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啊,我把你收藏了!(四)初见乌鲁木齐


木拉提

 

    又回到了柳园。

    我们要从柳园上火车去乌鲁木齐。买好了两张火车票,列车却晚点,迟迟不来。

    到了晚上,我浑身发冷,胃痛,肚子痛。已是七月的夏天,我没有带很多衣服,最厚的就是一件灰色绒衫,已经穿上身,还是冷。狮子那时体质好,她只加了一件长袖衬衫。

    我们坐在候车室里,无聊地等待着遥遥无期的火车。已经是深夜了,寒气更重,我胃更痛,去乌鲁木齐的列车还是没有来。

    狮子是闲不住的人,她就背着行囊在候车室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时刻表,一会儿看看地图,一会儿去看看墙上贴的什么别的东西,一会儿又跑到售票窗口去问问消息。候车室里的空气很污浊,我也很想到处走动走动,或者去门口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无奈身体不适,只好呆头呆脑地坐在木椅上。

    周围等车的乘客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看书的看书。我拿出日记来,想记点什么,可是并没有什么头绪。

    这时,狮子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凑近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喂,你看那边——”

    她用眼睛示意过去,“你看那个小伙子长得帅不帅?”

    我顺着她的目光瞅去,隔着几张长椅的不远处,有几个青年,或站或坐的,每人身边有一两件简单的行李。他们其中,有一位相当引人注目。

    挺拔的高个子身材,宽宽的肩膀,一件蓝灰色的衬衫随意地扎进腰间。头发蓬松而卷曲,黑里透红的脸膛,双眼深嵌在两道浓眉下面,挺直的鼻梁下,两片坚毅而果敢的嘴唇。那双眼睛形状很普通,甚至可以归为斜三角形一类,也并不算炯炯有神,但是透着机敏与幽默感。整个五官的巧妙搭配,使他的脸部轮廓十分鲜明,很适合画面部肖像画。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

    他正站在那儿,跟他的两位伙伴说着什么。忽然,他们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我不记得了。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们主动上前去打招呼;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主动过来同我们打招呼(真是废话)。

    当时,我身体极为不适,我想一定没有力气和他们多攀谈。不过,反正他们最后坐到我们身边来了。只知道他们是乌鲁木齐铁道学院的学生,刚从江南旅游回来。在陌生人面前,我和狮子也只说自己是学生。

    那位英俊少年和他的两位伙伴都说一口新疆味儿的北方普通话。

    原来,新疆人都把乌鲁木齐的“乌”字拉的长长的,念成拼音第二声,听上去就是:无——路莫去。

    柳园站的候车室里,有不少维族人在等车,如果不是这位青年走过去用维语同他们交谈、而他们对他的态度也自然的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自家人的认同感,我还没有意识到他本人就是维吾尔族人。

    渐渐熟悉之后,我们才知道,小伙子叫木拉提,家住乌鲁木齐市。从小与汉族同学一起上学,受的是汉族人的教育,所以说得一口汉语。至于维文,他自称只会说,不会写。

    木拉提对于狮子和我两个南方姑娘结伴远游到新疆似乎相当赞赏,他认为对于他们维族姑娘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事。

 

    且说那时我们还困在柳园的小站上等火车。问到木拉提他们火车票的座位,谁知他们根本没有买车票。

    “我们从来不买车票。”木拉提不动声色地说,“免费玩了一圈儿!”

    我和狮子目瞪口呆,原来还有更加潇洒的玩法!

    “干脆你们把票退掉得了,不要浪费金钱。”木拉提笑道。

    狮子和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拿来,我帮你们退了!”我俩迟迟疑疑的就把两张票递给了他。

    木拉提拿了票就挤到人堆里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捏着一张票。

    “退了一张,”他说。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法退的,剩下的那张票,后来怎么也退不掉了。

    这时,传来了好消息: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就要进站了!

    旅客们都兴奋起来,个个都忙着整理行李,赶着去排队。我忽然紧张起来,对狮子说:

    “不行,狮子,我看我们这样不行!还是得有票!”狮子被我一吓,也慌了,赶紧跑到售票窗口去又买了一张。木拉提不以为然地看着我俩,摇了摇头。

    等我和狮子跑去出口处排队时,他们三人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他们以什么途径进了站台。

    我俩背着行李爬到火车上,正看到他们三人在车厢里穿行,寻找座位,并示意我们跟着别丢了。走过了好几节车厢,终于占到了两个空位。木拉提指着座位让我俩坐下,自己和他的两个伙伴像保镖似的站在左右。

    我疲倦已极,很快就睡着了。夜行列车不知道沿途停了多少站,上下了多少人,等我在某个停靠站醒来时,发现木拉提等三人已经在另一边坐下了,并且在和邻座的乘客侃大山。木拉提对面坐着个北方女孩子,正专注而热情地努力寻找话题与他聊着。我和狮子相视而笑。

    天亮时,我们这个窗口的最后一个乘客离去后,木拉提坐了过来。“睡得好吗?”他笑问。然后他便提议打扑克,说是叫“双抠”,一种新疆的打牌法。狮子和我不会,于是狮子就提议打“提壶”,结果他们又不会。我俩坚持提壶,把玩法规则详细地给他们讲解了一番,这样,大伙就都提起壶来了。

    这样打发了一段路程之后,狮子突然要发挥一下她那“半仙”的特异功能。说要给他们仨人看相算命。那段时间,狮子对占卜、星相、易经、气功等有特殊兴趣,经常替别人看手相、面相,然后就煞有介事地说上一番。被算的人十有八九会承认有七八成确有其事。狮子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见她说完之后,木拉提他们都微微点头称是。我若不是胃痛,一定会忘了保持淑女形象,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胃痛就一直跟着我,一直痛一直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发起热来,越来越觉得昏昏沉沉。

    当列车进入新疆境内后,一切都是我朝思暮想的梦中景象。笔直的白杨树;四通八达的坎儿井;身穿色彩艳丽的衣裙、头戴小花帽的维族妇女;还有赶着驴车笑眯眯的维族老人。明明就是一幅淳朴的浪漫的喜气洋洋的带点儿阿拉伯风情的流动的生活画卷。恍惚中,我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我本应该激动万分才对,我本应该兴奋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挤到车窗前才对,那不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吗?可我却无力地蜷缩在椅子的一角,默默看着窗外。车厢里已经很热了,过了哈密,列车在向吐鲁番进发。我仍然穿着厚厚的绒衣,头晕,胃痛。

 

    乌鲁木齐!终于到了!

    我的病痛加剧。只希望能赶快有一张床,让我躺下,只要躺下,让我睡一觉!

    还在南京时,通过狮子的姐夫,间接的介绍了乌市的一家人,让我们到了乌市后就去找他们。住址在新疆军区司令部的某个宿舍区,好像在北门。

    不知道怎么下的车,只知道要去找一家人,要躺下。

    木拉提等三人留了地址给我们,又表示今后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找他们。将我们送上公共汽车,这才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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