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春色来天地,浮云变古今”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异数,近半数公民赞成独立,年轻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国庆节” ,只要你到亚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们要求独立的狂热气氛,”魁北克万岁!”的口号一呼百应。魁北克人还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开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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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春色来天地,浮云变古今”

1949年末,调来了一位教导主任李一民。

李一民到校的那天,我正在校长室和于校长商量事,老传达领进一个胖子来,他一进门就伸出大手和我们一一握手,并自报了姓名,说是“刚转业,来学校工作。”于校长说:“欢迎,欢迎!”向我介绍说:“李一民同志是调来的教导主任。”我一听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这是我不曾料到的,虽然我明知自己是副职,却不曾想过会再来一位正职。因为解放前的学校里没有正副职的设置。我颇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触!在学校工作乱得一团糟的时候,由我来没日没夜地清理、整顿、建立工作秩序,现在一切上了轨道,教导工作井然有序了,教导处的真正主人才来上任,播种经营的是我,来收获的却是他!我感到不平,心里立刻掠过了一个念头,且看事态的发展,如能合得来,我不妨就当“小妾”来伺候这位“胖夫人”;若是合不来,我就辞掉这副主任,当一名教师,倒也乐得清闲。

寒暄几句,我匆匆回到教导处,当务之急是为他腾座位。我的写字台是教导处里最大最好的一张,我坐的真皮大转椅比校长室的两张大转椅的质量都好得多,这理应是主任的座位,我不能继续鸠占鹊巢了。总务处已经在我的对面安放了一张写字台和一把帆布面的普通转椅,那才是我的座位。

我正在收拾抽屉,李一民来了,他问我:“你这是干什么?”我指着对面的位子说:“我搬过去,这个座位是你的。”他一伸大手按住了我的手说:“千万不要动,谁坐哪儿还不一样?”我说:“那不合适。这座位应该是你的。不然,来个生人会找错人的。”他说:“咱俩还分什么彼此?你心里不要存什么正职副职的念头,教导处的工作仍然以你为主,我给你帮忙。”我说:“你把话说反了!以后当然是以你为主。”他说:“你别收拾了,坐下来,咱俩好好拉拉。”他硬把我按到椅子上坐下来,他坐在对面说:“说老实话,我是外行,徐科长叫我来,我说不行我干不了。徐科长说:这儿的工作你已经打下基础了,他向我介绍了你的情况,我才肯来的。我是青州师范毕业,教过几年小学,入伍后在文工团里工作,中学的工作我不摸门儿。好在你是内行,你已经把工作做上轨道了,就继续做下去,别因为我来了的缘故打乱了你的工作秩序,所以我说还以你为主,这是心里话,不是说说好听的。至于座位,那更是小事一桩了。”他的态度十分诚恳,坚决不肯换座位,一再表示:“你心里千万不要存什么副职的念头,咱俩同心协力把工作做好就行了,这是为党工作,不是为哪个人工作。”

他的话使我很受感动,对待我的态度和于校长是一样的,我庆幸又遇到了一个可以合作的伙伴,这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啊!我也不能过于坚持,否则倒显得自己过分计较,气量狭窄了。不过他是个胖子坐张小椅子,我是个瘦子反而坐张大椅子,有点儿过意不去,我说:“不换座位,换换椅子吧!”他却连椅子也不肯换。他的热诚给了我一个极好的印象,这是我们一直能和谐合作的良好开端。

不久,于霖西调往浦口,任两浦铁中的校长。我和于霖西相处不过半年,但彼此在对方的心里都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从此我们一南一北,一东一西,从不曾再在一起工作过,而且我俩的生活轨迹一上一下,一浮一沉,反差强烈,他是一帆风顺,节节攀升,最后以西北师范大学副校长的身份离休,我却沉沦到社会的底层,当了21年的“右派”。然而时间空间的阻隔不曾阻断我们的友谊,30年后重相会,依然是情深意笃的知己。也算是人生一段佳话。

解放初期群众集会多、游行多,几乎是每有大型集会必有游行。游行队伍极为壮观,各单位的队伍都要举着彩旗,抬着伟人像,有乐队的奏着乐,招摇过市。铁中只有几面彩旗,没有伟人像,显得寒伧,不够气派,师生都希望能置办一套伟人像。但是学校的经费都是定项支出,打油的钱不能买醋。办公费很少,精打细算还难免提襟见肘,哪儿有置办伟人像的费用。幸而学校有一笔帐外收入,就是把学校的厕所包给附近农村的农民来清理,粪便运去做肥料,农民付给学校一笔钱。我们就决定用这笔大粪钱买材料自行绘制伟人像。于是请木匠钉了5个大画框,鞔上画布,买来油画颜料,请美术老师画像,教导处外间的教员准备室权作画室。

没有放大尺,美术老师只好用画方格的办法来放大。他开始在画布上打格子。李一民在一旁观看,不觉技痒起来,就对美术老师说:“我来帮你画一幅。”我这才想起来,他曾向我谈过,过去在小学里教过图画课,在二野文工团他从事美术工作,我猜想他可能是一位绘画高手。果不如然,他一动手就不寻常,他根本不用打格子放大,而是一手拿着小像片,一手就往画布上勾勒轮廓,走笔如飞,不一会儿就描出了与小像片十分相似的轮廓,一看就是行家里手,出手不凡。在画像技术方面,美术老师显然望尘莫及。勾勒出了轮廓,随即上油彩,不到半天的时间,画像的面部已经基本完成了,画得神采奕奕,栩栩如生。那位美术老师还没打完格子,他难为情地说:“李主任画得这样好,我可不敢动笔了!”美术老师告退了,他也许从来不曾画过人像,也许根本没学过油画。当我看到一民画得如此精采,已经希望美术老师能知难而退,免得画出一幅不像样儿的东西来,反而不好处理。我高兴地对一民说:“你就辛苦几天吧,这个期间教导处的工作我全包了,你不必分心,只管全神贯注地画吧!”一民自然也非常高兴包揽画像这一任务。

用了10多天的时间,马、恩、列、斯、毛的5幅画像完成了,进出准备室的人,无不交口称赞。一民自然十分得意,既为学校解决了困难,也展露了他的才华,于公有益,于私无损,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事。然而不久,一民告诉我,他因画像挨了批评,说他“不务正业”,他还做了检讨。从此他不敢再握画笔。

铁中党支部公开活动了,李一民兼任支部书记。五十年代基层党组织不是一级领导,支部书记不是脱产干部,公开之前的第一任支书是宫镜泉,第二任是于霖西,李一民是第三任了。名义上学校实行校长责任制,是学习苏联的“一长制”。于渐海不是党员,不具备个人专断的条件,且五十年代的干部作风还比较民主,因此铁中并未实行“校长责任制”,实际上是于渐海、李一民和我三个人共同来管理学校的事务,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平等的合作关系,还不曾听说过有什么“校级领导”与“中层领导”之类的名称。遇事共同研究,谁唱主角合适就由谁来唱,这种和谐的集体领导作风是青岛铁中五十年代的主流作风。

有一天在新寄来的权威理论刊物《学习》杂志上,我读到了一则惊人的消息,就是艾思奇在理论问题上犯了错误,说是他对生产力的解释与斯大林的解释有所不同的缘故。没有详细的评论。后来听说在党内作了传达,艾思奇的问题十分严重,受了处分。从此艾思奇这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就永远消声匿迹了。这大概是建国后“因言废人”的第一例吧!谁能想到研究学术也有灭顶之灾,这是我无法理解的。学术上有不同的观点,不同的主张,应该是正常现象,唯其有不同、有差异,才能促使学术的进步与发展,真理往往要经过几十年、几百年的研究、探讨、争论才能发展。艾思奇为什么一定要服从斯大林呢?即使艾思奇的理论错了,难道不许人改正错误?我产生了过多的疑问。

            后来又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就是杨宪珍也犯了错误。杨宪珍在革大做过关于辩证唯物论的报告,他是中央党校的校长,这样重要的理论家,中国能有几人?就因为他提出的合二为一的论点与毛泽东的一分为二不一致,就被扳倒了!辩证法的矛盾的统一的法则,其“矛盾”是一分为二,其“统一”则是合二而一。为什么只许“矛盾”而不许“统一”呢?

据说杨宪珍的理论是向资产阶级投降的理论。那就不仅仅是理论问题了,而是政治问题了,所以性质比艾思奇的更为严重,在党内遭到了大张旗鼓的挞伐。

这两件事使我意识到搞政治理论研究是危险事,甚至接触政治理论就很不安全,谁知引用哪一句话会出问题呢?我与政治理论似乎已经结了不解之缘,尽管是最初级的理论,但毕竟是与政治理论沾边儿的呀!我给学生讲社会发展史,还编写了讲义。特别是1949年末,青岛市为了向全市中小学教师进行政治启蒙教育,分片组织学习社会发展史,四方与沧口两区的中小学教师集中在铁中学习,市教育局聘请我担任讲师,嗣后又命我到浮山所为市郊教师讲社会发展史,我都是根据艾思奇的理论讲的。当时接受这样的任务感到非常光荣,也引起了我学理论的极大的兴趣和热情。及至听到艾思奇犯错误的消息,使我不寒而栗,讲社会发展史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大概不会招致麻烦,但是今后还要兼教政治课的呀!我不免有些悚然!

 

 

©郭锦文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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