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爱（四十三）

星期天，李新国许焰和好的第二天早上。秦丽来了，拉着一只旅行箱，对许焰说：“我想在你这里住两天。那个家，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秦丽终于提出了离婚，条件只有一个，儿子的抚养权。想离婚的首要代价，是顾志强抽过来的一个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鼻血直流，令她当场许下毒誓：她秦丽这辈子要离不了这个婚，誓不为人。

“许焰，你不用劝我了。”秦丽坐了下来。她和顾志强，还有他父母闹了一晚，累了。“在那个家里，我除了对着THOMAS的时候，没有一分钟是快乐的。”

秦丽绝望的眼神，绝望的一句“没有一分钟是快乐的”，让李新国和许焰说不出话来。不管谁对谁错，把好好的一桩婚姻过到如此地步，是莫大的悲哀。

李新国回到母亲住过的房间，把自己用的床单和被子搬回主卧室，再拿出一套干净的换上，给秦丽收拾出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许焰和CATHY在客厅里陪着秦丽。CATHY问：“阿姨，THOMAS哥哥呢？”表情呆滞，一直都欲哭无泪的秦丽，掩面而泣。

坐在一分钟都不快乐的秦丽身旁，善于归纳总结的许焰，为“快乐”一词的定义迷惑着。

快乐是什么？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实现自身价值和梦想的人，自然是快乐的。可人总是群居动物，又有谁能做到只为自己而活？当明白到自己对身边人的责任，而又能履行这些责任的时候，是否也是一种快乐？如果能把毫无保留地爱丈夫以及他的家人，并阵守婚姻作为自己的责任，那么，坚守一份不完美的婚姻，是否也是一种快乐？

此时的李新国和许焰应该是快乐的。他们坚持着，并走出了黑暗。可是，他们都很惭愧，自认为没有资格去劝说秦丽。六年前，他们都曾经背叛过神圣的婚姻，放弃并伤害过爱着他们，也应该被他们所爱的人。

秦丽争取到了五岁儿子的抚养权。她已经从COLLEGE会计证书班毕业一年多，有年薪三万多的工作，自食其力。在财产分割的过程中，顾志强接手房子产权，秦丽分得包括退休储蓄帐户在内的五万多定期存款和互惠基金。依照有关法律，顾志强还须向秦丽支付四万现金或等价物，以平衡共有财产的对等划分。

秦丽表示，只要顾志强肯爽快地把婚离了，她同意放弃四万块。顾志强倒也不客气，当场让秦丽签下“财产分割无异议”的字据。理由听起来倒也充分，到加拿大后的钱，全是他挣的。省了四万块，他算来算去还是觉得亏了。好不容易把秦丽培养成赚钱的人，还没回本，人就跑了。离了婚的他要独自供房，还要从税后收入中，每月拿出800元来，支付THOMAS的抚养费。他的父母，因儿子媳妇的家变大受打击，捶胸顿足地回了福建老家。顾志强在手中现金不宽裕的情况下，要支付父母的差旅费，七大姑八大姨的礼品，以及国内侄子结婚的礼金。

李新国和许焰帮秦丽搬进新租来的公寓，忙了两天，总算安置了一个新家。回来的路上，李新国对许焰说：“你以后多来陪陪秦丽吧。两个孩子可以一起玩，你也可以开解开解她。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唉，好好的一家人，弄成这个样子，何苦呢？”

许焰倒不替秦丽惋惜：“秦丽决定离婚，自然有她的道理。难道你没看出来，离开顾志强以后，她比以前开心多了。”

“现在开心有什么用。她还不知道，一个女人带孩子，日子有多难呢。记得我公司那个中国同事VIVIAN吗？离了婚一个人带孩子。儿子十多岁了，调皮得快成问题少年了，把她给气的。要是当初不离婚，可能不至于这样吧？没准，还后悔当初离了婚呢。”

秦丽今后的日子开不开心，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没人知道。但许焰仍然理解秦丽的选择。与其在“一分钟都不快乐”的婚姻挣扎，还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寻找快乐的希望。许焰还没有忘记，十年前，她和陆阳专程去北京，参加秦丽和顾志强婚礼的热闹场面。那时的秦丽多幸福啊！她是在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在新单位的走廊上，和技术部的顾志强一见钟情的，一年后结了婚。整个过程，就象电影里的一样浪漫。他们四个在秦丽婚礼上的合影，许焰在和陆阳离婚的时候烧了。秦丽离婚，又把她存的那份塞进了碎纸机。那些与青春和爱情有关的片断，十年间灰飞烟灭。

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不过都是一种活法。哪种更好，除了婚姻中的两个人，谁能真正明白？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枫叶一样会落，雪花一样会飘。

快乐也好，不快乐也好，李新国和许焰在多伦多的日子，转眼已过五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