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还不到9点,我就因为太伤心而醒了。我梦到了我的外婆,外婆在医院去世了,永远地离开了我。我抱着母亲难过地大声痛哭,结果就醒了。
以前每逢到了周末,我总是留恋忘返我的床,睡个大大的懒觉。然而,今天,我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往事,全是外婆和我的。
想到从前的点点滴滴,外婆开心的样子,外婆生我气的样子,好多好多过去的事情。梦虽然已经醒了,可我仍然鼻子发酸,想哭。
事实上,外婆早已离开了我。那么坚强,那么自立,在我们这个大家庭中那么有凝聚力的外婆,在65岁的时候,因为疾病早早地去了。
那年我刚读高中,还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大孩子。外婆走的那天我并有哭,医院里难闻的药水味和到处都是的病怏怏地人让我感到一丝恐怖。直到在追悼会上,看到外婆将被一辆小车推走,所有的人,妈妈,阿姨,舅舅...撕声裂肺地哭喊着,牢牢地抓住小车的一角,不让它走。我才终于意识到外婆是真的离开我了,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吃不到她做的美味可口的饭菜,再也没有她为我操心为这个家操劳,我又将沦为一个没人管的孩子,大家族将成为没有脊梁骨的伞。
外婆,你不要走啊。我心里默默地念叨,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外婆走了之后,我搬回父亲处生活了。是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的童年有三分之二是和外婆一起度过的。外婆照料我的日常生活,代替了父亲,代替了母亲,是我最亲的亲人。
记得10岁那年,外婆和外公因为担心我,特的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来看我。他们去学校,去家里,都没有找到我。外婆很着急,后来就一直站在家门口等。过了很久,才看到那时又瘦又黑,脖子上挂着钥匙的我从外面玩个痛快,终于野回家了。外公见了面就训斥我贪玩,外婆在旁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眼里充满了担忧和怜惜。她那朝气蓬勃,白里透红的外孙女怎么会变成这样?怎能允许变成这样?外婆毅然决定把我接到她那里去住。为了这件事情,外公和外婆起了分歧,外公不同意外婆的想法。外公觉得好不容易把四个子女拉扯大,现在该是享受清闲晚年的时候。儿孙的事情就不应该再管了。可外婆还是坚持一定要把我接过来一起住,结果外公拗不过外婆,我转了学,搬到了外婆家。
也许,外公原先的想法是对的。他们本来可以过上太平的日子安度晚年。可是因为多了一个我,他们又代替起我的父母,挑起照顾我生活起居的担子。尤其是外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要操劳,格外辛苦。
外婆和外公共有四个孩子。2男2女,我的母亲是老大。外婆和小儿子,即我的小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后来,三女儿,即我的阿姨一家因为房屋拆迁也暂住到外婆家。小舅舅添了儿子后,怕外婆太劳累,雇用了一个全职保姆,一住就住了3年多。当年保姆一职还是新兴产业,邻里邻外的人都关注我们这一家子。那个时候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家庭,晚上用餐时不多不少10个人。
搬到了外婆家之后,我终于一日三餐正常的吃饭了。以前,没有人会给我准备早餐,桌子上永远都不会有热气腾腾地豆浆和点心。父亲总是忙着出差,经常不在家。我有的时候放学回到家一直到很晚都看不到父亲回来,饿的只能吃家里的糖或者到冲一碗酱油汤解饿。请你们一定不要笑话我,父亲是个粗心的人,那个时候不是旧社会,可我确实经历过。后来,父亲索性直接给我钱,让我自己买东西吃。那个时候一份早点才几毛钱,父亲给了我10块。头一次拿着那么多的钱,我却没有买该买的东西,全乱花了。这些父亲都不知道,照旧的给我钱,我也照旧的买别的东西。结果导致了后来变得又黑又瘦像个猴子。而我的母亲那个时候因为得心脏病等原因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所以,我说我是个没人管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外婆管教我,照料我,真不敢想象我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11,2岁的女孩子,正是朦朦胧胧爱美,向往美的时候。我也不例外。过年时穿的新衣服是外婆瞒着我,特的去挑了一块黑色的呢子,再配上白绒绒的毛领,毛袖子,让师傅做了一件大衣。外婆早年退休,工资不高,并不是个有钱人。给我做衣服的钱都是一点点从家用里省出来的。然而外婆从来没有省过我们,省的都是自己。小舅舅一家和阿姨一家每个月凑份子交给外婆一定的生活费,外婆就拿着那些家用再贴进自己的工资,精打细算过日子。每天中午,一大部分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外公与外婆就吃的很简单。通常是一碗面条或者煮一锅菜饭。所有的好东西都留在了晚上,外婆的好手艺再加上人多吃饭香的缘故,哪一天都是吃的精光。外婆看到我们吃的这么香,脸上总是挂着满足的笑容。
我快要过生日了,我渴望像同学们那样庆祝生日。可我不敢奢望会有人给我买蛋糕吹蜡烛。我以为大家都忘了,没想到外婆却给我做了一碗排骨面。吃着与奶油蛋糕相比差十万八千里的面条,我强忍住了泪水。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被一个离家较远的兴趣班选中。外婆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每个周末的晚上不辞辛劳的送我,然后又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干等1个半小时,再把我接回去。每个周末都如此,直到兴趣班结束为止。在我的印象中,外婆从来没有抱怨过累,相反能被选中,她很为我自豪。
还没有转学的时候,我的学校离父亲家很近,离外婆家很远。为了照顾到我的饮食,有的时候周末我住在外婆家,然后周一早晨起个早,坐车再赶回学校。记得冬天,外面很冷,天还没有亮,外婆就送我去车站。为了节省时间,热气腾腾的早点和牛奶已经事先买好,以便我在路上吃。寒冷而且黑漆漆的夜幕下,我是多么不情愿地走啊。车慢慢启动了,我向窗外望去,外婆站在站台,车开了起来,外婆仍然站在那里。随着车子的开远,外婆那矮矮胖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眼眶湿润了。
每逢到了夏天,外婆最喜欢买上一窜香喷喷的白兰花戴在胸前,每次都不会忘记给我也买一窜。虽然我也学外婆的样子把花扣在衣服的纽扣上,却总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掉了。那个季节,天气炎热,身上总是汗淋淋的,可我特别喜欢外婆身上夹杂着白兰花香的味道。直到现在,只要看到有卖白兰花,我一定会买上一窜,扣在胸前。我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毛毛糙糙把花弄掉,结果那花香就一直萦绕我,好像外婆又回到了我身边。
转眼间,外婆已经过世了好多年。我和外婆还有小舅舅一家,阿姨一家居住过的那栋房子仍旧还在,只是它已经陈旧了很多,旧的和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格格不入。小舅舅后来做生意,和舅妈基本上是不住那里了,他们的儿子进了一所寄宿制学校,阿姨一家也早已经搬进了新房,我在外婆过世后就回到了父亲那里,当年的小保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回家乡嫁人了。当年如此热闹非凡的大家庭已经不存在了,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剩下外公一个人。外公的生活起居一向都由外婆照料,外婆走了,小保姆也嫁人了之后,小舅舅又替外公找了好几个保姆照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婆这个中心轴不在的缘故,连保姆也待不久,总是换了又换。后来,外公索性不找保姆了,他再婚了。
对于外公再婚的事情,母亲和舅舅,阿姨们心里实在接受不了,可最终还是默认了。母亲对我说,她不忍心说不,因为外婆在临终的时候曾经嘱咐他们,如果外公想再娶,不要阻止他。外婆的遗言,纵使母亲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又怎能拒绝呢。外婆的遗言里还包括把她的一只七彩戒指留给我,虽然这些东西后来统统都归了另外一个女人。我不希罕戒指,可我珍惜外婆留给我的点点滴滴回忆。
外婆,你放心吧。我们会按照你的遗愿为人处事。外公和现在的妻子也生活圆满,有了她的照顾,外公的身体也很健康。外婆,你是对的。我们这些所谓接受过高度教育的大学生远远没有你的心胸宽大。小辈不管如何孝敬外公也代替不了一个妻子所能做的。更何况我们天南地北,四海为家,力所不及,悉心照顾一位老人,我们不称职。
母亲现在时不时的会买上吃的东西去看望外公。母亲说,家还是那个家,只是味道变了,变得生疏,变得客套,不像是回娘家倒好像是去做客了。
我当然明白母亲的心情,一切只因为外婆不在了。
外婆,我最亲的外婆,你在天国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