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后,听说温州在闹“资本主义复辟”,觉得挺新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温州看看那儿的资本主义是怎么复辟的,就匆匆出国了。
在国外,也听到、看到了温州人的能耐:温州皮鞋、皮包在法国风行的盛况;温州人开的餐馆,商店遍及世界各地;现在温州义乌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在全中国,全世界都有名了。
在国外,与国人的交往也不少,工作上的,生活中的,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只是在繁忙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新认识的国人日益增多,旧日的那些我以为已经淡如水去了的交情,记忆也已模糊不清面孔,有的甚至连名字都快忘记了人们,却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以他们特有的方式给我带来了亲切的问候,让我感到人间情义的温馨,可贵。细查查这些问候我的人们,多半都是出身温州,有的现在也还在温州。
举两个例子来说说:
小傅是温州丽水人,是在我居住的镇子上的一家中餐馆认识的。第一次去他的餐馆,是我当时的头头托马斯带着我们的中国客人去他的中餐馆用餐,他热情周到的接待,以及美味的菜肴,给我和每个客人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以后,我也常带着客人,不论是不是中国人,去他的餐馆用餐,也常同自己的家人去他的餐馆吃饭。父亲来我这里帮我带孩子的时候,听不懂德文,平时我们上班不在家,也只有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外孙陪着他,也没有个能说话的人,小傅就成了父亲的好友。一次,小傅招待父亲去他家做客,父亲甚至醉倒在小傅家里,小傅不得不打电话来告诉我,父亲不得不在他家过夜了。
父亲回国后,我们跟小傅的关系也没断。他的餐馆生意很兴旺,他也并不满足现状,在经营餐馆之余,他还开起了一家中国物产批发店。开头时,他没什么经验,诚心诚意地邀请我和他一起入伙,我犹豫来犹豫去终究没下决心,只答应了尽力帮助他,但没入伙。他也不在意,便一个人干了起来,边干边学。小傅很虚心,也很慎重,每每遇到问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便来问问我。
我只能按自己的想法帮他分析情况,由我的经验来给他出出主意。
一次我去国内出差,小傅托我给他家人带去些钱,我满口答应下来。他一下子给了我两万六千欧元的现金!我也壮着胆子硬着头皮把钱带回了国内。--我老公警告我:带这么一笔现金进出国境是犯法的,被查出后,钱会被没收的—好在我幸运,海关的人没查我。我把钱交给他国内的亲戚时,详细地查核了来取钱人的身份。回来后,我便给他指出这种经营方式不合理,应该改进。
小傅是个有自己主心骨的人,并不是我的每个建议他都采纳。他常常跟我谈他自己的计划和打算,我给他一些校正和鼓励,他就很感激了,不论我的这些“助言”对他是否真的有用。毕竟他是在实干的人,我只能是“纸上谈兵”。在他的业务上,我只能给他一些很具体的乃至一些细节上的指点,比如采用计算机(适当的软件)来管理物品,等;大的方向,还是他自己在掌握。如今他发展的很快,餐馆和批发商店的生意都很兴旺,他也是繁忙得很。就是这样忙,他也会常常来电话问候,并邀请我们去他那里做客。而且我们每次去他那里,他都是好酒好菜地款待我们;逢年过节,还一定要送给我父亲礼物。
温州成套机械厂的陈厂长是我在刀片厂工作中认识的。当时我们在上海的合资企业需要一种“锋刃机”。这是一种特殊工作机床,在德国只有一、两个厂家生产,造价昂贵不说,交货期也长。我们在德国的工厂里,有一台这种机器,但德国这里的生产也许要这台机床,不能给上海的合资企业。头头托马斯决定在中国寻找制造厂,在我们的指导下制造这种机器。
经当时合资企业中方领导人的介绍,和我们的对几个有此能力的工厂的各方面的比较,审核,我们选定了温州成套机械厂。
我只是将我们德国工厂里的这台机器的工作情况,以及各个部位的细节作了拍照、录像,给他们解释了一些关键的数据,陈厂长就开始根据这些来制造这种机床了。在设计制造过程中,他们遇到了问题,就来找我,我当然是从大到小,一一予以解决了。
机器生产出来后,经我们的合资公司使用后,又作了进一步的改进,成了他们厂的定型产品。不仅供我们的合资公司使用,我们也推荐给一些我们国内的以及在东南亚的用户使用,反映都不错,他们的产品也出口创汇了!
除了这种机器,我后来又推荐他开发一种手提式的“锋刃器”。他们仿造得也很好,看来销量也很好,因为这“锋刃器”上需要一种特殊的天然油石,为这油石,他找遍了全中国,估计也没找到合乎质量要求的那种,他托我帮他在这里购买过许多,最近又需要很多,只是我已经离开了刀片公司,不方便再为他张罗这事儿了,我只是打听道,这种油石源于美国。
每次与这位陈厂长接触,他都很客气,不论是我去他那里,还是他来德国,总是要送给我一份他精心选购的礼物。更让人感动的是,他能记住我的家人,每次他去武汉出差,总是要去我母亲那里看望一下,而且是一如既往。前两天与母亲网上视频,母亲告诉我,温州的那位陈厂长又给她送来了上好干大虾!我真是受之有愧。
或许这就是温州人能这样成功地做生意的诀窍:重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