着他的嘴研究了半天——感谢医学昌明,几乎看不出哪颗是赝品,终于也算松了口气。
我的见习期终于快满了;云开的父母也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要回国了——这,又让我的心里多了点小小的不安。
这天早上,云开吃早饭的时候对我挤了一下眼:“哎,昨天终于有幸领教,你那小夜曲还真不怎么悦耳呢!”然后他埋头偷偷笑,气得我头皮发麻;而文果,则抬头看着我,等我的发现他的目光时,他的眼睛却又迅速游离开了。
玫瑰
周末。我准备上街奢侈一下,买两件漂亮点的衣服,也好在见面时给他父母留下个好点的印象。人本来就长的不够出众,再不打扮一下,云开的父母会怎么想?就算嘴里不说,心里也难免会犯嘀咕。
虽然云开反复说他父母绝对不会干涉他的选择,但我这个未来的丑媳妇,心中还是未免有些忐忑。
云开今天在公司加班;文果早上吃完早饭后就从我眼前消失了。一个人在商业街来回兜圈,在专卖店和小店里钻来钻去,可怎么挑都觉得不如意,心里慢慢焦躁起来;试了几件衣服,竟然出了一身臭汗。
已经是秋天了。路边高大的法国梧桐的叶子已隐隐有些发黄,远远望去,一片搀杂着的黄黄绿绿。走在临江大道上,微风拂过,偶尔有几片叶子飘飘摇摇地落了下来,被往来穿梭的人群匆匆踏了过去。
一些情侣或勾着肩、或牵着手,从我身边走过;临江大道周围,从来不缺少浪漫的迷人风景。
我靠在桥边厚实、冰凉的石质栏杆上,闭上眼睛,享受着微微袭过的凉风,让初秋的感觉浸透心中沉积了这么多天的烦躁。突如其来的幸福是那样的不真实,让我在静静地享受时感觉到丝丝的担忧:这一切,果然都是真的吗?我——就要嫁给云开了吗?
“哥哥,好漂亮的姐姐啊,给这个漂亮姐姐买朵花吧!”一个稚嫩清脆的童音。我侧头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牵住了一对情侣的衣襟。
“不要!不要!”小姑娘被搡到了一边。“买一朵吧!”她跟紧走了几步,最终停了下来。
“来,过来,我买一朵!”看着小姑娘失望的表情,我忍不住招呼她。她欢天喜地地跑过来,从怀里拥着的玫瑰中抽出了一支:“谢谢姐姐!三块钱一支!”小姑娘长的很漂亮,微红的小脸蛋有点脏。伸出来的小手也有着明显的灰印。
小姑娘接过钱,欢欢喜喜地去找下一个目标了。花用玻璃纸套着,并不新鲜,花瓣边缘已经有些发黑。我正捏着花看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你知道你买她的花会带来什么不良后果吗?”
是文果。初秋的阳光暖暖地撒在他身上,即使在人流如织的临江大道上,迎光而立的他,仍然是那样引人注目。
“你知道这些花童,这样的年龄本该呆在安静的校园,守在父母身边,而不是在这里卖花。”文果走近我,他的眼神象秋日的暖阳一样温暖:“你还是象小时侯一样,善良的有点傻气。”
小时侯?我似乎不记得了。我记忆中的童年里好象没有文果、这个“小丫头”的影子。也是。当我长到爱蹲下身子抚摩小狗的时候,他应该已经上学了。毕竟,他要比我长三四岁。等我长到足够记得印象深刻的人的时候,文果已经搬走了。
他靠在我身边的护拦上:“这些花童有的是被黑心老板非法雇佣的,有的甚至是被骗来的;你付给她的花钱,只能使这些黑心老板更变本加厉,使更多原本应该读书的穷人家的孩子过早开始体味悲凉的人生。”
我知道的。雇佣童工是违法的。这些孩子身后有着强悍,甚至可以称为邪恶的成人在操纵。但是,如果没有卖花,舍得为了一点工钱就让孩子放弃学业的父母,会愿意让,或者会有能力让他们继续留在安静的校园里吗?我不知道。现实生活,有时候也是血淋淋的残酷。同样是孩子,有的在父母掌心百般呵护,有的在风雨中挣扎求生——当我看到报纸、网络上那些催人泪下的照片时,我也流泪,也感慨现实的不公平。
“卖花,总比被教去偷、去抢好,不是吗?”我望着文果:“我总不能让打电话让城管来抓吧。”
“不是抓,是解救。”文果目光清澈。怎么看,他都是个干干净净的男子。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他们来解救。你也看到了。”我反问。文果没有回答。我知道他的原因,我们的原因都是一样的啊:送回家后,他们就一定可以不再卖花,或者是不必卖力气了吗?生活中,往往也会有很多的无奈。
这并不是个让人开心的话题,所以我决定主动跳开,问道:“你来这儿买东西?”
文果笑了笑:“只是忽然想到这条大道上散散步。”
我们一起在这秋日的临江大道上走着。这条街现在已经浸透了浓烈的商业化气息。但江边带有凉丝丝水意的清风,使得邻近的这条大道仍不失为这个都市里难得自然的怡神之所。
“你最近心情不好?有什么心事吗?”或者现在是个合适的时机,可以和他简单地谈一谈。
文果瞥了我一眼,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却并不回答。
前面有一对夫妻,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悠然地散着步。孩子还太小,脚步还有些踉跄。或者,几年后,我也可以和云开一起,牵着我们的小爱情结晶,漫步在临江大道上。这样想着,心头暖洋洋的。
经过一家花店,文果突然停了下来:“琳琳,进去看看?”
一个花店就是一季春天。从前在家百无聊赖的时候,也曾经起念要做花仙子。老妈帮我一算账:门面月租、人工费、水电费等等,加上娇嫩的花朵的损耗惊人,最终还是作罢。
一个乖巧的女孩走上来:“买花吗?先生,我们新进的花语玫瑰,要看一下吗?”
花语玫瑰?我好奇:“我知道玫瑰的花语是爱情,可花语玫瑰是什么?”
“花语玫瑰,就是采用最先进的科技在新鲜玫瑰花瓣上绘图、刻字来表达心意的一种玫瑰花。您可以看看我们这里的样片。这是最新品种······”
“我要一朵——”文果打断了小姐的话:“我要一朵黄玫瑰。”
然后,他转身看着我的眼睛,对站在我身后的花店小姐说:“我希望在上面刻上这样一句话:琳琳,我是否真的已经错过?”
我呆住了。我喜欢花。和所有有着爱情憧憬梦想的女孩子一样,我也喜欢玫瑰花,尽管也有人说玫瑰有些媚俗。
文果的声音依然清亮:“还是,因为我的错过,我就永远不能再拥有这份幸福?”
他站在花丛中,让我想起了古希腊的神话。我知道:希腊神话中,玫瑰既是美神的化身,又溶进了爱神的鲜血;她是爱情的代名词,是全世界通用的爱的语言。从懵懂地向往爱情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了玫瑰的花语:一朵是情有独钟, 你是唯一;黄玫瑰的花语,除了珍重、祝福、友谊,还有失恋和妒嫉。
文果静静地望着我。他的手仍旧插在裤袋里。
花店小姐看看他,又看看我,终于说:“先生,刻这么多字,字太小,可能会影响到整体的美观效果,而且花瓣太脆弱······”
没有人理她。心头象刚刚席卷过飓风,被江风抚平的情绪已经翻转着扭了起来。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吗?我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我看着这个英俊的男子:他的柔软的黑发,白皙的面庞,刀削过一样挺直的鼻梁,还有那深潭一样的眼睛,他神情严肃,嘴角略有些紧张。
忽然想起了初遇文果的那天,老妈站在窗口的那声大喊:“哇,琳琳,你最近走桃花运了吗?这是哪个帅哥!”
尴尬
我低着头快步走着,闪避着眼前一双双迎面过来的形态各异的鞋。今天的人怎么这么多? 心烦意乱。
我知道文果一直跟在我身后。因为他急促的脚步声一直在尾随着我。忽然,他加快脚步,走到我身边伸手拽住了我:“你非要撞起一头包后才抬头吗?”
心里咯噔一下,抬头一看——差点撞上前方的一根水泥柱子。一气,飞脚踢它一下,脚尖疼了起来;文果哈哈大笑起来:“简直是无妄之灾!它招你惹你了吗?”我也忍不住笑了。然后我们就没有再说话。
文果居然没有开车出来。我们奋不顾身地挤上了213路公共汽车。车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一坐公汽我就恨不能再生高十几厘米,个子矮啊!
好不容易找了个椅背当扶手。文果跟着站在我了身后。车上的人真多。我和他贴得很近,近的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还有他在我头顶、身后散发的热气。
回到家才想起自己是去买衣服的。现在两手空空回来了,甚至连那支玫瑰也被落在了花店里;不禁心中懊恼:看来明天还得再出去一趟。
还不到中午。原本我是打算逛一天的:老妈老爸今天出去潇洒了,云开今天工作任务听说很紧,晚上要很晚回来,所以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现在我面临一个难题:和文果的午饭怎么解决?刚刚一路上的尴尬还没有消退。进门后,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和文果说点什么。
“饿了吗?冰箱里有菜吧?”文果拉开冰箱门看了看:“中午我们自己做吧。你想吃什么?”
原本我想说出去吃的。毕竟刚才发生过那样诡异的事情。尽管我当时什么也没有回答,急匆匆地出了花店,而他随后追出来后也再也没有提到这事情上来,但我还是很害怕:两个人呆在一个屋子里只能催化当前我们之间的怪异气氛的蔓延。但是文果已经取出了冰箱里的牛肉,放进微波炉里开始解冻,我反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我洗米煮饭,文果在一边切着牛肉。厨房的空间本来就很小,现在的情形更是让我感到了暧昧。所以草草洗了一下米,插上电饭锅的插头,我扭身就想出去,手却被文果拉住了。
“琳琳,你的水放得太多了。”他另一只手里还握着菜刀,砧板上是切成长条的牛柳。
开盖检查一下,好象是有点多了,我倒出来一些,重新盖上了锅盖。这回出去时文果没有拦我,只是在我经过他身边时抛给了我一句:“你在犹豫,是吗?对于我来说,你的犹豫应该就意味着希望,难道不是吗?”
这让我想起了他初次出现在我家厨房,轻轻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我猜,你应该没有告诉郑云开你住进我家的原因和目的吧!”心里忽然有些发凉。我想回头大声告诉他:“不,我没有,你闭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张不开嘴。
怎么了?你的心开始摇摆了吗?难道仅仅因为文果的一句话,你的心就开始摇摆了吗?我苦闷地坐在床上。我想起了云开的笑脸,还有他那声轻轻的“傻丫头”;记起了刚才文果那严肃的神情:“琳琳,我是否真的已经错过?还是,因为我的错过,我就永远不能再拥有这份幸福?”
不,方琳,你不能这样,你爱的是云开啊,你准备要嫁的也是云开啊!文果,他只是个漂亮、可爱的大孩子,只是个能让你开心和存有好感的隔壁大男孩啊!那么,你为什么不敢理直气壮地拒绝呢?去,走到厨房去,告诉他:“冯文果,你已经错过了;不,不是错过,而是从来没有过,也不可能拥有。我爱的是云开,你只是我已经忘记的童年里的小哥哥!”
不敢吗?为什么不敢呢?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头脑中一片空白。厨房里传来菜下锅的“呲啦”声,炒勺翻炒的“叮当”声——从来不知道家里抽油烟机换气的隆隆轰鸣声是如此巨大。我的心里更是乱糟糟的一团。
菜端了上来,果然是我爱吃的杭椒牛柳。文果居然还做了个酸辣汤!
“你不是不爱吃辣椒吗?”我看了他一眼。他气定神闲:“人总是会变的。我现在倒觉得辣椒很爽口,也很开胃。难怪你会顿顿吃。”
我没理他。盛饭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拿起了文果的饭碗。我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在凝视着我。
硬着头皮扒了口饭。赶紧结束战斗吧——否则真的有可能会消化不良。文果没有动筷子。他稳稳地坐着:“琳琳,从没吃过我炒的菜,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你不尝一尝?”
味道的确不错。看不出来,他一副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出世、脱俗样貌,菜炒的味道和老妈居然有得一拼。不禁又夹了两筷子。
文果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人家卖了半天力,不能不给点面子,更何况这菜的味道的确不错,说好也不算是阿谀奉承。所以我就夸了两句:“味道真不错,看来平日里把你这个人才倒是给埋没了。我看以后家里的主厨大任就交给你算了!”
本是无心的玩笑,但文果回以的却是神色严肃的一句:“如果我们有幸能真正成为一家,这个没有任何问题。”
这——这——我的理解力是不是故障了?为什么现在他的每一句话都觉得象是双关语?还是真的是我被这秋风吹得忽然发了花痴,在这里自做多情?
我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对他似有若无的暗示,或许我就不应该象现在这样态度暧昧——这,可能会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拖拉到更加尴尬的境地。
虽然很难开口: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直截了当地卡断他的话,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是真心珍惜这个朋友的。虽然文果出现在我身边的日子并不长,我也不想违背自己真实的的心说自己一点也喜欢他,说自己对他没有心存过一点点朦胧的微妙的感觉,当他用那充满忧郁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承认也曾经有过脸红心跳;对他隐隐约约的那种似有若无的暗示,虽然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但也确实让我心里得意洋洋地冒过骄傲自得的泡泡:毕竟,他和云开都是那样出色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即使在少女时代偶尔做过的白日梦里,我都不曾、也不敢设想过这样的男主角。包括和他的那段不曾记得的童年记忆,虽然我口口声声不记得了,但不可否认,当他和子明提起的时候,这种感觉也很甜蜜。
可能,我也是贪心的、自私的,我一直在偷偷地享受着这种感觉。我害怕一旦打破,文果就会从我面前消失,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再是朋友,可能会连普通的路人都不如。
我结结巴巴:“文果,是这样的——我——我和云开走到一起,原因很多,不仅仅是因为他会炒菜这么简单。我——我想我们之间可能——”
文果打断了我的话:“琳琳,如果只是因为你先遇到他就否定了我,对我未免有失公平;论缘分,我们是童年故交,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急起来:“对于我来说,云开和你是不同的:云开是我的爱人啊,你只是小哥哥啊!”
文果好象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自顾自地继续:“琳琳,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想找个合适的婚姻对象,云开先我出现,所以你才会选择了他;而他,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才会开始接近你。”
怀疑
什么意思?文果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惊,抬头紧盯着他。
文果反倒是平稳了下来。他居然开始吃饭!
“告诉我,你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看我在这里不停地猜谜很好笑?还是看我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很过瘾?”我终归还是恼了:“冯文果,你这头猪!别再吃了!请你立刻回答我——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经常在看他大嚼时在心里骂他是猪,但这好象是我第一次真正脱口而出。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文果停下筷子,竟然开始冲我笑!那笑容真正十分扎眼。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云开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说的那个荒谬的原因接近我呢?冯文果,云开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在他背后中伤他!不就是因为你在竞争中落败了吗?那个职务是云开从你手中抢走的吗?不是!他是在平等的竞争中以自己的实力赢得的!而且,就算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云开把他抢走,只要手段是正当的,你就不应该有任何的不服气——毕竟,这是职场的规则,这是公平竞争的法则!”
一顿轰炸后,我头昏昏的。似乎全身的血液全都冲涌到了头顶。冯文果看着我,眼神很奇怪,但他一直不说话,只是听着我的狂哄滥炸。
“冯文果——不要让我看不起你!长得太阴柔并没有什么,但是如果你处事也象个小女人——我绝对地看不起你!”
看到文果的脸开始扭曲,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我有什么权利对他这样大喊大叫,进行这种人身攻击?看着他的表情,体内的胆小因子又开始作祟——我有点害怕了。
文果并没有采取什么动作,他只是用手指拼命扣压着手里的筷子,指关节发出了细微的脆响:“是云开告诉你的吗?是吗?他是这么说的?”他冷冷地问我。不待我回答,他自己已经给了自己回答:“是了,这象是他的风格。”
“不是的,是我听说的,云开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的一句不是!”我连忙替云开辩解。
文果冷冷一笑,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他象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起身走向厨房:“琳琳,有酒吗?我忽然想喝点酒。”
这简直是——我忽然想抓起旁边的椅子砸死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家里从来没有酒,没有人喝酒!你快点回答我,混蛋!”我要发疯了,他们是想折磨死我吗?胸口已经有点透不过气来。
“琳琳,不要太生气,没有什么的。”文果从厨房探出了头:“或者,我喝一点酒,会对你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说不定。你去买两瓶葡萄酒吧,钱在夹克衫右口袋里,我再弄两个下酒菜,或者我们真能好好谈谈。”
我感觉到自己浑身开始哆嗦。如果杀人不用偿命,伤人不必判刑,现在我一定已经飞身在他身上痛扁。
听着厨房里居然真的有了动静,我决定满足他。从玄关处的衣柜里,我取出了文果的外套,伸进口袋一摸——果然有个钱包。
黑色的钱包,不大,式样很简单,看上去有些旧,不是印象中的文果会用的款式。好象也不是什么知名品牌。至少不是我知道的名品中的牌子——钱包右下角是两个微微倾斜的漂亮的连体英文字母“YK”,由于两个字母是倾斜的,看上去好象是在背靠着背。
翻开钱包,里面有两张卡,一边放着几张百元钞票,另一边夹着一些零钞。我取出了一张五十元,正准备放回去,忽然注意到卡后面似乎露出了一圈窄窄的细长的绿色——
我好奇地取出了卡——然后,我彻底呆住了:卡后面是一张修剪成卡大小的相片。
这张相片,曾经在云开的相册中见过。忽然明白过来,那张幸运的没有被文果撕的粉碎的第十二张相片——原来竟然一直就在这里,就在文果随身携带着的钱包里!
相片上,云开和文果灿烂地笑着,文果笑得是那样无邪,云开笑得又是那样开心。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人会造出这样一个词:五雷轰顶!
我浑身发凉,手指尖竟然也变得僵硬——心里有什么在翻搅着,有种类似反胃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用已经不听使唤的手指插回了卡,也不记得怎样把钱包放回了文果的口袋。我只记得,当时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似乎全身的热气都已经被突然抽走。我想大叫,喊不出声;想痛哭,却挤不出一滴泪,就好象已经失语,只是那样呆呆地站着,直到最后,挪动我已经不听使唤的脚,拉开门走了出去。
抱着两瓶干红,我呆坐在楼下的休闲方便椅上。浑身还是凉,冰冷的凉,就象这冰冷的瓶身一样。这是恋人之间的酒——超市里这个品牌的酒正在进行促销,背景广告板是两个含情脉脉的年轻人。他们手牵着手,举着盈满鲜红的酒杯,那样神情地对视着,似乎这世界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
脑袋里好象什么都没有想,又好象什么想法都在里面拼命地呐喊——文果看着云开的表情,文果凝视着那盆八仙花的眼神,还有云开在文果屋里说过的那句话:“什么都没有改变,看上去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变。”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我的记忆力——所有的曾经让我隐隐怀疑的点点滴滴,全部从记忆深处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在我眼前张牙舞爪。
我想起了前几天午饭时和Julie的对话。
Julie很神秘地问我:“哎,你看没有看网上的新闻,现在沿海城市里有些高级白领居然玩换妻游戏!”
“什么是换妻游戏?”我纳罕。
“笨蛋,就是交换老婆啊,交换那个了!”结过婚后都会这样口无遮拦吗?我当时脸就红了:“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啊?那还结什么婚嘛!”
“寻求刺激呗。听说很多人都是在海外受的教育,性观念本来就比较开放。他们什么没有见过啊,BL,GL,SM——嘿嘿,说深了怕影响你纯洁的心灵。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知道不一定代表就会这样啊。不过,你有没有检查过你家云开啊?他在这方面不会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吧?要不你们先试一下婚?”Julie和我一样,地产出身。
然后她被我痛扁加口头人身攻击了好长时间。对她说的什么BL,GL,SM,我是不清楚的。不过我是擅长学习的,使用全程的搜索引擎,终于查到了许多——简直是图文并茂。虽说感觉不可理解,但是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恶心、反感。
“不过,你有没有检查过你家云开啊?他在这方面不会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吧?” Julie的话,此刻象冰锥一样,扎刺着我的神经。现在想起网络上的那些画面,我突然开始干呕。
我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桌上多了两个凉拌菜。文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到北极买的红酒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他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这个男人,这个漂亮的有点过头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的话:“或者,我喝一点酒,会对你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说不定。”
宿醉
我不擅长喝酒,而且最最可怕的是:我对酒精过敏!大学时军训完毕,大家聚餐欢送教官,同学吵吵着“这酒度数不高,女士酒的干活!”灌了我平生第一小口杯白酒,当时就迷迷糊糊。第二天晕晕忽忽地醒过来后,浑身开始发痒,身上起了一片一片的小红点。钻心地痒,过了好久才消。
那也是我至今为止喝的唯一一杯酒。
我瞪着面前这个开始摇摇晃晃的男人——为什么他说话不算话?两瓶葡萄酒,现在一只空瓶已经在地板上打滚,另一瓶里还只剩一个底儿,为什么他还不回答我的问题?
“告——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什么关系?”我最近怎么总结巴呢?
如果生在革命时代,文果应该能经受住一定的考验。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遍问他这同样的问题了,到现在他竟然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说。他说的全都是些废话!
“琳琳,你知道寂寞、孤独的滋味吗?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里,除了功课不允许你有任何的娱乐,下课回家不允许你和朋友出去,甚至不让你和妈妈联系,一个人孤单地长大——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你知道被人关心着的感觉吗?他就是你的希望,你全部的注意力中心,你的阳光啊·······啊,我忘了,你一直比我幸运,你在关心和爱护中长大的,所以你才这样让人心疼的善良啊!”
“我做的菜好吃吗?除了学习,我最大的娱乐就是做饭了。好吃吗?回答我,琳琳······”
“我厌恶冰冷的手术台,我闻到那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就想吐!我用尖锐的手术刀割裂无助的小生灵脆弱的肢体——就因为他说医生是有前途的职业,就为了能让他在别人面前风光无限,有谁问过我,问过我的感受?”
“······他打我,我都二十岁了,他因为我违背他的意志打我,他就连一次违背他意愿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
天旋地转——我听到文果在哭,号啕大哭,哭得声音嘶哑,全无丝毫形象可言,似乎积压了许久的情感在着瞬间全部爆发。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和云开会是现在这样,想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忍心看着这个平日里神情自若地指挥着大家的男人哭泣的象个伤心的孩子,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忍不住摇晃着身子走到他背后拥住了他,愚蠢地想用手掌止住他脸上的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的文果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琳琳,为什么要让我们同时遇上了你?为什么?云开对爱,是有洁癖的呀!”
哈,我知道云开爱干净,屋子收拾的整齐,衣服每天换一次,只是感情,也会有洁癖的吗?我很奇怪:什么是感情上的洁癖呢?我傻笑着,终于睡了过去······
果然是“天做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当我迷迷登登地醒来,四周一片漆黑。只觉得脑袋很沉,胸口发闷,有点犯恶心。身上已经开始发痒——原来红酒中也是有酒精成分的。看看窗外,月光清朗。那株红茶花,在月光下,冷冷地泛着光。
我没有开灯,悄悄下床,一个趔趄,险些磕在书桌上。
客厅的行军床上没有人,薄薄的毯子被推在一边。我揉揉眼睛,头疼。这就是醉酒的下场。嘴里感觉怪怪的,好象还有点口渴。
老爸老妈已经睡着了。他们一高一低地奏着每天晚上必有的小夜曲。我的鼾声一定是他们的遗传。
摸索着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一股刺鼻的烟味迎面扑来。我拉开了灯。云开坐在马桶盖上,正在抽烟。洗手台上放着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
“你疯了!抽这么多烟?我以为你是不抽烟的!”我低声呵斥。抚着快要裂开的头,夺下了他手中显然是刚点燃的一支烟,按熄在烟灰缸里,顺手关上门,打开了卫生间的换气扇。
云开深陷的眼睛有些发红,头发凌乱,蓝色衬衣的领口敞开着,样子有点狼狈。他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我,我被挤压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他有力的臂膀紧紧捆绑着我。满是酒臭的嘴立刻就被他吻住了,我感觉到了他舌间、唇上浓重的烟草味道。
“嘴好臭!”我轻轻说了句,心虚地看看卫生间的门。云开定定地看着我:“我还没有嫌弃你嘴巴臭呢!”他轻轻笑了起来。
什么啊,我的意思是自己嘴巴臭;现在都觉得嘴里有什么东西似的,粘粘的。白了他一眼,我开始刷牙。云开站在身后微笑地看着我。看着镜子里他微笑的面庞,中午发生的一幕幕似乎慢慢回到了我的脑海中。
“云开,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把牙刷涮干净,放回杯子里,转身看着他。卫生间空间很小,云开又高又壮,显得更加拥挤。
“问吧。”云开的手又去摸烟,我连忙按住:“别抽了。”他看了我一眼,反手握住了我的,轻声问了句:“头,还疼吗?”
这让我想起了我刚才醉酒的现实,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到了我的醉态了吗?我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云开握住我的手加大了一点力量:“放心,阿姨叔叔回来的晚,没有看到,我把文果送回隔壁了。你们也真是,不会喝酒就不要拼酒嘛!”
那么,云开回来的时候,我和文果又是怎样一副狼狈的情景呢?我不好意思深问下去了。于是继续刚才的问题:“你能告诉我,你和文果是什么样的关系吗?有件事情我觉得非常奇怪。我在文果的钱包里看到了一张相片,不是他和Angela,也不是他和他父母,而是他和你的合影。这难道不奇怪吗?”我盯住他,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云开神色很平静,他轻声说:“琳琳,我们是朋友,但你可以放心:绝对没有你担心的什么特殊关系。我和文果是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文果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虽然我比他要大将近三岁,但他却和我同年进入大学。只不过,他那时侯学的是医,不是管理。好象他的中学也是在英国上的。”
看来云开没有说谎。这些和Julie说过的完全吻合。
“文果是个很孤独的孩子。他父亲对他要求相当严格,他在学校也很少和大家深入交往。一个偶然的机遇,我们两个认识了,并且还算谈得来,加上都是家乡人,自然很亲切。他中途改学了管理,和我同时毕业后,我们进入了同一家英国公司就职。所以我们还是非常有缘分的。他带着我们的合影倒也真不奇怪。他是个重感情的人,更何况我们呆在一起的日子比他和父、母亲都要多。”
云开轻抚了一下我的发顶:“后来我们同时进修,同时毕业,几乎是先后进入了全程。只不过我先到了全程分公司,他是半年后才过来的。可能这就是后来竞争现在这个位置我能够胜出的最重要的原因。”
“至于其他的,由于是个人隐私,我就不便多说了。我承诺过的一定就会做到,这是我的原则。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和文果之间绝对没有什么的。我这个人在对待感情上是有洁癖的:我不会随便地对待感情,我的感情平日控制的还好,但一旦爱上一个人,我相信即使不是一辈子,也会是半辈子。目前,好象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就只有你一个。琳琳,你相信我吗?”
云开的眼睛中写满了真诚。我情不自禁地点头:“我相信你。”
我真的相信。我想起了文果痛哭时的那句话:“为什么要让我们同时遇上了你?为什么?云开对爱,是有洁癖的呀!”我似乎依稀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或者,即使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那也绝对是文果自己的感觉,而不是云开。至少目前我是这样想的。
我转身看看镜子里的我:眼睛红通通地充着血,红疹子已经开始痒痒了。
云开突然靠近我仔细看了看,他沉着脸,低声问我:“琳琳,你对酒精过敏吗?你到底喝了多少醉成这个样子?!”
闪躲
周日文果没有过来吃饭,只打了个电话过来,是老妈接的。听老妈说,他有事回家去了。
云开被我拎着狠狠逛了趟街,用他的话说:“简直比去健身房还要累!”
我大言不惭:“你累什么?我才累。挖空心思就是为了打扮一下好闪亮登场,晃花你爸你妈的眼,好让他们立刻逼着你娶我!对了,你爸妈近视吗?我多涂点粉没准能藏住脸上的雀斑吧?”
云开失笑:“你就这样自自然然就好。放心,我爸爸妈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什么话!意思就是我“其貌不扬”吧!简直是找死!不知道是谁夸赞过我是“气质美人”来着?揪住他一顿捶,这个郑云开把我的拳头当棉花,倒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拳头生疼。
最后,隆重登场的戏服选定,不过也就是平平常常的薄羊毛衫加上一条西裤。郁闷!云开说我最适合自然妆容,自然装束,呜呜,不要——人家喜欢那些丽人们的风姿绰约啊!
晚饭的时候,我和云开总是不时互相看一眼,然后相视一笑。老爸老妈吃完饭就开溜了,美其名曰不当我们的大灯泡。我靠在云开的肩头,和他一起看着书,感觉到心里非常的宁静。或者这种感觉就是“幸福”吧!
文果周一早上出现在饭桌旁时,我真的有些惊讶:经过前天的折腾,我已经做好了他将不再出现在我家的准备了。云开倒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我,我真的在他面前很不自在——原谅我,我不是排斥对同性有感觉的人,我也相信:只要这份感觉是真实的,这份感情是真挚的,并且不会给他人带来伤害,就应该得到祝福。可是,当你发现这个人窥视和接近的对象可能是你的爱人时,你怎么可能会放轻松?
所以,早饭桌上,我象一只时刻保持着高度警觉的刺猬,眼珠子灵活地乱转,警惕地提防着文果对云开的一举一动。云开是我的爱人,尽管他已经给了我承诺,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文果是个漂亮的男人,而且有着一种让人心动的淡淡的忧郁。书中有许多如何应对你的美丽情敌的描述,但是从来没有一本告诉我,当你的这个情敌不是红装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办?
一定是前世在佛前烧高香的时候不够诚心,走神动了点小小的歪念,否则,怎么能遇到这样怪异的事?我要捍卫我的男人,不能让他属于别人!尤其是属于另一个男人!这还事关我这个小女人的自尊!
下了楼,文果晃了一下车钥匙,象往常一样告诉我在楼下等他。云开微笑着和我摆手告别,自从住进我家后,上下班他就省下了汽油钱。我硬着头皮等着文果——如果不等,这种高峰时刻,再倒几次车,等我到达远通,黄花菜都凉了!天知道我现在多想躲开他,离他远远地,看不见最好。
文果很安静。我也不吭声。今天我没象往常那样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而是坐到了副驾驶后面,趁着文果不注意,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他。
很快,文果就发现了:“在看我?有事吗?”
我支支唔唔地哼哈了两声,终于忍不住了:“文果,你的那个钱包挺特别啊——什么牌子的啊?”
文果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不是什么名牌。牌子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吗?”我伸出手:“拿来!”文果单手扶方向盘,递给我掏出的钱包。
是那个钱包。黑色的皮子,很柔软;边缘已经有点小小的磨损。我指着上面的“YK”问道:“这不就是牌子吗?怎么这么眼熟?”然后我翻开皮包,假意查看信用卡,想找那张相片。
相片不见了!卡后面就是光滑的衬里。我感到有些意外,但仍振作精神:“你才两张卡啊?我看云开的包里有好几张呢!”
文果不置可否地一笑:“这个牌子是挺特殊。你看,是不是云开的首字母的大写?这是当年我们在英国读书时云开在一家小店发现的。他买了一个做纪念,还叫它云开牌。后来看我喜欢,就送给我了。”我注意到了:文果这时候提到云开,脸上闪耀的是一种温暖的怀想,就象这初秋的暖阳一样。
“你是个很念旧的人。文果,介意我问一句吗?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你从前的爱人又来找你,你会怎么办?”
“奇怪的问题。”文果又瞥了我一眼:“如果换在以前,我会选择旧爱,就象你说的,我是个念旧的人;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已经不同了。现在如果要我选择,我想应该是新欢。过去的毕竟是过去了,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过几年后这样的选择还是会不断重现。”
“那么,Angela是你的新欢?还是旧爱?”我大胆问他。
“琳琳,你又在钻牛角尖,胡思乱想了。Angela是个热情、可爱的女孩子,是我对不起她。相信她会遇到比我好的男人。感情这东西,永远不是对等给予的。在这个问题上,上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文果现在的表情,有点象云开,淡淡的。
“还有,不要告诉Angela你见过我。我和她不可能有未来的,你告诉她,她来找我,只会给她增加无谓的烦恼,她也会错失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然后文果又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如果真有新欢旧爱,琳琳,你应该知道——我的新欢就是你!”
伴随着前方红灯的紧急刹车,这句话让我心中咯噔一下,然后开始剧烈跳动。
他是来真的吗?还是在开恶意的玩笑?他在嫉妒?嫉妒我即将完全拥有这个陪他度过了一段人生中难忘的岁月的男人?所以他用这种方法诱惑我,希望我能跟着苹果的诱引,奔向他,离开云开?还是他在描述自己心中的真实感受?我反复看他,在心里猜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到达远通,仍没有得到足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忙碌的一天。文果几乎全天和我们泡在会议室讨论,他的眼睛总不时地寻找着我,我拼命地闪躲着,象只可怜的小老鼠,生怕被他那进入工作状态后忽然变得凌厉的眼神捕捉住。不管猜测哪种是真的,我都应该躲开这个危险的男人!
上帝保佑!一定是他听到了我心灵深处的虔诚祈祷。下午三点,我被一个电话召回了全程。我被告知已经成为全程的正式员工了!哈里路亚!我的工资又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张欣然微笑着把通知递给我,并详细告诉了我接下来我要接受的一个月的系统训练课程。乖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可以脱离文果的魔眼笼罩了——
处理完前前后后的关于协议合同之类的东西,我得意洋洋地回家了。走之前,张欣然突然对我说:“听说你和云开要结婚了——祝贺你。云开会是个好丈夫的。姑父姑姑你也不用担心,他们都很好相处的。”
我回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出凯旋大厦,我象凯旋归来的斗士,兴冲冲的,浑身充满了激情!
烟火
回到家里,听老妈说林阿姨病了。文果要回去照顾她。这么说,短时间内我在饭桌上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呵呵,简直是苦尽甘来,怎么所有的好事情都赶在一起了?一高兴,我在饭桌上眉飞色舞、谈笑风生,胃口也大开,足足吃了两大碗。云开不时抬头看我,终于忍不住:“琳琳,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的眼中钉没了,嘿嘿!正乐着,手机铃声大振。一看号码居然是文果,立刻就有些不爽,自然接起电话就没有什么好声气:“什么事?”
文果把老妈的原话重复了一遍,我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你要好好照顾林阿姨啊,林阿姨不好彻底不要回来啊——”
文果马上明白了:“你很高兴见不到我了?琳琳,电话给你妈妈,我妈妈有话跟她说。”
不情愿地递给老妈。老妈面色沉痛,一个小小的急性阑尾炎,光慰问就花了快五分钟;等我们饭都吃完了,她这边才进入正题。可怜我的电话费啊!就看她连连点头:“我明天晚上去看你!啊,琳琳啊,想见她的话我带她去看看你吧。反正她一直吵着要见你这个漂亮的林阿姨呢!”
什么跟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了?白了她一眼,不过老妈要干什么事一定是非常坚决的,拦是拦不住了,大不了就去一趟。
真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这一点我和文果的感觉是相似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病床上躺着的就是林阿姨,果然是个“漂亮”的林阿姨:文果的微曲的卷发、白皙的肤色,黑亮的大眼睛还有那和薄薄的唇,简直是照着她的模子扣出来的!她的笑容很温柔,轻轻拉着我的手说:“琳琳,一直想见见你,还是头回见到文果这样在我面前提起一个女孩子呢。”
身后的云开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阿姨好!我是郑云开,琳琳的未婚夫,文果的同学和从前的同事。” 是云开开车送我们来医院的,来了也就跟了进来。
林阿姨靠着床头躺着:“云开啊,以前也常听文果提到你。文果在英国的时候,多亏了你的照顾了。”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扫向我和云开的手,又转移到文果身上,眼中是一种文果身上曾经见过的淡淡的忧郁:“文果父亲脾气不好,他一直也没有什么朋友,他能认识你和琳琳,我也替他感到高兴。”文果并没有多说话,只是眼光总向我这边飘过来,弄得我很不是滋味儿。不过我的确没有看错,他看的是我,好象不是云开?
出了医院,我终于忍不住扭头问后座上的老妈:“文果的父亲现在在哪?”
“你问哪个父亲?文果这孩子怪可怜的。你林姨离婚早,后来又嫁给了你冯伯伯——好象这几天出差不在;文果亲爸爸在英国,就想把文果接到英国去。你林姨也想让他有个好前途,就放他去了,结果一去就是十几年。文果爸爸真是个奇怪的人,竟然不放他回来,就连电话都不让他给你林姨打,你林姨打电话是空号,寄信也没人接,提心吊胆十几年。直到文果他爸爸突发急病去世了,文果才回了国。云开,这些你应该知道吧?听说你们在英国的时候就是好朋友。”
云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是的。那时候文果比较孤僻,他很少和大家一起玩,也不爱说话,好象当时也就和我走的比较近。”
文果清瘦而忧郁的面容又浮现在我面前。这就是他那天痛哭失声的原因吧!他说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吗?那生活中的阳光、所有注意力的中心,应该就是云开。云开出现在他孤单的生活里,用他那惯常对人的温柔和关心,成为了最靠近他心灵的朋友。或者,是在云开出现后,他才鼓起了勇气违背了父亲的意愿,重新选择了自己的志愿。只不过,对于心理还是比较脆弱的忧郁的文果,学习管理并不见得是适合他的道路。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至少现在他的表现说明:一切的确是“事在人为”。但是,违背他原本的性情做这份工作,势必心里应该有强大的力量在鼓励、支持他吧。也许,这股力量仍然是云开?
对于从没有和别人深入交往的敏感的文果来说,那样的年纪,遇到了这样的云开,产生好感并对他深深依赖应该也是正常的。选择和云开一样的专业、一样的公司,走同样的道路,是不是都是因为这些呢?想到这里,竟然有些心疼——这样的一个男子,为什么会选择了爱上云开呢?这样的爱,是许多人不能承受和接受的啊!他应该和一个怜爱他的女人在一起构筑自己爱的天地啊!
那么,云开难道真的不明白文果对他的感情吗?他是残忍地明确拒绝了,还是残忍地一直若无其事地装做不知道?不管怎样,对于文果都是残忍的吧。可对于云开又何尝不残忍?文果是他那么久的朋友啊!他们之间有过的共同回忆,远远要比和我多得多!
所以,文果比我要了解云开。所以,他才会那样说:云开对爱是有洁癖的啊——他接受了我,就意味着永远不再可能接受他了。是这样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感到庆幸和欣慰,想到文果那双忧郁的黑眼睛,胸口竟然有点痛。
我扭头看看云开,他正认真地驾着车。收音机机里传出了黎明的《两个人的烟火》:
你的爱那么多 怎么会不明闪躲
谁分开就逃脱 千万别想得太多
你的爱比一个大城市的人还多
也能容纳柔情的我 偶而小小的错
就让这样一场风波 摩擦出回忆的泡沫
是我对你认识太少 还是我自己 想的太多
最爱你的是我 否则你怎么让我
否则我怎么可能赴汤蹈火 你说什么都做
你最爱的是我 还以为差一点走火
沉醉在属于我 两个人烟火 美的我没话说
一个人是快活 两个人才是生活
两个人都寂寞 倒不如一起寂寞
冰淇淋融化在一个嘴唇的闪躲
这么多的路都走过 怎么能舍下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夜里,听着收音机里一遍一遍放着的这首歌,我的心尖隐隐开始发颤。不会的,应该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云开已经保证过,不是吗?你不是相信云开的保证和承诺吗?
云开微侧过头冲我一笑。我的心慢慢平静:云开的笑容总象充满了魔力,能抚慰我纷繁的心绪。
老妈忽然大叫:“快看,琳琳!广场上正在放烟花!”果然,市府广场上空,一簇簇烟花盛开在深色的天空,一朵朵升腾着,把城市的夜空装点得光彩夺目。
不知不觉中,国庆节到了。
风波
正如云开和张欣然说的,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云开的父母果然是非常友善、容易亲近的人。国庆长假我和云开是陪着他们一起度过的。他们已经有几年没有回国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城市也开始变得陌生。我和云开天天陪着他们逛到脚底几乎长泡,偏偏两位老人家精神头比我们还足。
云开说的对,他看中的人,他爸爸妈妈的确没有意见。他妈妈甚至笑眯眯地为我戴上了一枚据说是家传的给儿媳妇的祖母绿的戒指——这,这简直是在上个世纪初前才会有的镜头居然在我面前上演,让我哭笑不得。云开在我耳边偷偷说:“别摘!一定要戴到妈妈他们走了以后,否则他们会不高兴的。”
于是,我就天天带着那枚古董戒指陪着他们满城印脚印。老爸老妈对他们的印象也是好的不得了。也不知道他们找什么人连算带看的查了个日子,当云开父母提出三个月后结婚的时候(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着急),老爸老妈提出了延期两个月。很快,我的终身大事在未征询我意见的情况下被敲定了。
上飞机前,云开妈妈还一个劲对我说:“有时间阿姨会给你打电话。云开要是不听话你告诉我,我教训他!”云开在一边好脾气地笑。云开妈妈和云开一样,有双迷人的深陷的大眼睛。看来我还是非常幸运,今后不会有婆媳问题:一是他们比较好相处;二是他们在英国,怎么也管不到我们,万岁!
云开开着车,看我把那个松松的戒指摘了下来。戒指有点大,还必须戴着,我就找了一段红线在下面狠狠缠绕了一阵,看上去不伦不类。我翻他一眼,收进口袋,看他笑得象捡到宝贝。
明天就要上班了。进了屋,我狠狠地摔掉把我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高跟鞋,溜达到卧室。云开尾随了进来,看我把戒指收进了书桌的小屉里。
“不喜欢干什么还这样小心地收着?”他笑眯眯地问我。简直是废话!这可是我将成为郑家儿媳妇的证据呢!到现在婚期都定了,这个该死的郑云开正儿八经求过婚了吗?我一生一次的婚姻啊!
“不喜欢就戴这个试一下。这个尺寸或许能配上你。”云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戒指,拉着我的手,套到了我左手无名指上。戒指很朴素,银白色的戒身包嵌着一粒闪亮的钻石。大小刚刚好。
“他们说这一款的名字叫一见钟情。”云开抬眼看着我:“就戴着吧,挺合适的。”
这样就完了?真恼火。看着云开转身要出去,我大喝一声:“郑云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云开回身挑高了眉,询问地看着我。简直气死我了!
“你是不是忘了鲜花和单膝跪地?你这算是求婚吗?”虽然不好意思,可还是和他挑明了。
云开惊异地看着我,然后开始哈哈大笑。我脸涨的通红,好,你笑,我倒要看你笑到什么时候!
终于,云开停下笑,他认真地看着我:“我不是已经求过了吗?记得想悔婚还让你骂了一顿。”立刻我的脸火辣辣的,开始恼羞成怒:这这,看来今后我要落在他下风了,还不被他吃的死死的!不行,我不同意!
没想到,云开做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从书桌上的茶花上摘了一朵红茶花,递到了我面前:“琳琳,红色的曼佗罗代表了我对你最深切的爱意,我迷上你了——求求你,嫁给我吧。”
虚荣心得到些许满足。接过花,我忽然醒悟:原来云开是知道这花的花语的。“这茶花是谁送给你的?”我盯住他问。
“是Angela。”云开回答。
“那盆绣球呢?”我继续问道。
云开犹豫了一下,他看着我,目光清澈,回答道:“是文果。”
“那盆绣球,是文果离开全程的时候送给我的。”
绣球是云开的生日花。云开生于一月一日——新的一年的开始。是他,带给了文果在英国的寂寞生活中的新的希望吗?绣球在英国,意味着残忍和无情,文果送绣球给云开,是因为云开斩断了他的希望?工作中的升迁?感情上的拒绝?
那么,Angela为什么又要送茶花给云开呢?她爱的不是文果吗?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感觉到她对云开有什么特殊的爱意啊?就连文果也默认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是说他对不起Angela吗?还是在文果与云开那段不可能的感情历程中,Angela由于某种原因,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云开看着我手中的红茶花:“我对这些花花草草并没有研究,文果还送了我两本养花的书。是他告诉我:红茶花代表我认为你最美丽,她还有一个意思,是着迷。”
做了一夜的噩梦。早上坐在培训教室的时候,有点有气无力的。
中午吃饭,遇到了Angela。Angela冲我点头,端着盘子坐到了我对面。我们随意地聊了一下天,她关切了一下我和云开的婚期。
“我就奇怪了,大家怎么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报到那天你们在我身上安上了窃听器?”消息是怎样传播出去的?
Angela笑:“这种事,只要有第一个人知道,全世界知道的日子就不远了。”
正谈着,我的手机响了。又是阴魂不散的冯文果:“琳琳,我妈妈出院了,今天晚上你能和阿姨一起到我家来一趟吗?我妈很想你们呢!”
虽然不情愿,但想到那天老妈说的话,心居然又软了下来。谁知道现在这样风光的仿佛上天宠儿的文果,成长的道路竟然这样寂寞。毕竟他是曾经从狗嘴里救过我的小哥哥。
偏偏这个家伙好死不死又来撩拨我:“琳琳,这些天我真的很想你。你见到我就会知道了,妈妈说我瘦了。”
“冯文果!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和云开马上要结婚了!”火一上头我就冲动,一冲动就被魔鬼附身。
手机被人劈头夺了过去!下一刻,我听到了Angela变调的声音:“Vicent! Vicent是你吗?我是Angela,你在哪里?!”
文果应该是将电话挂断了。Angela站起身靠近我:“Eva,求求你,告诉我Vicent在哪里?”她声音颤抖,眼中竟然盈满了泪水。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句:“在——在远通——”
话音未落,Angela已经冲了出去,手里还攥着我的手机。
呆呆地看着Angela踩着高跟鞋奔跑出我的视线,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暂时的平静,可能真的被打破了。
我——好象又惹祸了!
往事
一下午课都没听好,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下课后,我慢慢蹭到云开的办公室,趴在那扇中间贴了一道玻璃膜的门上正想小小窥探一下,就听得Angela清脆的一声:“请进。”
Angela看见是我,表情很是奇怪:“Adam开会去了。你是来找我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现在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是中午那个急切地追寻着爱人的女子。
“Eva,你和Vicent住邻居?” Angela看我点头后,继续发问:“你们小时侯是玩伴?”
我犹豫了一下:虽然我的确不记得了,但确实在他被狗咬后和他一起玩了一年多时间。所以我出声了:“是的,怎么了?”
Angela怅然若失:“那么他说的是真的了。我输在上帝的安排上。为什么上帝让你们分离那么多年后又一次相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Angela一贯阳光四溢的脸上现在却是苦笑:“我真的不明白,Vicent为什么就不能真正爱上我,我能接受他所有的一切,甚至是他的阴暗面我都能接受和理解,为什么他就不能真正爱上我?他曾经告诉我,他的心是冰冷的,没有爱人的热量和能力,可是他为什么又有力量能够爱上你?Eva,你真是幸运,遇到了两个这样爱你的男人。”
可能是因为我愕然的表情,Angela开始解释:“Eva,你可能不知道,两年多前,Vicent
还在公司的时候,我们曾经是男女朋友。”
“Vicent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他和 Adam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当然不是说Adam不好——刚进公司的时候,Adam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他很温柔,一度我甚至以为已经爱上了他。但是,在我和Vicent开始交往后,我才知道,对Adam,我只是单纯的好感;和Vicent在一起,我就象十几岁初堕爱河的孩子,他的忧郁让我都感到心疼——我是个不太会掩饰自己情感的女孩子,这可能也给文果带来了一些烦恼,也在公司里引起了一些对他不利的流言蜚语。虽然他一度和我在一起了,但我知道:他的心并不在我这里。”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我爱他,总有一天会感动他,不是吗?我坚信这一点,直到他离开全程,我还都相信。” Angela脸上焕发的恋爱中的女孩特有的光彩。我有些感动:对于文果来说,Angela或者就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不管过去他曾经经过怎样的孤单和寂寞,Angela的热情和无怨无悔应该会带给他新的生活。
“即使他的过去再不堪,不是他的原因造成的。他只是个单纯的受害者。Vicent太可怜了。在那样可怕的背景下成长,如果是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Angela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喃喃自语着。
我感觉到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什么意思?不堪?单纯的受害者?可怕的背景?周身发凉——难道,难道Angela知道的,是我们都不曾了解的什么可怕的过去?为什么Angela知道这么多文果的事?不要,我不要知道!知道那些对我又有什么用?
我睁大眼睛看着Angela。Angela象是想起了什么,她冲我挤出了一丝微笑:“看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以前Vicent就和我说过:童年的美好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段属于一个有双短短的小腿、圆圆胖胖脸蛋的调皮但很善良的小丫头。在后来最黑暗的日子里,这个小丫头天真的笑脸和云开不懈的鼓励支撑着他。今天,他告诉我说:你就是那个小胖丫头。可惜的是上帝对他总是有欠公允——他晚到了一步。”
我听得呆头呆脑,直犯迷糊:一个人在异乡和乖僻的父亲生活,文果的确非常可怜——但至于可怜到“可怕”的地步吗?至于关于小丫头的那番话,很感人,但是是真的吗?文果是在编织美丽的谎言吗?就是为了让Angela放弃他?Angela回头看了一眼云开的办公室:“大家都说我和Vicent是不可能了,就连Adam也这么劝过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他就会心疼和难过。我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肉麻?不过我真的是这种感觉。Adam还骗我说Vicent的房子通过中介卖给你了,说你不认识Vicent呢!”
Angela振作了精神:“我是不会放弃的。Eva,你爱Adam吗?”她突然问我,神色认真。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一楞,而后点头。
“那就好。我想Vicent可能不适合你。你是个单纯的女孩子,Vicent太复杂。”她伸手抚了一下套裙的下摆,她的样子象个可爱的女学生。
“你也是很单纯的女孩子啊!”我脱口而出。
“不,Eva,人不能单看外表。我从小就很独立,大家都说我非常有个性。我处理事情的决绝,有时候连Adam都自叹不如。”她对我嫣然一笑。
“我想:Vicent一定没和你讲过他在英国的那段灰色的过去。如果不是那天被我灌了酒,我可能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可能就是因为我知道太多了,所以他无法爱上我——这或许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尊严自尊。可我真的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Angela展露出的微笑让我感到浑身冰凉——她要告诉我一些文果的不为人知晓的灰色的秘密吗?还是,她也希望文果觉得在我面前没有自尊?她准备告诉我什么?我感觉到四肢无力,忙用手抓住Angela办公桌的隔断。突然明白她为什么说自己与我不同。
“Angela,我对文果的过去并不感兴趣。过去的就过去了,我没有参与过,也与我无关。如果他想告诉我,我就听着。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多问。从来就是这样。就象我知道你曾经送给云开一盆红茶花,但是我从没有问你为什么送一样。倒是头一遭见到有女孩给男人送这么特别的花。”我突然很怕听到Angela接下来可能说出的话,连忙打断她。
Angela的确镇定自如:“不错,那盆茶花是我送给Adam的。就象我说过的,进入公司后我们近乎朝夕相对,Adam又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不过我怀疑他知不知道这花的意思。我天天在粘他身后,只差脑门上给他写上Angela所有了,他竟然无动于衷。”Angela笑了起来:“后来和Vicent接触几次后,我就彻底放弃他了。这一点你绝对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我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他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
真心话:听到Angela这样说,我心里有点窃喜。
“Adam是个足够坚强的男人,Vicent和他完全不同。”Angela放下一直夹在指间的笔,她转动了一下转椅。
我觉得后背有些僵硬,于是动动身子活动一下。
Angela的下一句话,让我的脖子也感到了凉飕飕的僵硬:“Eva,你知道Vicent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诺言
“你——你是什么意思?”我毛骨悚然:“难道是······”
一直到晚上见到了文果和林姨,我的心神仍未安定下来。Angela说的对,我的确不适合文果。我和云开一样,都有感情上的洁癖——我们希望自己的爱人即使不是完美的,至少也应该是美好的。如果做为一个普通的朋友,我可以接受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作为爱人,绝对不可以。
是什么样的仇恨能使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那样静静地看着亲生父亲在自己面前挣扎着死去——即使他有一定的医学知识,他知道急性心肌梗塞应该采取的急救措施,他手边有可以求助的电话。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苍白着颤抖、抽搐,直至最后的死亡,我似乎感觉到他临死前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正在头顶上牢牢地盯着我!我就不相信这样的感觉没有折磨过他,在寂静的午夜里让他从噩梦中惊醒!即使他有强烈的占有欲,他困住他,不给他自由,甚至可能对他有过我所不知道的伤害,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林姨的丈夫冯伯伯是个平平常常的人,从长相,到工作,再到其他都是那样平凡,可能就是因为当年他的平凡,文果才会被送到英国,否则,文果一定能和我一样,有着正常平凡但温馨的少年时光。
从进门到离开,我的眼睛一直尾随文果打转。云开没有来,他回去取东西去了。文果总是在捕捉到我的眼光后给我一个淡淡的微笑。可我已经不能再用从前的那种眼光看他了。或者,这就是Angela希望达到的目的吧。当一个男人最隐私的、最不希望别人知道的曾经的错误和秘密在一个女人面前赤裸裸地展开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象Angela那样全部接受的。Angela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文果那样恨他的父亲。也许是不想告诉我,也许是她也不知道。
不一样的成长环境,把一个曾经热心飞身饲狗救邻家女童的小哥哥变成了眼见生父挣扎死去却不施援手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境遇造就了他?
林姨的脸色仍然苍白。她抚着我的手:“一转眼,琳琳这么大了。我们也老了。什么时候结婚?”
“明年三月。虽说女大不中留,可真要嫁出去,真的不舍得。”老妈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的头,眼圈有些红了。
“看来,是我们的文果没有这份福气了。”我看着林姨和老妈了然的表情,看着文果那咬紧的嘴角,看着他那张眉头微蹙的酷似林姨的脸,忽然明白:她们都是知道的啊,难道,文果是当真喜欢我?不是我理解的为了云开而接近我?
文果送我和老妈回家。车停在楼下后,他和我们一起上了楼,说爸爸回来了,妈妈身体基本恢复了,他就不回去,到隔壁住了。
住就住吧。反正我最近不必坐他的车到远通。谁知在我尾随老妈进门前,他拦住了我:“琳琳,我们能不能谈谈?”
文果开门让我进去,灯亮了。屋子让他收拾的很整齐,虽然有些日子不住人,但仍然很干净。
当他坐到沙发上靠近我的位置时,我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下——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文果觉察出来了,他的眼光锐利,盯住了我的眼睛:“琳琳,怎么了?你——是在害怕我吗?”
“你不要害怕,即使你完全否决我对你的感觉,嫁给云开,我给你的除了祝福,还会有别的吗?”文果清亮的男中音突然变得低沉。
我赧然:这是在干什么啊!“你找我有事?”
文果审视着我的脸:“琳琳,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解释一下——”
“你的事情不用和我解释!”我慌忙打断他:“更何况Angela也没有告诉我什么特殊的你需要解释的事!”
文果的眉头蹙到了一起:“果然我没有猜错,Angela都说了些什么?”
“文果,我不适合你的。你原来为什么要和Angela分手?我觉得她是真的非常爱你。和她在一起,还有和她分手,都是因为云开吗?”手心粘粘的,是汗吗?
文果的眼神奇怪,他看了我半晌后,扭头看着窗外:“这是你的猜测吗?一定是的。你真是个敏锐的小丫头。”
“我不得不承认:云开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他一定没有告诉过你。不错,当初接近Angela的确是因为云开。一度我以为我是不可能对女人感兴趣的,我以为自己爱上了云开,我不希望Angela霸占云开,所以我接近她,但没有想到她会爱上我。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
文果回头看我,神色平静,象在讲述与己无关的事:“我相信云开会信守诺言。全程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因为使尽花招仍然在竞聘中落败才离开,只有我和云开清楚:我的确真正落败,不是在职场,而是在情场。这么多年来,云开是我唯一的朋友,是我难过时安慰我、鼓励我的最亲近的人,我对他可能真的有他说的依赖感。但是云开拒绝了我。”
文果眼中闪过的是伤感吗?他停一下,接着说:“知道那盆绣球花是我送给他的吗?云开告诉我:文果,你只是错误地把和我之间的亦兄亦友的感情当成了爱情。有一天,你会遇到你心仪的女子,那时侯你就会知道今天你的话有多么荒唐可笑。今天的事,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是,你不要伤害Angela,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那时侯,我真的怨恨他的无情。但是,在遇到你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他那时侯的无情,对于我来说是真正的有情。我终于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可惜的是,造化弄人,我自己把她提前送到了云开身边,我喜欢的女孩和我最好的朋友已经是爱人了。”
“我努力过,虽然知道这样对不起云开,可我真想真正争取一份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爱情,可惜,我还是失败了。但不管怎样,我会永远感谢云开。如果没有他当时的那些话,今天的我,又不知会是怎样?”
文果这样痛快地承认,倒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就象在黑夜里摸索前行,忽然摸到门把手,一推开,一脚踏空——咯噔一下,然后就是空落落的。
文果把我送出门,我们静静地站在家门口。我真的由衷地感到抱歉。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抢走了本属于他的幸福。对于他给予我的感情,我也没有办法给他同等的回报和响应。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着。
这个脆弱的男子,安静地站在我面前,他的头发已经明显见长,面容竟比前些日子更加消瘦。我忍不住抬手轻轻为他将挡在眉间的一缕长发掠到耳后。
文果抓住我想要收回的手,就这样放在他的脸颊上紧紧地贴住。他那略有些发红的双眼阻止了我缩回手的动作。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这一刻,因为那发红的眼睛,我读懂了Angela说的那种感觉:心疼。
“好好相爱吧。只要你还记得我,我随时都会等着你。”文果喃喃道,然后,我被他圈在手臂间,后背紧紧压着大门。
当文果的唇如春日的蝴蝶一样落在我的额头上时,一股强大的推力将我和拥着我的文果推向了一旁。云开沉着脸,站在门边,眼睛在我和文果之间来回扫视:“文果,我不记得允许过你这样拥抱我的未婚妻,还有,在你拥抱她的时候这样长时间地按门铃!”
我一回头,要命——刚才我的后背正好压在门铃上。
远足
进屋后,我等待云开开口质问我。不管当时是什么原因,如果我是个男人,看见自己未婚妻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一定会大声质问。
可惜,我不是男人;也可以这么说:云开不是一般的普通男人。他竟然神情自若,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于还是我沉不住气,挪动屁股,靠近云开。现在我们占据了沙发两头,老爸老妈已经睡了。
“云开,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那双眼皮的大眼睛里开始燃烧嫉妒的火苗。居然没有!不禁泄了气。
云开抱抱我,摸摸我的头:“傻丫头,有事?”
更泄气。算了,提醒他一下:“云开,你总给我讲笑话,我这也有一个笑话,看你听过没。”原来笑话到用时也恨少,翻箱倒柜没找到一个应景的。但看云开一脸好奇神色,硬着头皮找了一个老笑话:“啊,是这样,有个女人,长的很胖。她有一个奇怪的习惯,就是只要见到蚂蚁,全部追着格杀勿论。一天朋友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啊,蚂蚁招你了?女人恨恨答曰:这小东西,这么爱吃甜的,腰还这么细,简直气死我了。”
我的绘声绘色、挤眉弄眼终于有了效果。云开很配合地做恍然大悟状,又干笑两声:“琳琳,你的腰粗吗?你胖吗?我怎么不觉得?我也不胖啊,我也没有杀蚂蚁的习惯呢!”
简直是对牛弹琴,生生气得我直翻白眼。不过云开的确理解力惊人,很快补充道:“你们女人,就是嫉妒心太强。蚂蚁腰细,干人何事?如果事事攀比,件件在意,岂不是要累死?傻琳琳,给我讲这个不搭调的笑话是因为刚才的事吧?”
有点不好意思,我摸摸头:“我们女人天生好妒忌嘛,你们男人就铁板一块?不见得吧?是不够在乎吧?”
在云开面前我果然是个透明人,他放下手中的杂志,正色道:“我没有表示出我的嫉妒不代表我不在意。难道你要我追着文果和其他所有对你有好感的男人格杀勿论?以前我就说过:我相信你。你和我一样,是个认真对待感情的人。如果没有这种自觉,纵使我们天天抱着醋坛子狂饮也于事无补。更何况,我是个男人,不应该和这个胖女人一样擅妒。”
眨巴着眼睛——好象有道理呢。云开亲亲我的脸:“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
我跳下沙发,正要回卧室,云开突然说了句:“琳琳,男人的嫉妒不一定和女人一样,表现的那么明显。我也非常怕失去你。在我出差的那段日子里,当我知道你和文果走得那么近——我心里也很不舒服。琳琳,我不太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过我会用行动表达我的感情——我希望和你一生一世同走人生路,这个承诺难道不比空吃飞醋来的实际?”
站在云开面前,俯下身子,给了他一个非常响亮的吻。云开被我撅起嘴发出的“吱——”的一声逗乐了,眼中满是温柔。
心情好,一切都好。接下来的日子里,文果虽然仍然出现在晚饭桌上,饭后还会和我们一起聊天、看电视,但我已经能自如地应付了。现在的文果,身上的忧郁似乎消失了,又回到初识阶段的样子,还经常在老妈老爸面前耍宝,逗得他们前仰后合。
“琳琳,对文果好点。这孩子人多好,就是命苦。”那天我因为一件小事借题发挥,和文果吹胡子瞪眼后,老妈在厨房轻声告诫我:“你林姨也是苦命人。原来文果的爸爸心眼小,酗酒后还总打她,离婚后据说戒了酒,总缠着她复婚,你林姨没敢答应。后来嫁给你冯伯伯,家里条件不好,文果爸爸主动要接文果到英国读书,想想毕竟那里条件好,哪里知道这个狠心的男人竟然断绝他们的联系报复你林姨。等文果长的足够大了,偷偷联系你林姨,原来住的地方又动迁了,联系不上。后来文果回来,到处查找才找到她。”
老妈叹口气:“真是红颜薄命。你林姨就是长的太漂亮了。老冯对她倒还好,不过对文果——好象也不冷不热的。”
不是头一次听老妈讲文果的这段成长史了,但心里仍然很沉。探头望望客厅,文果正和云开开心地聊着什么,眼睛亮亮的。
因为云开的一句“工作需要”,我已经正式调出了SR项目组,进入了业务拓展部,这倒是离开了云开的势力范围。可能是为了避嫌吧,我们的婚事在公司传得满城风雨,他估计是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罩我了。现在上午培训,下午适应新工作,主要是沟通协调,换汤不换药。加上已不是初入公司时的光景了,周围的人都已经熟悉,自然很快进入了状态。至于工作中遇到一两件不开心的事,权当变调的插曲,过去就是,已不再象从前那般放在心里。云开总是告诫我,要学会权衡轻重,要学会举重若轻,要学会自我调节······
SR项目组决定搞一次团队建设活动,当然这是美丽光冕堂皇的噱头,其实就是组织大家一起远足。忽然间就想起了我,给我发来了EMAIL,连云开也是他们的特邀嘉宾,估计是沾了我的光。
云开痛快地答应参加很让我感到意外。记得上周还听他说这周末要帮他妈妈去什么世伯家办什么事。“听说青凤山非常陡,我不看着你点,你这个迷糊蛋出点问题,我不被妈剥皮抽筋才怪。”云开的话让我心里美滋滋的。
将近一个月不见,Julie一见我就尖叫着冲过来一顿摇:“真没有良心,也不过来看看我!”Frank、Toby他们也都过来与我和云开打招呼。文果带着Toby他们,我们这一边的马首是Frank。云开不停地说:“今天我是陪夫人来充当护花使者的,大家可以忽略不计。”惹得Julie大笑:“Adam,看来以后你一定惧内!”
我感觉到文果的眼神飘了过来。故意装做不知道。现在他已经不再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相信他只是一时的迷惑。等他遇到合适的另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慢慢和我一样,能这样淡淡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还领悟不到,姑且冷处理吧。
秋天的青凤山,有着特别的风韵。山峦起伏,连绵不断;秋风掠过,一片片薄云随风飘来,缠绕在山际,感觉犹如置身画中。山披五彩,简直美极了:枫树挂着深浅不一的红,落叶林呈黄绿相间,还有一片片常绿的松林······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秋雨,路面还有些湿滑。从大巴上下来,Frank简单说明了行程安排,并强调:“Vicent发起这次活动,是希望大家能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放松一下,大家一定要注意,爬山的时候万万不可过于放松,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原来,在秋天漂流是这样惬意的事。由于坚持“安全第一”,我们选择了一个平缓的河段。仰望蓝天上飘过的片片浮云和五彩缤纷的群山,坐在木筏上,在河水中缓缓飘荡,光着脚,感受一下清凉的河水,简直就是心旷神怡。我和云开牵着手,背靠着背,感觉象在童话中一样。
爬山可就没有涉水这么容易了。开始我还蹦蹦跳跳,逗逗身后背着大大的旅行背包的云开,不时从背包里面掏出点零食边走边吃。一个多小时后,我就已是强弩之末了——天天坐在中央空调的办公室、出入动不动坐车的弊端充分体现了出来——体能跟不上了,开始打蔫了。
“文果啊,你挑的路线怎么这么难走啊?有没有缆车?算我没出息好了,把我车到山顶等你们好不好?”我谄媚地向走在我前面的最高指挥官献上一只卤鸡爪。
文果倒退走着,微笑地看着我:“走上坡路,要尽量让脚后跟吃劲,这样重心下移,身体重量分配在大小腿、腰上,自然就省力气。这么快就放弃了?这可不象琳琳的风格啊,难道你连我都赶不上?你不总说我女气吗?”
是啊,我又没有说自己男气!只怪自己平日讨口头便宜,没有积德啊。就连云开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Julie不干了,她忘了原先怎么在我面前诋毁文果了?她冲出来正言:“Vicent哪里女气?明明一个翩翩美男子,个性也很男人啊!可惜的是我早一步结了婚!”
大家哄笑。文果挂着薄汗的脸竟然红了!哈哈,太好玩了!
Wayne也开始开玩笑:“不过Vicent确实长的太漂亮了,幸好没有在美国,要是让那个现在正打官司的某位明星看见了那还了得!”
Giles慢条斯理地打断:“不要胡说,官司还没有完呢,还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罪。”
Wayne擦了擦头上的汗:“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了,竟然对孩子下手,实在是变态!这些孩子更怪,他们不知道反抗吗?Vicent,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
我看看文果,刚才还挂着红晕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遇到我的眼光,他将眼神移开:“没什么,大家抓紧时间,否则还有几项安排就完不成了!”
然后,他垂下头,向队伍最前方的Frank走去。回头看看云开,他双手扶着背包背带,望着文果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粒跳动的小小火花刚在我脑中一闪,还未来得及抓住,忽然觉得脚底一滑,脚踝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伤疤
看来,危险并不一定出现在危险的地方。至今仍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被什么绊了一下,那是一段比较平缓的山道。可当时就这样脚底一滑,脚踝生疼,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然后面部朝下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立刻觉得右眼和右眼周围针扎一样的疼痛——
所幸没有滑下一侧的山崖,否则我一定没有抓住松树逃生的命。右眼好象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糊住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听到云开惊慌的一声:“琳琳!”
抬起头,映入左眼眼帘的是文果紧张苍白的脸。这样的场景好象似曾相识——是不是老天惩罚我上次害文果受伤?
伸手一摸右眼,手上一片血淋淋——我瞎了吗?我一阵发慌——在文果“让一让,琳琳晕血!”的惊呼声中,我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自己深恶痛绝的医院里。周围弥散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脸上火辣辣的疼,尤其是眼睛周围,针扎一样地疼。我伸手抚一下,发现腕上扎着输液管;右眼好象被纱布蒙住了。
边上的病床空着,病房里就我一个人。我有点害怕:我怎么了?真的是瞎了吗?眼睛周围的疼痛越来越加剧。忍不住伸手再去摸。
“琳琳,别乱动!”正推门进来的云开喝止住了我:“伤口刚缝过针。”
缝针?身上的寒毛乍了起来,伤口立刻火烧火燎地疼:“我瞎了吗?”
“胡说。你只是眼皮下方受了伤,伤口缝合了一下而已。伤口也就缝了五针。你也真倒霉,正好磕在石头上的尖利处,脸上皮肤都割裂了个口子。”文果跟在云开后面进来。
他们两个看上去都有些狼狈。文果的白衬衣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连牛仔裤也没能幸免;云开运动衣上又是泥点、又是血点,头发也乱蓬蓬的。看来我一定又把大家的远足计划搅黄了,真不好意思。
“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了。他们呢?”我问云开。
“都回去了,本来都想在这等你醒过来的。我怕吵,把他们都轰走了。你还真得谢谢文果,他帮你先做了基础伤口处理,幸好他还带了些药品和急救器械。”云开坐在病床边上,轻触一下我右眼上蒙着的纱布:“麻药作用可能减退了,疼吗?”
真的很疼,我愁眉苦脸,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完了完了,下眼皮下面缝五针不就留下疤了吗?那我右眼下不要天天趴个蜈蚣?云开,我毁容了!你还愿意娶我吗?”
云开笑了起来:“真是个傻丫头,就算你脸上爬满蜈蚣,你不还是琳琳吗?”
文果在另一边坐下,接了一句:“如果他不娶我娶。”
横了他一眼——想趁虚而入?窗都没有!不客气地回了句:“你想娶?还得问本姑娘愿不愿意嫁呢!”
云开笑得可以说有些得意忘形了。一个护士推门进来:“先生,医院请保持安静!”
“不过,脸上爬个蜈蚣真的很丑。你真的不在意吗?要不我去整个容?”我忧心忡忡。本来自身条件就不算好,这下更毁了。
“留不留疤还不一定呢!据说现在使用的手术缝合线是特殊材料的,最后没准比现在还漂亮了还不一定。行了,别在这里感伤了,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象只可怜的小狗!”云打趣道。
我的样子象狗?有这么漂亮的狗吗?伸手想袭击他,一下牵到痛处——原来胳膊肘也有些擦伤,忍不住龇牙咧嘴。这下,连文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确实挺象可爱的小狗。你现在的表情更象那只追着你跑了好几条街要咬你的小狗。”
然后,文果叹口气:“琳琳,也就是你,才会收养那只要咬你的狗。你可能不记得了,黄子明家的那只狗,就是搬家时被丢弃的咬了我一口的那只啊。当时你眼泪汪汪地对我说:哥哥,狗狗没有饭饭好可怜。然后,我就把它牵到你家去了。”
虽然不记得,但想象那一幕也很好笑。一笑就牵引了伤口,赶忙止住,文果见状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不过云开没有笑。他沉着脸,来回看着我和文果:“有什么是你们忘记告诉我的吗?什么是黄子明家的那只狗?”
“什么忘记告诉你了?你又没问过。”虽然说话时伤口会疼,可我还是想说。否则安静下来后,我一定又要胡思乱想——脸上趴个蜈蚣,多吓人!半夜他醒过来看到会不会害怕?
听我连说带左手比划地简单讲完和文果源远流长的故事,云开看了文果一眼。
“别乱动了。针都松动了。”文果笑着拉过我的手,为我按了按针头上的橡皮膏。
他的衬衣袖口挽了上去。文果的袖口从来都系得很紧,天热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我一扭头,正好看见他那挽起的袖口处,露出了腕上一道浅浅的、细长的伤疤。
“文果,你的手腕怎么了?受过伤吗?”我好奇地问。
云开和文果的眼睛同时投射到我脸上。文果静静地思索了一下,用他那清亮的声音说:“这是一个成长的纪念。是我成长道路上最重要的一个纪念品。”
他注视着我:“在英国我有过一段苦闷的日子,并且患上了忧郁症。这个伤疤就是那段日子里留下的——我曾经试过自杀。”
文果突然将目光转向云开:“就是那次我遇到了云开,是他救了我,并鼓励我、帮助我摆脱了忧郁症的困扰。”
“琳琳,我将永远记住云开的友情,还有那天他对我说过的话:人最不可原谅的,就是永远放弃希望。”
文果扭头看着云开:“我会记得你刚才对我说过的话:爱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选择。进入她的生活,和她一起营造共同的人生是其中一种,但这需要上帝的安排与成全;如果上帝不成全,默默地在一边看着她寻找到自己的幸福,也是爱的一种。的确,有时,放纵自己自私的爱,会让自己和你所爱的人堕入深渊。”
我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他们分别坐在病床两侧,正默默地对视着。
忽然间想起黄子明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女人永远无法理解男人之间的友情。”
耳光
文果的那道伤疤后面,一定隐藏着他的一个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这个秘密,相信也是他心头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所以,我决定不再继续深究。触碰别人的伤口,强迫别人面对伤感的过去,未免有些欠厚道。也不想知道这道伤疤后面的故事。因为我有预感:丑陋的疤痕,往往伴随的是丑陋的、甚至可能是可怕的真实。我永远不想知道这些。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我知道顶着纱布象海盗船长一样出现在全程的确有碍观瞻。但是,连头算尾包括五天病假在内的八天里,我被老妈老爸、云开和文果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黄子明这个损友,以及Julie他们的电话骚扰折磨的够戗。所幸脚踝只是脱臼,复位后现在已经基本正常了,纱布下面也只是皮外伤,除了最近因为正愈合发痒不得不忍住抓挠的欲望外,其他一切正常。所以就销假顶着纱布开始上班。
现在我的直接主管是经理Lucy黄,精明强干,据说已经三十五了,至今未婚。和云开一样,也是个工作狂。好在除了语气凌厉些,对下属还不算过于严苛。不过她的脾气真不怎么好,这可能就是她最大的缺点吧。不过方琳我还真不怕脾气暴的——老妈的脾气一贯就暴,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我只要微笑着就好,还有,不在别人面前抱怨就可以了。
一早,Lucy吩咐我准备会议室,说要接待一个宜居的高级主管。宜居也算是本市一家非常有名的大公司了,借着这些年来房地产蓬勃发展的东风,一路茁壮成长,如今打出的口号是要进行业前三名,进军国内五十强。作为一个成立到现在不过七八年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而言,口气已是相当大。为了快速实现愿景,他们准备与全程合作一个项目。对这个项目,Lucy相当看重。目前还算顺利,我休假的几天,合作基本算谈OK了,现在只差临门一脚。
当我从卫生间返回座位时,同事Amanda告诉我:“Lucy让你把昨天准备好的两份意向书送到会议室去。宜居的杜副总已经到了。”
我连忙收拾一下仪容——不过收拾也没有用,谁见到独眼龙后感觉会好啊?
Lucy正站在会议室门口轻声接着电话。看那语气应该是上面的电召。见我过来,指指会议室,示意我进去。
推门进去,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背对门坐着,手里签字笔的笔头正无聊地轻轻点着会议桌桌面。
“杜总,请您先看一下意向书。黄经理接完电话马上进来。”我把他的那份轻轻放在他手边。
这位杜总扭头看向我:“谢谢!”
看到那张脸,我的头登时“嗡——”的一声。这个杜总——竟然会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男人,我今生都不愿意再见到的那个男人!原来杜总竟然是杜云峰!
天天有巧事,今年老天似乎特别眷顾我。上帝最近比较闲吗?
“你是——方琳!”杜云峰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也不枉我这么长时间恨他入骨。
“是,正是本姑娘。你想怎么样?”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样的男人,空长一副绣花的臭皮囊!如果鄙视可以杀人,我愿意用鄙视的眼光杀他一千次!三年了,这个男人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这个臭男人竟然上手了——我一掌打落想占便宜的猪脚,低声喝止:“放尊重点,杜云峰!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忍气吞声的小丫头片子了!”
这个流氓!他竟然用那种色迷迷的眼神上下开始打量我:“是吗?不过,你的神态还是没有变,还象一只招人爱怜的小兔子。不过现在是独眼兔。”
他笑了起来,然后,他站起身,压低声音,在我耳畔轻轻说:“也是,你不再是小丫头片子了。不错。你二次发育了吗?身材比以前好很多了。还是,已经有别的男人爱抚了这个身子?”
我气得身体开始发颤。Lucy的这个电话怎么这么长时间?快进来啊!
杜云峰坐下:“你还没有学乖吗?为什么连倒杯水给客人都不知道?”
不能生气,你不能生气,你生气了就称了他的心了。他这么气你不就是想看你的笑话吗?我端着水,重重地放到他面前:“喝吧!一百摄食度的开水,正好给你已经腐烂的大肠消毒!”我冷冷地说道。
杜云峰煞有介事地摇着头:“你说错了。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做事仍然不够职业。”
手已经开始发痒,终于忍不住大喊:“是不是一直以来就没有人认真教训过你?!我现在深表怀疑:用你这样的人做副总,宜居的五十强会不会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这个项目更是没有任何做的必要了!回去告诉你们的总裁,这个项目黄了!没有人教训你,今天就让我替你妈教训一下你好了!”
扬起手,我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后,我听到身后有人发出的受惊的抽气声——一回头,会议室门没有关,Lucy手里举着手机,正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我们。会议室对面的办公室里出奇的安静,大家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地自容,转身冲出了会议室。
接到云开的电话时,我正一只眼顶着纱布在街上乱走。
云开有些气急败坏:“琳琳,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客户呢?Lucy把你退回人力资源了!她说的对:对于客户开发部门来说,连基本的尊重客户都不知道,你就根本是不称职!”
憋在心里半天的眼泪,听到云开的这些话后,终于夺眶而出。
云开慌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在哪?赶紧给我回公司!千万别哭!你右眼下面的伤口一泡水又要一段时间才能好。乖,有话回来说——”
“云开——”我打断了他的话。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大家看着我这个手握话机、一只眼睛流泪的女孩子,也不过是走过后多看一眼。毕竟,天天街上发生的怪事并不少,早已不少见多怪了。
“你记得面试时问过我离开第二家公司的原因吗?”我控制不住泪水:“你知道我打的那个该死的男人是谁吗?”
“他就是那个让我无法忍受、最后不得不离开公司的男人!”
云开沉默一会,然后用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说:“不管怎样,惹完了事,你就应该负责任,怎么能这样就拍拍屁股走人?告诉我你现在的具体方位,我去接你回公司!”
妒忌
杜云峰居然没有借题发挥,这让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意外。不过要彻底息事宁人,他也不是没有条件。他的条件就是希望我做全程方这个项目的代表,在Lucy再三强调我只是个助理,目前尚无把持控制一个项目的能力后,他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希望我能进入合作的项目组,原因就是:“通过与方小姐的简单交谈,发现我们理念非常一致,相信她在项目组中能更好地促进我们之间的更好的理解与沟通。”
没有办法,现在市场不好做。管理咨询业也一样。最近公司天天强调见到市场要象狼一样扑过去,对于这个已经煮得半熟的鸭子,怎么能让他凭空飞了?Lucy最后同意了。后来他们具体又谈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他提出的原因也是Lucy复述给我听的。
不过,我能感觉到Lucy看我的眼神,已经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
进入项目组?我怎么能同意?我永远不想再见到那个让我恶心的男人。可Lucy对我的坚决反对一脸不以为然:“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张嘴想辩解。她冲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Eva,我最后说一次,我不管你和杜总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我只希望你能以职业的态度对待你的工作,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去,不要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公司的利益。今天你对杜总说的那些话十分有损我们全程的形象——我希望你知道,每个项目都是大家辛辛苦苦争取回来的,大家都倾注了心血,付出了努力,你作为团队中的一分子,没有权力因为自己的喜好决定整个项目的生死存亡。OK?即使是我也一样。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出去工作吧!”
这样的话,云开已经和我谈过了。我已经反省过自己的不成熟。的确,我没有资格和权利毁掉大家的努力。我不在的日子里,他们加班加点,就是为了给宜居提供一份能让他们满意的项目书。我不理智的一巴掌,险些让大家的全部辛苦付诸东流。
话咽进肚子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我退了出来,关门时,看到Lucy正疲惫地抚着额头。两个小时前她拍案一怒把我发配回了人力资源,而今又不得不再认领回来,我这次争的教她颜面尽失。不敢再给她填添堵,我自觉地回座位干活。
是的,作为市场开发人员,不能选择顾客,我们唯一的权力和目的就是努力让顾客选择我们。前期的培训中,我的考试分数几近满分,谁知道在实际操作中,竟然会如此幼稚和不理智?
“职业”,这是云开刚才给我上的思想教育课的主题。他仍然没有多问过去发生在杜云峰和我之间的往事,只是反复告诉我,作为一个职业人,必须要有自己的职业操守,要以“职业”的态度理智地把工作与个人区分开来。
虽然这样,但我仍然对杜云峰此举的动机深表怀疑。他为什么要为我解围、打圆场呢?没安好心是一定的。但他这样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他现在是一家大公司的副总,已不再是三年前一个小小的业务主管了,身份、地位与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语,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容易?为什么要又来招惹我?就象我到现在都一直没有明白,三年前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一样。当时以我四季豆一样清瘦的身材和丑小鸭的面孔,站在他身边,就算拿个大喇叭叫喊我被他性骚扰,估计街上100个人能有99个站到他那边,认为是我自做多情;剩下没动的那个一定是听力有障碍。
总之今天的心情就是两个字:郁闷。直到晚上吃完饭仍在郁闷中。文果没有来,打了个电话说最近一段时间要在家陪林姨。不容易,小子终于发现自己也有妈妈可以陪,不来和我抢了。吃完饭后我有气没力地握本书趴在床上,烦心!
云开在我身边坐定,伸手拉我:“起来坐着看,说过你多少遍了,这样眼睛会越来越近视的。”我是近视眼,爱漂亮没有戴眼镜,又怕隐形眼睛磨损眼角膜,就一直这样挺着。现在对着电脑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睛的确越来越花。
“听说Lucy又把你要回去了?”
听我说完,云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杜云峰到底想干什么?介意讲讲当年他到底是怎样的吗?”
终于问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感兴趣,也不会主动开口打听。你很少和我互动,我以为你都不关心。”我埋怨。
“不是不关心,是担心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心事。”云开拿掉我手中的书,将我的手包裹在他的大手中:“如果不介意,说说吧。我们一起看看该怎样应付。”
“其实想想,也没有多么了不起。”记忆飘回了三年前,在建筑工程公司刚找到一份文员工作的我,战战兢兢地被带到部门业务主管面前——
与杜云峰的初次见面,对他的印象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的。很年轻,后来才知道他已经二十九岁了;看上去成熟稳重,也可以说是四分之三帅哥,扣除的四分之一是因为他不知礼数,握住我的手过了很久才在我的暗示下放开。
接下来的工作中,我明显感觉到他很喜欢和我肢体接触,开始以为自己多心了,以为是前辈对后进人员的关爱而已。但当这种关爱从拍拍肩、摸摸头,发展到电梯里拍拍屁股,甚至一天留下我加班时整个身子把我挤在他和墙壁之间——还以为这只是关爱,那我一定是智障!
当他第五次留我单独加班时,我一想到等会儿又要四处躲闪他的禄山之爪就恶心,最可气的是这个变态似乎很喜欢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喜欢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气之下收拾东西直接走人,第二天送上辞呈,你爱批不批,从此回家吃自己。
辞职理由我光明正大地写着:遭遇上司的办公室性骚扰。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往上呈。刚开始熟悉的同事打电话关心,我怎么好意思说是被杜云峰骚扰?他那时行情很好,这么说别人没准以为是我勾引不成不一定!于是忍气吞声到现在。以为从此不会再遇到杜某人,谁知道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小,世间的事情这么巧!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产生兴趣。我顶多算是不丑,不能算美女,不是吗?”
云开静静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琳琳,你最迷人的地方,就是自己特殊却不自觉。你不象时下有些女人,心中明白自己是女人,所以擅长利用自己是漂亮女人的事实来为自己赢取想要的东西。你其实是非常美丽的,不过是你没有察觉到而已。”
云开拥我入怀:“或者,杜云峰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他能快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不过,就因为这点我才开始担心。他和文果不同,文果至少是个理智的君子。杜云峰的侵略性太强。琳琳,不要过多与他接触。不得不接触的时候,多想想我。”
“天——你在担心我会对那个色胚动心吗?绝对不可能!哈哈——”我忽然恍悟:“你这表情是在吃醋吗?”
“是的,我承认。”云开坦白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忍不住亲他一口:“放心,我也就你肯娶——恨不能双手双脚缠住你,怎么能另投别怀。不过,看到你吃醋的样子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呢!”这可全是我的真心话。
“坏丫头!”云开将我按倒在床上,吻得天昏地暗。云开浓重的喘息在我耳边越来越急促。他坚硬的身体覆盖着我,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生理变化。耳朵开始发热。
如果不是老妈在客厅大喊一声:“琳琳,电话——明明找你!”我都不敢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虽然这些事我们早晚会发生,而且现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我真的觉得不好意思。
等黄子明打完屁,我回到卧室后。云开靠在床头,手枕在脑下,正在深思着什么。
“脚还疼吗?”他看我一眼。
“不疼了。”前一阵子脚疼,憋在家里实在难受了,云开就背我下楼转两圈。趴在他宽大温暖的背上,看着小区里阿姨们善意的指指点点,虽然有些害羞,可心里还是象涂了蜜。
“云开”,我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如果当时杜云峰对我并不是简单的办公室性骚扰,而是发展到真正程度上的侵犯,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云开迟疑了一下,又看我一眼:“傻丫头,你又在瞎想什么?如果是吗?这些事情只有有或者没有,没有如果。如果和现实是两回事,事情没有发生,谁也不会知道自己当时的反应。”
“就当是现实发生的如果,你会不会,就回答会不会!”我坚持。
“好吧——我想,问题应该不大。如果真是那样,我应该还会和你结婚的。肉体上,我不是有处女情节的男人。但是感情上,我衷心希望妻子在感情上对我开放的是一片处女地。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离姓杜的远一点!对你来说,他是个危险的男人!”
还说男人不妒忌,云开现在的表情不就是妒忌?那种强装不在乎的表情也很是可爱啊!我哈哈笑了起来,弄得云开莫名其妙。
对峙
当杜云峰这天上午打来第三次电话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杜某人,宜居已经倒了吗?你怎么这么闲!我昨天不是已经给你看过我的订婚戒指了吗!还有我钱包里的未婚夫的照片!和他相比,你们简直是云泥之别!他是云,你就是那坨烂泥!不管你是存什么心,我都警告你: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离我远点!”
我恨恨地。等察觉自己的声音太过嚣张的时候,发现全办公室的人都在看着我。忙心虚地坐下,压低声音:“如果没有需要知会的工作上的事,你给我去死!”这话够恶毒了吧!果然打退了不怀好意的恶犬,姓杜的收线了。气得我直摸眼睛上的纱布。
今天上午真的很奇怪,就连云开也一反常态,打了两次电话查岗。
才清静不过几个小时,下午杜云峰这个猪头三居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杜总,黄经理不在。”我彬彬有礼,心里把他挂在墙上飞了几百刀!决定了,回家做个小人,写上“杜云峰”挂在墙上用大头针扎他个千疮百孔!今天回去就做!
“方小姐,我知道Lucy不在。这份意向书我们回去研究过了,有几个疑点需要再进一步沟通一下。Lucy让我直接找你。”
好,够狠,拿工作上的事情来阴我。我忍住气:“昨天不是研究过了,您不是已经认为没有问题了吗?”
“是啊,我以为没有问题了,回去后我们的法律顾问又提了一些疑点出来。”他倒不动声色。我砍!!在心里把自己压箱底的国骂全翻出来默默温习了一遍——我们这意向书蓝本翻录的可是公司原版,根据项目再略做调整,能有什么法律问题?当全程的法律顾问是摆设吗?
“那好吧,您可以简单告诉我,Lucy回来后我转达。”我示意他坐,拿起了记录本。
“方小姐,你不觉得请我到会议室谈比较合适吗?办公室人太多,电话很容易打断思路!”我问候你姓杜的八代祖宗!可看看办公室里众人的目光正都在“刷——刷——”地向我们扫描,想起了云开的话:“对他,只有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切记,不能生气,不要让人认为你失理。”
我平和一下情绪,把杜云峰带进了会议室。洞开大门,我挑与他相对的位置坐下,这下对面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就可以看到我了。终于放心地开口:“杜总,您认为有什么问题,请您提出来吧,我们愿意与您进一步协商解决。”我还奉送他一个让他受宠若惊的超级微笑。
他倒是一本正经,真的提出了几个问题。可能是因为门开着的缘故吧,倒也没有什么毛手毛脚的动作。估计雄性激素分泌再旺盛,看到我纱布罩着的眼睛应该也没有什么兴趣了。
晚上和云开抱怨:“会剪小人不?剪一个给我,钉死他!”
“用得了这么毒吗?”云开失笑。不过他想了一下后又强调:“你照我说的做就好,客客气气对他,不爱听的话就当没有听见。时间长了,化有形为无形,他拳拳生风地送过来,回回被化解,时间长了,自然就会识趣。”
“本来感情这种事情上,从来都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只要你打定主意忽视他,纵然是熊熊烈火,也会迅速熄灭的。”说到这里,云开突然笑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喜欢你?”
这话我真不爱听,一听就恼了:“喜欢?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那么是不是每个在异性身上上下其手的人都可以冠冕堂皇地说:这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就是你们这些男人用下半身思考的理由吗?”对云开说话,我倒是很少这么尖刻。
“好了,别生气了。琳琳,这个杜云峰算是彻底进了你的黑名单了。”云开安抚我。
我气仍然没有消:“本来就是,喜不喜欢你得尊重对方的看法,哪有不管青红皂白直接上手的?当我们女孩子是什么啊!”
气愤。不过云开任我怎么埋怨,倒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好象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最后,他安抚我:“这样,杜云峰如果真的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我倒可以和他见见面,或许能帮你消除这种困扰。”
“没有用!”我才不相信——最近几天我简直和他在玩暗斗,累死不少脑细胞,可这位杜某人居然脸皮比城墙还厚,经常电话骚扰,不惹到我大发雷霆决不放电话。我要是直接挂了,他会打到我手机里,而且锲而不舍。简直是有被虐狂。
争争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都恨不能用Lucy的板台砸晕他都没有能赶走,这样一只苍蝇你怎么赶?”我真不相信云开能有这样媲美雷达杀虫剂的本事。
云开笑得有点贼:“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不行?让你看一下你老公的厉害。”
这下我慌了——虽然云开经常去健身,体格还不错,可真要打起来,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行,不能为这种小人出什么意外!”
云开抱抱我:“放心,我是用脑的;只有不擅长开发大脑潜能的人才去用拳头解决问题。你就等着看你老公给你露一手吧!”
至于他准备怎么露一手,云开很神秘地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一级机密;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不可能告诉你。如果我帮你解决了这个麻烦,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小女子自当以身相许。”我信誓旦旦。
云开好笑:“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身已经于两个月前许我了。”他指指我手上的戒指。
词穷,只有任他勒索。云开沉吟半天:“这样吧,你就送我一个火辣热情的吻吧!”
这个容易!马上眉开眼笑地答应下来。
不管怎样,他的这种主动出击让我感到十分窝心:这个男人还是非常在乎我的呢!
第二天,当杜云峰这个猪头三又要和我面谈时,我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倒吓了他一跳。估计是从没有这么顺利不适应。后来我不得不重复一句:“你现在就可以过来,Lucy不在,不过我有时间。”
然后,我拨通了云开的手机。所以杜云峰出现在会议室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里面端坐的是两个人。
“琳琳,你出去一下,我想和杜总单独谈谈。”云开礼貌地示意我关上门。我不情愿地掩上,本想从门缝里偷看一下,不料门被人从里面推紧了。
回到座位上,心神不宁,眼睛不自觉地向会议室飘,竖起耳朵听有没有声音。虽然云开昨天保证了不动手,但万一谈崩了——
不过,我有预感,杜云峰这个猪头三,估计就象他突然出现在面前一样,不久应该就能从我眼前消失了,至少不会象现在这样骚扰我了。
会议室门开了。我连忙小跑过去。眼前的镜头让我傻眼:
这——有点违背常理吧?情敌见面就算不大风起兮树叶飞扬,怎么也得相对怒视转转八卦步啊——可——可是——
等我站在会议室门口时,看到的竟然是两个人正客客气气象朋友一样握手言别!
这个郑云开还在亲热地说:“杜兄——好说,好说!”
“郑云开!你还有没有一点阶级意识?还有没有敌我观念?”杜云峰一走,我就开始愤怒地控诉。
“琳琳,你何必在乎我争取的过程,现在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了,不是吗?他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我可以保证。”然后他神秘一笑:“别忘了你的承诺!”
这个阴险的人,套了半天话也没有告诉我他用了什么办法。怎么问就只回我两个字:“保密”。
完了完了,我怎么爱上了一个心计这么深沉的男人,哪天被他卖了一定还在乐颠颠地帮他查钱。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呜呜——好象来不及了·······
当天晚上,我认真兑现了我的承诺——热情拥吻后的镜头,简直是限制级,我浑身上下羞得象煮熟的虾米。
不过,云开还算是半个君子。最后我们衣杉不整地半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对看一眼,突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云开估计是笑我眼睛上几乎要脱落的纱布,我笑是因为他被我为显示出吻的“火辣激情”而咬在他脖子上的牙印。
最后,云开收住笑容,用一种可以称做虔诚、认真的语气对我说:“琳琳,真的要感谢上帝,让我在生活中也遇到了如此纯洁、真实的你。”
我依偎进他怀里:感谢上帝,也让我遇到了你······
圣诞
果然杜云峰再也没有来烦我,见到我几次也是规规矩矩,不知道云开是不是给他洗脑了。
感谢万能的上帝啊,因为圣诞节到了,虽说不是国家的法定假日,可公司内的大鼻子和香蕉们纷纷回国或外出度假,人家也要过年啊——公司也紧跟国际潮流放假了。平白赚着几天假期,谢谢耶酥基督。
圣诞前夜,云开被我拉到了步行街上看风景。虽然圣诞节是个洋节日,可街上的节日气氛还是非常浓厚的。街道两边的橱窗上,张贴着圣诞老公公。商场门口树立着巨大的圣诞树,串串彩灯流光溢彩。步行街上到处是兜售圣诞帽、荧光棒的小商小贩。还有人举着玫瑰花在拥挤的人潮中游走:“先生,给女朋友买枝鲜花吧!”
节日的意义不就在于给我们个机会表达我们的情感吗?平日里都含蓄地藏在心里,以为一切都在不言中。遇到了节日,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张扬我们的感情。
——居然这样巧,下雪了。
雪并不大。纷飞的雪片无声地飘落,撒在拥挤的人流中。我站在盛天商厦前面的圣诞树下,头上戴着刚才买的圣诞帽,手里提着一盏会哇啦哇啦叫的旋转的塑料兔子灯。伸出一只手,小小的雪片落在掌心,迅速融化为微微的水意。
云开站在我身后。他头上顶着的也是圣诞帽,不过,嘴上还挂着一个圣诞爷爷的防真胡子——别说,云开这样子还是有几分滑稽和可爱的。我回头冲他可爱地笑。云开从身后拥住我,他将下巴轻轻放在我头顶,我感觉到了他哈出的热气融化了四围的细雪,还有那圣诞爷爷的胡子,轻轻在我耳后飘拂着,有点痒。
雪大了。但行人们的游兴却没有丝毫的减退。我和云开跑到一家小店吃臭豆腐。据说他家的臭豆腐是什么祖传秘方,的确外焦里嫩,味道不同凡响。三块钱五块,我一个人就吃了二十块,把云开吓的直瞪眼:“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晚上在家你已经吃过晚饭了,而且晚饭吃了不少。”
我白了他一眼。云开煞有介事地用手圈了一下我鼓鼓的棉服里的腰:“天啊,你这么吃下去,一定会成水桶,现在已经有这个迹象了。”他啧啧叹道:“可惜了我一个玉树临风的潇洒青年,竟然得了这样一个贪吃、脸上爬着小蜈蚣的媳妇,悲哉悲哉!”
“莫非阁下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鼎鼎大名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一根油条压海棠的传说中的方琳救下的在黄子明家混吃后来背信弃义离家出走饿倒街头的小狗狗阿黄不成——”
比口条?我方琳能输给你?
见他又张嘴——一定没有好词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于是,他的下一句让我的臭豆腐给堵了回去。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吃这些味道特殊的东东。现在云开也已经被我训练出来了,从最初的侧鼻而过变成了现在的爱不释手。看,现在他不就正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后,老夫子无视老板逐客的眼神,又开始神色严肃地给我讲人生大道理:“琳琳,这段时间,你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了吗?”
有什么变化?啊——遇到了帅哥,走了次桃花运,犯了次桃花劫。今年可以说是我的桃色年啊,哈哈!
对了,是不是因为今年是我本命年,老妈给我穿的红短裤和红袜子让我不屑地丢到一边的原因啊,所以今年我才发生这么多事?
不过——看看身边这个正襟危坐的帅哥:不管怎么着,也算是值得了!
“没有什么变化啊!”心不在焉地应付一句。
“你长大了。”云开摸摸我的头发:“傻丫头,谁都能看出来,你已经长大了。”
我知道自己长大了。我不怎么喜欢长大。可是,人不能抗拒自然规律,环境在逼迫你成熟。
云开语气象个老头子:“人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在成熟的背后,隐藏着一颗依旧童真的心。琳琳,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你仍然保有了一颗赤诚的童心。”
我故作惊讶:“一百岁的经历,两岁的智商,不是老妖精,也让人肃然起敬。你说的是我吗?”
立刻被云开打了一下屁股。这下老板终于忍无可忍,用一块大力左右清洁的抹布将干坐在座位上的我们请了起来。我和云开对视一笑,走了出去。
雪下大了,步行街的路面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走起来有些打滑。街上的人,已经明显见少了。我和云开牵着手,小心地走着,不时相视一笑,感觉真的很温暖。
远处传来广场上的悠远的钟声。我站了下来,面对雪花纷飞的夜空,我静静地许下了一个愿望:愿我和我爱的所有人都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回到家,云开好奇地问我:“琳琳,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我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云开突然拥住我:“告诉我,你的愿望里有我吗?”
我送上一个香甜的吻:“当然,你知道的,我许的每一个愿望里都有你。”
“我许的,是希望我的琳琳能永远快乐幸福,是希望我能带给琳琳永远的快乐幸福。”第一次发现,云开的眼神这样迷人,就象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临睡前,查看手机,里面挤满了问候的短信。
Julie的最实际:“好好玩够了再考虑孩子;不要被老公的甜言蜜语蒙住了,哈哈!你信才怪!”
黄子明的最搞笑:“圣诞节才发现,我在她心中的地位竟然赶不上一条狗:她的狗走失了,我现在正在风雪的街头寻觅着。我发誓,找到后一定吃顿狗肉火锅。”
文果的最短:“看你幸福。”
窗外,雪落无声。我对着手机,轻轻用唇形说了声:“文果,圣诞快乐!”
后来(大结局)
文果已经很久没有我家出现了。听老妈说他现在下班后天天回家,据说和冯伯伯的关系现在已经比以前融洽了很多。“毕竟老冯也没有孩子,凭空多个儿子也是好事。”
我和云开为他感到高兴——毕竟,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并试着改变、接受现在的生活了。人不能总生活在过去里,不管过去是甜蜜的,还是痛苦的,毕竟——生活还要继续,每一天都是新的。
不过,说句老实话,不怕你们笑话——许久不见他,心里还真的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可能我还是免不了女孩子虚荣的俗,以往看着他在眼前晃来晃去,有时候有点烦,可一想到这么优秀的男人居然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心中还是不免会窃喜。现在完了,人家跑了。希望他从眼前消失的愿望倒是终于彻底实现了,得偿所愿的同时心中还是会有淡淡的失落。
Julie前几天回公司时偷偷告诉我:Angela现在总往远通跑:“真不明白,当初Vicent把他从Adam身边抢走不久就把她蹬了,她现在怎么还这么穷追不舍。要是我,早把Vicent臭揍一顿了。”这时候她估计是又忘了自己曾经对文果的滥美之辞了。
Angela会是Vicent的驱魔人吗?我想,文果的过去,一定潜藏着一个魔鬼一样的记忆,可能是发生在他和他父亲之间的,也可能是发生在他和别人之间的。Angela会不会是那个驱魔人,会不会是他灵魂的守护天使,我真的不知道。一切都看他们的造化了,也只能说:一切随缘。
圣诞过后,我和云开忙了起来:婚事筹备已经正式开始,我们忙着落入所有曾经不屑一顾的即将结婚的人的俗套:拍婚纱照、定酒席、装修我们在华丽家园的住宅——最终我们还是没有把新房设在老爸老妈隔壁。不过相信以我们的懒劲,婚后回新居的次数也不会太多,顶多也就周末回去呆呆罢了。其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也就是我们跑到了雪山上实景拍摄的“美丽冻人”的婚纱照。虽然做好了充足的保暖措施,但我仍付出了惨痛代价——打了两周多的喷嚏,简直是涕泪纵横。照完一看,千娇百媚啊——美中不足就是大家都夸好看,可我提示了N遍后才惊道:原来这个人是你啊!失败!
不过眼底下的那个疤倒是让厚的一笑就脱落的粉盖的严严实实。那道疤,医生说会慢慢变淡,但完全消失短期内是不可能了。为此我伤心了好几天,倒是云开会安慰人:“这下下眼皮大了,远看眼睛更大了!”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不过现在化妆品种类这么多,多涂点遮瑕霜也凑合看。反正云开在那不断假撇清:“没关系的,我不在乎!”
老妈老爸开始拉长长的嘉宾名单,准备广发英雄贴,大宴宾朋,热烈庆祝自己的女儿终于嫁出去了。真不明白,我芳龄也就刚刚二十有五,他们着的是哪门子急。最兴奋的是老妈了,以前总为别人忙活,终于可以为自己女儿忙了。
一切顺利进行。美好的日子在远方向我招手·······
正写着,云开在外边喊我:“琳琳,出来吃饭了!”
藏好,可别让他看到了·······
我把这段时间的心情日记藏进了写字台的抽屉里。绝对不能让云开知道我对别的男人还有过那么哪怕是一点点好感,我可是在他面前一口咬定就只对他有感觉的呢!别看他平时说不在乎,可现在慢慢发现,他其实也就是一个装大象的小男人。出于个人安全考虑,还是不要考验他的忍耐性为好。
对了,你们说,婚后,是不是也应该写一本《婚姻物语》呢?嘿嘿!
“琳琳,你还在磨蹭什么鬼?快出来吃饭!”好象云开已经不耐烦了。
那——列位看官,BYE BYE了!新婚的故事,不好意思,不便参观了,哈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