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国的时候:尚未遗忘的印象
2009-02-17 维也纳 奥飘
不买车票对我们学经济的而言就是某种实习,否则就不要学经济了。
新年伊始, 置换台历,2009换2008,正想立马扔掉换下的08年台历,又依稀觉得和8有什么缘: 列宁在1918、318惨案、918事件、相约98、08奥运,都是些与某伟人,或至少是和有头有脸的名字相联, 跟我肯定扯不上。有了,1988,这一年,我迈出了国门。
20年的时光悄然而逝,今天试图去捕捉那逝去岁月的星星点点;要说有什么撕心裂肺,记忆犹新的事情好象不多,要说是浑浑噩噩,木木呐呐地经历了这20年似也不真。好比看一场电影或听一场音乐会,整个过程伴随着情境的变化激动不已,跌宕起伏,飘忽不定。曲终人散的言辞抒发,似乎无不俗套般地落入片片断断的印象。
1988年9月末,正值金秋浪季的北京,几乎天天睛空万里,蓝天白云。记得那天一早,晨曦中方显鱼肚白,老伴与我同往北京火车站赶乘国际列车北京莫斯科,送行的亲朋好友20有余。站台上列车边,话别自然不离祝福祝愿之类。列车缓缓驱动的瞬间,话别骤然间变成了泪别。当时的我既激动又有些许茫然,你将被带到另一个世界,奥地利,维也纳,自费留学。
整整5天5夜到达莫斯科,作了一夜停留继而转车赶往布达佩斯。对莫市留下难忘印象,宏大,壮观,莫斯科人彬礼有加; 可惜红场要比天安门广场小多了。3年后, 归国度假途中有幸在莫斯科逗留一周,时值仲夏,漫步阿尔巴特大街(莫市的艺术家街区),暇熙不已。
接下两日兼程抵达布达佩斯,在布市游荡半日,整了一把纯正的匈牙利牛肉汤,第一次亲历多瑙河。印象中的布市美而宁静,只是那些可爱面孔,从餐厅到火车站的服务人员,与当时国内相关行业人员很相像。
当日,乘傍晚的列车只须两个多小时直达维也纳,徐徐进入维也纳西客站时已是晚近9点,十月初的维市夜晚已略感寒气,印象:从行进中的的士内贪婪地向外东张西望,夜幕下的维市于想象中的差距甚大,这就是古典音乐之都,帝国之都维也纳吗?
在维也纳的第一年搬过4次家,印象中88 – 89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其中的一场大雪似乎自此至今再未经历。
那时,只要不是德语专业毕业的自费留学生,都须经过历时至少一年的德文强化学习(学前班),学生大部来自东欧诸国,少数则由西欧诸国,韩国,日本,中国等。本人对自己的语言能力向来自信,临离北京时也未曾想习一把德语,且坚定不移地认为:凭在国内学的英文,又是在德语环境中,一年半载习通德文不在话下。结果同班的几个来自保加利亚的女孩,同样也是从零开始,她们愣是把听写复述练习,活生生地整成听写笔录,换言之,将老师郎读的内容几乎一字不差地写在纸上。相较之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十足的低能儿。
至今想起并暗自窃喜的是:一年后,本人居然也摸到一张学前班毕业证,继而又5年后不无侥幸地混到大学毕业文凭。
在国内大学时我就喜欢校园歌曲,而维也纳大学却是既无校园,也无歌曲。有的是男男女女成群结伙混在一起,抽烟喝酒侃山共赴研讨课。女生比男生抽烟的多,酒量还贼大。大学生特别是奥国学生,最关心的是哪有派对 (Party), 寻找各种机会整派对, 略有派对的蛛丝马迹, 便拉三扯四,啦拉队似地闻风而至。届时,在高分贝率音响流行乐迪士可作用下,似乎是,不把嗓子喊哑,不把酒整大,不把筋骨整得精疲力尽,那就是,白来人世走一遭。整个一幅醉生梦死,世纪末般及时行乐的喧嚣盛况。
一次,与某奥国同学同乘公交车赴派对,路上聊天时说起是否应该买车票,他说道;不买车票对我们学经济的而言就是某种实习,否则就不要学经济了。此番高论使我茅塞顿开,一而是;有遇知音,不谋而合之感。再而是;为蹭车找到了理论根据,爽。至此,一改以往作贼心虚,蹭起车来面无惧色,心安理得;本想将这一路数贯彻到底,熟料不出几日便被拿下,乖乖地交了罚金,从此不敢造次 。
维大的日子昙花一现,真正用功读书的时间不多,黑天白日一伙人厮混,一派傻吃傻喝, 热热闹闹,欢欢乐乐的景像,当然更多的是穷欢乐。学习也是三心二意,关心更多的恐怕是怎么给自己找个饭碗。 离开学校的心情可谓急不可耐,求职,求职,焦虑,焦虑,类似热锅上的蚂蚁.....
回首出国的20年,感觉其中许多事情的印象都变得模糊了,猜想部份是自然遗忘,部份是由于事情当时发生的情镜,引发出当时或后来的不快,进而导致心理抗拒而有意遗忘。那么,讲出来的抑或是记录下来的印象就一定靠谱吗?
什么是印象?对事情发生当时的印象?对同一事情发生现在的印象?对同一事情发生当时印象的印象? 还有;对发生的事情描述了吗?如何描述的?现在描述的还是当时描述的?现在描述的还是当时的事情吗?..... 打住!咋一不小心往形而上学那路子上整耶,忒不着调了。整点咱能明白的吧,姑且这样来约定;印象是对经历的描述,描述本身指向某一看法,至于什么样的印象及看法,实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再有;不做记录的描述,大多会被遗忘。
东北老乡有个俗话叫“赶趟”,意思是说,在规定的时间内,或不迟于某时间点,完成某事或实现某目标。中国的古训曰: 30而立,40不惑,50知天命。这些无非是警世人们,对应着人生的不同阶段,人们的心智应达到的所思,所作,所为。反观自身: 30不立,40彷徨,50茫然,追着赶着的横竖就是没“赶趟”,真是大逆不道也。
20年前,近而立之年的我,却又重复做了一把学生,装孙子不敢说,装嫩定是逃不了干系的。而今,站在知天命之年的门前,念着功成名就,通晓事理,就象是照本宣科,说的肯定不是自己的事。心想知天命倒也罢,大不了洗洗睡了。
去年在北京,一哥们问起,是否后悔当年选择出国,我不置可否。
事实上,就此我也曾寇心自问。当年出国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随出国潮而逐流,当然也是心甘情愿,哭着喊着而入流的。那时,好像就习惯了这样的文化:凡事一窝风,争先恐后一窝而上。出国潮亦是如此,有条件的不用说了,没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象赶末班车似地追潮冲出国门。出国潮催化出了许多神话并使人真的以为: 生活在西方自由民主社会,能使人混迹的更人模狗样些。
今天,评价当年出国事否明智已毫无意义。有失有得,青春无悔。然而,我还是跟国内的哥们大言不惭了一把∶再10年,孩子生活自立了,老伴和我都回来。
1988,2008,20?? 北京,维也纳,北京... ... 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