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莲花（三）

        不仅外国人管理局的人不相信，几乎所有的人，甚至一些“朋友”，听了她在德国结婚的经历都说：“你这也太像骗婚了！居然就得到了签证留下了。不可思议！”所以，可以想象她的德国老公是多么深地爱着她。可是，她却越来越多抱怨，越来越多不满，终于积怨成疾，以至得了癌症！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莲花的那曾经姣好如花的面容，被病魔折磨得变了型。经过近一整天的大肠癌切除手术，她无力地睡着，同一病区的病人都是得的跟她一样的病，都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不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可是那些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啊！可惜了莲花的好年纪啊！她其实比我还小一个月，我还常常被人与女儿一起误认为姐妹，而她躺在那里，如同七十老妇。让人怎么受得了！
         她好像听到我和一位同来探望的女伴儿在病床边，就示意我们扶她起身。可是护士一再嘱咐说：“她非常虚弱，不可以起来。”可是她执意要起，我把头凑到她耳边，才从她的气声中猜到：她要小便。我和女伴儿四目相视，一致决定去找护士。护士说：“她不可以起来，如果想小便，就躺在那里小好啦！我们已经插好了管子。”我跑回来告诉她护士的话，可是她仍旧坚持起来，伸出瘦弱的手让我们拉她。在她欠身的片刻，我们看到她被子里裸露的身体上插满了粗粗细细的管子，她曾经引以自豪的皮肤，因为抗生素的关系，一块块青紫，一块块浮肿，让人惨不忍睹。
        我们非常为难，那边儿护士正忙，只命令说：“不得起来！”这边儿莲花合着眼睛却不让起身绝不罢休。那个女伴儿扭不过她，在她手指的方向取来一个接污物的纸盒，接在她下身，我则在背后扶着，以免她倒下。正手忙脚乱之时，进来一位护士小伙子，看到我们这样，笑了一下，把那个盒子扔掉，把莲花强行放倒在床上，说：“她身上有输尿管，躺在那里尿就行了。她不能动的。”我和女伴儿面面相觑，看到莲花终于犟不过疲劳而昏睡过去，输尿管里才出现了黄色的液体。我们赶忙给莲花写了张字条：“过几天再来看你。”然后仓皇逃出医院。
 
        走在路上，我们心情都很沉重，感叹人身体的脆弱和心灵的刚硬。可怜的莲花啊，都到了这个地步，还那么要面子，不肯躺在那任输尿管为她导尿！麻醉剂的作用下熟睡的她，睡梦中的莲花一定还是健康的，什么都行的、万事不求人的、什么也不相信的铿锵莲花！可是，我却暗暗地决定，不再来医院看她了，这个与死神太近的地方，带给人太多负面的情绪。之后好几天，我都心情沉重，莲花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令人心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