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年少时
只想着好好与青梅竹马相守一生
之后,命运更改,屈身皇家,
也就认命,只想安安份份在宫中侍奉皇家,安度一生
可命运又捉弄,给她一片广阔天地
看世间百态,品人间苦涩
当生命不只是围绕着男子而转
那么,如何活得更精彩?
文章类型:言情-宫廷侯爵
【书名】朱颜劫
【作者】烨文
【正文】
错爱
自小,我就在将军府长大,过着典雅富贵的生活,受着大家闺秀的教育,虽然不甚快乐,但还算悠闲。我娘是一个极温婉的女子,眉毛长而弯,眼睛如墨玉般深情,嘴角一动,那整张脸就如会说话一般。无疑的,我娘,从容貌到神韵,都是极美丽的。我记得我娘一直都是十分娴静的,即使是对我,她也只是淡淡的微笑,从未开怀畅心。
只是,当她与我独处时,在梅花凋落时,她会温声对我说:“晨儿,你可以爱上任何人,但绝不能爱上皇上。”我一直都是极疑惑的,我虽是名臣之后,但与当今皇上却是素未谋面,何来爱?
午时,我如常地来到绿竹林中,看到那个一袭青衣,剑飞花舞的少年。他挺拔的身形在林中舞动,剑法大气而流畅,伴在青色的落叶中,似是融为一体般。很快,他发现了我,身形一转,便来到我的面前。那俊朗的面孔沾着汗珠,使得他的眼珠更为光亮,像是午夜的星星在闪耀。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孔朝我一笑,然后将我拥进怀里。用那清亮的嗓音说:“晨儿,你来了。”我的身体嵌在他的胸膛中,他的气息包围着我,真如阳光般舒适!忽然,他拉开我的身子,看着我的眼睛说:“晨儿,大后天就是你爹的生辰,我打算向你爹提亲。晨儿,你……你意下如何?”他的神色有些紧张,那因练剑而汗湿通红的脸更似是火烧般红。我心里泛过的一丝幸福,如涟漪般,越漾越大。我羞赫地低下头,以我自己都难以听到的声音说:“好。”他还是听到了,脸上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喜悦,然后飞快地在我唇上亲了,“晨儿,我们一生一世都会在一起。”五月十八,我父亲大寿,整个将军府都张灯结彩,热闹到不得了。宴席上,我坐在父亲的右下方,一张矮桌前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但我却无心进食。我看到了君信,他坐在他柳左相的旁边,不时地看着我,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我的一颗心也蹦蹦地乱跳,我知道,在献寿礼后,柳左相必会向我爹提亲。以我们相当的家世和良好的交情,我爹必会答应。而我和君信,也将成为夫妻。正是胡思乱想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皇上驾到。”众大臣一听,忙从座位上离开,纷纷下跪行礼。我低着头,跟在父亲身边盈盈下拜。这时,一个清俊沉稳的声音说道:“今天上方将军寿辰,朕只是来道贺的,大家不必拘束,尽情玩乐吧。”一帮人谢恩后,各自回座,而皇帝自然是到主位就坐,父亲得以圣眷,陪坐在右旁。
我在位上,恭谨地低着头,无意听皇帝与父亲交谈的政事,便又偷偷地望向君信,恰好他又望向我,两目相碰。这时,突然听到父亲喊我,“晨儿,皇上问起你,还不过来请安。”我一听,忙慌乱地站起来,恭敬地低头走过去,盈盈下拜说:“奴家向皇上请安。”一双眼睛却不敢乱瞄,望着脚尖。“小姐芳龄几许?”我恭敬地回答:“奴家今年十七。”这时却听到“嗤”的一声笑,那声音略带轻快地说:“朕当真如此可怕,令你一直不敢看朕一眼?”我一听,大感疑惑地望着他。不期然,一双紫眸就落下眼帘,如凤尾的眉毛衬着挺直的鼻子,真是威仪天生,又俊美无双。c我就呆呆地看着他,直到那双紫眸漾起笑意才忽然惊醒,忙说:“所谓圣颜不可瞻,小女怎敢缪然逾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向我父亲说道:“上方将军,朕对令千金十分喜爱,欲将她带回后宫,立为淑妃。不知将军是否同意?”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投下了一颗惊雷,令吵闹的场面霎时变得安静,大家都惊讶万分地望着皇帝,当然也包括我。只见父亲脸色瞬变,嘴角动了几下,说:“回皇上,这个是臣下几生修来的福份。微臣谢皇上恩典。”那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梅花飘落,盖住了整片土地,同时,也盖上了我的心。
淑妃,这个意味着女子的极高殊荣的头衔,对我而言,则是一张囚禁终身的判决书。
失神地对望着那双紫眸,我几乎忘了呼吸,这是何等的倒霉的凑巧,竟成了我身上从天而降的枷锁。对于这个消息,很多人都感觉不到愉快。不同于君信,我之于皇帝而言,只是一个政治工具,一个可以牵引我父亲的命运的绳索。
步入深宫
一月后,我被浩浩荡荡的禁军队伍带入宫中,据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吉日。我心内无痕,失去自由,失去爱情,对我来说,什么事都已引不起我的注意。入宫后,我便被带到一所宫殿接受身体检查。作为皇帝的女人,不能有任何疾病,不能是破损之身。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是十分难堪的事,我自小受尽荣宠,哪里有过这般不堪的经历。心里不禁升起自嘲之意,我虽然封为贵妃,却只是像皇帝的一样物品。要为主人所用,不但不能异议,还要检查有没有成为货品的资格。要嫁给不爱的人作为妻子已经是非常委屈,何况我现在连妻子都不是,只是货品!那人经过严格的检查后,然后向我禀告说:“娘娘,检查已完毕。请娘娘稍事梳洗,皇上会在今晚觐接娘娘。”我点点头,接着有几个宫女带着我到浴池,服侍梳洗,又帮我穿上华丽的衣裳。
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看着帐帷精致的花纹。我就如这花纹一般,虽是精致,但却无甚用处。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宫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听到太监通传,“皇上驾到!”
我急忙从位子上起来,跪在地上,低眉顺眼。接着,一双靴子出现在我前方。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起来吧。”这个威仪天生的男人一手把我拉起,扶着我坐到床边。“朕真的就如此可怕,爱妃就不愿在我身上投注多一眼?”男人磁性的声音带点戏虐,却不失威严。我心里苦笑,这就是恩威并施的为皇之道啊。
我抬头望了皇帝一眼,说“皇上,臣妾一直以为,圣颜不可瞻,故不敢直视皇上。”
他拿手托着我的脸,我无可奈何要直视他,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我的夫君。
特别的紫眸,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双唇,优美的下巴线条,散发出迷人的贵气。这样的容貌,即使不是天生王者,也有令人晕眩的本领。过了一会,他松开了手,说:“爱妃的美貌真是会令人失去理智。”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我的衣服,手法不熟,幸而那衣裳不繁琐。平常妃子侍寝,需光身裹在被子里等候,以免去皇帝的工作。我因为背景算优越,又册封淑妃,在新婚之夜,总算可以得到穿衣的荣宠。在皇宫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枯燥和郁闷,日常中,吟诗作画是打发时间的唯一乐趣。
我的行宫不小,外面是一个大院子,种着桂花,这个时节开得灿烂非常。我坐在花树享受着它的清香,偶尔会想起我的夫君。自新婚之夜后,他来了几次,夹着威严的柔情,阻止不了,我亦不以记挂。
君信,也该参加科举了吧。无法支配自己行动,唯一可以管住的,就是自己的心意。晚上,我的夫君又来了。缠绵后的脸孔,挂着汗珠,更是显得俊朗。他捧着我的脸,说道:“爱妃有何不开心?”我望着那张亲密又陌生脸孔,念头转了几个,最后还是决定委以虚蛇,“臣妾心里很高兴,皇上对臣妾非常照顾。”他听了这话,脸色先是如常,又盯着我看了一会,见我还是脸色冷漠,又没打算如实告知后,眼睛的火焰便一下烧起来了。他慢慢将我推开,坐起来,冷冷说道:“爱妃当真是个重情之人,对故人可谓念念不忘!”
我心中一惊,本想辩解,又思及皇帝一向行事谨慎,此次的质问,肯定是知道了隐情。
“臣妾跟柳公子青梅竹马,一下难忘记以往的往事。”我无奈下,只好承认,然后刻意淡化跟君信间的情谊。“哦?原来朕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不识趣之人。”我听到皇帝的声音变得冷咧,不禁下意识的害怕,一抬眼,发现他脸上阴晴不定,更是不敢缪然回话。只见他把床边的衣服一披,站起来,冷冷的说:“朕因你是忠臣之后,对你可谓宠爱有加。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好自为之!”说完,便要摆驾回宫。我虽还在极度的震惊中,还是必须要爬下床,恭送圣驾。皇帝走到门前,忽然又转身对着我说:“朕有何不好?比不上那柳君信?”
“圣上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众人皆爱。而臣妾之于圣上,就像一件物品。臣妾对圣上不敢有半点的违抗,千依百顺,这就足够了。皇上何必去在意这件物品的想法呢。”听了他的问话,我好像傻了一般,一股脑的反驳起来。说完了后,马上后悔了。龙威不可亵渎,我这个冲动,严重会祸及家人。只见皇帝听了后,身形微微晃了一下,竟没发难,只是一拂袖,转身跨出了行宫。
人面桃花相映红
今夜是团圆的中秋节,宫里的妃嫔都必须出席皇帝的宴会,小如正仔细地帮我梳妆。
“主子,自从上次后,皇上很久没来了。主子一定要趁着今天高兴的日子,让皇上忘记上次的事。”小如一边梳头发,一边温言的劝说我。“嗯。”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小如见我没把她的话放心上,叹了口气说:“主子,你这样又何必呢?宫里的娘娘哪个不是使劲的讨皇上欢心,主子怎么就一点都不在乎呢。主子你长得如此貌美,皇上又尚未立后,这个是个好机会啊。““嗯。”小如的话,我何尝不知道,但是我还是不方便透露我的心思。这个婢女,在我入宫后挺忠心,但是宫廷里的尔虞我诈,我还是不得不留个心眼。我这样的状况,要是被其他的妃嫔知道,将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中秋的皇宫在入黑后仍是灯火通明,在御花园摆宴的排场真是壮观,而且摆设雅致。
我在小如的搀扶下来到御花园,心情莫名的高涨。入宫已数月,我都没机会见父亲一面,对血缘之亲的牵挂,是无法否认的。今夜,君信也会来吧。这次考取了榜眼,也是趁着这个盛会进行赏赐封官。
榜眼,委屈了他吧。宴会快要开始,群臣都已正襟危坐。我在上位,刚好能够看到父亲,跟我隔了几个位置。我跟父亲点了点头,父亲仿佛挺激动的,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是手就微微的颤抖了。我环顾了全场,意外地没发信君信的身影,不禁十分的疑惑,这样的场合,他不可能不出席啊。
正当我心绪紊乱时,听到大太监尖锐的声音报:“皇上驾到!”群臣忙俯跪地上齐声喊到:“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卿家平身。”仍是那把浑厚有力的声音,无形的帝皇的威严。我起来端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敢望他。只听见他缓缓说:“今天是中秋佳节,众卿家尽可尽情的享受美宴,不必拘泥。”
“谢皇上恩典。”下面齐声回答。“这次的中秋盛宴,朕非常高兴。我国对抗匈奴又赢一仗,上方将军功勋卓越。朕将赐予百两黄金,绸缎千匹,并赐美酒。”“谢主隆恩。”父亲接过赐酒,一饮而尽。皇帝接着说:“上方家对我朝忠心耿耿,上方将军的千金知书达礼,贤惠大方,朕对她非常喜爱,决定册封她为我国皇后,册封大典择良日举行。”他的这句话将在座的群臣妃嫔都惊呆了。我猛地抬头看向主位上的皇帝,震惊得不能自已。
只见他面容平静,也不理会我的目光,就平平的望着底下的群臣和妃嫔。
底下的诧异声不断,有不服气的,有趁机奉承的,有妃嫔们嫉妒的细语。
身后的小如小声的提醒我说,:“主子,快叩谢皇上啊。”我猛地惊醒,与父亲一同跪下说:“叩谢皇上圣恩。”“平身吧。明日你就搬到凤仪宫居住。”我站起来,不禁又望了望主位上的皇帝,刚好碰到他的眼光,冷冷地盯着我,神情厌恶,哪有半点喜爱之色!只见他跟身后的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宫女拿着一个酒杯过来了。我连忙叩谢,恭敬地接了。
美酒下口,马上就来了一阵恶心的感觉,只觉胃里翻腾,但顾着场合,硬是压了下去。
我坐在位置上,愈觉不适,估计脸色也是不怎么好。身后的小如似是发现了,小声问道,“主子,你身体不舒服?”“嗯。我胸口闷。”一来一回的对话估计被皇帝听到了,他温言问道:“爱妃身体不适吗?”
“臣妾身体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吹了风。”“那你就先回寝宫休息,不必陪侍了。”“谢皇上。”得到了允许,我叩谢后,就在小如的搀扶下离开了宴会。一出御花园,我就忍耐不了了,一阵的反胃,扶着栏杆呕吐起来。正是难受非常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晨儿!”我整个人石化,许久后,才转过身去,只见君信正怔怔的站在我身后。他身穿官服,应该是去赴宴。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我跟前。只见两颊深陷,消瘦了不少。“晨儿,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他站在我跟前,着急的问道。两手拽着衣角,似是拼命地克制自己的动作。我看到这,心里一阵苦涩。要是以往,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将我拥入怀中,轻言地安慰我。而如今,我们却要如此的避嫌。我笑笑说:“我没什么事,应该是吹了风,有点小风寒。回去稍事休息应该就好了。”
他听了后,样子仍是不放心,几次欲言又止的,琢磨了一会。“皇上对你好吗?”“嗯,挺好的。”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下把窗纸给捅破了。我仍不知该说什么,任何的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伤害。这个问题,将我们卷入了无尽的默然中。过了许久,我正想开口道别时,忽然一个妩媚的声音传来:“妹妹,你身体好些了吗?”
阴谋?
我扭头看了看,原来是刘惠妃。忙笑笑说:“姐姐这么快就出来?不陪皇上多会?”“我看那里太热闹,那头痛的老毛病又发了。况且惦记着谅儿,就早些回宫。”
“那姐姐要注意身体了。前段日子家父托人捎了一支千年雪参给我,改明日我叫胡太医拿过去给你试试药效。”“那怎么行,这么贵重的药。”“没关系的,我现在也用不着。姐姐就不要客气了。”刘惠妃推托了几次,不肯收下。我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明日叫胡太医直接送去即可。
客套话一番,刘惠妃看了看君信,问道:“妹妹,这位公子是哪位大臣,好生眼熟。”
我忙理理情绪说:“他是柳左相的公子,这届科举的榜眼。”“哦,柳公子,怪不得如此眼熟。敢情小时候见过。”君信走前一步,鞠躬一揖,说:“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刘惠妃笑笑说:“恭喜柳公子高中,想必柳左相也是很高兴。我自入宫后便没有拜会过柳左相,柳公子代我问候你父亲吧。”“谢谢娘娘的关心,家父定必感到无限荣幸。”“对了,柳公子怎么还不进去宴会?”刘惠妃这句话,令我的心都跳出来了。只听见君信怔了怔说:“我刚要进去,恰好遇到晨贵妃,拜见一下。”刘惠妃听了,微笑了下说:“哦,柳公子跟妹妹以往相交不浅,拉拉家常也好。”
从御花园回到行宫,我的脑袋都一片混乱。我不得不正视那个我一直逃避的问题——后宫争宠的风波蔓延到我的身上了。一直不愿意入宫,除了无法割舍与君信间的情谊外,其次就是很排斥宫内后宫的争宠,不希望自己卷入其中。我躺在床上不断地想今天发生的事情,皇帝忽然封我为后究竟是何原因?根据目前的情况,这次封后对我来说,绝对不是喜事。父亲在匈奴一仗中获胜,皇帝必定会将前些时间从宁亲王暂调配的15万兵马继续交给父亲统领,准备下次的战役。再加上父亲手中的35万兵马,总共有50万之多。而皇帝此时手中只有60万,其他的亲王和驻地将军有40万。那么父亲握有的兵权足足占了三分之一,再加上我要册封皇后,这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他的诸侯肯定感到倍受威胁,如果一个外戚专政的罪名安下来,那么,这个灾难将会不可想象。我越想越不对劲,马上披衣起来,准备到书房修书回家,要父亲明日入宫与我商讨。
就在这时,门外的传来大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我连忙走出卧房,只见皇帝已经往这边来了,忙跪下说:“参见皇上。”
皇帝走到我身旁,拉起我说:“你身体好些了吗?”“臣妾谢皇上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嗯,那就好。这边风大,还是回房间休息吧。”“谢皇上。”回到房内,就只剩皇帝和我。因为上次的冒犯,我还是很担忧,一直都低着头不敢看他。
“爱妃很害怕吗?”“啊?”我一抬头,看见皇帝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眼神幽深,不由一阵心慌。
“爱妃,是否仍是记挂上次的事?无须担忧,我不会责罚你的。”“谢皇上隆恩。”皇帝笑了笑,招我到桌子旁跟他同坐。我见他心情不错,掂量再三,还说决定跟皇帝提提立后的事。“皇上,臣妾觉得自己册封为后,资格还不够。臣妾并未为皇上诞下麟儿,而且资历又浅,这样对姐姐们会缺乏信服力,众大臣也会反对的。”皇上听了这话,直直的看了我很久,意味深长的笑笑说:“朕认为你可以册封,就可以册封。皇儿,以后会有的。”然后拿起一只酒杯递给我说:“陪朕一起喝,朕今天很高兴。”我接过酒杯,刚送到唇边,马上一阵反胃,干呕起来。皇帝见状忙扶着我,连忙对外面的侍卫说:“马上传太医!”干呕了一会,我喘过气来,忙赔罪说:“臣妾该死,在皇上面对如此不雅。”
皇帝用手覆着我的嘴巴,温声说:“感觉好些了吗?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朕提一下?”
我忙解释说:“臣妾刚才的确好多了,没想到竟坏了皇上的雅兴。臣妾该死。”
他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门外的侍卫刚好喊:“皇上,胡太医到。”“传他进来吧。”胡太医给我检查了许久,合上医箱,马上跪下,声音欣喜的说道:“老臣恭喜皇上,晨淑妃有喜了。”
故人
“胡太医,真的?!你是否仔细诊断清楚了?“皇帝的脸上有掩不住的欢悦,惊喜地问道。
胡太医笑吟吟的回话:”臣可以以数十年的行医经验向皇上保证,晨贵妃的确是有喜。恭喜皇上!“皇帝听了更是欢喜,拉着我的手说:“晨儿,你听到吗?我和你有皇儿了。”
我开始听到这话,本是愣呆了。后来缓过神来,简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此刻见雍汶皇帝如此高兴,而且眼里的幸福是如此的自然不做作。这一刻,我甚至有错觉,我们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无须受权势所累,只是平淡的相互爱护。于是,我对着他微微笑说:“对啊,皇上,我们有孩子了。”皇帝也甚为激动,轻轻地将我紧紧拥住。我顾忌旁人,环顾一下,才发现胡太医、侍卫等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识趣退出房间了。
“爱妃,现在我真得很高兴。本来立后之事还有部分大臣反对,如今你有了皇儿,这事便是顺利百倍。”我听了这话,心中的疑惑入洪水般掩不住,禁不住问道:“皇上,臣妾一直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册封臣妾为后?臣妾除了惹皇上生气外,什么功劳都没有。”皇帝松开手,笑着揉揉我的脸蛋说:“爱妃终于会讲些心里话了。自入宫以来,你都像朝堂上的老家伙,对我谨慎得很,朕丝毫不觉得是你的夫君,倒觉得像个茶馆的客人。”
皇帝难得的长篇言论和幽默令我的脸一下便红了,我的确有过将皇帝当茶客的念头。
皇帝见我窘促,哈哈笑了好些时候。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低声地说:“你还记得七年前的戊子政变吗?”我听他提起,不禁诧异。七年前,朝野的确发生了巨大的政治变动,前皇帝驾崩,皇叔企图篡位,与各皇子争夺皇位,最后由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可是,这个跟我立后之事有何关联?皇帝见我仍不解其中之事,便笑笑说:“晨儿,你当真是完全忘记七年前与朕曾经相识?”
“那时父皇刚驾崩,皇叔篡位,诸位哥哥和弟弟都纷纷逃离皇宫,投靠娘家势力。只有朕的母后早逝,朕无处容身,最后幸得上方将军收留我,并摘取皇位。我曾经在你家居住数日,只是未透露身份。”“梅花肌骨薄,却乐寒冬雪。”我听完,大为吃惊,“你是元哥哥?”“你记起来了?”皇帝惊喜地说。“但是元哥哥和皇上的容貌的确区别甚大。”“当年我为躲避皇叔耳目,迫不得已稍作易容。”说到当年之事,皇帝的脸上呈现出沉痛之色,可见那时当真是历尽了苦难,才得以坐上这皇者之位啊。我用手覆在他手背上说:“这七年间,皇上受了不少苦吧?”皇帝转而将我的手用手掌包住,又拥我入怀说:“前几年,我与叔叔哥哥们如仇人般争斗,心里不好受,但是为生存又不得不这样做。登基后,为肃清朝野,也没做过几件仁慈之事。我心里没几天是快活的。所以,朕一定要你进宫,你是唯一一个带给我快乐的人,我从没忘记初见你时,你对我的关怀,以及后来的快乐时光。”“皇上,……”我听了皇帝一大段心里话,心里不能说不高兴,但是同时也害怕非常,想要打断皇帝。这些话,我不能听,更不能多听。皇帝此刻表示他对我的宠爱,以后却很有可能是我性命不保的缘由。我生于官宦之家,这些事更是了然在胸。可是皇帝用手势打断我的话,接着说:“朕知道你与柳公子青梅足马,你肯定怪朕拆散你们。可是朕实在太寂寞了,朕只好自私的将你留在身边。这就是朕苦心管理这个国家的唯一稿赏。”
我听到皇帝提起君信,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马上说:“皇上,臣妾与柳公子虽有情谊,但臣妾如今是皇家之人,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决不会与柳公子再有任何纠缠。”皇帝听了我的话。定定的看着我,叹了口气说:“晨儿,你变了。”接着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般:“变了也没所谓,只要在身边就好。”
秀女
诊断出我怀有龙儿后,立后的事果真是快得出乎意料。如今我已住在凤仪宫,拥有着女人最高的殊荣。只是,我的心不能踏实,正焦急地等待着父亲进宫商讨日后打算。等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听到外面的丫环传达道:“启禀皇后娘娘,上方将军求见。”
我忙从座位上起来,急忙说:“快传。”等了一会,只见父亲走进门来,跪下说:“臣叩见皇后娘娘。”我自从入宫后,就没有近距离跟父亲谈过话,现在见老父跪在跟前,又想起以往的日子,眼泪就禁不住了。哽咽地叫父亲起来并赐座后,相对了好一阵子,还是说不出话来。这时听见父亲说:“娘娘在宫中生活习惯吗?平时需保重身体,尽量少操劳。”
我抬头看了看父亲,只见他眼眶通红,神情慈爱怜惜,就如以往在家中一样。
我强迫自己挤出一点笑容说:“我在宫中一切都好,生活上有宫女嬷嬷照顾,吃住都好。只是现在怀有龙儿,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应。”父亲听到我说身体不适应,马上紧张起来,说:“太医有否常来检查?”
我笑笑安抚父亲,“太医对本宫的照料非常周到,父亲不必担心。但是现在在这后宫,本宫还是比较担心龙胎,所以请父亲务必要安插两个心腹照顾本宫,本宫才能安心。”
父亲点了点头,“这个我会安排。”“还有另一件事,皇上快要选秀女,父亲也要挑选几个家境中等,品德贤惠善良的姑娘,安排进宫。但切记,家境一定要普通,不能是贫穷或大富之家,家族关系不能复杂。”
“这个臣会按照娘娘吩咐的去办了。娘娘还有其他吩咐吗?”我望着父亲微显花白的头发,不禁一阵心酸,接着说:“父亲将要出征边疆,万事要小心。如今父亲独揽大部分兵权,万事须谨慎,千万不能落人口实,说我们上方家是外戚专权,切记不要气势迫人。”父亲眼眶泛泪,哽咽答道:“臣定谨记娘娘的教诲,娘娘也要好好保重。”
我含泪点了点头。“娘娘如果没事情吩咐老臣,老臣就要告退了。”我点点头,父亲跪拜后,就转身走了。冬天过后,选秀女就要开始了。各地首先将一些美貌、品德贤良的秀女送到京城,然后皇宫会派遣经验丰富的宫女对其进行训练,再送入宫中。此刻我正在浏览各地的送来的秀女的介绍和画像,然后将她们分3个等级,然后再交给皇帝。
身旁的小如插话说:“娘娘,今年的秀女相貌还算一般,不是很出众呢。”
我笑笑说:“相貌不需太出众,端正即可。最重要是品德好,善解人意,懂得顾全大局,为皇上分忧。”小如嘟嘟嘴,“反正她们就难以跟娘娘相比。”我听了直觉得好笑,正翻到下幅画像,忽然看到画中少女的形象,不禁一愣。
那少女不但样貌美丽惊人,而且神情俏皮活跃,像是活脱脱的花仙子游玩人间。
正发愣,外面的宫女喊道:“娘娘,皇上驾到。”我连忙起来,到门外迎驾。皇帝笑吟吟地说:“起来吧。今天身体感觉怎样了?”我抬头看了看皇帝,见他身穿龙袍,显然是刚处理完政事,来不及换衣服。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竟有些开心。“身体还是跟平常一样呢,感觉不错。皇上怎么这么急着找臣妾啊?”皇帝心情似乎十分好,笑着说:“朕这几天看奏折看得头昏脑胀的,一直记挂着你。现在有点空闲,就过来看看你了。嗯?在忙什么?”我笑笑说:“难得皇上经常记挂着我,臣妾真的很高兴。臣妾正在筛选今天的秀女呢。”
皇帝一听,突然愣了一下,然后颔了颔首说,“嗯。”我接着说:“今年的秀女中,有一个相貌非常出色的姑娘,皇上要不要看看?”
皇帝脸色变了变,说:“哦,秀女的事,就由皇后负责吧。朕的奏章还没有批完,就先回雍和宫了。”我连忙说:“皇上政务要紧,臣妾就不耽搁皇上了。恭送皇上。”皇帝答应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凤仪宫。身旁的小如低声说道:“娘娘,你何必特意惹皇上不高兴呢?”我愣了愣,“本宫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小如端了一碗红枣茶给我,接着说:“娘娘,您明知道皇上现在心里记念的是您,特意要来看您。现在娘娘又拿秀女来拒绝皇上,皇上心里不好过啊。”小如说了之后,我一直没作声,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其实我是知道皇上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但是我却不想他对我好,因为他一直这样,我就……想到这,我不禁吓了一跳,难道我竟然、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出游
自从上次选秀女一事,皇帝又是许久没到我的行宫。我像平日一样的画画、练书法,但是却感到有些寂寞,我心底不由地害怕。“娘娘、娘娘!”小如一边喊,一边跑到后花园,气喘喘的来到我身旁。
我看见她额头冒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没规矩,虽然本宫不在礼节上苛刻你们,但是你们也应该有点分寸。这里毕竟是凤仪阁,皇后的行宫,你们这么没规矩,会惹人闲话的。”小如听我这么严厉的教训她,也就收敛了些,忙跪下说:“娘娘教诲的是,奴婢以后会严加注意。”我听她这么说,就满意的点点头说:“你要报告本宫什么事?”小如一听,马上又兴奋的抬起头说:“皇上要微服巡视京城,要求娘娘也一同去呢。”
我听了后,大为诧异。微服出巡,向来都禁绝后宫参与,此次皇帝要求我同行,实在奇怪。
“皇上还没有下令其他后宫陪同?”“没有,皇上只要求娘娘一同出巡。”在得到皇帝的口谕后,我赶快整装好,呆在凤仪宫内等候。不一会,只见皇帝换了一身便服,兴冲冲的走进来。我忙要行礼,皇帝扶住我说:“皇后,现在我们就是平民了,从此刻起,就不要再行礼了。你要开始学会称呼朕为老爷。”我看着皇帝一脸的兴奋,像小孩出游一样,纵是觉得这样的方式不妥,也不好说什么,忙连声答应。我们乘着马车,从后门出了皇宫,颠簸了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京城的闹市。侍卫找了间客栈让我们稍作安顿后,皇帝就拉着我跑到街上巡游。经过了一间酒楼时,皇帝停下来说:“娘子,这间酒楼的烤鸭做得十分好,就连府里的厨子都比不上,我们一起去尝尝吧。”说完,就往里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担忧不已,害怕会出状况。就对后面的侍卫说:“老爷平时出外也是这样吗?”
侍卫一听,马上苦了脸说:“老爷平时出外都是不拘小节,奴才很是担心。还是夫人去劝劝吧。”我听了侍卫的话,心里有数,跟着皇帝就座后,就笑笑说:“老爷曾经来过这儿吧,妾身也很急切要尝尝这里的风味呢。”皇上哈哈笑道:“娘子跟我一样喜爱美食,真是太好了。我总觉得家中的厨子虽然好,但是却很难煮出各地的风味特色。而且美食还是要自己去尝试发掘,才会觉得有趣。”
我微笑接着说:“老爷在外办事,但是妾身在府中就是焦急担心,还望老爷平时多保重。”
皇帝听了,先是皱皱眉头,然后笑笑说:“娘子跟老家伙们一样,唠叨得很。不过,知道娘子挂念我,还是很开心。”过了一会,热烘烘的烤鸭以及其他菜都端了上来。皇帝马上夹了一把,吃得十分痛快。
“娘子,待会我们还可以到附近的老字号喝杏仁茶。那里的茶做得很好,入口甘香,口感细腻,是上品。”我不禁宠溺地笑笑说:“老爷怎么这么熟悉附近的美食?就跟在这里居住的老居民一样。妾身好生奇怪呢。”皇帝抬头看了看我,说:“前几年在外面逗留得久,经常跟其他将军侍卫到处办事,然后就在外面用膳。久而久之,就对很多食店都很熟悉。其实那时候,倒是挺自由。”听了皇帝的话,我不禁有点庆幸之前的政变。若不是有了那几年的磨炼,可能皇帝还是跟以往普通的皇子一样,活在皇宫的围城内,不知苦疾,骄傲自大,又懦弱无能。吃完饭后,皇帝带着我到街上游逛。走了一会,皇帝说道:“最近一年,京城居民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以往出外时,很少见到这么多的货品交易,现在的粮食和生活用品都有宽裕,我真的好生高兴。”“老爷对政事勤奋,又体恤百姓,对乡绅的租税监督也有所加强,老百姓的确是得益不少。”
“夫人对我如此夸奖,我真是高兴。”皇帝一边说,一边笑着看着我,眼里尽是柔情,我心里不禁咯噔的跳了一下。
正意乱情迷时,忽然皇帝一把扯了我一下,喊道:“小心!”我侧头一看,只见旁边地上掉了两个飞镖,显然是刚才暗算之物。旁边的侍卫忙将我们围住,拿出兵器招架。那些伪装成平民的家伙,见暗算不成,也纷纷拿起兵器与侍卫对侍。对方约有十余人,而我们只带了六名侍卫,时间一长,我们就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皇帝见情况愈下,便连忙带着我往反方向走。
患难与共
我跟着皇帝走了一大段路,体力渐渐有些应付不了,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皇帝似乎感觉到了,也放慢了脚步。我马上说:“皇上,您不用担心臣妾,请您先走吧。”皇上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朕岂是这般胆小自私的鼠辈!更何况……”皇帝顿了顿,“你还不知道吗?你对朕真的很重要!”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继续向前走。我听了,心里震惊不已,一股暖意从心底里涌出。一个男人,九五之尊,对我如此情深意重,不可能不感动。我们一路默默地咬着牙不停地逃跑,汗水湿了衣襟,相握的手掌也汗湿,黏黏的粘在一起。这本应是很不舒服,但是我却隐约觉得有种生死与共的幸福。我们走着走着,隐约听到了马蹄声由后面而来。我的心砰砰地跳起来,估计是那些追兵赶上来了。我担忧的看了看身旁的皇帝,只见他停下了脚步,把佩剑拿出来,然后把我拉到背后。
“皇上,这样不可以的!皇上的龙体要紧!”我急忙说道。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讲话。我往远处一看,有两个骑马的灰衣人正往这边跑来。快到我们跟前时,便拿了武器跳下了马。皇帝对着他们说道:“弑君之罪非同小可,看来,你们是有十分硬朗的后台了,居然知道朕微服出巡之事。”那两人说:“狗皇帝,不要废话。乖乖合作跟我们走,就留你几天命,如果不合作,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皇帝扯了扯嘴角,二话不说,就跟他们打斗起来。两人的武功十分厉害,剑法诡异非常,可见是一等的高手。令我惊讶的是,皇帝的武艺居然也是十分出色,剑法变化灵活而有力量,加上本身散发出的皇者霸气,在与两人周旋中,竟一点也不显劣势。那两名黑衣人见久攻不下,便显得有点急躁。有一个见我在皇帝后面站着,剑锋一转,竟一剑向我刺来。我忙闪躲了一下,避开了。我这边幸好没事,但是皇帝却看到了,连忙退到我身边,护着我。皇帝一边与灰衣人拆招,一边又护着我,身手明显没有先前利落。三人的兵器在打斗中哐哐作响,有时就在我眼前擦过,惊险万分。那个先前突袭我的黑衣人显得比较灵活,剑法最为诡异,有时出剑时分明时刺向小腹,但是出剑后便变成刺向前胸。突然,我见他趁着皇帝与另外一黑衣人纠缠,想要出剑刺向皇帝心脏部位。我心一惊,连忙想要将皇帝推开。谁知,他剑锋一转,居然向我刺来。眼见就要刺到我,忽然,皇帝一把我扯开,那剑便插到了皇帝的左肩上。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顺势把剑刺入他心脏部位。那人剧痛,摔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抽搐了几下,断了气。我看了看他同伙,也已经被皇帝杀死了。我连忙跑到皇帝身边,把他扶住。只见肩头的衣服已经被血湿透了,伤口十分深。
我连忙把裙子的下摆撕开,绑住皇帝的伤口,压在出血伤口,减缓出血量。
“皇上,现在该怎么办好呢?!您的伤势很重,不及时止血,我怕皇上会支撑不住。”
皇帝挨着我,缓缓地说:“现在我们先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我在皇宫内外都布好了人手,只要我在一个时辰后没有派人往皇宫传达我所在地的消息,皇宫的禁卫军就会马上来找我。我们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我听了后,马上扶着皇上往隐秘的幽谷走去。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发现了一个野兽弃置的洞穴,连忙扶着皇上往里面坐好。洞穴里面十分漆黑,我看不清皇帝的脸,但是却明显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我把手轻轻探到皇帝的左肩一摸,马上感觉到一阵濡湿,那血已经渗透了布条,显然出血非常严重。
我慌忙喊了一声,“皇上!您感觉怎样?”“朕没事,只是感觉有些冷了。”他的声音虚弱,显得十分无力。我忙用手一探他额头,发现他体温十分高,似乎是伤口引起发烧了。情急之下,我马上将外衣脱掉,盖在他身上,然后抱紧他。我恐防他昏迷下去,便不时地跟他说说话。“皇上,你还记得那时我们种的桃树吗?”“记得,那时你还笑话朕不会拿锄头锄地呢。”“臣妾那时还是孩子,真是不知分寸。不过,皇上一定会很高兴,因为前两年,那树还结了桃子呢。”“哦,那如果我们回去宫里,一定要找个时间去看看。”“啊,对了。皇上,你还记得那时跟我们玩的那个总管的儿子富康吗?他前年也娶妻了。”
…………我跟皇帝不停地说起孩提的事,感觉很开心,竟有些忘记了目前的困境,时间也过得飞快。
聊着聊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晨儿、晨儿……”
种下的因
我猛地一震,这正是君信的声音,怎么他也来找我们了?我看了看皇帝,他面色如常,但是我却隐约感觉到他的不高兴了。我忙说:“皇上,看来救兵到了,待臣妾出去看看。”皇帝颔了颔首,我小心地将他挨着洞壁,然后钻出山洞。一出洞口,便见到不远处有几侍卫,正四处搜寻。忽然,一双手臂从后面一下抱紧了我,我正要挣扎,却听见那人低喘地说:“晨儿!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我忙宽下心来,是君信。我温言问道:“怎么你也来了?”“今日下午我进宫找皇上,宫里的人说是皇上抱恙。我觉得有跷蹊,便小心观察皇宫禁卫军,发现他们匆匆行事,再加监听,得知你跟皇上一起失踪了。我很担心,便尾随着禁卫军出来。”
我安抚他说:“我没事了,你不要害怕。”正说这话时,我感到背后似是有股犀利的目光看着我。一回头,竟发现皇帝自己出了洞口,一手扶着洞壁,一边盯着我们。我心乱如麻,忙拉开君信的手,低声说:“君信,皇上。”然后跑到皇帝身边说:“皇上,你受了伤,不宜走动。”皇帝没搭理我,只是看着君信。君信倒也坦然,毫不慌乱,走到皇帝跟前,跪下说:“皇上万岁。微臣救驾来迟,令皇上受惊,请皇上降罪。”皇上不做声,也不示意君信起来,就是直直的盯着他。这时,在不远处的侍卫听到这边动静,马上赶过来,整齐地扑到地上,大呼万岁请罪。
皇帝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对着君信,冷冷说道:“你该呆在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接着挨着我,缓缓地走出山林。回到皇宫,生活又变得跟原来没两样,只是腹中胎儿越长越大,身体越是行动不便,又夹带着妊娠反应,很不舒服。此刻梁太医刚帮我号完脉,正在开药方。我问道:“最近本宫身体不甚舒服,有时隐约作呕,又觉得胸口郁闷。是否身体有问题?”
梁太医捋捋胡须说:“此乃是怀胎正常之象。又因娘娘不久前出外稍动了胎气,需一段时间调理才能好起来。”我仍是有些许担忧,接着说:“皇宫内,后宫的争夺是何其激烈,梁太医你一定比我还要清楚。希望太医您能够多加留意药物,本宫性命和本宫父亲的信任,都交托给你了。”
梁太医听了,脸色微变,跪在我跟前说:“娘娘请放心,老臣定会尽全力照顾好娘娘的胎儿。”
我注意他神色微变,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但一转念,他是父亲交托过来的人,应该是可以信任,或许是我语气太严厉,令他心慌。然后就微微一笑,示意他告退。刚送走梁太医不久,门外的宫女便通传说:“刘惠妃求见。”我身体不适,本欲休息,但碍于礼节,也只好接见。刘惠妃一脸笑容的走进来,盈盈下拜,“参见皇后娘娘。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我微笑说:“刘惠妃你常常来探望本宫,实在是有心了。”刘惠妃笑笑说:“皇后与我情同姐妹,这是应该的。不知道娘娘这几天身体怎样?”
“本宫这几天身体不甚舒服,时常胸闷,呕吐感觉也很严重。”“那娘娘应该吩咐大夫多加照顾才行。”“本宫已经吩咐了太医仔细诊断,看来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刘惠妃一听,马上关怀的说:“那娘娘还是好好休息吧,臣妾就不打扰了。”
接着,就拜别离开了。我连续喝了好几天的安胎药,感觉还是不怎么好转。早上起来时,甚至还觉得晕眩,需要小如的扶缠才能起来。我越想越奇怪,连忙修书给父亲,请他再派一个信得过的太医过来帮我诊断。
修书后不久,父亲便马上派了一位余太医过来。余太医帮我号了脉后,皱皱眉头说:“娘娘的身体很虚弱,血气不足。胎儿又被惊动过,此刻怀得不是很稳。不过如果按照娘娘所说,已服安胎药几天,情况应该有所改善才对啊。”
说完,拿了毛笔正准备开药。就在这时,小如端着汤药进来了。余太医喊住小如,然后把拿着汤药闻了闻之后,神色变得十分古怪。他把汤药放在桌子上,厉声对小如说:“你这个奴才,居然把汤药掉包了!”
此语一出,我跟小如都惊呆了。小如忙扑到地上说:“奴婢不敢。奴婢是拿到梁太医开的药,然后亲自煎的。奴婢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余太医哼了一声,说:“你是无辜还是有意,就让户部的人审审才知道。”
我见情况突变,便问道:“药有什么问题?”余太医鞠躬道:“禀皇后娘娘,这个根本就不是安胎药,只是一些普通的消滞药物。”
将心比心
我怔了怔,细想下,又觉得事情有跷蹊。便说:“余太医,这汤药除了小如外,还经过了御药房的手。劳烦你将此事禀告上方将军,叫他速查此事,然后入宫与本宫商量。”余太医领命后,马上急忙地出宫去了。我看了看仍趴在地上的小如,说:“此事未查明,本宫暂不将你交给户部。但这段时间,本宫需要将你禁锢,待水落石出再作处理。”小如抽抽泣泣的回答,“谢娘娘开恩。”我吩咐外面的公公进来,说:“你们把她关进偏房,找人日夜看守,不能出差错。若不然,本宫绝不轻饶。”那两个太监忙磕了头,迅速地把小如带了下去。在皇宫等了两天,可谓是心急如焚。在第二天下午父亲终于进宫来了,只见父亲心事重重。我忙问:“父亲,事情究竟是怎样的?”
父亲脸色不是很好,过了一会才说:“此事,我本来就是觉得奇怪。梁太医一向品行正直,而且我与他相交多年,又有恩于他,所以我才会安排他来照料你。这两天我派人到梁太医家查探,发现他家人已失踪数日,我多翻追查,也无其下落。”我大吃一惊,“是否梁太医受人威胁了?”“这事大有可能。而且我还查探到,此事跟朝中的重臣与后宫妃嫔有关。”
我越听越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马上传梁太医晋见。梁太医一进来,见到我跟父亲一同坐在堂中,脸色霎地发白,跪在地上说::“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叩见上方将军。”父亲脸色铁青,厉声说:“梁太医,我上方家待你不薄,你何以如此陷害娘娘?”
梁太医忙说:“微臣不敢。”我吩咐奴婢将今天送过来的药拿到他面前,说:“这个根本不是安胎药,只是消滞药。这些天来,都是这样的药。难道太医你每天都会开错药?”梁太医这一下吓得不轻,忙磕头说:“娘娘恕罪,微臣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前些天,微臣的家人无故失踪,微臣心急万分,正要报官。谁知就在这时,微臣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要求微臣必须以药物让娘娘小产,要不然,就会杀害我家人。微臣在收到信后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愿意辜负娘娘和将军,又想保全家人性命,只好想出这权宜之计。暂时停用安胎药,让娘娘身体不适,但又不会滑胎,又可以争取时间营救家人。”派人将梁太医带下后,我跟父亲说:“此事实在牵连甚大,看来是务必请皇上查明。”
父亲点点头说:“为今之计只能这样做了。”晚上皇帝过来看我,我便将此事告知皇帝。谁知皇帝并无想象中惊讶,只是说:“这事朕已略知一二,正在彻查此事,以后朕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定会保皇后安好。”此事过后,我换了太医,身体也慢慢好起来。而皇宫内,却是激流暗涌,似是有大风暴来临。
午饭后,我才刚到书房准备练字。小如便气喘喘的跑进来,说:“娘娘,发生大事了!”
我不悦地说:“什么事?”“刘王爷被抄家了,听说还会诛连九族。还有,刘惠妃也受牵连了。”我惊讶地问:“他们犯的是什么罪名?”“听说犯的的颠覆皇室的弑君大罪。”“那刘惠妃现在被抓走了吗?”“还没有,不过禁卫军也开始行动了。”我一听,忙从整理一下衣服,说:“我要去刘惠妃那里看看,快帮我准备。”
急急忙忙走到刘宫,刚好看到刘惠妃被侍卫押着,狼狈不堪的走出来。她一下就看到了我,嘻嘻的尖笑着说:“上方晨,不要得意,你将来就会像我一样的下场。”
我看她疯疯癫癫的,甚是可怜,不禁一阵悲哀掠过心头。小如听到了,在我背后小声说:“娘娘,不要理会这些人,我们回宫吧。”
刘惠妃见我无所动容,又接着说:“你抢我夫君,又夺我孩儿的太子位。此次害你不成,算是我倒霉。不过你风光不了多久,你等着吧。哈哈哈哈哈……”她一边发了疯的大笑,一边被侍卫架走了。她的笑声令我心中很不舒服。正是发怔,就听到一孩童的哭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谅皇子。
只见两名侍卫拖着他走,那孩子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的,侍卫十分不耐烦,骂骂咧咧。
我忙上前去,说道:“你们干什么?为何捉住谅皇子,他是皇上的亲生孩儿!”
那两名侍卫停了下来说:“回娘娘的话,这是皇上圣旨。奴才也是按皇上意思办事。”
我听完,呆了下来。那侍卫见我不阻拦,便继续向前行,只听见谅皇子大哭道:“娘娘,请你救救我和母妃,娘娘,请你救救我们……”我连忙向小如说:“我们马上去皇上的宫殿。来到御书房,我对门外的公公说道:“请你帮我通传一下,本宫有要事求见。”
那公公为难的说:“皇上正在批改奏折,请娘娘稍后再来吧。“我连忙说:“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请你先通传吧。“那公公为难的踌躇了一下,还是进去了。过了一会,他出来说:“皇上吩咐娘娘进去。”我进到御书房,见到皇帝桌子前堆放着大堆的奏折。感动十分抱歉,忙跪下说:“臣妾打扰皇上,请皇上恕罪。”皇帝抬头说:“你很少如此失态,究竟所谓何事?”我忐忑的说:“是关于刘惠妃的事。”皇帝不悦的说:“这件事,你不该插手。”“但是,谅皇子毕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可否网开一面?”皇帝叹了一口气说:“对待枕边人和亲生骨肉作如此残忍的处罚,朕何尝不心疼。但是这就是皇家,若朕今天饶过他们,他日落得如此下场的就是朕。”我忙说:“但是谅皇子毕竟还小,而且,刘惠妃不就是只是加害于我吗?既然跟叛变无关,那可否……”皇帝打断了我的话说:“晨儿,难道你忘记了前些时被围杀的险象?朕的行踪暴露,单靠刘王爷,是不可能如此清楚的。而谅儿,我真的不能留他在身边了,朕对于谅儿来说,就是杀母的凶手,我们是不可能再成父子了。”我听皇帝一番话,心里就像被泼了一桶凉水般,失神地问道:“如果他日皇上面对的是臣妾,皇上是否也会如此?”
逃避
刘惠妃之事发生后,我数天都是失神状态,直到一个意外之客的出现——我的母亲。
母亲向来少出门,这次竟然入宫,实在是令我惊讶。我恭敬的请她上座后,便喜悦地说:“本宫自入宫来,对娘十分思念,今天真是好生高兴。”
母亲温柔的笑笑说:“娘也是许久没见你,本想早些来看望,但是早些时候患了风寒,耽搁了。”“娘如今身体怎样?”“已无大碍,日子暖些,身子也舒服多了。”“那就好,我这里有些药材,是皇上所赐,娘可以吩咐家中仆人带回去用。”
母亲摇摇头,说:“这倒不必,家中珍贵药材应有尽有,不差于皇宫,你还是留着用吧。其实这次来是有事跟你商讨。”“哦,何事?”“那刘王爷抄家诛九族之事,想必你也是知道了。皇上借此事收回皇亲的兵权,现在朝野正是大乱。”“此事,我也有所了解。”“但是现在我正担心的是,皇上有意将刘王爷剩余的十万兵权交给你父亲,作为不久后与匈奴对战的兵力。”我大吃一惊,“如果如此,父亲岂不是统领60万大军!这与皇上手握的兵权是一样的!这个真是祸事!”母亲听了,点点头说:“我也是非常担心,故劝阻你父亲不要接手。但是,你也知道,他一直梦想从北遨国手中收复失地,我知道他这次不是很愿意放弃,你要帮忙劝阻他。”
我担忧的说:“我会尽量劝父亲。这个如果是真的接受了,我们上方家会面临极大的危险,处于风口浪尖处,外戚专权这个帽子是戴定了。”母亲也是担忧的点点头。过了一会,母亲拉起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说:“你在皇宫,实在是辛苦你了。”
我想了想,然后笑笑,“其实也不是很辛苦,虽然是要提防后宫的手段,但是皇上对我的确很好。”母亲叹了口气说:“唉,本来最不愿意你与皇家有半点牵连,谁知天不遂人愿。你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只指望皇上。”“孩儿知道。”“你尽量不要逆皇上的意思,尽管不愿意,也要委屈求欢。不要因为现在受宠爱就肆意行事,你要记住,昔日的宠爱跟后日的光景是毫无联系。还有,你务必避免跟柳公子再有任何的接触。”
我听母亲说起君信,不禁想起那天在山洞外的情景。那天,想必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一根刺了。
初春的午后暖洋洋,我用完午膳,觉得甚是空闲,吩咐小如打点了行装,就顺便探望一下不久前入宫的庄贵人和惠贵人。到了延禧宫,尚未进门,就听到一阵阵的笑声,很是热闹。小如刚想通报,我示意她噤声,然后就直接走了进去。只见庄贵人、惠贵人和一班丫环都在院子里,全围在树下的小石桌旁。那石桌上放在一罐东西,随着轻风,发出一阵阵芳香。我笑着走过去,问:“究竟是什么宝物,那香味真是诱人。”众人一看我,连忙跪下,庄贵人和惠贵人说道:“臣妾不知皇后驾到,未能远迎,请皇后恕罪。”我笑笑说:“请起吧,是本宫叫人不要通传的。刚才本宫见你们好生高兴,想凑个热闹,你们在忙什么?”庄贵人怯怯的看了看我,“回娘娘的话,这是臣妾入宫时做的桂花酿,现在发酵得刚刚好,臣妾就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尝尝。”我听她一说,大为惊喜,问道:“你会做桂花酿?真是巧手。本宫一直喜爱它的味道,这究竟是如何酿制?”庄贵人红了红脸说:“谢娘娘夸奖。臣妾父亲善于酿酒,故臣妾也懂一些,这桂花酿制作不复杂。先用盐水冲洗,然后晾干,再用一份桂花,两份糖,依次地一层层的放在罐子里,封好。待两月后,糖就会完全溶解,桂花也发酵好,就可以拿来食用了。”我一听,很感兴趣,“庄贵人在宫里的生活真的很有趣呢。本宫只知拿桂花酿泡茶,香气甘醇,味道上乘,却不知道原来还能自己酿制。本宫想尝尝你的手艺,可以吗?”庄贵人连声答应,马上倒了一小杯递给我。我尝了一口,果然是味道清醇,入口含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酿。我放下杯子,微笑说:“妹妹的手艺果然出众,本宫非常喜欢。不知可否赠送一些给本宫品尝,顺便也让皇上试试妹妹的佳酿。”庄贵人大喜,忙谢恩说:“臣妾当然愿意,谢谢娘娘的夸奖和厚爱。臣妾还有一罐尚未开封,现在拿给娘娘。”说完便急急的走进内堂取。我看看旁边站着的惠贵人,柔声问道:“妹妹来皇宫已两月,觉得习惯吗?”
惠贵人被冷落已久,此刻见我问话,受宠若惊地说:“谢谢娘娘的关心,臣妾一切都觉很好。”
我拉起她的手:“妹妹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凤仪宫找本宫。”惠贵人十分激动,似是眼中含泪,猛点了点头,“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正是说话间,庄贵人已拿了一罐新的桂花酿出来。我吩咐小如拿了,就起驾回宫。庄、惠两人都甚是激动,跪着恭送我,许久都不愿起来。或许,每人在深宫中都是那样的寂寞,渴望得到一点的关怀,即使,那可能是假的。
晚上皇帝来的时候,我准备了从庄贵人那拿来的桂花酒,伴着御厨做的精美点心,更显芳香诱人。皇帝闻了闻,似乎十分喜欢,说道:“这桂花酒做得真是好,朕闻了也觉得食欲大涨。”
我笑着说:“这个是今天中午从庄贵人拿来的佳酿,是庄贵人亲手所做。”
“哦?宫中妃嫔居然有如此巧手?”“是今年选的秀女,被封为贵人。皇上忘记了?”皇帝想了想,说:“朕真的没什么印象,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微笑说:“皇上日理万机,宫中的妃嫔真的好生寂寞呢。”皇帝一听,邪笑道:“哦?皇后可是也感到寂寞?”我脸一红,“臣妾并不是这样的意思。只是,皇上如今专宠臣妾,后宫众多妃嫔皆也是苦等皇上啊。”皇帝眉头一皱,“皇后的意思,是要求朕多加宠幸其他妃嫔了?皇后真是大方得很。”
我忙说:“臣妾不敢左右皇上。但是深宫寂寞,众妃嫔在皇宫坐看青春流逝,为的就是皇上的垂爱。臣妾之前见到刘惠妃的遭遇,心中实在愧疚。若不是臣妾霸占皇上,她也不至于因妒成恨,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皇帝冷哼一声,“你总是理直气壮,说得冠冕堂皇,说到底,就是因为朕不是你所期盼的那个人。”说完,一手抓住我的臂膀,冷冷说:“难道我们同经历生死,都比不上你那青梅竹马的情谊?”
然后一手甩开我,咬牙道:“既然皇后如此期望,朕就遂了你的愿。”说完,就跨出了门槛。
我趴在地上,心如刀割,竟止不住泪水,喃喃自语,“我可以怎样做?我只是皇后,不是你的妻子……”那刻骨铭心的痛,竟比与君信分开时更深,就如冰锥刺在心口,透不过气。
君信,对不起,对不起……我似乎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花好月圆
天气越来越暖,我的肚子也渐渐大起来了,太医诊断我快要临盘,故平时不敢太多的外出,就只好呆在凤仪宫。闲下来无事可做,脑子就越是纷乱。皇上那绝望的身影总是在脑海出现,然后就会联想到后宫妃嫔与皇上嘻笑享乐的情景,心中越加的难受。难道这就是七出之条的妒吗?从旁拿了一张宣纸,勾画着初见皇上的情景,那时他狂傲邪肆,坐在主位上,气势迫人,就这样夺走了所有的目光,威仪天生啊。待我画好了,一旁的小如崇拜的说:“娘娘,这画把皇上画得真神似!”
我笑笑,拿了毛笔沾了墨,脑中背诵的诗词千回百转,最后徘徊的,只有那几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惜取眼前人。”,然后竟不自觉的题了上去。待看到宣纸上的墨字,我怔住了。(注:诗词部分引用宋?晏殊的《浣溪沙》)过了一会,我站起来,刚想要把画放到旁边的书桌晾干。忽然一阵腹痛,脚一软,差点摔倒,连忙抓住小如。小如见我脸色苍白,连忙紧张的问:“娘娘,你怎么了?”我痛的不能自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本宫要临盘了,快找人。”小如大吃一惊,连忙喊人把我抬到产室,在宫中候命的产婆也连忙赶过来,吆喝着众人准备热水。一时间,凤仪宫上下紧张到不得了,闹哄哄的。我躺在床上,腹痛难耐,又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下体流出,不禁十分惊恐,忙开口喊产婆,“我……”那产婆满脸是汗,也不忘微笑地安抚我,“娘娘不用惊恐,是羊水。娘娘你试着深呼吸,然后用力,皇子快要出来了。”我听了后,安稳许多,照着她的话做,但是还是非常的痛。一次又一次的用力,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终于,在我差点晕眩之前,终于成功了。
这接近一个半的小时的折磨把几乎将我的体力全数消耗,睁着迷蒙的双眼,只见那产婆抱着一个皱皱的小人儿,那小人儿正“哇哇哇……”的大哭,声音洪亮,与那小小的身躯真是不符。
这就是我的孩儿?我怀胎十月的孩儿?我也终于有自己的孩儿了。一阵幸福的感觉渗透全身,竟忘记了身上的痛楚。正是自个儿幸福的时候,那产婆惊喜地喊道:“是皇子,是个小皇子。”
房间里的几个女眷听了,也是惊喜非常,小如更是扑到我床前,说:“娘娘,听见了吗?是小皇子!”我对着她幸福地微笑,其实此刻对于我来说,男女都没什么区别,只知道,这个是我的孩儿。
这时,房门“叭”的一下被撞开了,只见皇上一脸焦急的问道,“生了吗?”
产婆笑眯眯的把孩子交到皇上手里,然后与众人一同跪下,大声喊道:“恭喜皇上喜得皇子!”
皇帝抱着那孩子,又惊又喜,“真的?”然后把孩子抱到我面前说:“晨儿,你看,我们的小皇子!”我看着他开心得竟连身体都有些发抖,宠溺的笑道:“都是托皇上的鸿福。”
皇帝空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脸庞说:“晨儿,谢谢你。朕真是太高兴了。”
皇子的到来,令我跟皇上的关系和缓很多,他基本是每天都来探望我和小皇子。我还是在坐月子,不能外出,只能在内室,皇上就每天拿点新奇的东西给我,多数是珠子、项链、和书,我每天看他兴冲冲,倒也不觉得闷,每天都期待着他的到来。一天,皇上急急地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卷纸,然后一把将我搂住,显得非常激动。
我甚是奇怪,便问:“皇上,为何如此激动?”皇上放开我,将那纸张打开,我一震,竟是我前些时候画的画像。皇上惊喜的说:“晨儿,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见他指着下面的题诗“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惜取眼前人。”这几句话,不禁愣住了。皇上甚是高兴,紧紧地搂住我。我心里竟一点也不排斥,竟有丝丝欢欣。心中默想,或许,这就是我以后的路吧,以往种种,就随风而逝罢了。转眼过去,小皇子满月了,闹哄哄的摆了满月酒。这小家伙越长越可爱了,白嫩嫩的脸庞,软软的,看到就想摸摸。这小家伙长得像父皇,宽宽的额头,还有一双紫黑色的眼睛,圆圆的,可爱极了。此刻皇上正是抱着他玩,乐得不可开交。我看到他们两父子,心里甜滋滋的,或许这就是我所期待的生活吧。玩了一会,奶妈便来抱了他休息,那小家伙嘟嘟嘴,很不愿意。皇上看着那小家伙,一脸宠溺,笑意盈盈,那发自内心的爱,使得他似有光环笼罩,我竟一时移不开眼。皇上转过身,刚好见我盯着他看,邪笑一下,走到我身边,抱起我说:“晨儿最近好热情啊,朕都快被你看得把持不住了。”我脸红红,嘴还是硬的,“臣妾没有。”皇上大笑,抱着我往卧室走说,“好了,不管你有没有,朕也真的好想念你了。”
他将我放在床上,轻抚着我的脸说:“晨儿……”接着,他的脸慢慢凑过来,轻轻的在我的唇上亲了亲,然后托着我的脸,深深吻了下去。我心房狂跳,感觉脸就像火烧一样热。那吻一直下去,直至锁骨,感觉就像小蚂蚁在啃咬,酸痒非常。他空出一只手,慢慢解开我扣子,每解一个,就停留一下,轻轻撩拨。我实在是被撩拨得发软,无力地抓住他的手,“皇上,别折磨我了。”皇上恶劣的笑笑,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把把衣服一扯,“咝咝咝”几下,就把那衣服给撕烂了。然后欺上我身,坏坏笑道:“朕以为是朕等不及,原来晨儿更等不及呢,对吗?”说着,一双手上下游走。我感觉脑袋全变浆糊,听不清他的话,也不知怎样反驳他,就含糊得点了点头……
夜探
“乖乖,睡觉啊。”刚走到育婴房,我就听到奶妈低声得哄着小家伙睡觉。
不由得微微的牵起嘴角,轻轻地走进去,压着声音问道:“小皇子睡了?”
奶妈看到我,连忙站起来,要向我行礼。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惊动。
“回娘娘的话,小皇子刚睡下了。”我看了看韩奥,我的儿子,红红的苹果脸,随着呼吸,鼻翼轻轻颤动,似乎睡得很香。就向那奶妈说:“皇子睡熟了就好,你晚上要仔细照顾,本宫回去就寝了。”那奶妈跪下说:“奴婢定会细心照料,恭送皇后娘娘。”我回到寝宫,刚和衣躺下,忽然听到窗户轻响,正要起身查看,一个人影霎地站在了我的床头。
我一惊,正要大喊,那人连忙用手捂住我的嘴巴,另一手扯开脸上的黑布,竟是君信。
我马上坐了起来,急忙低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让人发现你怎么办!”
君信并不理会我,只直直的看着我,似是多年失散重逢般,眼睛一眨不眨。
我急了,“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我还没说完,他就一下用力地把我抱住,两臂勒得很紧,伴着剧烈的低喘,甚是奇怪。
我见他异于平常,很是担心,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头埋在我肩,低哑着声音,说道:“晨儿,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我一听,脑袋一轰,连忙推开他,“你在说什么!大半夜潜入皇宫就是为了说这些傻话?”
君信见我激动,愕然说:“晨儿,难道你不愿意?你觉得我傻?”我见他神情恍惚,急忙说:“君信,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这么奇怪?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如此鲁莽的,你明知道这样是行不通的。”君信拉住我的手,放缓了声音,“各地亲王要造反了。”我心一凉,“那现在情况如何?”君信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自顾地说道:“他们打的是‘清君侧,反外戚专权’的旗号。”
我一听,一下明白了君信的来意,原来已是到了这个地步了。我笑了笑,说:“傻瓜,这个不要紧,皇上不会因此就处死我的。”君信一听,眉头皱得厉害,抓住我的肩膀,逼我直视他,忿然说:“晨儿,皇上的心思,我不相信你猜不到。除去刘王爷,此举固然是名正言顺,但是你我心里都明白,这是皇上收回兵权,独揽政权的手段。而上方将军和你,还不就是一颗棋子!你上方家手握重权,即使皇上愿意放过你,群臣也不会就此罢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上方将军手握的刘王的25万兵马,跟叛兵互相勾结,将军被困西北,已无力返朝营救皇上。皇上的兵力虽然可以抵御叛军,但朝中已有主和派想要以你的性命来安抚叛军,即使皇上不同意,能避过一两次,但若是战事不顺,你的性命就难保了。”
我听了君信的话,甚是震惊。各地的叛军,我也略知一二,但想不到竟到了这么激烈的时候。之前苦劝父亲放弃兵力不成,已是隐约猜到这种结果。我只觉心中煎熬难受,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平静的对他说:“皇上要整顿这江山,战乱当是难免。我相信皇上是一名明君,可赋予子民安稳的生活。我也相信,皇上定不会负我。”
君信的身形晃了晃,我的话显然让他受了莫大的打击。“晨儿,难道你爱上他了?即使他会杀害你,你也愿意跟着他?你对他已是用情如此深?”那话声声哀戚,更是像刀插在我胸口一般。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说:“一入侯门深是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注:“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出自《唐诗纪事.崔郊》)
君信一听,浑身一颤,忽然咳了一声,一口血吐在我身上。我见状,吓得不轻,忙拿起手帕帮他擦了血污,颤声道:“君信,你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君信脸色惨白,哀声说:“晨儿,你怎么会不等我?”说着,站了起来,从窗户窜了出去,只听见沙沙的几声,便已走远了。我心中哀戚,抓住那沾血的外衣,心如刀割。君信,我这辈子,就只能负你了。我已为人妇,又为人母,怎能脱身?即使你不嫌弃,我也难以面对你。况且你有惊世之才,我又怎忍心辱没你?生于豪门,本来就是难以随心所欲,怎能让我们的任性,拖累整个家族?“看来,我是白费心思了,原来担心皇后安危的人,还真不少!”我闻声一看,竟看到皇上一身便装站在门前,顿时心乱如麻,一时哑口无言。
只见皇上牵嘴轻笑一下,讽刺地说:“皇后平时不是雄辩滔滔吗?怎么就哑声了?难道是说了违心说话,气走旧情人,此刻难过得说不出话?还是因为不守妇道,羞耻得不敢辩驳啊?”
我听着皇上句句说话,都是伤人之极,喉咙就像被棉布塞住,几次想要说话,都不成声调。
吃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哽咽地说:“如果皇上觉得这样责怪臣妾会好过些,臣妾也无话可说。”皇帝一听,脸上颜色几变,大手一挥,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愤怒地说:“朕的皇后竟然在深夜与其他男子搂搂抱抱,难道朕生气也是不行?朕只是说你几句,而不是把你抓去宗仁府问罪,已是极大的宽恕。你不要仗着朕对你宠爱,就得寸进尺!”我苦笑一下,“臣妾留在这里,就没想过会有善终,皇上要处罚我,也就请便吧。”
皇帝愣了一下,脸色煞白,“原来你真的不相信朕。”然后快速走到我床前,抓住我肩膀说:“上方晨,你看着我!我什么时候负过你!你难道宁愿听信别人之言,也不肯客观的看待我吗?”我见他激动得连朕、我都分不清,想是真的真情毕露,心下一动,偏过头说,“刘王爷之事,难道皇上就没有一点算计之心?如今我父亲身陷险境,难道皇上真的没有一点责任?”
皇上闻言,身形一震,表情甚是痛苦。他站了起来,背过身,低声说:“如今的局势,的确与我估计有所偏差。但我说过,定会保你周全,就是一定做到。”接着,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声,“符绰。”一个黑衣人忽地出现在他身后,跪下说:“参见皇上。”皇上转过身,对那人说:“从今开始,你负责保护皇后安全。“那个叫符绰的人,表情忽地变得很奇怪,但仍是十分顺从的答道;“符绰遵命。”
皇上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然后叹了一声,跨出了门槛。
混乱
皇上和君信这一来一回,实在令我心力交瘁,出了一身的冷汗。我下了床,准备拿衣物更换,却见那个叫符绰的黑衣人仍是立在门前。我低声喊了他一声,他忽地就来到我面前,可谓真的来去如风。“你是在皇上身边办事对吧?”符绰面无表情,动了动嘴唇,“属下正是。”我踌躇了一下,问道:“嗯。上方将军如今情况如何?”他看了看我,“将军仍是陷入苦战中。”闻言,我浑身软了下来,只觉手脚冰冷,想到如今朝廷紧张局势,父亲难有援兵,此次,可谓凶多吉少。正是灰心丧意时,却听到符绰的声音,“请相信将军的能力,这样的战事,困不了将军。”
我猛然抬头,见他虽是表情僵硬,但却目光如炬,十分自信,不由得一颤。这样的气势,绝不是普通的侍卫所有,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我也从未见他公开出现过在皇上身边,但皇上却如此信任他,毫不忌讳的将他放在我身边,究竟是什么来头?正是沉思,一抬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战事似乎越来越激烈,皇上已多日不涉足后宫。一帮的深宫怨妇,更是显得无聊八卦,互相争吵,暗中算计的事,更是发生得频繁。“皇后娘娘,你需为臣妾做主啊!”德妃的一声娇讹,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看了看跪在前面的婢女,还有站在旁边的杜昭仪,从心中叹了一口气。皇上啊皇上,你的后宫可真的麻烦。我看了看德妃说:“既然这个长春宫的婢女不小心打烂了妹妹的送子观音,那就罚她杖刑二十,扣除一年粮饷。本宫这边刚好有个白玉观音,就送给妹妹,你看如何?”德妃面色稍缓,但仍是不依,继续说:“杜昭仪的婢女,偷偷来我永安宫,居心叵测,姐姐要帮臣妾查明白。”那婢女一听,忙咚咚的叩头,带着哭腔说:“是香兰姐姐吩咐奴婢过去帮忙的,奴婢并无不良居心。请娘娘明察。”站在德妃后面的婢女一听,马上尖声辩驳:“你含血喷人!我何曾吩咐过你,可有人证明?”
跪着的那个婢女一愣,接着泪如雨下,想要说话,但又不知如何反驳。我看她们这么闹,心中愈觉烦闷,打断她们说:“德妃,你想要怎样才罢休?”
德妃听我这么直接,愣了一下,“臣妾要杜昭仪道歉。”我一听,当下明白过来,这杜昭仪新宠,为人又甚是清高,不愿与人妥协,想必是得罪了德妃,所以想要挫挫她的锐气。我看了看杜昭仪,仍是冰着脸,无妥协的样子。于是笑笑说,“既然这个是下人的事情,也就无必要牵涉到主子。我们都是姐妹们,和和睦睦的侍奉皇上岂不是很好。”德妃哼了一下,“皇后娘娘,你这样明着偏帮杜昭仪,臣妾心里真是不服。”
我见她仍是不依不饶,沉下脸,厉声说:“妹妹,请以大局为重!如今朝廷混乱,皇上正是烦恼国事,妹妹为这等小事兴风作浪,实是不智!”德妃一听,脸色变了几变,过了一会,又讥笑道:“这后宫,谁不知道,这场战事就是皇后娘娘您引起的。皇后娘娘既然这么担心天下苍生,怎么就不以身殉国,平众亲王之愤,而是坐着这后位,教训妹妹我?”我听她竟如此放肆,看来朝廷的主和派应是占了上风,我这小命,难保了。
冷笑几声说:“妹妹真雄韬伟略,只不过,本宫现在仍是一国之后,有责任、也有能力,帮皇上管教一下逾矩的妻妾!”“来人,送德妃回宫思过。没我懿旨,不得让德妃娘娘踏出永安宫半步。”
一帮人闹闹哄哄的回去了,我一下放松下来。小如到我身后,轻轻的帮我按摩。
我叹了口气,“这后宫的妃嫔竟如此放肆,看来本宫平日的管教实在太失败了。”
小如担心的回话,“娘娘,德妃娘娘说的话,是真的吗?”我思量了一下,说:“小如,本宫把你调到储秀宫侍奉庄贵人可好?”小如一听,扑通的跪下,“娘娘!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娘娘要送走奴婢?”
我微笑着拍拍她,“你不用紧张,本宫并不是责怪你。只是如今之势,本宫自身难保,要你去侍候庄贵人,对你来说,也算是个好出路。”小如眼泪刷刷的流,“娘娘,你千万不要讲这不吉利的说话。奴婢要一直侍奉娘娘,请娘娘不要送走奴婢。”“唉,你又何必这样呢?宫中各人都想明哲保身,你真是傻丫头。”正是说话间,外面的太监报:“李公公求见。”我宣了他进来,问:“李公公,有何要事?”那李公公脸色十分仓惶,颤声说:“皇上请娘娘到殿上一趟。”我一听,愕然了。这正是早朝时候,竟叫我过去,看来出大事了。匆匆来到议事殿,还没进门,就听见众大臣争论得十分激烈。“皇上,请你尽快下决定。既然众亲王愿意议和,皇上就不要再犹豫了!”
“对啊,皇上。既然已经证据确凿,皇后娘娘的确设计陷害刘王爷和刘惠妃,那皇上更是应该尽快下决定。处置皇后,显示我们与众亲王议和的诚意。”“请皇上明察!”只听见殿上众人齐声劝谏。我脸色煞白,怔怔地踏入大堂,所有人一下就静了下来,气氛十分诡异。
我盈盈拜下说:“臣妾参见皇上万岁。”皇帝沉着脸,“皇后请起。”我站了起来,众人齐齐盯着我,但是却不吭一声。只听见皇上说道:“李公公,把东西拿给皇后过目。”李公公把一叠书简拿到我面前,我一看,原来是户部的一些证词和结案,内容无非是对刘王爷一事的调查内容,结案就是我设计陷害了他们。我微笑了一下,说:“既然已成定案,那皇上还指望臣妾说什么?”众大臣听我竟如此得不敬,脸色都青了。皇上仍是板着脸,沉声说:“皇后连辩解都不屑吗?”我苦笑一下,“如果皇上硬是要臣妾说的话,臣妾只能说,臣妾没做过。”
皇上双目一瞪,咬牙说:“那行刺的主脑初时调查时,发现他是刘王爷的手下,但却是连朕的想不到,他原来还是上方将军的旧部。怪不得柳学士竟如此及时的找到皇后。”
我冷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必要无故安插罪名!”皇上大怒,对一旁的太监说:“拿鸩酒来!”
金蝉脱壳
殿上众人一听,均抽了一口气。那太监颤巍巍的拿着一杯鸩酒端到我前面,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皇上对着群臣冷声说:“皇后勾结外臣,企图颠覆我朝,朕赐予鸩酒一杯。至于上方一家,暂收押宗仁府,待上方将军回朝,再做审讯。而皇子载显,即日驱逐出宫,贬为平民。”
(注:皇子载显,字载显,名韩奥)我直直地盯着这个男人,觉得简直就是讽刺到极点。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的痴情男子,片刻就可以翻脸不认人。我上前一步,拿了那杯毒酒,对着皇上狞笑道:“不知皇上两次处死枕边人,感觉如何呢?又或者有过经验,这个过程更熟练些?”皇上脸色一白,抬了抬手,低声说:“皇后……”那声音苦涩,似乎十分痛苦。
我冷笑一下,心想他实在惺惺作态,既然狠心了,又何必装深情。看了看手中的鸩酒,心中实在痛恨他的不信任,恨他假情假意。如今家中巨变,假如我的牺牲能够减轻他们的罪名,我一死又何惧。只是幼子凄凉,无人照料保护,无法安心撒手。我思量再三,跪下说:“皇上若是念昔日情分,就请答应臣妾一个要求吧。”
皇上脸色微变,点点头,“皇后请说吧。”“臣妾孩儿载显尚是年幼,如今虽然被皇上驱逐出宫,但臣妾恳请皇上能够答应保护他周全,让他健康成长。”皇上两手紧紧握着龙椅的扶手,手指关节发白,“既然是朕的孩儿,朕当然会保护他性命。”
我终于舒心的笑了一下,“臣妾谢过皇上了。”接着拿着那鸩酒往嘴里一倒,顿时,一阵麻辣感直充喉咙。不一会,就感觉胃中刺痛,血气翻滚,喉咙一阵甜腥,鲜血充口而出。那五脏六腑就像被撕裂一样,非常难受。我一手撑着地面,承受着一次次的毒发煎熬,隐约听到皇上的声音,慢慢的,失去了意识。我感觉坠入了黑暗中,直到双脚着地,想要尽力前行,但是肢体却不受控制。
忽然前方出现了君信的身影,我竭力呼救,他朝我笑了笑,又转身远走了。
不一会,又听到婴孩的哭声,我只觉眼泪直流,这正是我孩儿载显。我想要用双手抱住他,但是却疲软无力。载显爬到我身上,咯咯地笑道,一双小手挥舞,很开心的样子。我刚想抬手抚摸他,他却霎地消失了。我惊恐起来,拼命的大喊,“孩儿!”刚抬头,突然看到雍汶皇帝站在前方,烟雾遮挡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我怒火涌上心头,“韩湛,你还想干什么!”(注:雍汶皇帝,字雍汶,名韩湛)
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想要靠近他,但他却像一阵清风似的不见了。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不停地着急地喊道:“娘娘,娘娘……”我奋力睁开眼,模糊地见到一女子一脸焦急的样子,正是小如。正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像火烧般干渴,出不了声。小如连忙拿了一杯水,小心地喂我喝下。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布置简朴,不像皇宫,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如见我无大碍,笑着说:“奴婢也不知道呢。奴婢是被人蒙眼带到这里,没到过外面。”
正是说话间,一人进来了,正是符绰。他看了看我,说道:“娘娘醒来了就好,还有没有感到其他不适?”我笑了笑,说:“我已不是皇后,不应称呼我娘娘。符绰,这是什么地方?”
符绰没说话,走过来,帮我号了脉。我见他不理会我,打趣说:“难不成这是阴曹地府?符公子可真是有本领,上天下地的。”
符绰撇开脸,低声说:“这是我的山庄,娘娘好生休养吧。”我踌躇了一下,问道:“我本应是已死之人,为何此刻在公子庄内?”符绰望了望窗外,“这个是皇上的旨意,娘娘迟些就自然会明白。”说完,就要转身走。我见他要走,忙喊住他。符绰疑狐地看着我。我心中挣扎,知道这是非常失礼,但是实在是担心,还是问了。“请问符公子,你知道柳学士,现在情况怎样吗?”符绰一听,脸色似乎变了一下。我脸像火烧,作为一个已嫁妇人,居然向其他男子打听旧情人的情况,实在是失礼之极,更何况这侍卫就是在皇帝身边的人。但我至大殿听到皇上提及君信,心中就十分不安,实在是非常不想连累他。符绰语气僵硬,“柳学士,他失踪了。”接着就匆匆跨出了房门。我一听,只觉脑中一轰,又失去了知觉。
淦步勉
离开皇宫已有一段日子,我的身体也逐渐好转。符绰每天会教我一些内功心法作强身用,说是之前的毒酒虽不致命,但是却令内息紊乱,要调理一段时间。天刚亮,我需起来练习基本功,将内息运行一周,疏通血脉。刚去到练功房,却意外地看到一个魁梧大汉,穿着单衣,正在练刀。我愣了愣,这练功房是符绰特意空出给我,平时闲杂人是不能使用,这男子为何在这?
我甚是疑惑,刚想回去,却听见那男子喊道:“姑娘!”我停住了脚步,那男子走到我前面,抱拳说:“在下冒昧,不知是否妨碍姑娘练功了?”
我看了看他,只见他脸庞方正,双目炯炯有神,鼻梁笔挺,虎背熊腰,十足的练武之人的骨骼。
我退了一步,说:“这没什么关系,我到其他练功房即可。”那男子接着说,“我好一段时间没过来这里了,连房间安排也弄糊涂了。”
我一福身,“真的没关系。我有事,还是先告辞了。”那男子却哈哈地笑起来,我本是迈开了脚步,也不禁回头看了看他。他勾起嘴角说:“我一回来就听到消息,说符绰那家伙藏了个姑娘在庄内,对她看护有加。我正奇怪是什么人物令那小子如此关爱,今天一看,竟是如此绝色,怪不得了,怪不得了!如果是我,恐怕也会这么做,哈哈哈……”我听了,脸蛋涨红,想不到这人外表老实,竟如此无礼,于是马上提脚走人。
没走两步,那人身形一飘,竟拦在我前方。我气结,抬手指着他说:“你想干什么!”
他竟一手抓住我的手,扣住我脉门。我羞恨交加,正要斥责,他却忽然一脸凝重,“你之前中毒了?”我一愣,甩开他的手,“这是我的事,请公子不要阻我去路。”那人又换了一副表情,嘻笑说:“姑娘,要我帮你驱毒吗?效果绝对比你自己调理好。”
我冷冷说:“不必了。”绕过他就走。那人在后面大声说道,“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你记住啦,我叫淦(gan)步勉!”
回到房间不久,符绰就敲门进来,依然是冷若冰霜,但脸上似有愧色,他行了礼,道歉说:“娘娘,真的很抱歉,我的朋友竟对娘娘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我倒也不太在意,问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他是我在江湖结交的朋友,曾救过我性命。他是在境内外经商的,为人十分豪爽,倒真算得上是条汉子。”我听了,低声应道:“嗯。”符绰接着说:“我真的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反常,请娘娘恕罪。”我笑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既然是你的好友,我也不去追究了。啊,对了,你之前教的内功,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可否继续教我一些轻功?这样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也可以自保,不必拖累他人。”符绰一听,脸色变得为难,“这个恐怕皇上不会同意。”我眉头一挑,冷笑着说:“我都是已死之人了,而且也不是皇后,难道还要事事依照皇上的规矩?”符绰鞠了躬,“轻功一事,还是日后再商议,我先告退了。”说着,就走了。
我一人在房间,咬咬牙,心中气愤。符绰那家伙,一知道不欠我人情,就干脆利落的拒绝我的要求,真是可恶。正是恨恨的沉思,只觉心中烦躁,从房中走出去,一边想着一边担心着家人的情况,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花园。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姑娘!”转头一看,原来是淦步勉,我马上抬脚就走。淦步勉见我不理他,脚尖一点,飞到我面前,笑着说:“姑娘怎么见到我,也不打招呼,反而故意走开?”我撇开头,讥讽说:“哪个良家妇女见到登徒浪子会不害怕?当然要避而远之。”
淦步勉一愣,随即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被看成登徒浪子,那就要对得起姑娘的抬举。”说完,一把搂住我的腰,脚尖一点,飞上了屋顶。我吓了一惊,沉声喝道:“放肆!你竟敢如此无礼!”淦步勉却笑容灿烂,丝毫不理会我的威严,“你不想学轻功吗?我现在就是在教你。”
我怒声说:“你偷听我们的说话?堂堂男子汉竟当梁上君子,好不害臊!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那你更应自重!”他却不理会我的话,竟自说:“今天刚好是赶集,去凑凑热闹吧。”我简直要晕倒,这个人究竟是什么逻辑思维啊。淦步勉轻功似乎十分好,他带着我,脚尖通常往高物一借力,就飞到老远,我感觉着耳旁的风呼啸而过,倒真是刺激。他带着我在市集边缘落下,微笑说:“你肯定没怎么逛过市集了,今天就让我带你见识见识。”
说着,就要拉着我走。我把手一缩,“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他耸耸肩,“那就随你啦,跟紧些,别走丢了。”我跟在他后面,默默的不出声。其实逛市集,也真有那么一次,就是跟皇上微服私巡那次。那时情景历历在目,想不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我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市集内。淦步勉说道:“姑娘,那边很热闹,过去看看。”说完,就拉着我往人群中走去。走到那人堆,简直是围得密不透风,连缝都看不到。我向来不喜欢多人的地方,刚想喊淦步勉走,忽然听到两人在议论说:“皇上这一次真是威风!把叛变的亲王都捉拿了。好痛快!”另一人说:“唉,虽然是这样说,但是皇后却因这事殉国了,真是可惜。”
我立刻钉住了脚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喊了几声淦步勉,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疑惑,“什么事?”我说道:“你可以带我挤进去看看吗?”淦步勉笑着说:“当然没问题。”说着,带着我拨开人群,把我推到前面。
我抬头看了眼,心里一笑,原来是皇榜,怪不得众人如此关心。我走近了些,仔细地读了一遍,脑袋马上一轰,整个人呆住了。
尊重
那榜上写着:“贤王、安王、雅王,成王犯上作乱,现已伏法。我国皇后在此次平乱中以身殉国,朕赐予圣德皇后的封号。上方将军在此次平乱中立下奇功,封为护国公。”
我脑海一片空白,皇帝这是有何目的?难道真的对上方家族委以如此的重任?还是另有打算?
我一直浑浑噩噩,任由淦步勉带着我飞回山庄。他放下我,用手在我眼前晃了几晃,说道:“咋变木偶了?”我瞟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迈步要走。忽然,他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既然已逃离了牢笼,何必再烦恼那俗事呢。”
我扭头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表情认真,竟没平日嘻笑的样子,那墨黑的眼珠伶俐地盯着我。我不由一阵心慌,避开他的直视,匆匆离开。回到房内,正好是晚膳时。小如端了好些饭菜细心的摆好,见我进来,笑着说:“娘娘,怎么出去这么久,奴婢正是担心呢。”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在庄里转了好几个圈,差点迷路了。”小如灿烂的笑着说:“想不到娘娘这么聪明也会迷路呢。”接着又说:“娘娘先慢慢用膳吧,我去准备些甜品。”小如走后,我就一直靠在椅背上,对着满桌的佳肴,却无心进食,一直在想着今天看到的皇榜。
正是发呆,忽然一人在身后说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这可不行。”我闻言,整个人傻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转过头,赫然见到雍汶皇帝站在前面。我结巴着,“你……你怎么……”他笑着说:“意外吧?”我望了他良久,心中想了千万句话,最终还是无奈的说:“你不应该来这里。”
他走过来,抱起我坐在他腿上,“不用担心,没人知道的。”我默然好一会,郑重地开口说:“谢谢你救我上方一家,真的。”他僵了一下,“你不怪我这样对你?”我微笑说:“你已经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我只受了小小的委屈,算得上什么。”
他忽地抓住我的手,认真的说:“你这是真心话?还是顾忌我的身份?”
我淡淡说:“出了宫墙,我就从没当过你是皇帝。我一直没对你尊称,你不会没注意吧?”
他盯住我的眼,“从今以后,你就叫我的名讳,叫韩湛。”我怔住了,心中讶然,虽然我不想再无时无刻地战战兢兢地叫皇上,但是要真的叫他名讳,又未免太过了。他却一直盯住我,眼睛似是一泓深潭,眼底竟有着难以察觉的期盼。我心中一软,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艰涩地轻叫了声:“韩湛。”韩湛一听,脸上立马光彩四溢,抱起我转了几圈。停了下来,苦涩地说道:“我已经记不起何时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我只记得我是憬蓝国的国君,却记不起原来我是韩湛。”
我的胸口好像被巨石压住,说不出的难受。这个男人心中,只有憬蓝国,没有自己,将一生献给了憬蓝。我本想请求他安排父亲解甲归田,此刻也说不出口了。我生在官宦之家,看惯了朝廷的争斗,一直以来,都在计算着可能出现的灾难,步步为营,几乎忘了该是怎么维护这片国土。想到这,不禁脸上火辣,羞愧不已。韩湛忽然开口:“我想你跟着符绰,管理憬蓝来往的商旅。”我霎地瞪大了眼,意外非常,这简直是难以置信。韩湛怔怔地望着窗外,悠悠地说:“记得吗?年幼时,你说过,若是这天下无人受饥饿寒冷的折磨,就好了。”我愣住了,记得那时跟韩湛出外赏雪,本是欢天喜地,但竟在途中看到不少露宿者冷死街头。我心中难过,就跟他说了这话,想不到他竟还记住。他继续说道:“本来我只想着留你在身边陪伴我,谁知原来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在我掌控中。我不得不挫败地承认,作为一国之君,却没法保你周全。宫廷终是不适合你,我也不愿在禁锢你,那就让你在外面好好生活,做我并肩的伴侣。”我只觉心里一阵热流涌上,轻轻地靠着他,感动得几带哭腔:“韩湛……”
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对待我。他抚着我的头发,带着笑意说:“傻瓜……不要太高兴啊,这差事不好做,苦头有你受的。”
19年来,我从未觉得生活是如此惬意。作为将军的女儿,身份衿贵,锦衣玉食,却没一天是随心所欲的。如今,我的夫君,竟给我如此的机会,实在不能只是说感动。他见我呆呆的,笑着说:“看你傻成什么样子,来,出去走走。”说着就拉了我出厢房。
没走多久,就碰到淦步勉坐在栏杆上,口中含着一片叶子,正在吹曲子。他看到我俩,从上面跳下来,斜掀一下嘴角,“哦?正主儿终于来了。”我见他如此放肆,十分奇怪。侧头看了看韩湛,只见他表情僵硬,眼中甚至有些恼怒。
只听他冷声说:“你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京城!”
淦步勉仍然无视他的怒火,嘻嘻笑着:“晨儿有事,我怎能还傻傻留在边境。”
韩湛脸一沉,“明早你收拾行装,给我马上回去。”淦步勉“哧”了一声,不以为然说:“韩湛,不要摆架子,我不是你的臣子,做什么事呢,全凭高兴。”接着看了我一眼,“况且你居然确保不了晨儿的安全,这可怪不了我。我肯定要看着她,要不然,让她跟着我也行。”韩湛脸色十分难看,伸手环过我的肩膀,厉声说:“她是朕的妻子,你还是自重些好。”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你西蓬国的商旅被匈奴士兵扣押,朕相信你即使多么的不在意,也不愿看西蓬食盐短缺,百姓受苦吧。”淦步勉脸色微变,攥住书信的手关节发白。过了好一会,声音又回复平时的嘻笑,“韩湛,你的妻子是皇后,但晨儿此刻已不是皇后了,也就是说……”他瞧了韩湛一眼,哈哈大笑,接着向我抛了个飞吻,然后一提气,就嗖地飞走了。
依韵楼
我愣了好久,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韩湛:“这淦步勉以前认识我吗?”韩湛看了好一会,眼中泛着淡淡的哀愁,苦涩地说:“原来你真的想不起了。”
我心中奇怪,“什么?”他笑着拉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没事,不要想太多了。”我看他避口不谈,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答案,于是换了个话题。“你真的要符绰带着我去管商旅的事情?他可靠吗?我还不清楚他的底细,只觉得他挺怪的。”没等我说完,韩湛就开口说:“他是我哥哥。”“啊?”我呆住了,完全没法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这、这……”韩湛也不多说,只是凉凉的丢了一句,“放心,符绰绝对可靠。”又逛了一会,韩湛就要赶着回去。他拉住我的手,笃定的说:“奥儿那方面,你也不用担心,他很安全。反倒是你自己更应小心。”韩湛走后,符绰就过来找我。他把一大叠本子放在我桌上,冷冷地说了句:“尽快将这叠看完。”说完,转身就走。我愣怔地看着他来去如风的身影,对这个韩湛的哥哥好奇不已。我自小对宫中的皇子公主就熟悉,但就从没听过、也没见过这个叫符绰的皇子。先皇育有五子、八女,哪里会冒出了个符绰来?除非他是皇太后珠胎暗结的私生子?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敬,我甩了甩头,先将疑惑放下。拿起符绰留下的本子翻了翻,原来这些大部分是近年来各国商旅来往的记录,还有就是大商家的背景和边境地形图、货物价格等等。
花了还几天细看,发现最近两年交易量比以往增加不少,来往的商旅也更加频繁,货物的种类也丰富起来,看来边境局势真是稳定不少。我刚看完资料,符绰又拿了另一叠东西给我,心里不禁连连叫苦。他面无表情的说:“今晚我要去商谈最近蚕种被偷运出境的事,娘娘也一起过去吧。到时请穿上男装,要委屈娘娘扮作我的侍从了。”我甚为惊喜,连忙答应。待符绰出去后,就喊小如赶快帮我准备事宜。晚上,我跟着符绰,去到了依韵楼。刚进门,就有一个30来岁的女人迎上来,娇腻地说:“符爷,您真好久没来了。我们的清儿可真想死您了。”说着,便半依偎在符绰身旁。这人应是嬷嬷了。我站在后面,闻到一阵的香味扑鼻而来,又看了看周围的恩客和姑娘的放荡形骸,脸孔不禁有些烧红。只听见符绰说:“石老板在哪个房间?我约了他。”那女人一听,笑了笑,“石老板早就在等你了,在二楼的雅间,待我领你去。”
说着,就婀娜多姿地扭着身子带我们上楼。二楼相对楼下清静了不少,过道上也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姑娘走过,均是姿色上等,气质可人。转了几个弯,迎面走来几个少年,面目十分俊俏,皮肤细腻,着装斯文,眉宇间更是风情万种。
为首一人看到我们,浅笑了一下,对领着我们嬷嬷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向我跟符绰抛了个媚眼,又抿嘴一笑,接着就款款的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愣了一下,看了看符绰,只见他仍是冰着脸,但那嬷嬷就掩着嘴偷偷地笑。我觉得奇怪,但这个时候又不适宜开口,只好闷闷的跟着他们进了一个雅间。那房间布置十分精致,虽不是十分奢华,但是品位却是上乘。正中坐着一个男子,五官不算好看,但是皮肤皙白,也算得上是清秀了。
他见到我们,站起来说:“符爷亲自来,石某真是受宠若惊。”符绰坐下来,“若我此次不亲自来,想要再找到你,那就不容易了。”那个叫石老板的人呵呵笑着, 拿起酒杯小酌一口,不做声。符绰继续说:“你何不爽脆告诉我究竟是北遨国哪位商人购买了蚕种?你卖这个人情给我,我也不会再追查你。”石老板眯着眼睛,想了想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个的行规。我不能随便透露别家买卖的消息,要不然,我也做不长了。更何况,符爷可以命业桐门彻查此事,相信这也不难办。”
符绰沉下声音,“若不是情况紧急,我何须追问你。蚕种一旦流失,就无法补救,这个关乎整个憬蓝国的丝绸生意,你可担当不起!”接着又说:“你不要忘记,业桐门除了善于侦察,还善于暗杀。”他淡淡一笑,“安城一带气候不错,看来令公子和石老太太住得挺舒服的,对吧?”言语间已带了威胁的意味。
只见那石老板脸色马上苍白得厉害,好一会,他平复下来,冷静的说:“好,我告诉你。但是我是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生意。”符绰接口说:“银两方面,我们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数目。”石老板闻言,摇摇头说:“我不缺这个。”接着笑了笑,抬手朝我指了一下,“这个小子倒是俊俏,就要他了。”我大吃一惊,这个男人傻了吧。符绰也是脸色微变,“这个孩子是个哑巴,恐怕对石老板难以服侍周到。要不我差人送两个美貌少年送到府上。”石老板哦的一声,说:“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孩子。不过这没关系,不能说话。岂不是更惹人怜爱吗?”符绰见他仍是不屈不挠,脸色都变了,站起来一手环住我的肩膀说:“真是抱歉,他是我的人了。”石老板一愣,接着哈哈一笑,“想不到符爷也好此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就不坚持了。不过,我是不吃亏的生意人,你也总得让我有点回报吧。”符绰从怀里拿出一支打磨光滑的玉针递给他,冷冷的说:“日后你若有困难,拿此碧落针到业桐门,我们定必鼎力助你。”石老板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抖着手接过玉针。拿着针细看了好一会,才说道:“买走了蚕种的,是墨章。”
符绰的男人
“墨章?”符绰一听,脸色都变了,连忙站起来,向石老板抱拳说:“此事紧急,符绰先行回去了。”石老板知道轻重,也不多加挽留,微笑说:“符爷先处理要事吧,改日再痛饮一番。”
符绰点点头,便带着我匆匆离去。刚出依韵楼,就有两个黑衣人无声无色地出现在我们身旁。符绰对着他们低声吩咐:“立刻带上业桐门的兄弟赶去北遨国,务必截住墨章,毁掉蚕种。如果他不肯交出蚕种,就杀了他。”那两人沉声答道:“是。”然后身形一闪,就消失在黑夜中。护送我回到庄内,符绰忽然跪在了我面前。我吃了一惊,“你干什么?”符绰低着头说:“符绰不敬,请娘娘降罪。”我恍然,原来他是顾虑在依韵楼石老板对我的调戏时,他不得已说我是哑巴,还有那个象征性的环抱这两件事。我一笑,“我还能够怎样降罪你?这里不是皇宫,不必事事拘礼。更何况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已不是皇后,而且现在我跟着你学习,你就是我的先生,哪有先生向学生请罪之理?你起来吧。”
符绰一怔,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站起来。我接着问:“墨章不就是北遨国的四相之一吗?这究竟是什么回事?”符绰沉吟了一下,说:“相信娘娘也知道,憬蓝跟北遨最主要的贸易就是丝绸。前两年,北遨国从憬蓝掳掠了不少的制作丝绸的能手,但是因为蚕种不够优良,制作出来的丝绸在质量上还是远远比不上我国。但是此次,墨章竟偷偷联络走私商人,偷运了一批优良的蚕种,意图在北遨国大量繁殖,以此来获得上等的蚕丝。他现在还在边境,如果真的把蚕种带了回国,那我国的丝绸出口贸易将会大受影响。”我点了点头,接着说:“这墨章,身为四相之一,竟然犯险作偷运之事,真是想不到。”
符绰听了后,表情也十分懊恼,“没错,我就是算错了这步棋。本来两国来往货品都必须通过严格的检查,但是墨章毕竟身份尊贵,我国碍于礼数也不能随意翻动他的行李,想不到他竟然做此小人之事。”说完,脸上充满蔑视。我看他表情倨傲,知道他大丈夫行事磊落,绝看不起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为,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心里不禁嘀咕,后宫的女人为达目的做出的事,不知无耻多数倍呢。次日清早,我又窝在厢房钻研资料。看到西蓬国的部分,发现这几年贸易的成交量浮动得十分不正常,研究了好久,都不得其解,于是就拿着资料跑到符绰书房,打算问个明白。
去到房前,刚想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呻吟。我停了下来,甚是尴尬,正要离开,就听到符绰哑着声音说:“不要忍着,喊出来,没这么难受。”那声音与平时的冷冰很不同,很温柔,甚至是宠溺,而且还是压抑的忍隐。
接着里面传来了“啊……”的一声,两人就没再说话,只剩下粗犷的喘气声。
我脸上烧红,心想自己怎么像个偷窥狂,想着就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抬脚要走。
这时,一个声音说道:“我走了。”我听到后,马上呆掉了。这个声音十分低哑,像是被东西灼伤了声带,但是……但是这个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刚才我一直感到尴尬,故没留意,原来符绰屋里的是个男人。
正傻想着,一阵脚步声向我靠近,看来是那个男子要出来了。我连忙往外跑,刚跑到屋前的大树下,那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披着灰大衣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材颇高,整个人裹在大衣下,看不到具体的身形,但是却十分瘦,衣服披在身上,松垮垮的。脸色也是蜡黄的,一张脸毫无表情,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力,但我却无由地感到一阵熟悉。
那人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朝我望了一眼,忽然浑身一颤,接着就匆匆离去了。
我在屋外踱了好一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突然房门一下嘭地震开了,符绰的声音传了出来:“娘娘请进吧。”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走得也慢,好一会儿,才挪到了屋内。我望了符绰一眼,“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我:“资料方面,有什么疑问吗?”他脸色潮红,看来还没平复,而房间酝酿的情欲味道也未消退。我心中自责不已,怎么打断人家的好事!我愧疚的说:“是关于西蓬国的,若是你现在不方便,那我改日再来吧。”
符绰拿起那资料翻了翻,说:“娘娘一定是想问贸易交易量的怎么会变化这么大,是吧?”
我一听,点头说:“这其中究竟是有何缘机?”“因为步勉。”“啊?”我瞪大了双眼。符绰接着说:“西蓬国食盐短缺,一直以来都依靠我国出口,但是过境的食盐都需要交不少的税银,所以走私交易也很多。我国对商人的走私管得很严,所以走私成功的机率也不大。但是在前几年,出现了一个人,他手段十分高明,竟能将大量的食盐无声无色的运回西蓬,而且次数非常频繁。这个人,就是步勉。”我非常意外,问道:“但是,淦步勉为何又变成了你的好友?”符绰微微一笑,“因为后来,皇上派我负责捉拿步勉,我花了很多心思,终于捉到了他,关了一年。那年,食盐交易量也回复正常。但是,一年后,他竟然在我的监视下逃跑了,而且更令我气愤的是,他竟然又重新开始走私食盐。”他一边说,脸上出现了愤愤不平的表情。我心里暗笑,像符绰这样高傲的,竟然让俘虏逃跑,肯定是觉得丢脸,更何况,这个人还不知好歹,重新向他的权威挑战。“他重操旧业后,我又花了不少时间才将他擒住,但是过了不久,他又跑掉了。如此之事,重演了四次!”我听后,不禁有些佩服这个淦步勉了,“这人,还真有胆识才干。”符绰也无奈地说:“是啊,那时,连我也佩服他。他是个奇才,又是真性情的汉子,若不是我当时用了不光彩的计策,也抓不住他。”接着叹了一口气,“后来我跟皇上商量过后,决定跟步勉做个交易。我国将食盐出口税银降低,而他也不要再擅自偷运,这事才算得到了解决。”解决了疑惑后,我又抱着资料赶回去。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于是转身问道:“符绰,淦步勉以前可认识我?”符绰琢磨了一下,才缓缓说:“你们本就是旧相识。”
似是故人来
我结巴着说:“可是……可是我对他完全没印象。”符绰若有所思的看看我,“是吗?”接着叹了口气,说:“本来我不应告诉你,但是现在想来,也没太大干系,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我也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痛苦。其实步勉,曾与你有过婚约。”“什么?!”我大吃一惊,淦步勉跟我竟有这样的关联?“这事,也是很多年了。步勉本来是西蓬的太子,那次出使憬蓝,逗留了一段时间。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突然向先皇提出要与上方将军的女儿定亲。先皇本就有意与西蓬联姻,也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谁知没过几天,先皇暴薨了,而西蓬国也发生内乱,他要赶回国内,这事就搁置下来了。”
我听后,犹如五雷轰顶,震惊得不能言语。好一会,回过神来,才颤抖着开口,“我真的完全忘记了与他相识的事。”
“嗯,这个当然。后来你患上怪疾,治愈后,对以往的事全都忘了。”我听了,觉得十分不解,“即使我忘记了,那家人肯定会告诉我啊,但是我就从未听爹娘讲过。”符绰脸色一白,就不再出声。我恍然大悟,问道:“是他吩咐其他人不许向我提及这事,对吗?”符绰撇开头,继续不吭声。看他这样的反应,我就更加肯定了。不禁怒火中烧,向符绰扔了一句:“我要进宫问清楚。”就要往外走。符绰吃了一惊,身形一移,挡在我面前,“娘娘,这样太张扬了。”我气上心头,哪想得这么多,见他这样说,一愣,才想起我已是一个“死人”,进宫的确是不行。眼睛一瞟,看到符绰腰间的令牌,于是说:“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应贸然进宫。”
只见符绰松了口气。我一笑,继续说:“所以要劳烦你借令牌一用,还有易装的面具。”
说完,一把扯下他的令牌,顺手把他桌上的面具也拿上,转身就走。绕过了花园,还是火上心头,我一边走,一边拧着扯下来的树枝。忽然,花园的小湖传来了啪啪的几下水声,我瞟了一眼,当真是吓了一跳,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子正在缓缓往湖中央走去,那湖水快要到他肩膀了。我连忙跑到湖边,喊道:“不要再往前走了!”那人明显僵了一下,却并不理会我,继续向深水处移动。我看他一心求死的样子,十分着急,但是我又不懂水性,无法下水拉他回来。
正是烦恼,一道身影突然从我身边掠过。他脚尖一点,飘到湖中央,一把将那男子抱起,跃了几下,在湖边停了下来。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是符绰。他怀中的男子,正是我刚才在书房外见到的那人。
那男子拼命的挣扎,但是却无奈符绰的力气。只听见他悲愤的低吼:“放开我,不用你多管闲事!”符绰板着脸,没作声。那男子的声音甚至有些哀鸣了,“你让我有些尊严可好?”符绰脸色微变,终是松开了手。男子晃了一下,定住了身形,往我看了一眼,满是羞辱的神色。然后踉踉跄跄的往反方向离去了。我见这阵仗,本想劝几句,但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少言为妙。感情的事,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旁人也不能了解其中纠葛,于是叹了口气回房间换装了。顶着制作精美的易容面具,挟着符绰的令牌,我很轻松就进了皇宫。走到御书房,只见里面烛光点点,几个影子轻轻的印在窗纸上,一阵墨香味淡淡地飘出来,带着致命的熟悉感。我缓缓走到门前,将令牌交与那通传的公公一看,他马上向我福了福身,走到里面通传去了。
不一会,又走了出来,叫我进去。一旁伺候的宫女轻轻拉开了门,一道身影就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穿着淡黄色的袍子,面前堆着高高的奏折,正专注地批注。他并没抬起头,我站在门边等着,痴痴地看着他寂寥身影。他似乎瘦了不少,想必最近政事颇为烦心。这样的挑灯夜作,使我不禁想起我以往在宫中,他经常深夜才驾临凤仪宫。撇去私人的霸道和专制,他也当真算得上是勤政认真的帝皇。这时,只听见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问道:“有什么事吗?”我心中一笑,想必他以为我是符绰了。于是无奈地开口:“韩湛,是我。”
他一听,僵住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眸子满布喜色。然后连忙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我面前,猛地将我抱住。“真的是你?我不是做梦吧?”我轻轻地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笑着说:“当然不是做梦,痛吗?”韩湛嘴唇一抿,有些负气地放开了手,闷闷的说:“你怎么进宫来了!这样实在很莽撞!”
我笑了笑,指着脸颊说:“这面具做得精美,其他人无法认出的。况且,你刚才不是很高兴见到我吗?”韩湛脸一红,沉声说:“就算我记挂着你,但是也不希望你进宫。如今局势未定,你还是不安全的。”我被他这样一说,也没有了嬉闹的心情。盯了他一会,认真的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关于淦步勉的事?”韩湛脸一白,“你知道了?”我愤愤地说:“如果不是碰巧遇到淦步勉,符绰不告诉我,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
韩湛淡淡地低吟,“从他出现在你面前开始,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知道这一切。或许你会责怪我,但是我不后悔这样做,也不认为我做错了。”对此事,我本来已经不甚计较了,毕竟这已是过去了。淦步勉对我来说其实只是一个符号,怎么也比不上这个令我又痛又爱的男人。但是此时听他这么说,心中的不满也一下上来了。
“韩湛,你实在是太专制!从认识你以来,我何时有自己决定过我的人生!你喜欢我,就命令所有人瞒住我已经定亲的事实;你喜欢我,就不顾我与君信的情义,硬是把我带进宫里。我从来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他微颤了一下,冷着声音说:“没错,我就是专制。朕是皇帝,想要什么,就从来没有人能阻止。你,也是一样!”我一听,更是气得不轻,这男人,实在不可理喻。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候,门外的公公细着脖子,恭敬地禀告道:“请问皇上今晚到哪个娘娘的寝宫歇息?”
重回旧地
我一愣,心中顿时像打翻了瓶子,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嘲讽着说:“对啊,你是一国之君,对女人更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承蒙你如此花费心思,也是荣幸了。奴家潜越,请皇上恕罪。”韩湛脸上一阵红绿交加,好一会,摒退了门外的太监,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晨儿,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也知道的,后宫妃嫔背后大多有政治势力,我不能不安抚她们。”
我心里还是不甚滋味,这个事实当然是明白的,但是要接受,情感上就过不了关。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一样东西,欲望就愈是强烈。之前我并不把自己当作他的伴侣,对他的风流韵事也并不在乎。但是现在,他把希望给了我,我心底的欲望就不可抑止地扩大,嫉妒的感觉怎么也控制不了。不想让自己更加失态,我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强制自己噤声。韩湛轻轻地把头靠在我身上,郑重地说:“等朕把这江山治理安定,找到合适的继承人,朕就退位,陪伴你游历名山胜水。”我心中像是投下了一大块石头,惊讶不已,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愿意?!”
他笑了笑,“当然愿意,这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天天累得要命。”我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还是气馁说:“恐怕这也要等上十年二十年,到时你我也不知变成何种样子了。”这个是事实,我们俩都清楚。韩湛此时的诺言,也只是一个承诺而已。到时红颜老去,身边美女如云的帝皇会否爱着我,实在没信心。我们都沉默下来,只留着淡淡的墨香在空气中流动。冷静了好些时候,我才想起进宫的初衷,于是问道:“我跟淦步勉,是怎么认识的?”
韩湛呼吸一滞,许久才含糊说:“我不知道。”我呆了下,“你不知道?”他闷着声音继续说:“我开始认识你,就在淦步勉之后,好不容易等到淦步勉消失了,你居然又喜欢上了姓柳的小子。我好像从来都是后来者。”我听他说了,甚是尴尬,“因为你后来回宫了,我就再没见到你。况且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心意。对了,那我的病又是什么回事?”提起我的病,韩湛的脸色变得厉害,沉重地说:“你发病的原因,我一直都找不出来。政变时,我到你家,你已是病得不清,更是几度晕厥。后来上方夫人寻得良方,才保住你的性命,但是你的记忆也没有了。”我看他神情忧炯,心中一动,伸手环住他的腰,安慰着说:“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相信我,就算我再次失去记忆,我依然会记住你。”韩湛身子一颤,忽地把我身体拉开,一低头,火烫的薄唇重重地印了下来。
我身子一软,只好张着嘴迎接他的突如其来的热情。许久没有亲近的身体滚烫得吓人,辗转的唇舌互相嬉戏,银丝舞动,房间中霎时充满糜乱的色彩。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放开了我。得到新鲜空气,我胸口一松,连忙大口吸气。我微颠地瞪了他一眼,正想抱怨他的粗鲁。只见韩湛邪邪笑了一下,我忽然两脚一下离地,他已抱起我往屏风后面走。
将我轻轻放在卧榻上,他修长的身躯慢慢地压下来,喘着气低哑说:“我好想你。”
我脸色飞红,接触着他欲望蓄发的身体,也越发激动起来。他微颤的手掌轻轻解开我的衣裳,热情的吻一个个下来,我只觉全身火烧,弓起腰更加紧密地迎合他。一时间,房间春色旖旎,艳情无双。“铛铛铛……”宫里的值班太监再次敲响了报时的铜钟。我撑起身子,轻轻地拿起搭在我腰上的手,蹑着手脚从卧榻上下来。我拾了散在地上的衣服,正准备套上,韩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怎么下来了?”
我红了红脸,正了下心神说:“现在已是丑时,我要起程回庄。”韩湛木了木,接着拿起衣服穿上,柔声说道:“我送你回去吧。”忽地,我心中像是有暖流而过,像是冬日的阳光照耀,幸福感迅速地溢满全身,也顾不上安全问题,就轻轻地答应了。韩湛小心地推开了窗户,然后抱住我,敏捷地飞弹而出,没多久,就避开了宫中的侍卫,到了宫门外。我抿嘴一笑,说:“皇上第一次偷摸地跳窗逃走,感觉刺激吧?”韩湛脸上霎时升起红晕,没回话,只是一下搂住我,飞上了屋顶。他行走的速度很快,我在他怀中,还是能感受到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我伏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体温和气息,心很平静,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想抛弃所有烦心的事,然后一直这样下去。
我低声对他说:“韩湛,谢谢你。”只觉他肌肉猛地一紧,呼吸也急促起来,甚是激动。“我第一次,能够这样跟自己喜欢的人,在深夜闲逛。晨儿,你不知道,我的心是多么的高兴。”
惊人的真相
盛夏的晚风格外的令人舒坦,又有深爱的人陪伴身边,简直是人生最惬意的事。
我依偎着他,觉得这路程实在太短,若是一辈子也走不完,那该是多好。
约过了半个时辰,我们就到了山庄外围。我叫韩湛停下来,说:“就到这儿吧。你不要进去了,免得惹人注目。”
韩湛点点头,接着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戴在我身上。“这个是朕的随身信物,以后若是有要紧的事,拿这金龙项链,即可以见到我。你就不必借符绰的腰符了。”我答应了声。韩湛低头亲了我一下,接着转身一纵,身影片刻就消失在黑夜中。我只觉心情五味交杂,好一会,才缓缓返回业桐门。没走多久,忽然一阵笛声自竹林传来,哀伤而绝望,在深夜中,更是显得寂寥。
我心中猛地一震,这笛声……这笛声怎么这样熟悉?于是连忙匆匆走进竹林,顺着笛声的方向摸索。走到林子深处,只见一人穿着素衣,正坐在大石上吹笛。我一愣,紧绷的神经随即放松下来,原来是他。我认得此人,他正是白天投水的男子,符绰的情人。我刚想走近他,冷冽的声音马上传来:“谁?!”一片竹叶便飞了过来。
我连忙一躲,那竹叶刚好在左颊掠过,顿时一阵火辣。我伸手一摸,温热的液体缓缓地渗了出来。就在这一来回,他已来到我跟前。见到是我,明显一僵,接着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瓶,递给我。
“这个止血结痂的药,涂上吧。”我苦笑一下,接过药涂了,说:“我听到你的笛声,跟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所以前来一看,并无冒犯之意。”那人寒着脸,“嗯”的应了一声,就又回到那石头上坐着,完全无视我。
我甚是尴尬,只好随便说说话缓解些气氛。于是白痴地问道:“你身体没怎么样吧?还好吗?”
他颔了颔首,也不答话,就只把玩着手上的笛子。我清了清喉咙:“其实……呃……我看得出符绰真的很紧张你,他也并没有折辱你的意思。”
他身子一震,竟转过了头,眸光复杂地盯住我。那种眼神,夹杂着无奈,愤恨,不甘,还有怜惜。我不禁心头打颤,这个眼神怎么……怎么这么熟悉。只听见他咬着牙根说:“你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立场说话。”我更是尴尬,心中猛然自责:上方晨,你哪根神经出问题了?干嘛八卦地管人家的感情事。难道见了韩湛之后,开心得人都糊涂了?我戚戚地开口:“你实在太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才潜越了,并非八卦过问你的事。真是很抱歉。”他听了,脸色猛地发白,沙哑的声音更是显得悲伤,“既然是故人,那又何必挂心?这样岂不是更是显得假惺惺?”我一听,脸上顿时如火烧,感觉无比羞愧。他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假惺惺。忘记了与那人的山盟海誓,斩断了青梅足马的情谊,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些,又时刻期盼着那人能够过得幸福,自己的自责感可以少些。我望了望他,干涩地开口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对不起他。现在只希望能够做一些补偿,可是至今,我也找不到他的消息。”刚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我定睛一看,只见他手中的笛子竟被折成两半。我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巴。他缓缓地开口问道:“你现在的男人,真的这么好吗?”没想到他居然问这样的问题,呆了好几秒,才微笑说:“其实他也算不上很好,人很霸道,又爱吃醋。凡事都非常专制,总是替我决定了所有的事。但是他的确很在乎我,有时也会尊重我。所以,我也就不去计较他的缺点了。”说完,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脸上飞红。我怎么会说这种夸耀自己夫君的话啊,真是丢人。这人肯定觉得我很可笑了。一边想,一边悄悄地瞄了他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就把我吓飞了魂。他原本蜡黄的脸色更是变得死白,一手捂住胸口,显得非常难受。我连忙走近些,想要帮他把脉看看。谁知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手推开我。
那力气甚大,我一时不防备,跌坐在地上。他本来难受的身体更是添了几分,猛地咳嗽,越咳越厉害,最后,“哇”的一口口鲜血吐了出来。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拿起手帕想帮他拭擦,他又一手甩开我。我一怔,这才发现他对我竟是如此的排斥,原本还以为是他性格使然。于是柔声劝道:“你现在血气倒流,真的非常危险。我扶你回去好吗?”
他仍是不瞧我一眼,但是血却是沿着嘴角一直地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斩钉截铁地走过去,扯起他,将他的手搭在我肩膊。
那人甚是抗拒,一直想要挣脱我的搀扶。我沉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也犯不得拿自己的命来糟蹋!要不然,我去通知符绰,让他抱着你回去。”他一听,全身立刻僵硬,但是也停止了挣扎。他身形瘦削得吓人,我扶着他,直觉得骨头咯人,不禁又细细地打量他一眼。他脸色真的不好,蜡黄蜡黄的,可露在衣服外的手脚却白皙细腻,应是家世比较好的公子。扶了他到我的客房,小心地让他躺下后,马上松了一口气。这差事真累人啊,这个男人虽然骨瘦如柴,但是毕竟高大,我冒了一身的汗。吩咐小如去叫符绰过来,我自己倒了一盘水,端进屋里帮他清洗血迹。走到他身旁,就发现他已经昏睡过去了,想必是失血过多,又气血不顺。
我拧了手帕,往他脸上的血迹轻轻拭擦。但一触及他的皮肤,就觉得非常怪异。他的皮肤跟普通人的感觉很不同,那血迹也像渗到了里头,反复清洗多次也不干净。我不禁放下了手帕,细细地观察起来。“啊。”我小声惊呼了一下,发现刚才拭擦的地方微微地鼓起来了。于是拿手一戳,竟是软绵绵的,里面似乎充着空气。原来他一直戴着易容面具。我好奇心起,轻轻在他下巴处揉了揉,小心地揭起那薄薄的面具,慢慢往上推。蜡黄平凡的脸渐渐地消失,露出了苍白俊秀的五官。待那面具全褪,我不禁浑身打颤,手脚发凉,这人,这人竟是……
永远的愧疚
待那面具全褪,我不禁浑身打颤,手脚发凉,这人,这人竟是……竟是……君信!
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孔,身体越发地冰冷,刺骨的冰寒从心头冒出。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苍白虚弱,瘦得只剩骨头的男人,就是昔日在竹林中剑飞花舞的俊秀青年!我居然还跟他讲了那些话!我竟然这样残忍地对待他!我的心这一辈子也不能安宁啊!
我踉跄着走出房间,跑到院子,卷缩着靠在树干上,狠狠地一口咬住手臂,抑制不住地低泣起来。往事一幕幕地掠过眼前,那时的我们,单纯而快乐。显赫的身世,又天生聪慧,君信就像天上的太阳,骄傲灼人,他怎么能忍受如今的屈辱和落魄!你究竟遭遇了什么的不幸?
心口猛然一痛,牙关一用力,咬破了手臂,咸腥的鲜血涌进口中。手臂的刺痛,似是稍稍舒缓了内心的难受。“哐哐……”忽然一阵响从房中的传出,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一惊,马上起身奔向客房。一进门,就见到符绰拉扯着君信,想要带走他。
我猛喝道:“住手!”然后跑到君信前面,挡住符绰,厉声道:“他不愿跟符公子离开,请你自重!”符绰脸孔铁青,沉声说:“请娘娘让开。他身上毒发,我必需帮他治疗!”
我知道他说的也是事实,但是却担心他再对君信做出强迫之事,于是说:“你就在这里帮他疗伤,不许将他带走。”符绰一听,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好一会,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恕符绰难以从命!”
我见他竟如此无礼,才一愣,只听他继续说道:“柳公子所中的是媚毒,娘娘似乎不适合观看我对柳公子的治疗。”我听了,好一会才消化到他的话,震惊得不能自已。转过身看了一眼君信,只见他脸上羞愤交加,证明符绰所言不假。我一咬牙,强硬地说:“即使如此,你也应该寻找别的解毒方法,不应强迫他。”
符绰嘴角一牵,满是嘲讽的语气:“若是有其他方法,难道我还会放任着他,让他难受吗?更何况,他如今所遭的不幸,也是拜娘娘所赐!”我头脑一轰,结巴地问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符绰看了看君信,正要开口。只听君信忽然低吼:“符绰,够了!我与她的事,无需你多嘴!”说完,又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狂涌出口。我跟符绰吓了一惊,连忙走到他身边将他扶住。只见君信晃了几晃,晕厥了过去。我慌忙问道:“他中的究竟是什么媚毒?为何一直吐血不止?”符绰一脸焦急,一把抱起君信说:“他身中的西蓬白月族的秘毒,每月中旬就会发病。病发时若是不与人交合,就会吐血不止,病发次数越多,身体就越发虚弱。两年内若是还是没有解药,就算是与更多的人交合,也是会衰弱而死。”我一听,震惊不已,“难道就没有解救的方法?”符绰脸色一暗,说:“我早已派人往西蓬打听白月族的下落,但是他们行踪多变,根本就无从追查。如今只能寄托步勉,希望他能够得到一些线索。”说完,便一转身,抱起晕厥了的君信出去了。
符绰番外篇
我曾经很疑惑,我为什么要存在这个世上?我的出生是一个罪恶,自记忆以来,我感受到的,只是孤独。我的母亲,是憬蓝的皇后,而我,却从来不被允许叫她一声“母后”。我一直幽禁在皇宫偏僻的宫殿中,我的仆人全是哑巴,没有人能够跟我讲一句话,除了在记忆中来过一次的母后。她对着我无声地流泪,喃喃自语,“为什么你要来到这个世上?”接着又惊恐地看着我,“韩复,你这个畜生!居然对我做这样的事!你怎么对得住你的兄长!”然后尖叫地扇了我一耳光,然后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宫殿。那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我的脸,一阵阵地刺痛。这个女人,就是母亲吗?一年年过去,我似乎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在清冷的宫殿中,只能逗逗偶尔迷路的小麻雀,对着千年的古榕树打发时光。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是他却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那天,生活如常。我正逗弄着树上的麻雀,忽然,“啾”的一声,一块小石子破风而来,“啪”地将麻雀打落地面。我往下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黄色长袍的小孩一手拿着弹弓,一手提着他的胜利品。
我虽与皇宫各人没什么接触,但是也知道,这是皇室子嗣才允许穿的颜色。于是就慢慢从树上爬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到一把明亮的声音满带兴奋地说:“你跟我长得真像!”
我愕然,抬眼细细地打量他,圆眸剑眉,玉鼻薄唇,的确是跟我有几分相像。只是在他身上洋溢着的活力和自信,是我所没有的。又听见他接着说:“只可惜你不是紫色眼珠。”他嘴角微微下垂,似乎颇为失望。
我一直在宫中幽禁,平时接触的人少得可怜。如今见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样貌可爱,心里也禁不住开心。但是实在是没说话太久,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来客。
他对我的沉默倒也不介意,拉起我的说:“我叫韩湛,我很喜欢你,以后我常来找你玩好吗?你叫什么名字?”他直直地看着我,眸光粲然,更使整个人似是发出光芒一般,耀眼得使人不由地被他吸引。
我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说说,谁知往后数日,他都不时出现在我面前,有时拉着我去抓蟋蟀,有时就给我表演他新学的武功。我慢慢从他的一些话语中得知他的身份,原来他竟是当今皇后的儿子,我母后的孩儿,也就是我的弟弟。每当看着他幸福快乐的面庞,我心底都无限辛酸,为何我们的命运相差如此的远!
我的生父痴迷兄嫂,机关算尽,发动政变,将自己兄长的皇权推翻,终于如愿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最后,生下了罪恶的我。可是,政治这个漩涡总是不断地迴转。那偏执的男人怎会料到,他的兄长竟然能够逃脱追捕,夺回皇位。失去一切的男人,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他失败了,但是也拥有过梦想中的风光,也算无悔。可是,他的欲念,却令我陷入永恒的黑暗中。我从来没得到母亲的爱,她对我,只有怨。唯一一次让我觉得她在乎我的就是,她誓死要求当今皇上留住我的命。我得以活命,但是也开始了长久的幽禁,无尽的孤独。皇室内的各个皇子感情并不好,可能这也是韩湛喜欢跟我一起的原因吧。这样的时光真的挺快活,我也渐渐地习惯了这个弟弟的存在。那天,我如往常地在院子了等他。刚看到他的衣角闪过门缝,一阵抽泣的声音便隐约地传来。
我不由紧张地迎到他面前,还没开口询问,他就一下扑到我怀里。我一愣,才缓缓问道:“韩湛,发生什么事了?”他揪住我的衣衫,哽咽了很久,才抬起头说:“母后她……母后她……病逝了。”
我脑子一白,像是痴呆般,好一会,才消化了他带来的消息。那个生我的女人死了,那个怨恨我的女人,那个要保住我性命的女人,死了……我忽然觉得我像个浮萍,空空地在世间活着,我的牵绊,已经消失了。就在这时,韩湛抽泣的声音传来:“符绰,我真的很害怕。母后死了,宫中就没人保护我了。”
我低头看了看他,只见他眼眶通红,稚气的脸上满是泪痕,十分无助。我才忽然觉得,不管他平时是多么的飞扬跋扈,他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只是我的弟弟。我摸了摸他的头,两手环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安慰:“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虽然我对他说,我会保护他,但是实际上,我没什么可以帮他的。武功,他比我强多了;头脑,他也不比我差。我能给他的,只是一种心理的安慰。慢慢地,我发觉他变得沉默了,变得成熟了,本是肆意阳光的脸庞,变得慎重,甚至蒙上了忧虑。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他的父皇病倒了。他的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我明显地感到他的害怕。他轻轻说道:“父皇若是有何不测,我的性命便难保住了。”那次后,他许久都没来。但是宫里的那暴风雨前夕的压抑,甚至传到了我的宫殿。
记得那是七夕夜晚,我在院子独坐,韩湛发鬓凌乱,满身狼狈地跑到我面前。他气喘喘地说:“快跟我走,父皇驾崩了。各皇叔正在宫门外逼宫,意图谋反。”我吃了一惊,看着他写满惊惶和担忧的眼眸,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布满心头。他,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他居然想到我!在这世上,除了我的母亲,还有人在乎我的生死。从那一刻起,我向自己发誓,我要用我的生命去守护他,我的弟弟。后来,我们得到上方将军的救助,开始了对抗篡位者的战斗。在这腥风血雨中,我们结束了安逸生活,面对未知的将来,相依偎地活下去。
求助
他两人走后,房间忽然寂静下来,我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心脏就像被挖空了一样,整个人毫无知觉。重重地坐到地面,脑中只想到君信吐血晕厥的情景,我无意识地一直低喃:“上方晨,你究竟在做什么……”似是过了许久,只觉有人轻轻地摇晃着我,柔声叫唤道:“晨儿,快醒醒。”
我艰难地睁开眼,一张粗犷的脸孔正正地出现在眼前。我一愣,才问道:“淦步勉,你怎么在这里?”淦步勉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轻快地说:“我来拯救你的啊。”我心情沉重,无意再跟他嘻笑,挣开了他的手,无奈地说:“我现在实在没力气去跟你纠缠了,麻烦你让我安静一下。”他听后,收起了些许笑容,才认真地说道:“柳公子一事,已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就必须要你去请上方夫人帮忙。”我甚觉诧异,“这与我娘有何关联?”“上方夫人与白月族长渊源极深,只要夫人愿意出来相见,白月族长便答应医治柳公子。”
“我娘为何认识白月族长?”淦步勉神色一滞,“这个,恐怕由上方夫人跟你亲自解答会比较适合。”
我见他不愿详说,也就不追问下去。折回房间拿了件披风,就叫他带着我前往将军府。
他的轻功甚好,拖着我不到半个时辰就已到将军府邸。到了外墙,我对他说:“在后门翻过去,比较隐蔽些。”他听了,也没什么不满,就跟在我身后,轻步走向后门。没走几步,他的声音忽地从身后响起:“晨儿,你心里也不要太难过。人生的际遇常有巨变,只要性命保住,便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我闻言,惊讶地转头望向他。他怎么看得出我心中的伤感?重回故地,物是人非,命运甚是作弄于我。昔日堂堂大小姐,受万千宠爱,如今却只能偷偷摸摸地回去,那种难受苦涩,实在不能言喻。淦步勉见我盯着他,便笑笑说:“干嘛摆出这么惊讶的神情?你心里想什么,我早就知道啦。你啊,其实一直都是那副牛脾气,呵呵。”我黯然,低声问道:“我以前脾气很差吗?”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像是苦苦思索的样子,好一会,才为难地说:“我好像没见过脾气比你更差的姑娘……”我气结,真想把他扔下河里。我一本正经地问他关于我失忆前的事,他竟如此吊儿郎当。
于是马上转身,继续前行。谁知他一下走到我背后,将嘴唇贴着我耳边,低哑地说:“虽然你不温顺,但是我却很喜欢。”我身体马上僵硬,只觉全身血液直冲头顶。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害臊。我吓得马上加快脚步,风速地跑到后门。我前些日子也是修习过一点轻功,翻墙这样的小事还是能够应付。于是提气一蹬,爬到了屋顶。
刚刚定住脚,就觉一阵清风拂过,淦步勉也跟随我上来了。我指了指东边一间有灯光的房间说:“这个是我娘的书房。灯光还亮着,娘应该是在里面。”
淦步勉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我跳了下来。身形几移几变,便已将我带到了书房门外。
我站在书房外,抬起的手迟迟没敲到门板。这时,淦步勉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轻敲了几下。母亲的声音悠悠地传了出来:“翠儿吗?进来吧。”我推开了门,只见母亲正坐在卧榻旁刺绣,荧荧的烛光照在脸上,使得平日的苍白减轻了少许,更显得容颜娇美无比。我心中一阵暖流,轻轻唤了声:“娘。”她手中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怔怔地盯住我。好一会,才缓缓起身,小心地走到我面前,抬手抚上我的脸庞,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下,颤声说道:“晨儿,为娘不是做梦吧?”我见到母亲,心情本就是激动,这时听到母亲的声音,这段时间的委屈一下就涌上了心头。想要回答母亲的话,但是一开口,喉咙就像塞了棉花,怎么也说不出声。而泪水也不听控制,径直地往下流。两人相对了许久,我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于是强忍着整理了心情,对着母亲说:“娘,其实这次冒险回来,是有紧要的事要娘的帮忙。”母亲掩了掩泪,说:“需要我的帮忙?是什么事?”我顿了顿:“娘是否认识白月族的族长?”母亲的脸霎时变得苍白,许久,才说:“为什么会提及他?”“君信中了白月族的秘毒,一定要白月族长才能解。淦步勉说娘认识他,女儿求你一定要帮君信求情。如果他有什么事,我实在一辈子都无法心安。”母亲听了,从我面前走开,背对着我,肩膀似是微微颤抖。我大感疑惑,刚想移步向前,只听母亲像是低声喃喃自语:“他,他怎么还那么执着……”
这时,淦步勉对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请夫人出外相见吧,他这些年一直放不下,更因此事迁怒旁人。夫人若能化了他的戾气,对白月族便是天大的福份。”只听见母亲轻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说:“好吧,这段孽缘,我也该把它了结了。”
几天后,那白月族长果然依言来医治君信,他脾气古怪,硬是勒令我们不准在旁观看。
符绰纵是百般不愿,也不敢不从,乖乖地跟我们一同在外头等候。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那族长终于推开了门,满脸汗珠地踱了出来。一帮人已是急得不行,马上往里面走。我正想跟着符绰他们进去,谁知那人忽然开口说:“你过来一下。”我扭头一看,见他盯着我,知道他是叫我,于是答应了一声,便尾随他走到一旁。
那人一直紧紧地注视着我,眼光甚是奇怪。我刚想开口询问,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自觉手中刺痛,低头一看,只见他捏着一根银色的小针,刚刚便是拿这小针刺破了我的手指。我觉得十分奇怪,问道:“族长这是何用意?”他并不搭理我,拿起我的手指看了看,又挤了一些血珠出来,观察了一会。然后从怀中拿布帕帮我擦了,接着又递了一粒药丸给我。我甚是纳闷,并没伸手去接,继续说:“小女愚笨,无法领会族长的意思。族长可否耐心告知?”只听他冷冷开腔:“你的命便是我救的,难道我还毒害你吗?”那声音不高不低,无半点情绪,语调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置身寒冰中,冷冽非常。
我一愣,更是糊涂了。我与这人素未谋面,他何以说对我有救命之恩?
决断
那人见我还是不明白,阴侧侧一笑。我只觉他笑声尖锐,听在耳朵里实在说不出的难受。只听他继续说:“你娘亲是白月族的圣女,生来便是满身剧毒。她根本就不能跟一般的人孕育子女,若生婴孩,不到十二岁,便浑身毒发,神智不清,疯癫而死。”说着,又嘻嘻地笑了下,“她不应该这么任性,离我而去。”我听到这,恍然大悟,他便是在我小时候救我的奇人。只是他跟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不敢开口问,只觉这个真相实在不该知道。于是向他深深一躬,说道:“大恩不言谢,他日若需要小女的帮忙,定当舍命相助。”他面容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把药递给了我,说:“你不用谢我,我救你,自有我的原因。”我见他不喜欢这些话,也就不再提,把药吃了,告辞道:“谢谢恩公赐药。小女告辞了。”然后便转身要走。“慢着!”我一顿,转过身,问:“恩公有何吩咐?”只见他牵了牵嘴角,诡异地一笑,“你不想知道我跟你娘的关系吗?”接着嘻嘻一笑,“我便是你娘的大哥。”我一愣,这人便是我的舅舅?又听他嘻嘻一笑,说,“小娃儿,我们定会再见的。”说完,便双脚一蹬,越墙走了。他一走,我便慢慢思考他先前说的话。他说与母亲是亲生兄妹,但是在之前的种种迹象可见两人并不亲厚,再加上几天前听到淦步勉与母亲的对话,就更觉奇怪。他与母亲,好像关系不寻常,就像……就像……我一想到这,马上吃了一惊,也就没自个儿往下想,还是决定问问淦步勉比较好。
匆忙赶回君信的房间,只见符绰和淦步勉以及两个婢女围在君信旁边,床边堆这一小堆粘血的布条,触目惊心。君信依在床边,脸色仍是苍白,但是两目清明,可见已是清醒过来了。我站在符绰他俩身后,不敢上前,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与君信说话,就直愣着,一动不动。
这时,只听见淦步勉对符绰说道:“柳公子经过这番折腾,想必十分疲累了。我俩先出去,让公子稍作歇息吧。”说完,便唤上丫鬟,拉着符绰出去了。房间只剩我与君信两人,气氛便变得更怪了。他也不看我,闭着眼睛休息起来。我站了好一会,犹豫了许久,才拿了凳子在他床前坐下。我明显感觉他呼吸凌乱起来,忽然,他睁大了眼睛,冷冷说:“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的心一下被狠狠地揪住,好半天,只能愧疚说道:“对不起。”他一听,马上扭过头来,生气道:“我不需要同情!”我知道他自小便是称心如意,甚是傲气,如今的境况,真是比死更难受。
于是咬咬牙狠心说:“我不是同情你!我背叛了你,这是一个不忠的女人对你的歉疚!你要是恨她,就恨得彻底些,这样念念不忘,要恨恨不下去,爱又爱不下去,真是窝囊!”
君信一听,气得全身发抖,吼道:“闭嘴!”我只当没听见,接着说:“我心中爱的已不是你,你何必再苦苦不忘旧情!”
“出去!”君信声音都变了。我也不多说,款款起来,推门出去了。我沿着小道一直走,找到了上次的竹林遇见君信的地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大石上。
不一会,身后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接着,有人在我旁边坐下了。我知道是淦步勉,便叹气道:“我真该下地狱了。”他接话说:“你说这些违心话,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我说:“他恨我,总比爱恨难分好,他心里也不至于那么难受。”淦步勉也甚是无奈:“唉,想不到竟让你陷入如此境地。若是命运眷顾,我能够跟你成亲,如今便是快活到不得了。”我见他提起往事,苦笑道:“我这满是包袱的身份,事事不能决断性格,就算是跟你一起,也不见得有多大的不同。”淦步勉一听,眼睛一亮,大笑道:“晨儿,你当是失忆得连内心的性格都忘了。你这野丫头,谈什么包袱!难道你真把自己当作是深宫怨妇?别自欺欺人了!”我只觉内心咆哮,就像困笼的野兽被唤得蠢蠢欲动。他接着说:“只可惜天意弄人,我无法与你一起,反倒是你爱上了韩湛那个小子,真是便宜他了。”我也甚是感慨,“命运没有如果,现在既是变成这样了,也只好继续下去。我眼前最想做的,就是查出向君信下毒之人,为他报仇雪恨。”淦步勉想了想,说:“据我掌握的情报,柳公子当时因为身受重伤,被玉涵公子所制。这毒,应是玉涵公子所下,但是他是怎么得到白月族的秘毒,这便是问题所在。”“玉涵公子?是什么人?为何要向君信下这样的毒手?”淦步勉看了看我,神情有些意味深长,“玉涵公子,便是一个采花贼。只不过,他乃是断袖之人,专好美男子。柳公子的俊美才情,妇孺皆知,他岂会放过?更何况,难得遇着柳公子伤重,就更无放手之理。我只是疑惑,玉涵公子虽是无品,但也算是怜香惜玉之徒,何以这次下手这么重?”
我听了,大为震惊,君信究竟遭遇了多少的苦难,而我却从不知道的。淦步勉接着说:“这白月族的秘毒,只有族中寥寥几人能够配制,究竟他是怎么得到的呢?”
我细细想了想,说:“将毒药交给玉涵公子的人,应不是白月族长。此人孤僻高傲,决不会为采花之徒配药。如今最迫切的,就是打探玉涵公子的行踪。”淦步勉说:“业桐门已到各地追查了一段时间,想必很快就能抓到这个好色之徒。”
我终于松了口气,忽然想起还有要事询问步勉,但内心又十分不安,犹豫问道:“你可否知道我娘与白月一族的关系?”
白月圣女
淦步勉犹豫了一下,才说:“这白月族是在憬蓝国和西蓬国边境生活的部落,独居一隅,平时与外界甚少来往。他们十分擅长用毒,故外人也不敢惹上他们。”我看他说得玄幻,勾起了极大的兴趣。只听他继续说道:“白月族世代由圣女管治,圣女必须是血统纯正,在继位后,与族中药男成婚,生下的女儿,便是继承的人选。而上方夫人,就是要继位的圣女。”我大为吃惊,想不到竟有如此奇异之事,也想不到母亲竟然有如此不寻常的身世。
我接着问:“那娘应是逃跑出来的,对吗?”淦步勉点点头说:“没错,上方夫人应是在偶然的情况下认识上方将军,继而相互倾心,而最终在婚娶当天,迫不得已出走。”我不禁微微一笑,娘也有这么感情轰烈的时候啊。他继续说道:“上方夫人的出走给当时的新郎带来了极大的屈辱,那人发了疯地追寻,最后找到的时候,夫人已经嫁给了上方将军。他自此性情大变,暴戾恣睢,后来接替圣女的位置,白月一族更是人人自危,日子实是难过。”说着,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才说:“那人便是你的舅舅,归末初。”
我大吃一惊:“这……这近姻许婚,怎会……?”淦步勉笑笑说:“你舅舅是养子,况且成为药男的,就只有一个。这需经历常人无法忍耐的考验,克服身体的药物混合的生死关卡,才能得以成为圣女的伴侣。”我听后,叹声说:“他一定是深爱母亲,才会愿意去闯这样的难关。原来我们都是可怜人,无一不被情所困啊,唉!”淦步勉却拿食指往我头上一弹,戏虐说:“小丫头,你长大了反而扭扭捏捏,实不痛快,看来韩湛跟柳君信都不是什么人物,弄得你如此矫情,你还是及早跟了大爷我吧。”
我见他说得离谱,用力地打了他一下,笑骂道:“你这是什么鬼话,我是有妇之夫,竟然如此勾引我。”他听了,咧嘴大笑:“看!还说自己不是野丫头,但是就如此粗鲁!”我也懒得与他争吵,拍拍衣服站起来说:“我要回去看君信了,他情绪不稳定,我放心不下。”
回到君信房门外,只见君信已熟睡,而符绰正挨着床头细心帮他擦脸。我看到此情景,心中不由一阵安慰,也识相地悄然退出。如此这般,又过了好几天,君信的病情也渐渐康复。符绰经常陪伴左右,我就不得不负责起业桐楼的日常操作。幸好淦步勉常来帮助,故也不算吃力。那天早上,正在吃早饭,小如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气喘喘说道:“娘娘,不好了,北遨来犯我国边境了!据说情况紧急,皇上打算御驾亲征!”我刚咬了一口馒头,就听到这个消息,吃了一惊,一时没注意,噎住在喉咙。小如连忙走到我旁边,轻轻拍背,我才顺了气。我连忙抓住她的手问:“这消息哪里来的?是否可靠?”“是我刚才拿早饭经过符公子房间听到的。我见符公子忙着调派人手,应该是真的了。”
我连忙“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匆地拿了一件外套,戴上假面具。吩咐小如说:“你帮我留意符公子,我要到皇宫一趟。”小如一脸担忧,“娘娘,如今皇宫想必是非常混乱,娘娘还是叫符公子跟您一同过去吧。”
我一边整理披风,一边说:“如今情况,符公子肯定不让我到宫里去。说不定皇上也吩咐他把我禁足,我要趁他现在还没时间顾及,先出去再作打算。你帮我好生留意,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就匆匆出门了。我从马厩里拖了一匹栗色的小马,便偷偷地从后门走了出去。我骑着马,也不敢跑得太快。因学骑马时间甚短,这匹栗色小马便是符绰专门挑选,供我学习所用。此马性格温驯,但我心里还是虚的,技艺不好啊。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宫墙外。拿出腰牌给守门的小兵,他检查了半天,又盘问了好些问题。他道我面孔生,我解释了半天,最后不得不亮出底牌,说我是符绰门下的人,才得以通过。走在路上,偶尔有官员擦身而过,均是愁容满脸,皇宫中气氛沉重得吓人。
我到了御书房,还没禀告。门外的公公已把我拦住,细声细气地说:“皇上有令,所有官员均不接见。请公子回去吧。”我连忙拿出上次韩湛给我金龙项链,对那公公说:“此乃皇上贴身信物,请公公代为禀告。”
那公公神色霎变,朝我揖了揖,退了进去。不一会,就出来朝我行个礼,恭敬说道:“皇上召见公子,请公子入内。”
一入内室,便见一地的狼藉,桌上的毛笔书籍尽数被拂落。我朝贵妃榻望去,只见那明黄色的身影正无力地依在靠背上。我缓缓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一手抚上他憔悴的面孔,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只听到头顶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又是如此任性了,明知道此时不应进宫的。”
我窝在他胸口,闷闷说道:“你居然要御驾亲征。”“北遨实在欺人太甚,朕若不亲自收拾他们,那斯便不死心。”我闻言,马上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道:“皇帝亲征,便是动了国本。若是战事中有何不测,朝中必乱。”韩湛身子一动,在卧榻坐正,然后站了起来,说:“朝中政局不稳,我正想借此机会向他们立威。此番出征,若击退北遨,则人心定矣。”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目光如炬:“我要得这天下人的心!”我看着这双充满霸王之气的紫眸,心中猛地一颤,任何劝阻的话语都讲不下去了。最后,只得细声请求说:“韩湛,让我跟在你身边吧。我实在无法在这安定的都城,任何事情都不能做,只是等待你。”说完,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希望能够让他答应。“不能!”韩湛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你给我好好呆在庄里,哪里也不准去。”
我咬着唇抗议道:“我会武功,自保完全没有问题,我只是想在你身边照顾你。”
韩湛毫不所动,“我身边又不缺人侍候,而且你的三脚猫功夫,在战场上便连自保也有问题。”
我还想据理力争,韩湛完全不理我,唤了外面的公公,要他准备车马送我回去。吩咐完后,便对我说:“你给我尽快回去,别让我再知道你逃出来。要不然,我会好好惩罚你。”
说罢,一把抱住我。又狠狠地吻了一番,便差人送了我回去。
不能说的秘密
韩湛命人送了我回庄后,派了好几个人看着我。过了两天,在数次逃跑不成功后,我实在是急得头顶冒烟,只好拿着椅凳出气。
正狠狠破坏屋内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哎哟,谁惹我家晨儿生气了?”我一听,大喜过望,转头一看,便看到淦步勉站在门口。马上跑到他跟前说:“淦步勉,你终于来了。快想想办法帮我偷走出去吧。”
淦步勉拿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嗯嗯嗯,这事难啊……”
我看他装腔作势,白了他一眼,“对你有何难?”然后又故作崇拜地看着他,谄媚说:“您老人家武功盖世,两三下便能轻易就把外面的家伙弄晕一两个时辰。劳烦帮帮我啦。”淦步勉得意地笑了笑说:“这些家伙容易办,可是你家那口子麻烦啊。”
我连忙接话,“韩湛不会怎样的,他最多就发发脾气。而且,你不是向来都不怕他吗?”
他果然开怀大笑,然后又戏虐地看着我说:“对啊,我不怕他。但问题是,我不愿意你去。”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你戏弄我是吧?”说完,便哼一声,自顾坐回椅子上,拿着茶慢慢品尝,不再理他。淦步勉自个儿站着,然后哇哇大叫,指着我的鼻子控诉:“你……你这个女人真没良心,一听说我不帮你,就翻脸不理人。”我朝他扁了扁嘴,不说话。淦步勉嘻嘻笑笑说:“其实呢,我只是开开玩笑,本来就打算帮你的。如今,可真要考虑考虑了。”我瞪大了眼睛,马上从椅子上跳起,就差没激动得揪住他的衣领,颤声说:“你真的帮我?”
淦步勉撇撇嘴,朝我做了个鬼脸,“现在大爷改变主意了。”我连忙道歉说:“您大人有大量,怎会计较我那小小冒犯呢?您是诸国英雄闻名敬佩的大丈夫,胸襟自然是如沧海一般广阔,如晴空一般……”“好啦好啦!”我还没讲完,淦步勉便一脸受不了地打断我的马屁,奸笑说:“要我帮你没问题,只要你让我亲一亲,那我自然会帮了,呵呵。”我一听,脸色变了变,闭上嘴不说话了。笑话!要我在言辞上认输,绝对是没问题。但是要是被人要挟,做有违心意之事,我是万万不愿意的。我看了淦步勉一眼,心里冷笑一下,想不到,他竟然做这种让我讨厌之事。但是,若为了出去,是否要做出退步?大概是我脸色极度难看,淦步勉慌了,连忙说:“哎,你千万别认真,我只是开开玩笑。只要你想出去,我哪会不顺你意?”我哼一声,“你要是不是存了歪心思,怎么会以此为条件?要知道,我是已嫁妇人,你这是非常不合礼数。”淦步勉一时默然,过了许久,十分认真地说:“我从来没当你是韩湛的妻子,你一直都是我的小野猫,我的未婚妻。你只不过忘了以往的事,要不然,你绝对不会跟了他。”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叹气说:“可是,我已经忘了,完全记不起了。而且我是韩湛的妻子,这个也是事实,怎么也否认不了。”淦步勉头上青根突突地冒出,一把抓住我手臂说:“他已经把你抛弃了!在你和江山两者选择的时候,他已经抛弃了你,他失去资格了!”他一提起这件事,我的心便阵阵刺痛。在这事上,我没有怪责韩湛,但是却不能不说心中一点疙瘩也没有。我失去了我的二十年的身份,轻易不能见家人,而我的亲生儿子,也不敢提出要见他。我做了一个自由的人,但是就失去我所有的一切。知道韩湛为难,从不敢在别人面前有丝毫的不满,毕竟作为一个帝王,他为我做的,已经不能再多了。我向淦步勉笑笑说:“他是我的夫君,我既然是嫁与他,便不能有怨言。何况,他并没有负我。”淦步勉听了,狂怒,吼道:“他没有负你,他……他他妈的真不是个英雄,你都不知道,他居然……”他样子悲愤,已经是口不择言,但说道重要处,却忽然停了下来。叹了一声说:“你们中原女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难道就不能多生些心思吗?”我被他吼了一番,莫明其妙,但却没漏掉他要说出的重要信息,于是追问:“你刚才说韩湛怎么了?”他却不肯回答,只说:“若日后真的有机缘,你自会知道了,如今便不要纠缠罢了。我现在出去帮你打点一下,大后天便带你随大军出发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人血,原来真的可以浸湿衣衫
我在房中可谓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熬过了两天,终于把淦步勉给盼来了。
他偷偷地进了房间,居然小心奕奕地低声吩咐:“你赶快把这套东西给穿上,拿点轻便的东西,我半个时辰后过来接你。”我看他神经兮兮的样子,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点了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收拾细软去了。
我拿起衣服一套,发觉面料极其粗硬,是普通的麻布,样式就是平时仆人穿的衣服。
我开始猜想,淦步勉究竟要把我安在军队什么地方呢?不一会,门前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连忙拿起随身物品,便马上出去了。
我看了看门外不远处躺着的守卫,微微笑着称赞道:“步勉啊,你真有办法呐。”
淦步勉咧嘴勉强笑了笑,却没答话,一手拖着我,一路飞驰。我看他面容十分严肃,表现得十分小心,也不禁紧张起来。他带了我到点兵场,居然没跟着列队,而走到大军后面,去到那粮车旁边。
他拉着我走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说道:“我们兄弟俩过来报道了。”那男人点了点头,说:“好。一会到旁边帮忙推车吧。”我跟着淦步勉,乖乖站在一旁,等着那大军出发。淦步勉贴着我耳朵低声说:“我只能把你安置作厨房的帮工,这样的话,不用上战场,也安全些。不过,可能会比较辛苦,你要忍耐些。”我点点头,看着他,郑重地对他说:“谢谢。”淦步勉脸上浮现出诧异的表情,一会,眼光闪烁,便撇开了脸。我们跟随着大军行进,越往北走,越是寒冷。每到驻扎休息时候,我被分配洗米,烧水。
冬天的河水冷的人打颤,我把一大桶的米搬下来,再将水从河里一桶桶地浇上去,接着拿木棍搅拌,再把洗米水用桶装起,拿来洗涤餐具。洗米需要好几趟,洗好了后,还要打水回去。我从小娇生惯养,初时实在是不习惯,但是想想要留下来,也就咬咬牙过去了。但是没几天,手上就长上了冻疮。十指青紫,工作时,简直就没了知觉。晚上回去,便是痒得难以忍受,知道不能拿手抓,但偶尔不经意地也会抓破,有部分皮肤开始发炎。
一天晚上,刚干完活,淦步勉忽然拦住我,从衣服里拿了一个小瓶,递给我。
“这个治冻疮很有效,你记得随身带着,有空便搽。记住,不能再用手抓了,伤口发炎严重,很麻烦的。”我点头答应,揣进了怀里。“现在军情如何?之前两次进攻,听说,不是很有成效啊。”淦步勉点点头,“如今刚刚交战,双方都是先探实力。迟些,战况就会越来越激烈了。”
说完,看了看正在烤火休息的士兵,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念着那些死伤的士兵,心里不好受。战争,谁会喜欢呢?我们都是站在权力的漩涡中间,却没有能力结束这个恶梦。没过两天,两军果然发起了全面会战,我们在后方,眼看着一个个的伤兵被抬回来,数量越来越多。军中的医师忙得不可开交,我们也被调往照看伤兵。我站在军营外,扶着断了手臂的士兵,他的血液在伤口处泊泊往外流,瞬间沾湿了我身上的衣服,血腥味顿时充斥满口腔。我手上帮他包扎,但是人却是像飞了魂魄。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战争,竟是这样……我以往住在将军府,住在宫中,战争就只是一种消息:胜或败。偶尔有详细的讯息,就是打下了多少座城池,或者丢失了多少座城池。我也知道,战争,要牺牲很多人,要流很多血,朝廷每次都要发财物补偿。
但是,却不知道,原来,流血死人,竟是这样的。忽然觉得自己以往的生活,实在是太可笑了。我们锦衣玉食,谓之理所当然,偶尔互相争风吃醋,却从来不知道,我们的安裕,是怎样换来的。血战后的夜晚,我怎么也睡不着,跑到了外面。北方之地,苦寒,快要下风雪的夜空灰蒙蒙,不像中原一般幽蓝而星光点缀。
我看了看四周,营地的帐篷被寒风吹得啪啦啪啦的响,守夜的士兵冷得哆嗦。
突然,眼角竟看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人屈膝静静坐着,定睛一看,身形像极了步勉。
我快步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他。我略感惊讶,坐下来,说:“你怎么跑出来了?”淦步勉没回答,看了看我,“今天有没有被吓倒?”我愣了一下,半响才出声:“倒不是被吓倒,而是想不到,原来战争是这么残酷。”
淦步勉沉默了好些时候,忽然说:“上位者从来都是这样,为一己私欲,令千万百姓深陷苦难。”他的话令我想起了韩湛,觉得心里不舒服,想要驳斥,但却哑口无言。他卷缩了一下身体,闷声说道:“晨儿,你应该知道我原是西蓬的太子吧?”
“嗯,知道。”我听他忽然说起自己的身世,不禁有些奇怪。“我自小与你们就不同,虽然是太子,但却不是锦衣玉食。因为父王是开国皇帝,我有记忆以来,就跟着父王东征西伐,为一统西蓬而奔波,直到父王登基。”说着,突然两手握拳,声调变得痛苦压抑,“可是……我一直都忘不了在战争中血腥的味道。”
他忽然转过头,眼神悲怆看着我,“你知道吗?那些与你朝夕相处的人,忽然在你眼前被拦腰砍死,然后溅了你一身的血,那种感觉,你知道是怎样吗?”说完,又低下了头,声音带着哭腔,“每天……每天,都有这样的人死在我面前,我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我一阵心酸,愧疚感压得我喘不过气。这个在过去一直嬉皮笑脸的男人,究竟在承受怎样的压力 ?他明明对战场如此厌恶,居然为了我,勉强自己再次踏足地狱,他为什么愿意如此为我?我究竟和他有怎样的过往?
自制是什么?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可是,我不敢问,也不会问。我的身份,我的立场,注定我只能站在那个一呼百应的皇者身后。而其他人,就算对我付出多少,我最好,就是视而不见。拍拍衣服站起来,我对淦步勉说:“夜冷得很,你还是回去吧。”他似乎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动。我呆站了一会,也就回去睡了。战争愈发激烈,每天送来的伤者越来越多,而我,也从天天的恶梦中慢慢地适应。
现在的北遨国在迫攻下,日渐招架不住,有数座城池不守。战况似乎一片晴好,但是,我知道,这样连续的大型战役对憬蓝的国库是怎样的消耗。
若再持续一个月,憬蓝的后面的粮草将是巨大的负担。内战后的憬蓝外强中干,并不适合长期作战。这次的战争,朝中意向半数支持半数反对。韩湛可谓腹背不安,若不能尽快地战胜北遨,恐怕,休战的呼声将会更高。我边想着边把洗好的米搬上车,再用小桶从河中打水装到大水桶中。刚挑了两桶上来,便看到远处有几匹马慢慢地朝这方向奔来。我看了看骑马人的服装,知道大多是憬蓝的一些军官驾马出来溜达。昨天刚攻下一座城池,今天士兵休息,想必他们也是出来散心了。我没怎么在意,倒了水后,便又回去打水。刚装好了,那几人也牵马上前,拉着马匹到河边饮水。我没有细看,行了个礼,便打算转身离去。“慢着!”忽然,一道声音从后响起。我霎时石化,心在卟卟地跳。僵硬地回过身,低头说:“请问,要吩咐小人何事?”只听那人对旁边人说:“你们过那边等我。”“是。”那几人马上恭敬地离去。那人像我走前了几步,来到我前面。我低着头,盯着出现在视线中的靴子,心中大叫不好。“这活儿辛苦吗?”威严压迫的感觉。我含糊地回答:“还好。”“那真是辛苦你了。”怎么这安慰话如此咬牙切齿?我还没答话,下颚便被他的手掌一下抬起,强迫我对上他的眼睛。这种凶恶的眼神,我吓得心虚又脚软。颤巍巍地开口求情:“韩湛,我不想打扰你的。”那人一下子拉住我的手臂,然后一把抱起我,狠狠地摔在马上。随后翻身上马,驾的一声,便飞纵奔跑起来。我吓得连忙抓紧他的衣襟,不敢声张。只听见他恶狠狠地说:“上方晨,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是吧?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我担心你。”他不动声色。一会说:“你从来都不把我说的话放心上,知道我不惩罚你就无法无天了?”
“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来的吗?驾!”说完,一夹马肚,跑得更快了。他生气得比我预期厉害,把我捉回去后,便没跟我说话。只吩咐士兵把我看守住,又出去了很长的时间,直到晚上才回来。“明天我便叫人送你回去。”啊?我大吃一惊。连忙低声哀求,“可以不回去吗?”韩湛听了,眼光一横,严声责备道:“你应该知道其中轻重!你身为我韩湛的妻子,在众士兵中厮混太不像话!更何况环境恶劣,岂是你能够忍受?”说着钳着我的手掌一翻,“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德性?!”我本能地想把手抽回去,他却一把拉我入怀,双臂环得结实,似乎要把我胸腔的氧气都压出来。
“你存心气我,居然跟着淦步勉那小子逃走!”我听他这么说,吓得魂都飞掉,连忙辩解:“我并不是故意要跟他纠缠,只是你们都不让我出来,而我实在是担心你,就只能拜托他了。”他没有作声,过一会,拉着我的身子,正视着我,认真地说:“晨儿,你要学会忍耐、等待。你作为我的妻子,只能这样。”我别过头,他又用手扳正,说:“你心里知道的,你跟着来,没有用处。你只是希望能够跟我同渡艰苦。你这样做了,就是任性。我们最不能犯的错误,就是任性。这就是你我身上的重担。”
我默不作声,顺着他身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韩湛,战争很可怕。”“嗯。”“要好好保重。”“嗯。”“韩湛,我们都要克制自己,对吧?”“是。”“日后尽少动干戈,百姓太苦了。”身上的人沉默了。这个答案,我早知道。可是,还是要说。我伸手紧紧抱住他,知道他的无奈,也知道他的权力欲望。每个人都说,人需要自制。我们很多事情都不能做,要自制。但是,真正要自制的,却自制不了。
中毒的少年
我不久就被送回京城,做出了这么多白痴举动,一点作用也没有,权当是体验了一回。
还是如以往一样,跟随着符绰打理生意买卖,有空就学功夫。战争以和谈结束,北遨几乎变为憬蓝的附属国。韩湛回来了,他的位置从此无人撼动。憬蓝一片繁荣。我去到依韵楼,这种感觉更是强烈。看到身旁的寻欢客和姑娘们的放浪形骸,我还是不怎么适应。快步走上二楼,耳根才算是清净不少。今天符绰临时被召进了宫,只剩了我一个人去谈生意。这附近我很熟悉,又有人保护,也是比较安全。我跟着嬷嬷朝预订了的房间走去,没走几步,旁边的房间突然砰的一响,房门被撞开,一名少年踉跄地跌到在地上。他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掩住嘴唇的手指间露出猩猩斑红。他看到我们,马上扑到我们面前,喊道:“嬷嬷,救救我!”那嬷嬷一脸不耐烦,对楼下的几个汉子喊:“你们怎么不看着他?快把他给捉回去。”
下面的壮汉应了声,立马跑上来要捉人。“且慢!”我连忙喝住嬷嬷。然后把那少年扶起来,说:“这少年我很喜欢,不知道可否帮他赎身?”
那嬷嬷似乎有点惊讶,赔了笑脸说:“方公子,这个小子身体不好,要是您喜欢,我再给您挑个好看的。”我见她不同意,马上沉下脸,不高兴说:“本公子喜欢谁,哪轮到你指指划划的?!我就要他,多少银子,你开个价!”那嬷嬷连忙道歉,“方公子,我怎敢对您指指划划。您跟符爷一向是我们的上宾,老身怎敢不听你们的吩咐?只是,这个小子被曾小郡王包下了,我们不敢擅作主张给他赎身啊。”
曾小郡王?长公主的儿子?他怎么会……?我压下心中的疑惑,严声对那嬷嬷说:“好,我暂且不计较。你们需好好待他,我要的人,不希望他有丝毫损伤。”嬷嬷连声答应。我看了看那少年,只觉他身骨单薄得吓人。便柔声问道:“你是否每月中旬就会发病?是否每次都吐血得厉害?”那少年惊讶地点点头。我脸上一红,贴着他耳边低声继续问:“是否每次都……呃,必需与人同房,病况才得以好转?”那少年看了我一眼,又点点头。“那你生病多久了?”那少年想了想说:“一年多了。”我心中猛然一沉。还是对他微微一笑,“你好生养病,我很快就会再来找你。”少年低着头,声音微不可闻,“嗯。”这次的生意,我实在是有点心不在焉。草草结束后,便马不停蹄地跑回庄内找符绰。
一回去就碰到符绰,连忙扯住他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符绰听了,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往依韵楼跑。我在后面拼命追,好不容易才拦住他,气喘喘说:“他是曾小郡王的人。”
符绰从鼻咽哼了一声,“那个窝囊废!不用管他。您先回庄里,我领了人就回。”
说完,便绕着我走了。我见他施展轻功,想想也是追不上,于是就先回去叫人收拾个空房间,又叫上了庄里的大夫等候他们。没过半个时辰,就见符绰拎着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回来了。大夫稍稍帮他看了,便惊讶地说:“这位公子的症状跟柳公子之前的病症一模一样啊。”
符绰脸色更是严峻,挥手唤了大夫出去,便问那少年,“你为什么会生这个病?”
少年明显是惊魂未定,又见符绰神情吓人,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更是说不出话。
我连忙对符绰说:“他刚来,想必还是害怕得厉害。你先让他休息一会,然后再过来问他吧。
只见符绰看了看床上的少年,脸上明显是有点不耐烦,但也没再说什么话,跨步推门走了。
符绰走后,少年稍微放松了一些。我见他身上的衣服上粘了不少的血迹,又弄了不少皱褶,便叫下人拿了衣服给他换了。我去了厨房,叫厨子弄了一些清淡的稀粥,端去了他的房间。他见我进去,马上从床上坐起来,神情有点紧张。我笑笑说:“你饿了吧?吃点稀粥暖暖身子。”他盯着我,好一会才结巴地应道:“谢……谢谢。”我端了碗到他面前,微笑说:“有力气吗?要我喂你吗?”那少年脸一红,连忙说:“我自己就可以。”我坐在桌旁,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粥,动作文雅。若不知道他是依韵楼的人,真是一副高官子弟的教养。我柔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停下了动作,腼腆说:“他们都叫我小星。”“你今年几岁了?”“我今年十五。”我看他身子单薄,也估计他年龄不大。想到他如此年幼就要做那些达官贵人的玩物,不禁一阵心酸。“你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染病吗?”小星摇摇头,“我被卖之后,就一直住在依韵楼,没有出去过。而且,也只跟了曾郡王一位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我点了点头,果然跟曾郡王有关。我又跟小星聊了一会,就听有人在门外急促地敲门。我唤了他进来,“什么事?”那人神色慌张说:“曾小郡王来我们这要人了,符爷也在外面挡着。”小星脸上刚出现了的一点血色,马上又褪得干干净净。我见他如此惊慌,笑着安慰他:“不要怕,符爷是厉害角色,你不会被捉回去的。你等等,我一会就回来。”
裂痕
我跑到大门,只见曾小郡王正是怒得头顶冒烟,正指着符绰骂:“你只是皇上的一只狗,也敢拦本郡王?好生放肆!”符绰也不动容,声音一如往的冷静:“我就是敢拦你。曾郡王,请回吧。”
曾小郡王脸气得都红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脸上浮出狡诈的神色,哼哼冷笑几声,说:“符绰,你真当自己是皇上的大哥了?也不想想,你就是一个人人唾弃的杂种!”符绰还是不动声色,但身上的气息倍加地冷咧,寒声说:“郡王请回,符绰不送。”
说完,便转身要走。曾小郡王见他要走,急了,脱口而出:“符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都不放在眼内,要是这事传到皇上耳边,看你如何收拾!”符绰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却是沾了怒气:“我的胆子再大,也比不上你!竟然敢对当朝柳学士下毒!”曾小郡王脸色一变,说:“不要含血喷人,我向柳学士下毒?有何证据?”
符绰脸上肌肉似乎都在扭曲,冷冷说:“只要我想查,你还怕我查不出来?”
曾小郡王显然有点胆怯,整整情绪,说:“哼,你是聪明人。皇上要是追究我,如今我怎会安然无恙在此?你赶快把人还给我,这事闹大,吃亏的是你。”我听了这话,自觉头脑嗡嗡作响,震惊地看着曾小郡王,只见他满脸得意,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韩湛早知此事?我看了看符绰,他脸色也是难看得很。连话都不说了,挥手表示不送,然后转身就走。
那曾郡王见符绰拂袖而去,也没法再纠缠。狠狠地骂了几句脏话,便领着一班手下回去了。
我施展轻功,偷偷跟着他们,只听曾郡王身边一个亲近的人低声劝道:“郡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那符绰毕竟是皇上同母异父的亲大哥,当年跟着皇上出生入死,皇上还是很信任他的,犯不着为一个娈童跟他翻脸。郡王要是喜欢,我马上去找个貌美百倍的来服侍。”曾郡王冷笑了声,说:“你懂什么!那孩子服的是倾国难寻的媚药,身骨滋味岂是普通兔儿爷能比?哼,符绰能搞出多大风雨?皇上压着,他能干什么?”那身旁的人还想劝说,曾郡王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担心什么?柳君信被我整得死去活来,皇上都没说半句话。这次这点小事,怕什么!”说完,便不管那人,自个儿上了轿子。我霎时愣住,心乱如麻,只觉气息紊乱。似是千百个声音在脑中响,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
那曾郡王分明就是有恃无恐的模样。韩湛,你在其中究竟做了何事?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山庄,还没跨入门槛,符绰的心腹便来到我面前,低声报告说:“娘娘,玉涵公子已被我们擒获。”我一听,马上清醒了过来,紧张说道:“快领我去。”我随着他左拐右转,终于到了地下囚室。只见一男子用铁链绑在墙上,身上鞭痕交错。符绰站在他面前,手握长鞭,似乎在逼供。
我走近了些,便听到那男子低声嘻嘻地笑,发出低沉的声音。“符绰,何以如此不怜香惜玉?可别把我身上弄出伤痕来。”符绰无所反应,挥手又是一鞭。那人身体扭动了一下,发出了细细的呻吟,却仍是一种无赖的态度。“哟,好狠心。你这人怎么就不懂感恩,要不是我这个媒人,你怎么能得到浏君信?真是令人伤感啊。”说完,竟是装成欲哭无泪的伤心样子。符绰见到我来了,便说:“娘娘,此人行径恶劣。我正要好好教训他,恐怕娘娘会不舒服。还是先回避吧。”我没理他,径直走到那男子前面,问道:“君信身上的毒是不是你所下?”
那人目光放肆,在我全身都看了遍,摇着头说:“啧啧啧,好好个娘子,干什么要扮成男人模样?”我心中本是烦恼,又听他如此调侃,一怒,便伸手往他手臂的伤痕用力一抓。
他顿时全身肌肉僵硬,笑容也微微地抽动。我又下了几成力道,严声问:“毒是不是你下的?”他苦笑了下,“唉,我真是遭殃,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便被人不断地追捕,现在还被抓住施刑。”我攥住他的手臂,冷声说:“不要狡辩!”他哼哼地喊了几声痛,说:“我的确是把人从姓曾的那里抢了回来,但是,下毒的不是我。我最是怜香惜玉,怎会做这个事。”我放开了男子,也没有问下去。刚才听到曾郡王说话,也就知道,下毒的多半是他。但是,还是有一点的希冀,希望韩湛与此事无关。如今的情况,我还能欺骗我自己吗?我发了疯地策马狂奔到皇宫。拿着韩湛的信物,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去到他的御书房。他惊讶地放下奏折,问道:“晨儿,出了什么事吗?”我觉得心内的怒气绞在一团,想要质问的事情太多,竟说不出话来。他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抚着我的脸说:“有什么事吗?”要是平时,我肯定觉得十分温情,马上便投入他怀中。可今天,越看着这副完美的面孔,就越觉得愤怒。我觉得我的手就像不受控制,一把挣开了他的手,然后反手一甩,“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韩湛一愣,眼睛充满着惊讶,半响,才回过神来。“你,你打朕?”我也回过神来,心中千回百转,咬牙说:“韩湛,我不能原谅你。”说完,转身便走。韩湛一把拉着我,也生气起来,“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什么回事?无端端地跑来我的御书房,打我一巴掌。你疯了吗?”我看着他的眼睛,恨恨说:“你骗我。”韩湛更火了,“我何时骗你?”我甩开他,说:“君信中毒,你知道吗?”韩湛一怔。“曾小郡王对他下毒,你知道吗?”我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言语,便冷笑,“又或者,你让他这么做?”韩湛急忙说,“晨儿,事情并非如你所想……”我悲愤地打断他,“我一直视你为光明磊落的君子,你竟然做这种事!淦步勉说得对,你真不是个英雄!”韩湛也激动起来,“你只知道柳君信中毒,怎么就没有想想我当时的情况?我内外交困,就算我当时马上知道这事,也没办法阻止。我能得罪皇姐吗?我不像你,只为身边的人着急就可以,我肩负的,是整个憬蓝国。我也希望快意恩仇,但是,我能这么做吗?”说着,又深深看了我一眼,“晨儿,要是我冲动行事,就连你,也保不住。君王,从来都做不来磊落君子。”说完,抚上我的脸庞说:“爱情,对我说是不是真是太奢望了?”
完结篇
我无法回答他,他总是有很多的苦衷,总是很轻易地说服我。有时,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内心是什么的想法。我本来就不是个机灵人,又认死理,在皇权斗争中,本应是很容易变成牺牲品。韩湛对我的保护,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我无限地发现自己的无知和无力感。我不甘心以美貌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可是又无时无刻地依靠着他们而生存。想要解脱,又欠缺勇气和能力。我看着他,说:“韩湛,你做的每件事似乎都对。我知道你的正确,可是在感情上却接受不了,我不认同你的做法。我爱你,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样爱你。我知道不能奢求成为你的唯一,可又抑制不住嫉妒。我们做不到相守,也不能相望。我是多么普通的一个女人,除了好看些的皮囊,与你其他的妃子都是一样。美人在你身边来来去去,我无时不在恐惧自己的衰老。我真的十分厌恶这样的情绪,有天我变得更丑恶,便不值得任何人爱了。”韩湛脸色难看,声音微微颤动,“晨儿,你知道的,你在我心中是不同的。”
我心里也难受,咬牙道:“不能相守相望的爱情,怎会不变质?我与君信,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脸色灰白,低声说道:“晨儿,别逼我。”“韩湛,我们终究不适合。”说完这句话,我心内似乎阔然开朗。我终于可以直面这个现实,不再逃避。
当我转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听到他在后面低声问:“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够吗?”
我扭头去看这个仍在苦苦思量的男人,微笑说:“当我不爱你,安分做你妃子的时候,我不要求你给什么,我只想家人平安。当我爱你的时候,我也不敢奢求太多,皇宫里的女人不能要求君王给自己等价的爱情。可是,当你把我从皇宫送走,当你允许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去爱你,我的欲望就不能抑制地扩大。我希望能够在对等的位置跟你说话,希望在对等的位置与你相爱,希望很多很多。这些,你给不了我,而我也做不了以前顺从的妃子。”我离开了皇宫,走在路上,只觉得无比的轻松。长久抑制心底的感觉一扫而去,不再依照韩湛的行事作风去顺从,不再抑制自己真正的想法,不再为爱人而战战兢兢,只做自己,真是舒坦。
我回去把东西打包了一下,次日清早,便跑到奥儿寄养的院子。自从离开了皇宫,因为担心会给奥儿带来危险,我一直不敢去看他,只是偷偷地派人打探他的生活作息。如今想着快要见到孩儿,竟是觉得全身肌肉紧张到了极致,连呼吸都好像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施展着轻功,偷偷地走到奥儿的卧房外。刚想推门,便觉得后面似有气息流动,我一转身,两把亮晃晃的利剑飒地架到了我的脖子上。抬眼一看,只见韩湛脸色铁青地站在院子里。他挥手叫侍卫走开,快步上前,低吼:“你要干什么?”我一笑,“你怎会猜不到?我要带奥儿离开。”他听了,情绪马上失控,一把揪住我的手臂,声嘶力竭,大吼;“我不准。”
我点了点头,“嗯,你不准我走,我的确是走不了。”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我的确想走了。我觉得,你应该会尊重我的意愿。”
韩湛不说话,一会才说:“我不会同意。”我不理会他,走进房间,只见小家伙正在甜甜地睡着打呼呢。韩湛也跟着进来了。我对他微笑说:“奥儿现在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伤心,可是,要是留在你身边,以后他要承受的,就是你以前的噩梦。”说着拉起他的手,“韩湛,你说你爱我。那么,就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吧。也为了保留你心中最纯洁的爱情,让你能真正地说服自己,你曾经真正的爱过我,愿意为我受委屈和心底的折磨。韩湛,你愿意为我们受委屈吗?”他竟一下抱我入怀,低声说:“晨儿,你是我心底的依靠,奥儿是我未来的希望,你怎忍心把我这两份瑰宝都夺去?”我回抱他,“你的子嗣何其多,不缺奥儿一个。你不会想不到,将来奥儿要面对他的哥哥弟弟怎样残酷的竞争?你要是爱他,就放了他。而我,岁月过后,自有繁花美艳代替。你不愁寂寞,可是我就会心碎难忍。韩湛,我们对你,只是锦上的红花,有则多了点缀,少则也没受损。可是,你对我们,就是我们的一切,我们实在负担不起你的淡忘。”说着,正视他双目,坚定地说:“韩湛,就让我们做你一生中真正爱的人吧。不要经历时间的厌倦,不要经历权势而生的分离,永远纯洁地在你心中。”韩湛没作声。我默默放开了他,抱起熟睡的奥儿,轻轻地离去。走至庭院,忍不住往回看了看他的身影。他仍似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只是那背影流露出的,是骇人的落寞。我背着奥儿骑马往西走,没一会,便听到后面策马追赶的声音。看了看,竟是步勉。步勉笑了笑,问:“要去哪?”我哈哈一笑,“天下尽可去也。”“想不到,你与他,是这样的结局。”我粲然一笑,侧头看了看他,说:“是一个结局,也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