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黑人女子的故事

 
    周四晚间不算忙,十点左右,问讯窗口前来了个黑人女子,向我打听回纽约的灰狗车讯。因为她乘坐的班车下一班时间是凌晨415分,所以我建议她改乘午夜前最后一班华人班车。没想到她一口回绝,并说:“我不坐华人车,华人不喜欢我,因为我是黑人。”
更让我吃惊的是,我新来的同事、那个半非半韩裔的半大美国小子托尼,在另一个窗口和声咐唱到:“耶,是的,我知道这,我理解你,亚洲人是这样的,他们不喜欢非洲裔人的。”我明白他是联想到他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因为他向我诉说过:他因为有着韩国籍的母亲而喜欢亚洲女子,但是总是遭到拒绝,因而他知道了亚洲人不喜欢黑人。但是你小子也不应该此时、此刻、此地,如此明目张胆地搞种族情绪煽动吧。

看着转移到托尼窗口前的这名黑人女子,我大声说笑着:“拜托!我正是华人啊,我正在如此友好地回答你的问题,你怎么这么说呢!”

她又转回头来说:“你不相信呀,车上的华人是这样对我的,他们给我靠厕所的位置,他们播放自己语言的DVD,他们对我没有友好的笑容,不过你的笑容的确很友好,但,这是你的工作!”


我无语,只好笑着摇摇头:“随便你吧,你愿意放弃现在回家睡觉的机会、而等待下半夜的车,这是你的自由,并且华人的车是直达的,而灰狗车要停靠5个站。”

最后她决定回到楼上的赌场内继续逍遥,以消磨凌晨4点以前的时光。

午夜过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当班了。我处理完一切午夜前遗留下的工作,然后拿着晚间所有华人班车的报表,坐到问讯窗口的工作台前,准备开始将所有华人来客名单输入进电脑里的工作。这时,窗口旁飘来了一个黑影----那位说“华人不喜欢黑人”的黑人女子站定在我的面前:“我惹麻烦了。”

我环顾她的四周,没有安保人员,问到:“你惹了什么麻烦?”

她开始细细向我道来:“你知道吗?我又重回到牌桌前去了。我到一张桌前,那里先是有4、5个人的,后来只剩下了一个男的和我,这时我已经没什么钱可下注了,然后那个男人说要去洗手间,他离开时,我问,你要我帮你下注试试吗?他手一抬说,可以,随便。他走的时候仅仅剩下15元,只有三个筹码在桌上面,猜猜看,等他回来时有多少了?”我耸耸肩摇摇头。


她拉开双手一比画:“堆得这么高了,我帮他赢了80多元。”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然后,他回来了,看到桌上的筹码,叫来了安保,告我碰了他的筹码。”她看着我吃惊的表情继续道:“你相信吗?他同意过的,结果他居然这么做!”

“你告诉安保他同意的吗?”

“我说了,但没用,安保说你不应该碰不是你的东西。”

“那你可以请桌上的发牌员证明呀。”


“那桌上的发牌员正好换了人了,而且换下的那人不是去休息,而是下班了。他们找不到他在那个时间里。”

“阿-欧-----你真是不幸运!”

“是呀,我要是听你的话,午夜前坐车离开了就好了。我简直不相信会发生这个。”她算是被安保请出去的人了,以后不可以再来我们赌场消遣了。她又说:“不能来也好,可以省钱了,你知道吗,我今天输了2百多了。我在纽约是开城市巴士的,不来这里也无所谓,你知道的,在纽约我也可以有很多其他的消遣。”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到:“你知道吗,发生这个事,全是因为我这个---”她用左手指指自己的右手皮肤。“那个男人是白人,如果我也是白人,他就不会这么叫安保人员来了。”看来她是一位对自己肤色很敏感的人士,任何一个遭遇,都会使她联想到自己的肤色,她的消极情绪并没有象其他黑人那样,随着美国新任总统奥巴玛的角色翻身而改变。

我开始给她倒说故事了……


第一件事,是一位华人安保人员告诉我的:有一天,一位华人在赌场内走着,看到前面的一位白人女士掉落了钱包在地上,他叫住那位白人女士,告诉她钱包掉地上了,并弯腰帮她拣起了钱包交到她手里,但是这位白人女士是东郭先生故事里的白眼儿狼转世,她没有感谢这位华人,反而叫来赌场安保人员,因为那位白人女士认定他想拿走她的钱包。最后在华人安保人员翻译下,这位华人递交了2000元押金保释自己后被送离了赌场。

我告诉这位黑人女子:“你知道吗?这是华人都会有的良好修养,我们喜欢帮助人,我们看见你掉了东西在地上,我们会告诉你,并帮你捡起来交到你手里,这一点,就连孩子都会这样做的,这是我们的文化。那个华人这样被冤枉,我很替他生气。换了我,我一定会找律师打官司,讨回我的清白,因为如果我想拿你的钱包,我不会叫住你停下、在你的注视下捡起你的钱包,再交到你的手中。”

此时,这位黑人女子连连附和我道:“是的,是的。”接着她又说:“不过在美国,你不能这样捡起别人的东西,这样你就惹了麻烦了。”

我吸了一口气:“是呀,现在我也明白了,在美国,最好别管闲事,华人有华人的文化,而美国人也有美国人的文化,我们有再好的文化,这里却是美国,我们应该入乡随俗,学习和应用‘地主’的文化,融化差异。”

我给她说这件事情,是想告诉她,华人和你黑人一样的,都不是白人。不要恨完白人,又恨华人。


第二件事,是一个被驱赶的白人告诉我的:有一天,一个白人男子来到窗口前问我班车时间,因为下半夜没有他需要的班车了,他就询问出租车的电话,打算乘出租车去距离我们赌场十分钟车程的金神赌场消遣。他对我诉说道:“我不能相信,我是收到了重新邀请的信函才又来这里的,谁知道安保人员找到我,并告诉我有邀请函也没有用,我必须立刻离开此地。”

原来,这位男子前年曾因故被驱赶过,并被告之:一年之内不得来此赌场。

重来此地是因为近日收到赌场方面发出的信函告之:一年时间已过了,可以再来游玩了。

谁知道却被安保人员看见并被重新告之:不可以再来。

当时我告诉他:不,别理那个信函。永远永远也别再来这个赌场了。


我又告诉这位黑人女子,我亲身参与翻译的有关驱赶华人出赌场的事情。

我告诉她这,是想提醒她:不管是黑人、白人、华人,在赌场都一样,今后,永远永远,也别再回来了。她斩钉截铁地说:“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接下来,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一位华人男子来到窗前问讯班车时间,然后就见这位黑人女子将手里的免费餐券递给这位华人:“给你,拿去吃饭。”

我的同胞却对她说:“噢,谢谢你。但我不要,我有我自己的。”


她看看我,眼神里似乎有请我帮忙的意思,我想起来她已经不可以再到楼上去了,所以就对华人男子用中文说:“她不能上楼去了,所以这张券对她已经没有用了,她想送给你,你可以接受的。”

我的同胞坚持着说:“谢谢,谢谢,我自己也有的。”并给我们看他手里的赠券。

黑人女子对我说:“那你拿着吧,如果有需要的华人,你帮我随便给他们好了。”我告诉她,我也不可以拿,因为我是员工,不可以帮她这个忙。

看着她黯然的神情,我问她:“你愿意改变你的决定吗?我这里有一张一位华人客人不要了的华人车的回程票,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你半小时后就可以上车回纽约去。”

“为什么不?好吧,请给我车票。”


我将车票从窗内递给她,又想起来她说过身上已经没有钱了;虽然我给了她车票,但是如果她没有2元钱做小费,也许车上的导游会让给小费的华人先上,如果轮到她又没有了位子,她是不是又会说华人不给她上车是因为她的肤色?为了让她顺利上车,我从自己钱包里拿出2元递给她:“拿着,一会儿上车时请给车上的导游做小费,她们的收入大部分是靠小费的。”

我没有告诉她,这是华人班车上的“潜规则”:给小费就可以保证上车;给的小费多,就可以远离厕所,并且得到很好的位置。这不取决于你的肤色。我倒是认为他们黑人当着我的面,说我们华人、亚洲人不喜欢黑人,那也是一种种族歧视呢!其实在美国,经常会发生黑人欺负华人的事件,比如今年纽约发生的一件事,就因为一位黑人女子在华人餐馆买了盒饭后,向电视台举报华人用老鼠肉充当鸡腿饭,害华人餐馆生意大滑,而引发了纽约华人商会联合起来向电视台、向黑人群体、向社会讨公道。

凌晨3点下班时,我看着这位黑人女子顺利地登上了3点半发车的班车。希望她今后不会对华人再有偏见了。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