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要不要再去硬席车厢那儿试试?”剩下的那位伙伴问我。
“算了吧,别浪费精力了。还是呆在这儿歇歇。”我已经泄气了,没精打采地回答。
“今晚怎么办?”
“怎么办?就呆在这儿打发时间吧。”
“就这儿?还不把人冻死了。”同伴叫了起来。
“有什么办法,冷了就站起来跑步活动活动。”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车站那只钟上的指针快点旋转,早点转到太阳升起的时刻。
“滴答,滴答”,那秒针根本不理会我们的心情,还是不紧不慢地走它的路。
我靠着一根柱子蜷缩着,想念着遥远的家乡和亲人。
北火车站。。。南京路。。。包谷糊。。。淮海路葡萄干黄埔江葵花籽红色娘子军戈壁滩老三篇白毛女奶油蛋糕凉馍馍老城皇庙盐碱地革委会大批判大河沿旅行袋。。。
真扫兴,杂乱的思绪始终无法凝聚出一幅清晰的图象。
突然,远远地有一扇房门打开。一行人从房里走出,准备穿过月台,到第一节卧铺车厢。
有人要上卧铺车厢!
他们是什么人?是领导干部?是外宾?反正是重要人物。
怪不得火车迟迟不开,原来在等他们。
“快,去卧铺车厢,冲!”我猛然跳起,朝伙伴吼了一声。
我们俩拔腿就跑,发疯似地往前冲。其它旅客也发现了,也有往这边跑的。好在我们离卧铺车厢比较近,加上两人空身没有行李,他们谁也跑不过我们。就在卧铺车厢门关上之前,我们两人硬是挤了上去。
“谁让你们上来的?快下去!”卧铺乘务员拦住了我们。
“这位师傅帮帮忙,听我给您解释。”我边讲边掏出火车票,态度十分诚恳。
我告诉他我们一行五人同来都买了车票,其中三人挤上了车现在就在这列火车上。我们两人没挤上车,可行李全在他们那里。我们现在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如果要在月台上过夜,即使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请师傅高抬贵手,别赶我们下车。
乘务员看了看我们的车票,再看了看我们两人狼狈不堪的模样,迟疑地说:
“我们这里是卧铺,你们不能坐这里。”
“那当然,当然。火车一开动,我们立即会走到硬席车厢去。”
乘务员不再坚持,开始忙自己的事,只当没看见我们。
我们知趣地缩在两节卧铺车厢间的连接处,尽量不影响乘务员的工作。另一方面,我们的心始终忐忑不安,就象两只惊弓之鸟,随时可能被猎人的枪打下来。上帝保佑,千万别让其他人看见我们。如果乘警或者列车长经过这里,我们躲都没地方躲呀。
火车火车快点开吧!
好象跟我们开玩笑,时间过得特别慢。我们的心都急死了,火车还是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火车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轮子转开了。
火车开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们俩感到一阵轻松,这才相信自己真的登上了火车。可这轻松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当列车徐徐开过站台,我看到拥挤在站台上的人群,他们有的大声呼叫,有的愤怒地挥舞拳头。我的心又一下子沉了下去,一股负罪感升了上来,好象自己成了抛弃了大部队的逃兵,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硬席车厢里真的很挤,中间的过道,车厢的连接处都是站着坐着的旅客。车厢里十分闷热,还夹杂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气味。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跨过坐在地上的旅客,终于来到那三位战友身边时,他们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在做梦吧?
拥挤的车厢里连找个坐在地上的位置都没有,我基本上是站着的。熬了一天一夜,列车到了兰州,我实在支撑不住了。好在有个战友的哥哥在兰州工作,我有他的地址。我决定下车签票,在他哥哥那里休息一晚,再换其它车回上海。
告别了车上的伙伴,我跳下火车。沾满戈壁滩尘沙的列车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长吼一声又开始出发。这是一列平凡的火车,可有谁知道,火车上的每一位旅客都有自己的酸甜苦辣的经历呢?谁能想到登上这趟列车时,发生过一系列不平凡的事情?
列车开动了。满载着一车的故事,满载着一车的辛酸,列车开进了历史。年年月月,人们告别了旧故事,同时又迎接着新故事。发生的事毕竟过去了,过去了也就成了历史,历史是容易淡忘的。然而,这一幕幕探亲途中的片段,就象那纷纷扬扬飘降的雪花,沉淀在我的记忆里。
图片来源:http://news.xinhuanet.com/photo/2008-01/26/xin_49201052621414069285240.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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