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不怕林彪、怕林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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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虽然是全民族共同的灾难,但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文革”。文革是一场全民族的运动,作为一种历史的记忆,深藏在每一个经历者的内心深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场政治运动,在人们的心理上和精神上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日前,在纽约召开的文革四十周年国际研讨会的会上会下,与会者就“文革中的个人记忆”“今天如何看文革”问题,对记者讲述了各自的感受和想法。

毛泽东不怕林彪、怕林立果
前空军干部、林立果同僚的陈昭。

陈昭:文革期间,我一直在空军工作,跟林立果是同事。我在空军政治部,是干部处的任免处处长。林立果是作战处的处长。我跟林立果有过接触。在我印象中,林立果是个有才华、有思想的青年人。他跟人谈话,要求对方谈出思想和观点来。林立果在空军中确实很有威信。他是个有魅力的人。口才很好,讲话很吸引人。他还爱好科技,搞过空军雷达天线的改造。毛泽东对此还专门有过一个批示,说是不能叫作发明,叫作技术革新。

林立果虽然才气横溢,可是生性却非常见腆。小时候,人家都说他像个女孩子。林家两个孩子,林立果和林豆豆,都很内向。为此,林家还特意叫这二个孩子,到罗瑞卿和杨成武家,学习如何跟人交往。
我认为,毛泽东不是怕林彪,而是害怕林立果。毛泽东表面上把林彪作为接班人,其实根本不是。毛不想让林彪接班。林彪不掌军权。1959年林彪刚刚上任国防部长时,管了一段时间。然后,林彪就一直请病假,直到65年再出来。相比之下,贺龙很爱抓权。林彪在权力上很淡泊。

林彪走进权力中心,是被毛逼出来的。军权并不在林手里。杨成武都讲,林彪作为接班人,跟刘少奇很不一样。军委办事组,林彪只开过一次会。跟林彪关系那么好的邱会作,也只去过林家一次。林彪不喜串门。叶群当林办主任,是毛指定的。因为林彪身体不好,老是逃会,于是毛就对林彪说,你有病,就叫叶群代表你来开会。

鼓动夫人参政,可能是毛泽东的一种策略。首先是让王光美参政、然后是让叶群参政,我觉得那都是在为江青参政铺路的。

毛怕林立果的年轻,怕林立果在军队里的影响。571工程纪要里面,肯定有林彪的想法。虽然林立果的思想高度,也能达到一部分,但主要来自于林彪的想法。不过,至今还没有证据证明林彪看过那个纪要。但林彪很早就流露过对毛的那种看法,当着毛泽东的面批评秦始皇。

按说,我是文革受益者。我本来是空军一高专的教员,一下子当了空军政治部干部处任免处的处长。我当时向江腾蛟拉了一个材料,八大的中央委员有多少被打倒。我们那时已经对文革不满意。当时怀疑中央文革,势不两立。林彪还曾经要枪毙江青。林和江当时吵翻了,林叫江滚。叶群从中说和,江青服软了。军队里的人大都看不惯江青,从一开始就看不惯江青。军队里的人对上海的张春桥和姚文元也很反感。

“913事件”发生后,我被关了3年。罪名是“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可我当初乃是全空军的学毛选积极分子。空军党委就因为这个才提拔我的。后来我们把造反派打垮后,从极少数变成多数,我们掌了权。

我被关了三年之后,又流放了三年多。关押期间,家属不许探望。然后流放到农场里,劳动,喂猪。1975年,上面做了个结论,属于“上了林彪贼船的人”。

1978年,邓小平在1月份空军全军政工会议上发表讲话,把我们通通加重处置。当初,我们被关押是因为两条罪状,一是“恶毒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也就是“四人帮”;二是吹捧林立果。当时, “四人帮”已倒台了,第一条罪状已经不成立了,可是,邓小平依然把我们作为敌我矛盾处理。我被“双开”──开除党籍、军籍。我是全军中唯一的一个没有工资的人。从此,再也没有人管我。我什么工都打过,开车,端盘子,等等。我直到现在,都没有一分钱的收入。

至于邓小平为什么那么做?不但不给林彪平反,还重重地处置我们这些林彪案件的受害者?我认为,应该从邓小平的个人品质上找原因。建国以后,邓小平一直很红。在反右和反修运动当中,邓小平都是主力和主将,而林彪是完全退在一边的。文革起来后,林彪还讲过,刘邓不应该打倒。当年在林办工作过的人,曾经写过一个回忆录。那人是专门给叶群讲历史的。据他回忆说,他当时看到两件事情,感到很吃惊。一件是,他发现林彪的床头放着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还有一件是,林彪全家上下,都拿报纸当手纸,而报纸上印有毛泽东的像和毛泽东的语录。那要是在普通老百姓家,轻者挨斗,重则都可能要杀头的。

今天回首“文革”,我不想纠缠在个人的问题里。但一定要把“文革”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建国以来问题的那个“决议”,写得不对。什么叫做“两个反革命集团”?林彪跟“四人帮”不一样。林开始是跟着毛泽东,后来跟刘少奇一样,老革命遇到新问题。林也不知道。等到慢慢看清了,林彪完全消极了,有时甚至对抗。

林彪1969年就想从阶级斗争转到生产建设上。陈伯达到毛家湾,向林彪请示时,林彪就表示了那个意思。林彪对毛泽东热衷的阶级斗争,采取“三不”的消极抵抗的方式:不建言,不报忧,不干扰。林彪平时很少关心国家大事,每天不过听人念文件罢了,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林彪的屋里黑得像个影剧院,根本不像个指挥所,而像个坟墓。假如要夺权,屋里怎么可能那么安静?应该整天电话不断,到处串连,四处指挥才是。可见,林彪根本没有权力上的野心。

林彪是冤枉的。

之所以打倒刘,是刘不太坏

胡平:我是老三届──高中六六届, 1966年文革发生时在成都十九中。由于家庭出身黑五类(生父被中共以反革命罪杀害,继父以反革命罪被管制),长期受歧视。文革初期,“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对联传到成都,校文革主持三天半辩论会,其中三天在批判我,我则不断地上台反驳。我是全校第一个提出给关进牛棚的老师平反,把他们从牛棚解放出来,创办了成都市中学生第一份铅印小报《中学战报》,全版批判“血统论”,全文转载遇罗克文章,运动后期被办学习班,说我为牛鬼蛇神翻案(因我主张解放被打成阶级异己分子的校长),也追究我转载遇罗克文章事(因我在文革期间未去过北京,无法说我和遇罗克们有什么组织联系,遂作罢),直到毛发表最新指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才解脱出来。一下农村就被列入另册,70年在农村又开大会批判我资产阶级思想,等等。我从1992年开始写个人的经验与思考《写在世纪之交》,发表在《中国之春》和《北京之春》上,断断续续,至今还没写完,但上述事情大部分都已写到。
在69年夏天,我们几个朋友议论文革,一位老造反朋友就说:过去我们总说老保们受蒙蔽,其实我们也是受蒙蔽,受了个大蒙蔽。

文革的造反运动确实打击了各级党组织,但是它帮助强化了毛的个人权力,使极权统治登峰造极。其实,毛的做法并非史无前例。古希腊的僭主就常常做出“民众领袖”的姿态,利用奴隶等下层民众去打击其他权势者,巩固自己的权力。斯大林1937年大清洗,一度也发动普通党员群众揭发批判各级地方党的领导。

中共在全盘否定的名义下禁止对“文革”的清理,一部文革史已经被搞得混乱不堪。特别是造反派,什么坏事都推在造反派身上。这些都是需要认真澄清的。另外,“文革”期间的不少反叛思想,许多也是来自造反派队伍。不过要说是有“两个文革”就未免夸大其词了。

毫无疑问,造反运动中包含有反政治迫害的成分。这点我曾多次指出并予以肯定。问题是,在整个造反运动中,反迫害所占的比重有限。另外,所谓批判反动路线和真正的保护人权也还毕竟不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造反派不仅仅反对当权派压制群众,他们还积极地揪斗走资派和批判资本主义修正主义。众所周知,在被揪斗的走资派中,首当其冲的是彭德怀、邓拓式的干部;在被宣布为资本主义修正主义而狠加批判的各种政策和观点中,主要是那些比较务实和稍具自由化色彩的东西。造反派是以反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名义反对政治迫害的,是以坚持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名义保护自己打击对方的,结果就成了为毛的例如三面红旗一类罪恶背书,倒去批判那些在经济政策和文化政策上比较务实的和稍具自由化的东西。

不错,毛刘都是坏蛋。我们既然有机会借毛这个坏蛋之力去打倒刘这个坏蛋,何乐而不为?但问题是,毛之所以要打刘,不是因为刘的坏,而是因为刘的不太坏,因为刘还有一点好。毛是因为刘搞了点修正主义,多少纠正了点自己的错误,使中国走出大饥荒,才对刘无比忌恨,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造反派助毛打刘,是帮助大坏蛋最坏的方面去打击小坏蛋最不坏的方面。

不错,有一些造反派只是打起毛的旗号反迫害,他们只是打毛的旗号去打击压制他们的那些当权派。但是你只要打的是毛的旗号,你就不免被毛所利用。保守派同样打毛的旗号。有没有人是打着红旗反红旗呢?有,但很少很少。大多数人无非是有点实用主义罢了:对自己有利的多讲,对自己不利的少讲或回避。但大多数人还是承认毛的权威的。这当然是过去十七年洗脑的结果。这正是毛敢于发动文革的本钱。

文革中,各派都打毛的旗号保护自己,都打毛的旗号打击对手。于是毛的权力就达到顶峰。在这种情况下,不论哪派赢得上风,哪怕占据了中央权力,也不敢公开打出反毛的旗号,因为他们担心一打出反毛的旗号就会立即招来“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的灾祸,谁还能当赫鲁晓夫?谁还敢当赫鲁晓夫?这样,毛就可以高枕无忧,死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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