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正在展毕加索的一批小画。扬放了车,走进展厅。我悄悄走过去,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他。他回身过来,见是我,笑了,揽住我的肩,我们一起浏览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长方形的艺术。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记住,只陶醉于再次贴近他身体的快乐。
是我太敏感吗,我觉得他的身体虽然紧挨着我的,却如同隔开了薄薄的一层冰。他是在微笑,但又若有所思。我内心也充满了疑问,无法让我释然的疑问。虽然两个人挨得如此之近,却已从最初的狂热和单纯,变得忽然各怀心事。然而,我们对彼此的想念,让我们无法面对那些可能的冲突。我们只是抱着彼此,让毕加索的涂鸦分散掉那些怀疑和不忠。
那天晚上,我们在他的小屋对坐,台灯亮着,静的夜里只有我和他的声音。
"听石涛说,有个美院的人找你?"
"是啊。"
他的眼睛凌厉起来。但是微笑还挂在嘴边。
"你和他们出去玩了?"
我的心有点发紧。
"是。我去了。"
"你。。没和谁睡觉吧。"他故做轻松。
我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着他。
扬。我对你,只有一片冰心。如果你明白,那你会看到我透明的眼睛。
"是啊。"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告诉他,我在那个晚上的瞬间改变。那听起来,太冗长,太象一个开脱。我在这一刻,只有坦诚可以给他。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谢谢你对我的诚实。"他的声音冷得结了冰。
他眼中的凌厉,忽然变得模糊。一缕悲伤,渐渐代替了锋芒。他垂下眼睛,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这是我的失败。"
我的眼中,忽然之间充满了泪水。一切防范,忽然因他的悲哀,而彻底决堤。
"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以前有个女朋友,是刚进大学时候在一起的。她还是处女。所以,我特别爱护她,从来没有强迫过她。但是,有一次我去外地,她却和我的同学。。。"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一时间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眼神沉痛之极。我再也控制不住决堤的泪水,仿佛怕失去他一样,我倾过身去,把双臂环绕在他的肩膀,把泪水都撒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任我抱着他,没有反应。他的身体,仿佛在千里之外了。
忽然,他推开我,看着我的眼睛说--
"你要记住,要洁身自好啊,你懂吗?"
"我懂了。。。你别难过了。。好吗?"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远,男人在女人身上的失败感,是这样深的吗,我的心痛, 痛彻心悱。我开始告诉他,关于那个晚上的事。我要让他知道,我没什么要隐瞒他的。我并不是善于发誓的人,但是我已默默许下誓言,要从此为他,守身如玉。
扬,你知否,我一诺千金。
他听着我的诉说,沉默。他眼中的沉痛,慢慢地,又一次地,变成了凌厉。他看着我,接近我,在我停下的时候,把我抱到了床上。他的眼里,有一点动物般的凶狠,有一种无名的兴奋,有想要报复的冲动.凹凸不平的弹簧在我的身下呻吟。他的冲撞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我任由泪水落下,一直落下。与其说这是道德的胜利,不如说这是他对我的彻底征服。我的灵魂真正的被他征服,心甘情愿。也许,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被征服的感觉,这样的安心,温暖,不再心猿意马。
"我是你的。。。"
我在他耳边说着。
"你是我的。。。"他也模糊地应和着。
那个痛而狂喜的夜晚,有点撕心裂肺。
风平浪静之后,我向他问起了真妮。
扬从他的书桌上,拿过来那几封信。他随便抽出一封,递给我--
"你看吧。"
真妮在亚洲旅行,真妮好想念扬。真妮下一站要去泰国,真妮。。。
她的中文写得不坏,看得出来,她爱扬。
"她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交换学生,来我们工作室玩。我们在一起,前后有一年吧?我们,不可能的。。。"
"你,还爱她吗。"
"是,还爱她。"
他用同样的坦诚,讲给我他们之间的爱与欲望。我的心中,妒火中烧。我明白了,四月时见到的那个悲伤的扬,就是真妮刚刚离开时候的扬。
这一切之后,我们精疲力竭。仿佛再没有爱情可以诉说,再没有欲望可以释放。在小小的床上,我们相拥睡去,此时,灰白的晨光已在窗边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