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南京,大家都会想起十里秦淮;提起十里秦淮,就会想到秦淮八艳;而提到秦淮八艳,该想起谁呢?我想起了嫖客,其中有一位是名叫余怀的明末嫖客。余怀在20多岁即嫖遍秦淮,80岁的一生,折花无数,最让我佩服的是,他嫖妓能嫖出了花来,写出了600年后还让人津津乐道、回味无穷的《板桥杂记》。 《板桥杂记》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说白了,就是一本嫖妓心得,也可以说是当时秦淮河畔、长板桥边上、珠市一带的猎艳大全,或说明末南京的“嫖妓指南”。《板桥杂记》最大的“学术价值”,在于其真实地记录下了当年的青楼文化;最大的贡献在于给进入互联网时代的GG、JJ一个真实的文字版“秦淮八艳”。自然,最大的看点也就全在这两点上。 但,有多少读者真正看到过《板桥杂记》这本书呢?除了专家,恐怕不多,我也一直无缘窥其全貌,因为这本书藏家一般秘不示人,甚过《石头记》的收藏。解放后又因为涉嫌封建文化糟粕,有“毒副作用”,官方公开出版的极少。上星期,我去南京新街口新华书店一逛,竟然在书架上看到了这本书,立即付款取书。 原来这是南京出版社于上个月新出版的,也是南京第一次出版这类书。我特致电社长李海荣先生,询问究竟。《板桥杂记》本无标点,李先生颇为此书能够出版而高兴,他说,为了读者阅读方便,出版社特请南京著名作家薛冰先生点校。我在书中看到,薛先生还撰写了近5000字的《导读》于书首,其文中流露出的“中国嫖客比外国嫖客有文化”,或说“今天的嫖客没有过去嫖客有修养”的观点,很有意思的: 青楼文化也要算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大特色。在东西方,嫖妓定义差别很大。西方的娼妓,就是以乱交换取经济利益的人,简单地说就是卖淫者。西方人上妓院,目的很明确,就是寻找性交对象。然而在中国,这一定义只能涵盖下层低级的娼妓活动,即被有些人称之为“人肉高市场”的。对于中层,尤其是高级妓女,性交易已经退到了相当次要的成份。中国的文人骚客光顾妓院,在某种程度上,是将妓院作为文化交际的场所,甚至将娼妓作为艺术交流的对象。文人在这“妖冶之奇境,温柔之妙乡”中,会旧友,结新知,开诗会,吟咏唱和,以至品评时政,商讨国事···中国的月亮比外国的圆,中国的嫖客也比外国的能干。我不知道,薛先生出此观点是因为对中国青楼文化的过于喜爱、青睐,还是有意讨好中国的嫖客,或是观念上的差异,看不起现代嫖客,反正,对薛先生的观点我是部分赞同,部分不赞同。首先我认为,上妓院者心态本质上并无多少差别,中外嫖客、娼妓并无人格和文化上的优劣之分,青楼文化非中国独有,国外的娼妓史不比中国短啊。但在完成性行为的过程中,确实存在具体细节上的差异。 中国嫖客或许会更讲究“打仗”前戏,即所谓调情,而老外喜欢直来直往,正如薛先生所说“目的很明确”,这是中外文化差异造成的过程差异,与文化本身的优劣实在无关。退一步,从效果来分析,由于洋嫖客目的性很明确,回避了其它非生理因素的干扰,情绪更集中,往往更能获得感官满足和人最原始的性爱,干脆一点说,就是外国嫖客比中国嫖客玩得更爽。这么说来外国嫖客更聪明,更懂得花钱。而从西方文学的中译本上看,国外的嫖客也是很讲一点文化,比如组织Party,通过舞会导引性交易,这些方式不只有文化,且显得很高级。 再者,不论是什么妓女,高级的低级的漂亮的丑陋的瘦的胖的,只要是性工作者,都是卖淫。如果说区别,就是性交易的场所、环境上的好坏,难道因为在洗头房内宽衣上床就是卖淫活动,而在高档会所里性交易就是文化活动?显然不是。至于现代的商业化的性交易男、女与《板桥杂记》里出现的嫖客、娼妓在行为上的雅俗之分,则与各自所处的环境有很大关系。如在余怀所处的年代,他进妓院光明正大,老婆也不管,皇帝很支持,自然双方在完成性交易的过程中,行为会更为很从容,会玩出更多的花样,“以至品评时政,商讨国事”,显得文明,显得有文化。 而现在不同,卖淫嫖娼在大陆都是非法的,万一让人发现,被警察抓住,遭上万成千的罚款是小事,被曝光了,在同事、家人面前丢了脸,事就大了,女人失贞,男人失节。自然,正如一风月场中朋友说,性交易的过程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速战速决,哪还会有“开诗会,吟咏唱和”的情趣?也正是因为如此,“性工作者”才有地下一说嘛。这么一讲,不是现代嫖客不如前人,而是现代的嫖娼环境不如前人,那时候的环境确实让嫖客感到“性福”啊——此仍戏言,博薛先生一笑。其实,明时的嫖妓自由,只不过是王公大臣、富家子弟的专利,并非人人都可以“性福”的;而中国嫖客的所谓斯文,很大程度上折射出的是心态的虚伪,应了风月场中一句老话——做婊子还要立牌坊,信不信由你! 补记:南京出版社刚推出了“南京稀见文献丛书”,此丛书第一辑共有七本,《板桥杂记》即是里面的一本。这本书中除了《板桥杂记》外,还有清人珠泉居士的《续板桥杂记》、清末民初金嗣芬的《板桥杂记补》。后两篇内容,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是《板桥杂记》的续篇,也是忆述秦淮河畔风月故事的。《板桥杂记》的传世版本很多,这本书是以清人叶德辉《双梅影闇丛书》本为底本,参以《秦淮香艳丛书》,以及中央书店旧版本等的“全本”秦淮艳书,据说,底本还是从私人家藏书柜中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