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夏:朝露若颜

  第一章   回来
  回家,再多痛苦的等候,相信我也能承受,闭上眼,不再留念。  ----陈芹
  天绝寺的老禅师临别赠言:尘缘俗世,不是见不到就是不存在。
  在那间破旧的禅房里,窗外风吹花摇,却抵不过内心的摇摆。
  这是句真话,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她依旧记得长者的交代。
  清晨7点,当阳光渐渐斑驳的撒过,倚在车窗的人已经保持这样的动作很久了,头顶玻璃窗,望着远方田地一片黯绿,眼前一排排的香蕉树压着车窗掠过,这里是个叫做漳平的小站,当火车经过并停留在这里的时候,陈芹正趴在桌子上,对着窗外发呆。
  白云袅袅,却心情复杂,若不是列车员那句“漳平到了!”,估计人已经失了魂。
  其实但凡坐过火车的人都知道,轨道上的每一次进站都差不多情形,车一停,就有人拿了东西上来叫卖,一些小玩意,一些小吃,鸡腿,茶叶蛋,泡面,盒饭,朴素的不行,说不上好吃,但也比火车上的便宜很多。
  通常这时候,过道上的人也是最多,有往外冲的,有向里挤的,堵塞的不亦乐乎。
  有个大妈就在这种情况下捅了捅陈芹的胳膊,让发愣的她下意识的转过脸,两梢弯眉顿时皱了起来。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进入耳膜,“姑娘,买香蕉不,好吃着呢!”她说着那种明显带着乡音的方言,指着手里半熟不熟的香蕉,把嘴张的老大。
  “多少钱!”
  “10块!”
  她笑了笑,眉毛缓缓舒开,从口袋里掏出了钱,换回了一串胖嘟嘟的米蕉抱在怀里。
  其实这里的香蕉卖相还是很好的,一瓣一瓣弯弯的像月牙,乍一看又像小船,金黄的船身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亮,漂亮的像是塑料制品的那么逼真,可就是不好吃,涩涩的,没有那种又香又甜,咬一口,像蜜一样的感觉。
  记得两年前,自己就被骗了一次,那时的她原以为这只是一段插曲,只是如今,当她回来时,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方向,它似乎更像一种信物,紧紧的拽着,犹如生命之重。
  仔细算算,从接到回总公司报道的通知到前天拽着火车票踏上归程,只是那么短短的24个小时,却用去了自己整整2年的时间来思考,一进一退之间的路程原来竟是如此的漫长。
  这两年,她在北京,皇城根下游走于中国的古老文明,只是似乎都甩不掉自己对另一个城市的眷念。就像她会抓着袅袅到寺庙,对着憨憨的大肚弥勒燃起三柱清香,高过头顶,只是因为那里有着家乡的记忆。
  其实人就是这么矛盾,明明记着,却不敢明目张胆,所以哪怕有那么多次机会,她能回头,自己却始终一直固执的往前走着。
  第一年,她不认识袅袅这个有着东北豪迈性格的女人,也不认识那个可以一年给自己涨5次工资的老总,有的,只是地下室里弥漫的霉味和一些残缺的不完整的记忆,有故意忽略的,有不堪回首的,有如白色笼罩的窒息气味。
  记得袅袅就曾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你是不是关系户,怎么涨工资比我们这些老员工还快。
  她和她在一家公司,从下属到平起平坐,她没少挤兑她,办公室的争斗总是那么不经意的存在,却又没有绝对的敌对,于是可说这话的时候,她们已经一笑抿过恩仇。
  还记得那时的自己也是这么笑着,抿嘴特优雅的那种,刚想说些什么吧,就见袅袅已经放下她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摊在一边椅子上摇头,似乎是在否定某种观念,“不可能啊,不可能,你要是关系户,之前会住地下室?”
  的确是不太可能,可这三个字,确实也是让当时陈芹微微楞了下,足以勾起某种回忆。
  那是刚到北京的半年吧,那时的她还真的住在地下室,和好几间的人共用一个卫生间,合用一个炉具,同闻着一种叫做发霉的味道,那些同是飘的人都喜欢叫她煎蛋公主,因为她的晚餐都是清一色的稀饭配煎蛋。
  一个碗里磕上两个蛋,加点盐巴,味精,酱油,再掺点水,打散了后放锅里一煎,来回翻炒几次,出锅时,黄色的表皮,泛着油光,可吃起来软软的,很像家乡的豆花,那种感觉,好像一下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一定是某人在翻弄锅铲,她在旁边添乱,抓着一大把的葱花,就等在最重要的时候,五爪一张,在锅里天女散花。
  他说这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蛋好不好吃,就在这个点上,可她现在却刻意忽略,随便翻翻,起锅时一样香飘走廊,每每引的隔壁的人闻香而至。
  如今呢,再回首,似梦似幻。
  可是还好,她遇到了一个伯乐,就是那个整日休闲装扮,很不像上司的晋曲阳。
  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是他把她带到了这个公司,告诉她,北京,还是有爱的。
  只是当自己决定要离开时,他却也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车票,仿佛是洞悉了她的决定般。
  北京,
  烟花三月依旧显得冷意。
  窗外,几日不见的雨水纷至沓来,一点一滴的拍打在玻璃门上。
  口中的烟缓缓的呼向被雨水打击的玻璃,然后反弹,扑在自己的脸上,渐渐晕开。
  他背对着自己的下属,面色凝重。
  “晋总!”
  身后低低的话音传来,让原本还处于发愣状态的晋曲阳赶紧回过神,伸手把鼻梁上的眼镜推了推,恢复了一惯的老板对下属的场景。
  刚才,他把她叫进来,却不发一语。
  想了一下,陈芹还是先开了口,“找我有什么事吗?”
  “恩,有事!”他绕到办公桌后,坐下,相望,“陈芹,你最近表现不错!”
  难道又要涨工资了,陈芹一楞,记得上次涨工资是一个月前,她颇为疑惑的看着自己老板,心想这工资要是再这么涨下去,真的要去查查这个老板到底是要干嘛了。
  “总公司现在缺个经理助理,我推荐了你去!”
  “你是说回去?”
  晋曲阳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个得力助手,点了点头。一年了,齐耳短发没变过,夏天T恤牛仔,冬天毛衣牛仔,一年四季的一如既往,或许把她扔大学里,人家指不定还会追着她叫小师妹给个电话呢!为此,他是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在这种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偶尔能看到个淡泊清澈的家伙在眼前晃来晃去,跟个小麻雀似的偶尔跳跳,那心情总会在浑浊之时变的澄清,难过的是这样的人,怎么带出去见客户呢!
  还记得那次他也曾对着她大发脾气,指着她鼻尖骂,“叫你和客户吃饭,你穿得和小学生样就算了,人家叫你喝杯酒怎么了,又不是叫你三陪,难道你老师没教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那时的他为了差点损失一个亿的业务着急,而她也是这样揪着衣角,站在自己的对面,脸上没有诚惶诚恐,眼神却专注如初,虽然依旧淡定,可黑色眼睛里那层迷蒙的雾气,还是让自己没再忍心骂下去,其实或许真是自己错了,公司聚会上滴酒不沾的她,能陪客户喝了两杯,该是极限了吧。
  其实这也是他最欣赏她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总是显得那么处乱不惊,那么安然自得,好像她总是下意识的竖着一层膜,不伤害别人却也不再接受别人的任何东西,包括友好,包括伤害。
  “怎么样,有意见,要是你不想走!”
  “没有!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我把这边的工作交接一下!”她接下了他的话,没留下一丝容人反驳的余地,答得干脆利落,“我晚上请大家吃饭吧,离别宴!”
  离别宴就是告别,告别了这里,回到那里。
  那里,她是真的想回去,只是找不到借口,找不到理由,所以一直让自己这么飘着。可人总有漂累的时候,一张床上一个深陷的印子,当发现电视新闻里有着那些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事时,她便决定了该回了,也许是因为那时候,自己才明白,选择其实永远在自己身上。
  就像两年前出来时,陈朝说的,你走到天涯海角,你不照样是你,一样的脑子,一样的思维,不一样的只是选择。但事情就是那么凑巧,辞职报告还未上交,就接到了调派的通知,所以当退出总经理室时,陈芹是开心的,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这真的是从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她原本就不是个热络的人,或者说她早就学会了不能太热络,虽然也不孤僻,只是让人看来有点冷淡,所以在洗尘宴上,才会有同事借着酒劲拍着她肩膀说,“陈芹啊!我有时还真摸不透你,偶尔单纯的要死,偶尔又看似精明,你这种性格,最不待我这种办公室骨灰级人物喜欢,因为分不清你是敌是友啊!”
  嘿嘿!陈芹笑了笑,其实每次只要他们谈些八卦,她都很小心的把自己摈除在外的,可终究还是让人感觉虚伪,她无奈的在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主动端起了酒杯,笑眯眯的说,“谢谢大家一年来的照顾!”接着把头一仰,酒杯立刻就空了,那架势,简直是豪迈的不行。
  晋曲洋和好些同事都看傻了,白干啊!一个总说自己不喝酒的人,哗啦一下,60度的玩意就下肚了,而且脸不红,心不跳的,就是脸颊也没见多几片红晕出来,好像刚才那是白开水掺的,这一楞倒是有几秒没反应过来,一群人直直的杵在那。
  袅袅拿过包装盒研究了半天,见一服务生端菜进来,立刻揪着人家衣角问,“你们这酒,掺啥了?”
  “没啊,标签都还在呢,是真酒,发票都能给您看!”小姐诚惶诚恐的解释着,那小脸蹦的紧紧的。
  “那发票拿来!”袅袅嘟囔着,“是真的,也要看看你们赚了我们多少钱!”
  一听这话,小姐的脸一下就绿了,周围一片轰趴,都说袅袅,你这不是要人家丢工作嘛!
  最后还是领导晋曲阳第一个反应过来,挥了挥手说走吧,然后把手里那杯给先干了,可心里早就不乐意了,站起身子,给陈芹和自己的杯子又都倒满了,然后把那瓶陈芹在必点的绿茶给搁到后座。
  “同志们,那什么,我们今天的目标!”
  “灌趴陈芹!”大家伙异口同声。
  “错!”众人疑惑!
  晋曲阳笑眯眯的,“是干啦!”
  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伙又开始笑着说,“晋总,你真偏心,这时候还护着陈芹!”
  不过说归说,大家还是一起举杯,高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杯子碰的稀里哗啦的响。出门在外,哪有不会喝酒的,各个都是练家子,一顿下来酒钱比菜金还贵。
  结账的时候,晋曲洋搭着陈芹的胳膊,“瞧你,小气的样,我来付吧!”
  话一说完,一双粉嫩的小手立刻压在了他的黑色皮夹上,“晋总,不能这么让我不能做人啊!”陈芹努了努嘴,不远的地方,同事们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往他们边上望。
  “好吧!”晋曲洋边说边把黑色皮夹重新塞回了口袋里,转身走向那帮子同事那,大手一挎,“走,k歌,我请!”
  哦!领导请客了,四周又是一片喧哗!
  待到下楼的时候,一伙人已经在大厅等着,按原来的提议,直接奔向钱柜,开了个大包厢,把包一撂,不管走调的不走调的,唱的是那个撕心裂肺,震耳欲聋啊。
  胖子说他最擅长摇滚,结果零点的歌硬被他拉成了民谣。
  小苏说她最会飚高音,可是人家张靓颖的海豚音到了她这怎么听怎么像公司工会里的破锣。
  其实大家都是开心,只要开心了,歌怎么都好听,就像晋曲洋说自己比较适合含糊不清的唱,可他就是不点周杰伦,非把离歌当自己的招牌。
  这不,离歌的前奏刚刚响起,晋曲洋赶紧把麦扒了过来,吸了一半的烟头按在地上,“离歌!送给咱陈芹,祝你一路顺风啊,哎!”
  昏暗的灯光,不是很透风的房间,陈芹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别人闹,然后憨憨笑,直到晋曲阳提到自己的名字,她才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一段长长的前奏已经结束,晋曲洋一个人坐在两个大屏幕中间,眯着那双迷离的眼,黑色的框架镜把他略带国字型的脸修饰的越加的斯文,表情似乎很是享受,就是高音拉的脸红脖子粗的,特粗野。
  袅袅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陈芹边上,整个头靠着她一直挺的肩膀上,热热的温度从口里呼出,她说,“陈芹,明儿上班,肯定送不了你,姐姐有句话告诉你!”
  恩!
  她用手把她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力气大的把陈芹的脸压的很痛,“要开心!回家了更要开心!知道不?”
  恩!她点了点头。
  “还有,你这么会喝酒,每次还要我替你喝的稀巴烂,你要赔我损失!”
  这话把陈芹噎的有点窘,因为每次陪客户吃饭,还真的都是袅袅帮她挡的酒,其实按她的酒量,1瓶国宾茅台都没问题,记得每次和老爸的战友聚会,自个和陈朝从来是不落人后的,陈朝是男生当然不用说,可自己一个女娃却能打倒一片,那些叔叔常常和爸爸说,有女万事足啊!那时侯,自己心里甭提多开心了,就觉得自个又给老爸长脸了。
  可惜事过境迁,这会又看着袅袅一脸严肃,赶紧特乖巧的问,“姐姐要我怎么赔!”
  她又摸了摸她的小脸,“还没想好呢,以后告诉你吧!一路顺风哦!”
  恩!她又一次点了头,一年哪,整整一年,从对着自己翻白眼,到今天这么真挚的说一路顺风,陈芹知道,袅袅是真把她当朋友了,失恋时找她吐苦水,钓了个男人就让她去参谋,她曾说过,我袅袅不轻易交朋友的,交上了那可是要两肋插刀的。
  恍恍惚惚之间,车已到站。
  行李不多,袅袅早上在半路截住了她,把所有厚重的行李全部托管,她说她还是不放心这个丫头,哪有人把箱子这么拎车站的。
  她笑,“有啊,你面前就一个!”
  其实她知道,袅袅是舍不得她,1年多,互相支撑着在北京如浮萍般摇曳的人,对朋友是很在意的,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凑到耳后,“袅袅,其实你该找个爱你的人。”
  “去,就是因为老有你这灯泡,我才没找到,你走了,我马上去大街上抓一个。”她倒吸了一口气,把陈芹推上了车。
  隔着玻璃门,陈芹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姐,你走不走,别挡门口啊!”后背传来一阵挤兑,陈芹不好意思的朝身后的一群乘客道歉。
  归途似箭,她确实不该遮拦住那么个小小的出口。
  当随着人流走出车站,站在喧嚣的广场上,听着熟悉的乡音,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
  双手张开,像只飞翔的雏鹰,把眼一闭,仰头而上,点点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暖的,鼻尖处隐隐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离了这就闻不到的味道。
  确切的说,那是一种城市独特的味道,一直认为每个城市都会有一种属于自己的味道,绍兴的酒味,北京的甜味,湖南的辣味,广州的忙味,这里呢,记得那时的自己在笔记上写着,上联平淡如水,下联飘渺如风,结果被陈朝抢走,补了个横批—虚伪!想来,自己也确实不够真实。
  可这个城市也没见得多真实啊,2年了,站台变了颜色,换了广告牌,还往前移了一段距离,不过还是能用肉眼目测到。
  看了看站牌,依旧是1路车,陈芹拖着那个刚买两天的皮箱,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上,虽是初秋,可阳光还是很晒人,因为人不多,车子的一边位置都是空的,太阳曝晒得发白的椅子上,只有她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像是湖面中的一片绿叶,不惹人注意却又那么孤独存在。
   趁着空隙,陈芹赶紧从包里捞出了手机,按了快捷键1井,袅袅熟悉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陈芹,你到了!”语气惊讶的不行,“怎样,见到那个江湖人称女魔头的韩瞳了吗?”
  这才是重点吧,“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袅袅的说话,陈芹觉得自己总会不自觉的微笑,弧度不大,只是嘴角略微的向上扬起,就像湖面的微波,不经意间晕开。
  “哦!那你到哪了?”
  “公交车上!”
  “总公司没派车去接你!”
  “我没告诉他们我什么时候到!”
  这份报表怎么弄的,给我重新弄!电话里传来一阵咆哮,袅袅压低了声音,“好了陈芹我不和你说了,咱这也有一位魔头在发飙,你安顿好我们再联系吧!”
  “好!”
  
  第二章   上任
  因为爱,所以爱,感情不必拿来感慨。   ---韩瞳
  陈芹第一次见到袅袅口中的韩瞳时,场面并不太好看。
  那时的她正在办公室里训斥一名男员工,透过半掩的红木大门,一张精致的脸出现在门内,没有大呼小叫,甚至可以说是不温不火,只是能明显听出声音里带着一种强烈的责备。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就你聪明,所有人都是傻子吗?很多事,只是他不想说,否则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画面中的男子看似微微地抬起头,不明显的侧脸略微抖动着, “是吗?那他来啊,我要怕他我就不叫刘正!”
  “刘正!你给我闭嘴!马上去人事部,你被开除了!”
  “开除了我也说,韩姐,你的本事大得很,为什么一定要窝在这个地方,你做再多,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这么多年了,他和你说过一个爱字吗?为什么我做再多,你都认为毫无价值,他不用做,勾个手指你都觉得他妈是伟大的!”
  啪的一声,一个红色文件夹从那双修长的手指间毫无预警地飞到门边,门被瞬间砸开,一抹白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韩瞳几乎要燃烧的眼里。
  “谁!”
  陈芹顺着话尾缓缓的从门边晃了进来,站在那一动不动。
  她听到她不应该听到的,在上班报道的第一天,地点就在总经理室门口,有点戏剧化。
  “你是谁!”韩瞳将一双柳叶眉高高挑起,那张看似愤怒的脸竟开始有点缓和,一双略带血丝的眼里读出了一种叫做困惑的东西。
  她看似熟练的按下电话,“小秋,进来我办公室!”
  “韩总!”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西装的女生飞快的跑进办公室,有点气喘吁吁。
  经过门边上时,手上的水滴有意无意的扫到陈芹脸上,凉丝丝的。
  “她是谁!”她指着陈芹问那个叫小秋的女生。
  直到这时,陈芹才颇为不好意思的对上小秋的脸,其实刚才,她说要上个卫生间,很慎重的交代自己在沙发上等一下的,可是好奇这玩意,偶尔就是会让人冲动,她很歉意的低下了头。
  “韩总,这是从北京分公司派来的陈芹,接替刘助理的位置的!”小秋转过身,小心翼翼的说着,眼睛还时不时的看着韩瞳,再看看那个男生。
  抬起头,陈芹下意识地随着小秋的眼,左看看,右看看,貌似安静的氛围总是容易让人冲动。
  一种愤恨的眼神从刘正的眼里流露,一张脸纠结的就像厨房里的钢丝球,是她对这个初次见面男生第一印象。
  他别过她注视的眼,走到桌前,一双青筋浮现的手用力的压在红木桌上,像是恨不得抓出一个印子般抠住。
  “你早就想把我赶走了,是不是!”
  “这次只是刚好如了你的意,我人还没走,接替我位置的人就来了,错?要是真有错,是你逼我犯的,韩瞳,爱与恨是成正比的,所以,以后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你逼我的。”
  一种风雨欲来的画卷慢慢展开。
  “韩总,需要叫保安吗?”
  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人充当了一种叫做救世主的身份。
  很久以后回忆起来,陈芹依然记得当时刘正看她的脸是愤怒的,原本斯文的边框眼镜下满眼怒气,韩瞳看她的脸是不解的,小秋看她的脸是崇拜的,可当时,她却只感觉韩瞳慢慢站了起来。
  她很高,175的身材在刘正弯腰的时候,显得更加的有魄力。
  “不用,你送他出去就行。”
  其实对于这个学弟,韩瞳确实是舍不得,从大学的学生会开始,他就这样一直跟屁虫似的在自己后面追着跑,还记得那时的师兄每次都笑着叫,“韩瞳,你开心了吧,你追着别人跑,别人追着你跑!”
  她追的是腾震,一个自己喜欢了10年的男子,刘正追的是自己,一个不可能喜欢他的女子,对此,她曾经不止一次和刘正说过,甚至好几次也想让他离开公司,可都还是忍住了,因为自己付出过,才不能对别人的付出视若无睹。只是这次,她帮不了他,一个把公司机密出售给对手的人,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保他能全身而退而已,可到头来竟换回他的无理,错了并不可怕,可如果错到自己都没发觉,那就是恐怖的。
  看过的事多了,却还是会被气到,她经过陈芹的身边时,轻轻的拍了几下她有点瘦弱的肩膀。
  刘正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没必要探究,反正是韩瞳先离开的,那时的她优雅的抄起办公桌上的钥匙,带着一副能遮住她三分之二脸孔的墨镜,甩下一句,希望我回来时不会再看到你,转身跨出大门。
  那么坚决,那么果断,那种背影今天看来是那么熟悉,过了很久,陈芹才记起来,原来两年前,自己也曾是那么坚决的离开,那天天很蓝,犹如那条有名的多瑙河,一望无际。
  没有告诉家人,没有告诉朋友,没有告诉自己最亲的哥哥陈朝,只是拽着卡里取出来的所有票子,踏上了那条叫做离开的路。
  一个月后,陈芹瘦了15斤,原本肥嘟嘟的脸蛋硬是被活生生的削成了消瘦的瓜子脸,于是夜里她便习惯了对着镜子夸自己漂亮,书上不是总说瓜子脸,瓜子脸,上面饱满,下颌尖尖,给人以沉静之感。
  有回领了工资,到超市购物的时候,她还故意买了包恰恰,选了最饱满的一颗,放在脸边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以放大了30倍看,才发现,自己的脸还真的与瓜子没有异样,尖尖的下巴,然后那时她就特想告诉陈朝,你妹我终于成美人了,可终究还是没有拨通电话。
  可是不能,告诉全世界的人,都不能告诉陈朝,这是两年来,自己给自己画的圈,因为他说了,自作自受。
  正想着呢,韩瞳已经从电梯里出来,小秋跟边上的陈芹使了使眼色,便跟着进了办公室。
  她把一份文件放在案头,欲言又止。
  “说,没事出去!”韩瞳将大衣挂到衣架。
  小秋笑笑,“韩总,刘助理已经办完了离职手续了!”
  恩!
  “要让陈芹进来吗?”她小心的询问着。
  “你这么快和她建立友谊了?”
  “不是韩总你交代,要好好和新来的人处好关系,你忘了?”
  韩瞳撇了她一眼,“去吧,叫进来!”
  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小秋笑嘻嘻的和陈芹说,进去吧!过了那道门,我们就是同事了。
  人是需要仔细端详的,刚才气氛比较特殊来不及打量,如今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韩瞳的脸尽收眼底。
  真的!
  韩瞳是个很美丽的女子,黑色的职业套装塑造出她与众不同的气质,典雅又不失妩媚,尤其她还有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精致的五官镶嵌其中,虽是淡妆,却也显得雅致。不知为什么,看着韩瞳,她就想起了小时候陈朝让她背过的一篇宋玉所写之文: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而韩瞳,似乎就是那个东家之子,怪不得刚才刘正离开时,仍是那么坚决而果断的告诉自己,我才是最爱她的。
  一想到这句话,就觉得好笑,爱又如何,这又不是考试,说我最厉害,就能考个100分。陈芹觉得单凭这点,她鄙视刘正,为了爱而做出违背爱的事,这种男人就是该灭了。
  这一想,也就想了半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的如流沙般消逝,除了打了两个电话,韩瞳的头一直是埋着的,春末的南方城市冷意已渐渐淡去,虽然已经是脱掉外套,可两件保暖内衣依旧捂的陈芹直冒汗。
  话说穿两件保暖还是陈芹在北京才学会的招数,她怕冷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到了北京,这可就连火星人都知道了,隔三差五的感冒。
  在家时,陈朝给她煮姜汤,有事没事就让她喝,辣辣的感觉从喉咙通到肚子里,暖意释放在自己的周围,那时她笑他小男人,有空就窝在厨房,可他貌似很开心,说自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然后把刚装好的保温袋扔给她,那么自然。
  出了家门,才发觉那是一种奢望,硬水煮开了依旧会拉肚子,带着口罩仍抵不过沙尘暴的袭击,灰头土脸是自己的标志,心上,脸上。
  那时的冬天,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暖意,穿多穿少她都冻的牙齿直打架,没有陈朝的姜汤,自己倒是天天感冒冲剂的喝,贼浪费金钱,袅袅老笑她是大笨熊,走两步迈一步,所以为了形象,她就听从了袅袅的建议,狠下心给自己添了两件保暖,冬天穿两件,春秋各穿一件,想想,也这么过了一年四季。还记得那时袅袅经常问她的是,“你不热吗?”
  她有点想笑,原来苦的日子回过头想起时是带着甜蜜的。
  只是今天似乎反过来了,有人问她,“你很热吗?”
  稍稍摆正了身子,略抬起头,双懵紧紧地扣住了那双柳眉,陈芹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说话的是韩瞳,哎!又走神了。
  “还好!”陈芹摇头,其实真的很热,简直是热死了。
  “你穿的不多呀!”她又一次抬头感慨。
  不多,两件保暖,一件毛衣,还有围巾,可以捂鸡蛋了。
  只是这次,她没再画画写写,只是伸手拿过小秋刚放在桌上的简历仔细研读。
  文件夹里,一张两寸大头贴正儿八经的贴在上头,和对面这个朴素的女生不太像,好像实际里小了一号,不过五官依旧,不错!就读学校名气很大,不过是肄业!毕业学校名气也很大,电大!而且是中央的!学的专业也很一流,不过和她即将接手的工作,没什么必然联系。陈芹25岁,一个被董事长指派回来的女子。
  就在刚才,她已经很仔细的看过了这个女生,其实也不用仔细,这种脸满大街上其实都是,却又有点不一样。眼睛稍大,眼珠黑白分明,明亮慧黠,看人的时候像是有种摄魂的魔力,黑泽无比,高高的鼻梁,谈不上美丽,却也很耐看,三分清纯,三分调皮,三分淡雅,甚至还外带一分妩媚,远看如百合清澈扑鼻,近看如玉兰青翠欲滴,淡淡的感觉是她对与她最初的印象。
  其实她本来就没什么要与她交代的,老大钦点,就算没事也要给她腾个位子打游戏,魔兽,西游,她记得已经叫小秋提前为她装上了,保存在桌面。
  “知道你要做什么吗?”她问她。
  “经理助理,是接替刘正的工作吗?刚才他已经与我进行了交接,不过我想我需要点时间熟悉业务!”她淡淡而谈,她默默昂首。
  出门的时候,韩瞳叫住了已经退出半个身子的陈芹,“你找到地方住了吗?”
  还没等她回话,她就又开了口,“我有个朋友正找人合租房子,如果你有兴趣,下班后我带你去看看!”
  她应了句好!说了声谢谢,便退出办公室。
  待到陈芹出门,韩瞳拨了个电话汇报。
  “人给你安排好了!”
  “恩,不错!”一个很有磁性的男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不过,我让她和柳南同住!”
  “什么?”……“陈朝,你的四筒还要不要啊!”……“不要,问震子要不!”
  还是打麻将的声音,阳光明媚的下午,估计也只有这帮子人才有这么好的雅致,还有这么好的心情,不用为生活奔波,不用为日子烦恼,一切都安排的那么有序,好像只要会走,前面必是阳光大道。
  停了一会,声音再次传来,“韩瞳,你刚说什么!”大概已经找了个比较安静的位置,一些嘈杂的声音已经隐去。
  她的笑如同一朵绽开的玫瑰,每一个花瓣都带着一股子性感和娇艳,“放心吧!我会让柳南好好照顾她的,你让你朋友放心吧!”
  “不是,陈朝,你刚刚要问韩瞳什么?”
  “喂,喂。”
  啪!她动作迅速的按下结束键。
  办公室外,小秋很热心的帮陈芹打扫桌子,刘正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被扔到纸箱里。
  “其实不妨告诉你,我从来不喜欢刘正,甚至我最讨厌那种男生,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是锣,只会响。”她嘟着嘴,返回办公桌前。
  人不在了,东西就没必要留着,看着感慨,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小秋一边拿着鸡毛掸子,一边哼着歌,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时不时还停下嘴巴,发表一下感慨。
  陈芹把火车上买的香蕉放在茶几上,淡淡的黄色垂涎欲滴。
  身旁的小秋见状,便把身子一蹲,伸手就过去了,没一会就开始嚷嚷,“好涩!”
  哈哈,陈芹说,“小秋,它还不到火候,太漂亮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好吃的!要等它长了黑斑,吃起来才会香甜。”
  其实她还想说,就像人生,太完美了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人,一定要有段经历,然后成长,才能更加圆满。
  只是人生如何圆满呢?回家的路该怎么走呢?
  
  第三章   上班
  一座座楼阁纵横交错,就像人的心,隔着一层一层,细细剥开会疼。  ----陈芹
  人都是需要窝的,就像蜗牛也需要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把头一缩,重重的壳挡住的是一大片天。
  现在的陈芹就需要这么个窝,韩瞳人好,没有中介费,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条款,就把她带到了一个腻漂亮的酒店式公寓楼前。
  车上,伴着潘美辰男性般的嗓音,韩瞳告诉她,那个地方叫“官邸”,豪华没有,奢华有余,之所以取名为此,就为了让奢华无罪。
  而如今站在楼前,“官邸”两字也确实威风凛凛矗立顶端,金黄色的镶边,大大的楷体篆书,一笔一划之间刚劲有力,却也气派非凡。
  韩瞳把手随意搭在陈芹肩上,一个小小的玻璃框就是她指尖所指的地方,“30楼,空气很好,偶尔还能摸到飞机的尾巴。”
  她拎着大皮箱,跟在这个一直被分公司称为传奇的女人身后,一阵轰隆的鸣叫从脑后响起,震动的频率竟然把皮箱都撂倒在地上
  倚在电梯边上,韩瞳看她,“怎么样,飞机这玩意不像坐的时候那么轻巧吧。庞然大物,冲上了云霄,又变得异常渺小。”
  嗯?陈芹有点不太理解。
  “没事!”她摇了摇头,“我是说,人,不可能总是一个样。”
  通常一句话,可以噎死一个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空荡荡的空间里,唯一听到只是彼此的呼吸声。
  陈芹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拉着皮箱杆,在门开的一瞬间,率先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韩瞳对自己,始终弥漫一种叫做敌意的东西。
  走廊直走,左转,有点生锈的大铁门。
  “走吧,3020,你舍友出国,估计要一个星期后回来。”
  嗯!
  拨过大大的蜘蛛网,眼前的摆设有点出乎陈芹的意料
  偌大的落地窗横卧在阳台与客厅之间,摆放着很多舞鞋的壁橱占据了墙壁的一大半,露出一角的米黄色真皮沙发,还有一屋子的白,白色吊灯,白色的玉雕蝴蝶,甚至于白色的茶几,让人仿佛进入一个莫名的空间,有点单调,有点孤寂。
  韩瞳熟练的走了进去,径直推开了主卧的房间门,一股霉味瞬间侵袭着两人的鼻子,摆了摆手,她捂着鼻子退出来,“这家伙,难道这个房间都空了一年?”
  “她经常不在家吗?”
  “偶尔,不过她一年前离婚!”
  嗯?
  “你睡主卧,她睡客房,里面的东西,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拆了她都没意见,不过有一点,不要干涉她的生活就行!”
  恩!陈芹认真的点着头,继续沿着足迹观察着屋子,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卫生间,不拉下一点一滴,话说这屋子还真的挺考究的,厨房没有一点油烟,别说柴米油盐,就是水龙头打开都是红红的锈迹,就连卫生间,都是一个大大的木桶,上次在一家木质店看过,标价3万,那时她就觉得,古代人洗澡真奢侈!可没想到,以后自己还能用上了!摸了摸,顶级红木也确实光滑。
  韩瞳有事,陈芹还没从卫生间逛出来,就听到她说要走的声音,细细的鞋跟踩踏发出的声音从近到远。
  钥匙放在茶几上,人却已经不见。
  把半个身子整进沙发里,霉味慢慢弥漫。
  这天晚上她几乎没睡,来来回回摆弄手机,熟悉的数字按下,总是差了最后一个。话筒里无数次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是空号,多滑稽,只要再按一个健,他,就知道她回来了。
  以前,什么事都习惯拨打这个号码,速度堪比110的他总是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
  可如今,她却有点害怕了
  济公帽子一戴,白布一一的被她掀起,角对角的折好放在茶几下边的柜子里;壁橱里的舞鞋,一双一双地被她拿出来吹了吹,再原样的放回;阳台的百合凋谢的,被她剪断,含苞的被喷洒了水后娇嫩欲滴。
  然后刷了锅碗瓢盆,摆了鞋架,拖了地板,擦了窗户,等躺到自己那张床上时,她竟然失眠了。
  不是自己认床,而是她趴在窗户,看到了不远处机场里的灯火通明,好几架的波音,空客狭长的机翼总是如此清晰的飞过头顶,机身轻巧而又敏捷,然后一整夜一整夜的起起落落,轰鸣不断。
  就像韩瞳说的,也许不小心就能摸到飞机尾巴。
  而她,竟为此兴奋了半天,直到天微微的闪着那属于晨曦的亮光。
  第一天上班,剪裁简单的职业套装,素颜,黑眼圈,是陈芹留给这个城市重新的自己。
  清晨的办公室里依然安静,茶几上的米蕉依旧美丽。
  小秋在办公桌前熟练的整理桌面,刺球的盆栽依旧横卧在自己与她之间的空隙。
  “陈芹,你来了?”
  嗯!她把包从肩上卸下,“你边上的吊兰该晒晒太阳了,不然会干掉!”
  “是吗?”小秋抬头看她,“可是陈朝哥给我的时候,还交代我不要晒太阳的。”
  陈芹一楞,“陈朝?”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是啊,哦,我们董事长的朋友!他办公室里很多盆栽,这个是我费了就牛二虎之力才K回来的,他宝贝的和金子一样。”
  “是吗?”她转身瞄了一眼,无限放大的瞳孔里塞满了面前的盆栽。她不可能记错的,是,就是那株吊兰。
  自己离开前,宿舍窗户上的唯一一盆没死的吊兰。那个白色蓝底的花盆是自己和陈朝在花市上买的,她答应过他,所有的花,这一盆绝对长到彼此七老八十都不死。
  “陈芹!”小秋一脸疑惑的捅了捅她,“你知道怎么种吊兰?那你教我,要是把这种死了,我估计几条命都赔不起。”
  “有那么严重吗?”她回过神,拿手拨弄叶子。
  小秋点头!“陈朝哥隔几天就会问我,有时还非让我拍照片传给他看,人家把车当老婆,他好像是把这株吊兰当正宫娘娘了。”
  呵呵!笑容有点苦涩。
  就见陈芹熟练的把高挂半空的吊兰取下,左手拨开绿叶,右手握着剪刀,三两下的功夫黄叶慢慢飘落,一盆新绿盎然的吊兰更显郁郁葱葱。
  “吊兰,不是不能晒太阳,是要少晒!”
  “像根部,如果有腐烂,也是应该剪掉的,比如这个!”
  停!
  小秋突然一个起身,抓起电话,快速的按下几个按键。
  “陈朝哥,你教我什么破方法啊,人家吊兰不是不能晒太阳,而是要少晒!看,不懂装懂!幸亏我们这来了个能人。”
  ......
  “能人啊!能人怎么能随便让你知道呢?陈朝哥,你告诉我,这盆吊兰是哪个女生的,我就叫我身边的能人和你讲电话。”
  ......
  “陈朝哥,你太过分了。你才是过道上滚粪呢,告诉你,吊兰你别想拿回去了。哼!”
  陈芹重新把吊兰放回藤条的时候,小秋正吹胡子瞪眼的拽着电话线,不用说,被噎到了。
  “怎么了?”
  “本来以为陈朝哥是最斯文,最男人的,没想到,他刚才竟然告诉我,我老这么刁蛮,以后嫁不出去,这什么和什么吗?”
  呵呵!陈芹拍拍她的肩膀,“律师的嘴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就是!”......“可你怎么知道陈朝哥是律师?”
  “你刚才说的!”她把文件塞回小秋怀里,“而且你刚才还说,韩总让你把文件送到楼下综合部!”
  “对啊!”小秋把文件夹往脑门上一拍,“完蛋,还好你提醒我!”
  律师的嘴这么练出来,是她和他吵架时,他说的,怎么会忘呢!
  惬意的早晨,拉开柜子,几片茶叶,被陈芹咚咚咚的扔进杯子里,闷一下,茶叶便会自然展开筋骨,慢慢的露出小脸,又似浮萍般漂浮水面。
  在北京呆久了,陈芹还真没想到自己几乎快不适应南方那种小口小口的啜饮,大碗茶,大碗茶,其实只是碗大,茶叶永远还是那么多,可就是喝着舒畅。
  轻轻往杯子呼出一口小气,靠近杯口的时候,小秋刚好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
  “你喝什么?”她一边喝水,一边煽风,“陈芹,你昨天见到柳南了吗?”
  两个问题,很难同时回答!
  陈芹皱了皱眉头!“北京的大碗茶!”
  “也没有见到柳南!韩经理说她出国了,下周回来!”
  “哎!”小秋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没发现陈芹略微抖动的眼睫毛,“其实她和韩经理一样,都是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子啊!古有薛宝钏苦守寒窑18年,今有!”
  哐!一个板栗上头,小秋摸着脑袋,一脸愤恨的转过身,立刻化为笑脸一张。
  “丫头,说什么呢?”
  韩瞳站在两人背后,虽没怒意,却也眉毛上翘,一双眼瞪着小秋,倒是小秋说来也很勇敢,迎面而上,吐着舌头,笑嘻嘻的,“说您是女中豪杰呢!”
  “上班时间,良家妇女,女中豪杰都得认真上班!”
  “是!”小秋毕恭毕敬弯腰,“公司法第一条,认真上班!”
  韩瞳作势扬起手掌,而小秋却一下躲开那双暴戾之手藏到陈芹边上。
  速度快的让韩瞳和陈芹都有点讶异,特别是韩瞳,挥在半空的手执着了半天后,还是搭在陈芹肩膀上,拍了拍。
  “今晚和代中有个饭局,你们两个陪我去吧!”韩瞳留下话,径直走进办公室里,小秋转过脸,笑了笑,“今有韩瞳苦等10年!”
  “小秋,小心我把你嘴撕了!”经理室里传来一阵吼声。
  这是属于30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没人管得到的地带,打卡机在墙边,蒙上了一层灰。
  小秋说,韩瞳人很好!喜欢了腾震很多年了,整个公司都知道,不过没人敢和她开玩笑,除了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陈芹正在弄报表,虽然说对刘正没什么好印象,可他做事从客观上说还真的挺认真的,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看的人都犯晕,更别说搭话了,所以她只是随意笑了笑,没问什么,因为压根没听清她说什么,可小秋倒是急了,扭着陈芹的胳膊直摇,“你对我和韩瞳的关系不好奇吗?不想知道为什么大家不敢和她开玩笑,我就敢?”
  “什么关系?”她最终还是接下话匣子。
  “她是我表姐!”小秋自豪的抬起头,“不过我进这公司没靠我姐,所以我不怕别人知道,有本事他们能做的比我好,再来挖苦我,否则谁说我是关系户我跟谁急!”
  恩!看着小秋高高抬起的小脸,她拼命点着头。后来陈芹仔细想了想,觉得她喜欢小秋的其中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她向来很勇敢,敢说就敢当,不怕!就像她对着代中的校长,就敢说,学校就是盖来赚钱的。
  还记得那时代中的校长一杯酒捧在手里,哆嗦嗦的直摇晃,一边还得撑开那张已经闭上的嘴巴,用力的说,“小秋同志可真会开玩笑啊!学校是用来教育孩子的,怎么能赚钱呢!”
  “怎么不行!”小秋依旧豪情万丈,理直气壮,“培养下一代,就是为以后的社会创造财富啊,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一阵欢呼,酒杯砰砰砰的响个不停,特别是校长,那酒杯举的就要高过头顶的和小秋说,“小秋,我一定要敬你,人小志气大啊!”
  这就是韩瞳所谓和代中的饭局,除了吃,就是喝,中国的礼仪用的恰到好处。
  在中国的礼仪里,酒桌绝对是个好地,人生理想,未来抱负,哲理谬论,通通到了桌面都是真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含蓄惯了,几杯酒下肚,那些为人师表的人像是巴不得把肚子里的墨水吐出来似的到处乱喷,一个广岛原子弹能谈到蝴蝶效应,最后绕到西班牙斗牛。
  说实话,陈芹压根不晓得这些东西到底存在什么辩证关系,可老师们一阵口干舌燥,她和韩瞳笑的脸皮疏松,差点就定型在咧嘴这个姿势上。
  回去的时候小秋在车上发牢骚,代中的工程啊,20万的回扣款落在校长他老人家的腰包里,估计这会已经到瑞士银行了吧。
  韩瞳从后车镜里白了小秋一眼,“闭嘴,你醉了你!”
  “姐,我相信陈芹,不怕,再说了,这世界不就是这样吗?什么工程都能贪了,这种算什么?”
  “小秋!”
  “好拉,我不说了,姐!”小秋把手抓到驾驶座的椅背上,“我们去真爱怎么样?”
  “你先问陈芹去不去!”
  “不”……“什么?”小秋双手掐在陈芹的脖子上,力气不大却痒的陈芹直躲,好不容易才等小秋停下手,也就只剩下点头的力气了。
  “好吧!”陈芹无力的点头。
  可如果知道这次去会如此的狼狈,她发誓,她一定不会被小秋威胁,而是会大胆的说,不去,就是不去。
  只是她去了,就是去了,带着一身的伤痛去了又回。
  也许遇见什么人,真的无法提前预知!
  
  第四章   相遇
  我们之间,与他们之间,你是否真的明白。   ----陈芹
  上帝教会了亚当和夏娃,于是才有了男人和女人。
  可她却还是赋予了一种叫做潘多拉盒子的东西,当人越奢望完美的时候,伤害就是那么存在着。
  就像爱情,越希望完美,那些细微的伤害就越仿佛跳瑵一样,时刻存在着。
  一路上,小秋没少折腾陈芹,一会看看她的包,一会玩玩她的手机,活泼好动的跟个孩子似的。
  好不容易拐了弯,酒吧一条街在一片灯红酒绿中越加色彩斑斓。
  韩瞳去停车的时候,小秋又在陈芹边上咬耳朵,“也许今天又能遇到他们!”
  “他们是谁?”陈芹一脸狐疑的看着因为酒气而脸蛋越发红扑扑的小秋,别说,还真像红富士,让人恨不得咬一口解馋。
  就见她把食指压到唇上,贼头贼脑的四处看了看,嘘!“腾震,还有一大票的有钱公子哥!”
  嗯?
  “就是有着小白脸的资质,金矿的口袋,每天被女生追着的狼人!”
  “他们......”
  正说到重点,韩瞳已经过来了,小秋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等韩瞳走近了,三人便结着伴走进去。
  一道环形的拱门内,通道笔直而通亮,还时不时的扫射着激光,墙边射出的,地上冒出的,林林总总,横七竖八,光怪陆离,简直晃的人头晕。
  刚一进内场,小秋休的一声便跳上了吧台前的椅子上,转了一圈,然后就一边嚷嚷着,“这灯光怎么搞的,丫的,搞的老娘头晕!”
  表现确实特三八!韩瞳又白了她一眼。
  也许来的太早的缘故,舞池的另一边还是空的,小秋一手拉着一个就过去了,把头一栽,整个人没入软绵绵的沙发中。
  韩瞳伸手挥了挥,立刻有个面色清秀的男生跑了过来,“韩姐,来了!”
  兴许是熟悉的客人,韩瞳点了点头,“来瓶红的吧!”然后转过脸看了看陈芹,就把正要跑开的小弟又叫了回来,“还有一杯绿茶!”
  其实这个时候舞台上的气氛不算高潮,毕竟还早,能玩的会玩的都还蛰伏着,僵尸的大门永远只在午夜敞开,这是进门时酒吧外面贴的标语,寓意深刻,也把人的生存状态形容的很彻底,白天为了很多目的而忙碌的人群,只有在夜晚灵魂才能得到解脱,虽然很凄凉,却是事实。
  此时把整个酒吧扫了个遍,发现这会也只有几个打扮时髦的男生女生在舞池里扭动身子,有直的像棵树,也有婀娜的像条蛇,当然还有一只螃蟹爪八个的张牙舞爪,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大家脱离于世的心情,音乐越high,心情越好,舞姿也就越曼妙,就是看的陈芹也特想脱离于世,晃的头晕。
  小秋从沙发里坐起来,捅了捅陈芹胳膊,“走啊,我们去跳舞吧!”
  “不去!”陈芹固执的摇了摇头,她向来不喜欢这么动感的运动。
  “不去?”小秋这边作势又要扑了过来,只是这次,这招失效了,陈芹那屁股就跟被520粘住了似的,怎么拉都屹立不动。
  一段拉扯之后,小秋泄气的跌回沙发,灰溜溜的眼睛直瞪着身边这两女的,嘴巴翘的和猪一样,一个25,一个30,可看起来,一个大婶,一个大妈,毫无乐趣。
  “没劲!”小秋把头一扭,继续倒沙发上假寐。
  韩瞳与陈芹面面相对,她低吮酒杯,红色的液体慢慢的滋润她的嘴唇,而她,胡乱的搅着杯里的冰块,偶尔低头。
  只是身边的人似乎越来越多,音响也越来越大声。
  “受不了!”小秋呼的站起来,刚好碰到陈芹的胳膊肘,杯子差点隔空飞出去。
  陈芹抱着杯子,看着身边气呼呼的女生,她总这么一惊一乍吗?
  “我去跳舞了!”
  小秋把大衣一脱,一下便如鲤鱼般没入,不一会便不见了踪迹。
  陈芹就这么望着小秋的身影,从大到小,然后模糊,直到看不清了。这个年纪的女生,总是有着过多的精力需要发泄,青春的冲动期。
  似乎记忆里,她也是有过那么一次,她和他,一起越过学校的护栏,隐蔽在假石后躲过纪检部,跑到酒吧一条街。
  那时的酒吧没这么多,因为没进去过,他们在外面溜达了很大一圈,对比着每一个名字,讨论着哪个俗气,哪个文雅,那偷偷摸摸的行为把人家保安都给弄出动了,直盯着他们瞧,好像把当他们当鸳鸯大盗似的防着。
  不过后来,他们还是进去了,选了个名字不雅不俗叫做“不见不散”的酒吧,还记得那时的电影正流行,孙楠的歌唱的大街小巷都是。
  陈芹有一次在逛街的时候就对着一边戴墨镜的邱备说,“掉钱了!”
  那厮随即把脸一抬,特豪迈的说,“你捡!”
  其实哪能捡到什么,可陈芹还是蹲下了,这一蹲可就不站起来了,直到邱备觉得奇怪了,才低下头,问她,“你干嘛呢!”
  “捡钱哪!”她抬头很认真的看他。
  “真有钱!”他也蹲了下来。
  “骗你的啦!财迷!”她快速的跑离他的身边,却一下被他抓住,知道她怕痒,他便一直挠她,“敢说我财迷,以后赚钱了,都不给你,我自己开小金库!”
  “你敢!”
  “不敢!”他把她抱在怀里,“陈芹,我快毕业了,什么时候去见见我们彼此的爸妈吧!”
  她点头,可是爸妈还没见到,倒是先让陈朝看到了,不为别的,就为了那该死的酒吧。
  话说那天进酒吧,他们两人也没打算消费什么的,学生嘛,口袋里每个月几个子都是固定的,只是纯粹出于好奇。其实陈朝他们一帮子朋友经常去的,可唯独每次都不让陈芹跟。
  柯辉嫌她太小,陈朝嫌她累赘,只有邱备,她说干啥就干啥,所以她就硬把他拖到了现在这个美眉在台上卖骚,帅哥在台下脱衣的酒吧。
  只是刚一进来,陈芹就后悔了,按哥哥们的说法,酒吧就是喝酒聊天的地,咋能是这样呢,怪不得不让她来了,他用宽大的手掌遮住了她的大眼,她用柔弱的手指把他的脸掰到一边,后来干脆眼神交流。
  --走吧!
  --你也想走!
  --恩!太黄,太暴力!
  --恩!太色,太牛B!
  可要这会要出去却来不及了。
  他们前脚刚决定了离开,便衣后脚就进来了,然后男的一边,女的一边。
  再后来,有身份证的一边,没身份证的一边。
  再再后来,她和邱备就已经在警局了,没办法,陈芹只好战战兢兢的打电话给陈朝求救。
  第一次忙音,不知道和某某某聊的热火朝天。
  第二次没接,也许聊完了正洗澡呢。
  第三次,陈芹想他要再不接,身边的女警就要把自己拘留了,瞧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旁边卖淫那女的差不多,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呢!
  心里默默祈祷,接吧,接吧,平时和齐天大圣一个样,出什么状况都能驾着七彩云似的出现,这会怎么跟个猪八戒似的,倒打一耙不见人影。
  让人很烦躁的嘀嘀声。
  让人很颓废的眼神。
  终于,在某位漂亮女警杀气腾腾的注视下,电话嘟嘟嘟的声音没了,陈朝的声音从那端特不耐烦的传来,“干嘛了,大半夜的,大状师还要睡觉呢!”
  “哥!”陈芹捂住话筒,梦呓般的叫了声,声音不大,还带点鼻音。
  “干嘛!”语气依然不是太爽。
  强忍下想踹他到大西洋的冲动,陈芹小声的嘀咕,“我在警察局!”
  她这一说,电话那端终于有了反应,一阵噼里啪啦,估计是扯断了电话线还是什么的,突然没了声响。
  “喂!哥!喂!陈朝!喂!死啦!”
  “你在哪个警局?为什么在那?除了你还有谁?通通给我说清楚!”
  那么多问题,要先回答哪一个嘛,陈芹嘟着张嘴,要不就没声,要不就那么叽里呱啦,律师的通病。
  “刑警支队,和朋友泡吧碰到临检,我们都没带身份证,哥,你快点过来啦!”她也一阵噼里啪啦。
  “还有,你打的,别开你那辆什么破宝马!”
  “为什么?”
  “你那车看着烦人!”其实她不想另一个人看到。
  放下电话的时候,陈芹一抬头才发现那女警把自己盯的更凶了,好像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似的,不过等她看到陈朝,那眼睛立马眯的跟条缝似的。
  也不知道陈朝和她说了什么,她看陈芹的脸立马柔和了许多,咧嘴的弧度比月亮还弯曲。就连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笑眯眯的对陈芹说,“你不早点说你是陈律师的妹妹,不好意思,不过以后那种地方还是少去!毕竟那地不正经。”
  旁边那厮也特配合的点头,手摸着陈芹的头,就跟摸家里那只肥猫差不多幅度,“是啊,听到没有,姐姐叫你那地方少去!”
  陈芹特愤青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在他大腿中间处,用力的提起一小块肉,很轻,很稳地掐了一下,陈朝向来习惯只穿一条裤子,所以那肉掐的还是挺过瘾,不过很意外的,陈芹第一次觉得他特会装,竟然还能皮笑肉不笑的保持着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嘴角弧度,让人特想赏他几巴掌聊以慰藉。
  走出警局的时候,陈芹突然停住,“我朋友呢!”
  “我通知你们学校领导把他领回去了!”他漫不经心的招手拦的士。
  “什么!”陈芹鼓着腮帮子看他,“你凭什么这么做啊!”
  那时的邱备正在申请留学,要是这么一折腾,不是全完了,她急的在旁边跺脚,见他还是石化人似的没反应,扭头就走,可却一把被他拉了回来。
  “我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你是我妹,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管他!”他依旧说的洒脱,不紧不慢,一袭白色的运动服更是服帖的映衬出他的优雅气质。
  “他是你妹我的男朋友!”她的话在半夜的寂静中显得那么的轰轰烈烈。
  其实陈芹觉得到现在为止,自己都没搞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大声说出那样的话,一年了,家里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这么被她一脱口说了出来,简直是高调的不行。她扒着陈朝的衣服,特低声下气的说,“哥,邱备正在申请留学,你就帮帮忙吧,这事要是让学校知道,就黄了,再说是我拉他去的!”
  “再说一遍,我现在送你回家,不想爸妈知道,你给我乖乖闭嘴。”
  “你!行,你不帮嘛,不就扣留24小时,我陪他蹲里面去。”她伸手拉开车门,谁怕谁,横的还怕不要命的呢,“陈朝大律师,你可以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
  啪的一声,他将车门盖上,把边上的女生拽到路边,力气有点大。
  “你是故意和我对着干是吧!”
  “是你自己说不帮的,那我自己帮!”她抬头对上他愤怒异常的脸。
  她的眼睛很大,特别是她很认真的对着某人说话时,那眼睛就饱含泪水似的,仿佛可以瞬间决堤。
  后来,陈朝也看了她很久,就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插着裤腰带,又一次绕进了警局,再出来时,他依旧只是拍了拍陈芹那堆毛躁的头发,“傻样,这个也哭!”
  她当时哭了吗?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不过后来用手抹了下眼睛,确实有两滴鳄鱼泪。
  再后来,他说“走吧,他等会就出来了!对你,我无法做到任何的视若无睹,陈芹,你说我是不是很有自残的倾向。”
  她哑口!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提起邱备,以后的每次提起,似乎都是战争的爆发,以至于她不再想去用这个话题去招惹他。
  “陈芹,你的杯里已经没茶了!”
  啊?回忆中的陈芹猛然间回神,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只是自己还依旧停留在吮吸的状态。
  她尴尬的笑笑,赶忙对旁边的服务生说,“给我一杯开水吧!”
  哎!她忘记了这是酒吧,而不是KTV,可竟然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对着服务生说,   “水!”
  那男生奇怪的看了她半天,最终还是离开,端了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放在桌前,热热的气流瞬间上升,把人的视野浇的模糊。舞池的人依旧脖子,腰杆的一阵乱扭,陈芹也依旧晃的头晕。
  啪!
  小秋箭似的从舞池里突然冲了出来,双手扒在桌上,气喘吁吁的,“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顺着小秋手指的方向,几个西装笔挺的男子走了进来。
  透过五光十色的光束,陈芹的眼停顿其中。
  小秋说,“陈芹,那几个男的可都是有钱有权呢,也就是现在流行的高干子女!”
  “高干?”
  “是啊,这些人啊,随便一个拉出来,都是牛的很,不过我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他们老爹老娘到底都是谁,不过能和腾哥混在一起的反正八九不离十,不是高干也是二世祖,都是公子哥!”
  “是吗?”
  小秋点着头,表情特严肃,那股子认真劲把陈芹都给逗乐了,“我去上个卫生间!”她直起身子。
  路过过道的时候,陈芹不自觉的将脸转到另一边,几个男子,几个女子,嬉笑怒骂,该抽烟的抽烟,该谈笑的谈笑,与以前也没什么不同,花钱依旧豪迈,身材依旧挺拔,他们经常说的是,大不了脚踏天,头踩地,潇洒过一生,豪言壮语,牛的不行。
  看了几秒,她收起视线,正打算离开时,却又一次楞住了,只是这次不是看到,而是听到。
  “邱备!”她伸长了耳朵,努力寻找着声音的方向。
  “邱备!”有个女子从她边上经过时,突兀的说了一句话,一股迷迭香从身边慢慢划过。
  人名而已,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陈芹却突然间失去重心似的紧紧抓住身边的东西,仿佛只要一放,她就没有了支撑的力量。
  在她面前,那个白色格子衬衫的男子,温暖如冬季温泉的笑容,那么远,又那么近,恍恍惚惚之间,记忆像台投影般一一放出,痛苦的,快乐的,悲伤的,苦涩的,好像塔米偌骨牌,推了一个,就一直往下,刹也刹不住的跌下去,每一块,都重重的敲打着自己的心。
  她想起了一本书,“悲伤逆流成河”
  “哎呀!疼!”一双手用力的扣住了陈芹的手掌。
  
  第五章   重逢
  如果注定要相遇,能不能给我个时间,给我个地点,让我做好面对你的准备。  ----陈芹
  中医里把疼定位为一种由心而起的感觉,透过神经线,慢慢的转化。
  陈芹觉得自己的疼,是在心里,好像拿了几把刷子,狠狠的刷,狠狠的刮,却怎么也转化不出来,只是憋着。
  这种感觉有点像女生肋腰带,哪怕是闷的几乎要窒息,都不能吭一声。
  邱备的形象是清晰的,她的逃脱也是明显的。甚至没见到他转过的侧脸,自己就已经夺路而逃。
  吧台上的人继续暧昧的挑逗,也许在白天,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天子骄子,可现在,糜烂是对这种夜晚最佳的诠释。没有人能承受住太重的压力,毁灭自己的释放倒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舞台上,乐手吹着萨克斯风,曲风悠扬,哀怨,动人,竟开始让她想起了那种迷迭香的味道,流苏的围巾,也想起刚才在自己身边轻唤邱备的女子。
  以前,是否自己也是这么轻声唤他,只是当时,他的回应好久都像耳鸣一样充斥着自己的神经。是的,当两年前他那么伟大,果断,坚决地在系舞会上给她几乎致命的一击时,所有的千丝万缕都已经断了。
  她低头抿嘴,像月牙般的弯度悄悄的形成了一抹勾人的浅笑。
  还记得那时她没这么优雅,邱备在台上和乐队一起表演,她通常都是一蹦三尺高的给他加油。除了那次,那是大三的系舞会,她却没有往常一样在台下乱蹦,只是穿着一件浅蓝色连衣裙,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舞台上的男友。
  刚才,就在刚才,他吻着她的脸颊,在床头抱着她耳语,他说谢谢你把第一次给了我,等会,我会把一句最重要的话告诉你。
  她笑,轻轻的亲吻他下巴上的湛清色胡须,刺刺的,却有种很真实的感觉。
  其实她不要什么重要的话,只要他能对着自己笑,把悲伤与她共担,把快乐与她分享便已足够,可他既然说了,她也就那么自然的点头,然后换上了自己很少甚至几乎不穿的裙子,安静的等着。
   一首披头士的歌曲唱罢,邱备在话筒上清了清喉咙。
  “各位同学!”他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找她。
  第一次,他有点看不到她,直到她在台下挥手,人群中宛如一朵娇艳的水仙,安静而又芬芳,又似一朵淡菊,宁静而悠远!
  曾经的她和他,低吟相拥海边,多么简单而又快乐。
  他看到她笑了笑,带着一丝甜蜜和些许的期待,他也笑了笑,然后目光凝聚,深邃如迷。
  他说,“我,邱备,在这里宣布,和陈芹分手,在我成为他的第一个男人之后!”
  一字一句,刚劲有力,略带讥讽,略带嘲笑,略带满足,然后看着她的脸如预期般从白里透红,变成一种苍白。
  原本响着的音乐停了下来,周围一片死寂般的沉静,陈芹有点转不过弯,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直响,好像几万只的蜜蜂朝自己蜂拥而来,人却仿佛是十字架上的耶稣,即使用了再大的力气,还是无法动弹。
  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一切还好好的吗?怎么一瞬之间,只剩下下残砖破瓦。
  是自己糊涂吗?为什么所有的眼睛都无端端的带着一种蔑视和讥笑。
  她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爱你,把你放在心中,你却将我践踏!她还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付出一切,把你看的比自己重要,你却将我无视到这种地步!她还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把自己给了你,把你当成所有,你却当我如此低贱。
  可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因为她无法移动脚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臆想,直到黎夏冲到舞台上,赏了邱备一巴掌,重重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时,陈芹才终于抬头看他。
  “打的真好,陈芹,这巴掌算你给我的,我们两清了,你情我愿,大家好聚好散。”他的话再度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与你的爱情不是这样的,它该像水一样的清澈,该像花一样的鲜艳,该像阳光一样的灿烂,该像天一样的蔚蓝,而不是这样,不是如此不堪,不是的,也不该是的。
  她在他即将离开大厅时抓住了他,那么用力,那么勇敢的抓住了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在乎周围的人怎么看她,她只要他,“不是的,邱备,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该这样的!”
  回头看了她一样,眼睛如磐石般坚硬,没有往日的深情款款,更没有一览无遗的纯真,有的似乎只是愤恨,他用力的甩开她的手,“为什么,陈芹,在你践踏我自尊的时候,我就在想,有天,我也要同样的回报你。”
  “如果不懂,我可以再说一次,我在耍你,听懂了没有,耍你!”
  啪!重重的一声,很大,很用力。
  红红的五爪深深地印在他脸颊,手变的有些麻木,只知道那时的心,几乎是麻木了,失去知觉。
  她是那么卑微的爱他,为他,她把自己变成了尘埃,可终究她在一场大雨后,掉落土里,掩埋在了地里,陪同那种爱人的滋味埋葬了。
  下来的事,她已经忘记,只是觉得自己一直那么固执的抓着他的手臂,就像要把自己的指甲掐入他的肉里,然后和他融为一体一般。
  黎夏说陈芹,你放手,这种人是人渣,可她不能放,因为一放就没了。所以她一直努力的抓着,就算怎么样,她都不能放。
  ”陈芹,你疯了是不是!”他甩开了她。
  重重跌回地面的时候,没有疼,只是感觉轻飘飘的,仿佛是浮在了半空中,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原来幸福是她怎么抓都抓不住的。
  她听到旁边黎夏一直在叫着,“陈朝,快点来啊!”
  不!别让他来!可她终究来不及说出口。
  醒来的时候,陈朝正帮她擦着眼角的泪珠,而周围,只是一片安静的白色,旁边白色的液体缓缓的进入她的身体里,有些略微的疼。
  他调着点滴上的开关,液体向下的速度渐渐放慢,她看到他的手正轻轻地抚摸那个压着针头的白色胶带。
  迷迷蒙蒙的状态下,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自己额头的温度,低低浅浅的声音在耳边回旋。
  “陈芹,爱过了,痛过了,是不是我就有机会了呢?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亲情是以爱情为基础的,你痛了,我也痛!”
  “可我痛了,你却不知道!”
  是,她是不知道为什么爱上一个人的结果是这样!
  “他真的不要我了!”她有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泪却无声无息的滑落,温温的在脸上留下痕迹,一次一次干掉,然后覆盖。
  其实他也不是没见她哭过,可没有一次,她哭的如此让人心疼,锥心刺骨。
  记得他5岁时,她出生,爸爸指着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娃说,这是司令的女儿,5年后,他10岁,她5岁,她叫他哥哥。
  他平时很少对她凶,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可是这次,他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紧锁的眉头间,一团火焰正不断燃烧,她的每次自言自语,每次无意识滑下的泪滴,无疑就似火上浇油,陈朝觉得现在的自己,就跟定时炸药一样,只要一碰,就会爆裂。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什么为什么,你觉得你们可能吗?你认为爸妈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他爸现在还在牢里蹲着,他配的上你吗?陈芹,你醒醒吧!爱情不是这样拿来伤害的。”陈朝用力的按着陈芹的肩膀,在她又一次的自言自语时犹如一头发火的狮子,怒瞪她,力道大得那双修长的手指顿时青筋爆现。
  其实他不想的,只是看到病床上的她,一脸苍白,气就不打一处来。而她的话就似那导火索一样点燃了他,所以他第一次没有节制的,像在法庭上把对手逼到无路可逃一样的对她。幸亏他还是忍住了,“作践自己”这四个字始终没从他嘴巴里说出来。
  离开家以后再想起这些,陈芹总会觉得自己那时挺傻,可又挺勇敢的。从小她是被呵护长大的人,顺风顺水,唯一的一次跌倒,几乎是摔的半残,可她却也凭着小强的特质活了回来。
  往脸颊上扑了扑水,对着镜子捏捏,然后把回忆泼水一般的洒出去,生活其实很简单。
  鱼说,我的悲伤只有7秒,因为7秒之后,我的眼泪沉入水底,当我游弋到另一端时,你只知道我的快乐,却忽略我的悲伤。
  两年的生活,不仅是在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更多的是让她懂得,放了别人,才能放了自己。
  路过通道的时候,邱备已经不在,她望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很久。
  没有失望,有的只是点点的惆怅和惘然若失。
  回过头,就看到小秋在舞台那边使劲朝她挥手,嘴巴一张一合的胡乱喊着什么,音响很吵,所以她根本听不见。
  快速的穿过舞池,等她走到小秋边上的时候,她与韩瞳已经背好包了,“走了?”她疑惑的看着她们。
  小秋点了点头,“是啊,看到想看到的了,当然就走了!”
  是吗?陈芹下意识的望向远方,那里昏暗的灯光下,某个妩媚的女人正娇憨的躺在一个背影修长的男人怀里。男人的脸是背对着自己的,所以她看不清楚,可女人的脸却很清晰,蜷曲的长睫毛,闪着银灰的亮光,很妖冶的五官,嫩白的胸部裸露在镁光灯下,有种市场上五花肉的美感,市场的小贩总说,越白质感越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走吧!”小秋拉了拉陈芹的袖子,“喂,你刚才掉马桶里了啊,进去快一个小时!”
  刚才?坐在那个狭小空间里发呆的时候可没这个感觉,眼见韩瞳高瘦的身影已经没入人海,两人飞快的拿起背包,紧跟上去。
  一路上,韩瞳没再说话,时速快的跟自己头顶上经常飞过的大客机一个样,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概预感不对,小秋也一改呱燥的性格,安静的和陈芹坐在后面,任凭车子起起落落,狂奔似马,依旧端庄贤淑,坐的跟个总统一样镇静。
  站在公寓楼下,看着那辆扬长而去的车身,一阵空虚袭上心头。
  往回走的时候,陈芹一直想着小秋说的那帮人,陈朝,柯辉,腾震。
  其实他们和自己,都是一个院子长大的,对他们,自己并不陌生。如果说人生来注定得到一些,那必定失去一些,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或许只有自己才明白。
  只是时光如梭,晃一晃就过了,就像油画,时间久了,褪色了,轮廓犹在,记忆犹存。
  一个人的宿舍,洗了澡,擦了头发,随便搞搞,也就12点了。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小秋打来的。
  陈芹侧躺在床上,盖了半边身子的棉被,一手还压着眼角做按摩。
  “怎么了!”她问。
  “陈芹!”小秋故意压低了声线,“我刚才把腾哥的手机偷了!”
  啊?
  “我怕我姐发现,就放你包里了,等会无论它怎么响,你都别接,急死他,谁让他带个三八女出现在我姐面前的,活该!”
  “这样不好吧!要是人家有什么重要的电话呢!”
  “三更半夜有什么重要电话,有也是女人的,没事!就是,陈芹,不好意思哦,明天我就还他,晚上就暂时寄放你家吧!”
  “好了,我姐来了,就这样了!”
  啪的一声,速度挺快,耳边立刻一阵忙音。
  挂了电话,顺势把身子一歪,在包里摸索了半天后,还真的发现一台崭新的nokia Vertu,富豪就是富豪,陈芹摇了摇头。
  这款机子她见过,在北京一次手机的展览会上,那时的主持人说这是世界上最贵的手机,不仅按钮的接触点均有红宝石镶嵌,机面显示屏更是由宝蓝色水晶制成,就连外壳都是配以名贵金属如黄金、白金等作修饰,拿在手上,时刻充满超级富豪味道。
  摊在手上比了比,和自己的1100其实也没什么本质区别,能接能打,偶尔能做下拇指运动,在陈芹眼里已经是号称功能齐全了。
  转了身,把床头灯一拉,整个房间笼罩在屋外机场的塔灯下,舒舒服服的扒着抱枕入睡了。
  “真爱”酒吧里,少了三个女生的空间依旧吵闹,相比于刚才,音乐甚至更high,舞者更卖力,露出的肌肉也更白嫩。
  沙发上的男子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黄色透明的液体清澈见底,这是一瓶1926年的苏格兰威士忌,略带芳香的酒感,入口甘甜,齿颊留香。
  这里的男人很多,可喝得起这种酒的男人并不多,就像这里的女人很多,要得起的这种男人的并不多。
  “这丫头,老搞这种把戏!”
  “怎么?”对面的男子低抿一口手中的酒杯,“真把你手机拿了!”
  “是啊!估计又为她姐鸣不平呢,小孩子,总是要掺和到大人的世界里!”说话的时候,刚才躺在他怀里的女子已经不见,敞开的A&F衬衫极大限度的展示他标准的身材,线条硬朗的胸肌,和他那孩子般的脸不怎么搭调。
  “喂,刚才韩瞳是不是来了哇!我刚在路上差点和她的车刮擦,牛啊,那车踩着黄线就过去!”一个男子伴着嘈杂的音乐迎面而来,不过声音够大,连那种迪斯科的音乐都没法把他的声音震慑住。
  陈朝看了他一眼,狭长的眉毛高高挑起,“柯辉,你什么时候能把你200分贝的音量调小一点,美女都被你吓跑了!”
  话一说完,柯辉就乐呵呵的蹭到他边上,冲怀里就是特男人的一拳,“变不了了,啥时候我要沦落到为了女人改变自己,那人生就废了。”
  哈哈哈!三男子拍案而笑,一致公认这话说到点子上,罚一杯。
  “喂,你真不关心一下你的手机!”
  “哪能啊,我让小K告诉韩瞳了,小秋这个月满勤,扣了。”
  
  第六章   神人
  那段记忆永远深刻,那段岁月永远铭记,不在意的永远在失去后才越发的珍惜。   --陈芹
  在陈芹的记忆里,她家的房子其实很普通,青砖红瓦,四四方方,房间林林错错隔开,小时候她与那些玩伴就经常在那个偌大的院子里捉迷藏,有时一躲就是一个小时的无人来找,最后还是自己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来,然后就见那些伙伴各个大爷似的坐在大院的空地上吃着冰棒,各个笑的及其开心的冲她乐,“陈芹,快来,你哥请吃冰棒了!”
  “冰棒个头,你们怎么都不躲!”她气的在那跳脚。
  “躲了啊,”大毛伸出舌尖舔了下即将流下的冰水,“谁让你躲那么里面,好啦,看在你哥请冰棒的份上,算你赢了,等会给你一张戏票!”
  大毛是影院经理的孙子,和他玩游戏,不就为了那个票子,可一张哪够啊,小莉,小海,小窝,七喜,掰着手指头,一只手还算不过来,加起来7.8个呢?
  她冲上前一把夺过大毛手里的冰棍,“不行,要10张!”
  “你还我冰棍,你还我冰棍!”大毛在院子里跳脚,却决口不提票的事,视死如归。
  陈芹站到椅子上,把冰棍举的老高,直到冰棍水直直的滴到腋下,小脸一皱,却还是坚决的举着,然后特自豪的看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大毛很没男子气的掉眼泪,刮着耳光子笑他。
  ”羞不羞啊你,男生哭鼻子!”她爬到更高的台阶上,吐着舌头做鬼脸。
  “好了啦!”陈朝那时候就很高,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下把陈芹手里的冰棍放回到大毛手里,直接把陈芹拎到肩膀上背媳妇似的背回家。
  半路上,他笑嘻嘻的告诉陈芹,票在我这,你欺负一小孩干嘛!
  后来陈芹大了很多后才觉得陈朝律师的职业敏感由来已久,简直是利用自己获得电影票,然后在自己发火的时候又充当了英雄抢下冰棍,从此在院子里的声望提高,最后间接导致大家伙都不和自己玩。
  为此,长大后陈芹咨询过这位大律师,他穿着律师袍,笑的可欢了,直夸自己妹子聪明,把陈芹气的直踩他脚,黑黑的皮鞋硬是多了好几个脚印。
  当然,那是后话,可那时侯的大院里确实是古树盘根,鸡犬相闻,嬉笑不断,奔跑不断,呆久了,偶尔还会觉得它破,它老,特别是后来欧式建筑的别墅林立周围,更显它的突兀。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她到了北京,看过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后,方然醒悟,原来自己所住的古居是远远非北方四合院和其他广大地域的农村古舍可与之比肩的。
  那时她这么和袅袅说的时候,那女人可是非常的表示赞同,点着头说,是,是,根本比不上我们家的大炕,袅袅家是东北的,看着那女人认真的劲,她也认同般的点了点头回礼。
  毕竟都是出门在外,称赞起自己故乡更是一点不吝啬,就像其实陈芹也没觉得自己老家的荔枝多好吃,而且吃多上火,嘴巴起泡说话还打哆嗦,可说出来的就是“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然后就是这的砖没我家红,这的树没我家粗,这的墙没我家高,这的人没我家好,一路下来,感觉就是差,而且是差到底。
  后来想想,好歹自己脚踏的可是人家的地盘,增长着这个城市的GDP,给人家添砖加瓦的干活,于是立马改了口,只说这的人只比我家差一点,顺带还露出一节小指头,至于哪一点,袅袅说,没亲切感。
  为了这个认知,那天晚上她们在三里屯酒吧坐了一夜,歌舞升平,烟雾缭绕。
  女人扭着屁股比大街上的大妈跳秧歌还带劲,男人就是色迷迷的直往人家穿的少的地方看,袅袅在酒吧玩的很疯,喝的最多,也吐的最多,陈芹那天还是没喝,无论多少男人过来献殷勤,硬是滴酒不沾,自制的不行,因为她记得,她要把那个女人拖回去。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经常做梦梦到家里那套透出一股胭脂红祥瑞气的古居,每回醒来,睁眼半天,就再也无法入眠了。
  或许这就叫做,独在异乡为异客。
  入睡前,最后一秒想到,还是那套房子。
  早上7点,当闹钟死皮赖脸的响了第N声后,才把某芹从梦里叫醒。
  翻了个身,又死赖了几秒,陈芹这才一骨碌坐了起来。
  揉揉惺忪的睡眼,光着脚丫子就跑到大厅,觉得地板特冷后,才又蹦蹦跳跳的绕回房间穿鞋。
  刷牙,洗脸,打扮,一气呵成,不过15分钟,然后就着镜子咧了个嘴,高喊,“陈芹最漂亮,陈芹最能干,陈芹是才女!”
  最后挎着个帆布包,就出门了。
  走出大楼,仰面朝上,碰巧又是一架波音从上头飞过,机身轻巧如燕,从上空划过的时候还带着一些轰鸣,像是要惊醒那团白雾般的震耳。
  陈芹用手遮住阳光,眼球直勾勾的随着飞机没入云中。
  正看的起劲呢,一个全身黑西装打扮的男生突兀的站到了她的面前,墨镜很大,脸很小,几乎看不到正面,就是很严肃,“请问是陈芹小姐吗?”男子面无表情的问她。
  嗯?她木讷的点了点头,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请进了迎面驶来的黑色宾士内,那感觉像抢劫,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抢,因为他还知道自己姓陈。
  “陈小姐别怕,我们只是想要回你包里的手机!”还是那个男子,刚才一上车,他就已经在副驾驶座上了,此刻正转了半边头看她。
  虽然说刚才他把她抓进了车里,不过动作倒不是很粗鲁,而且不是没见过这种阵势,她倒也不是很怕,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是这个吗?”陈芹从包里摸出了那把nokia Vertu,“是不是给你了,我就不用跟你们走了!”她问。
  男子透过后视镜打量了陈芹一番,思索半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陈小姐,其实是有人想见你!”
  “谁?”
  “一个您15年前的玩伴!”男子把脸一转,示意司机开车。
  不用猜,是腾震,他15岁跟着腾伯伯离开到新西兰当大使,从此没有音讯。
  随着车子拐了好几个弯,过了几个红绿灯,便停下了。 
  这是在海边的一家私人别墅,典雅的欧式风格,一道铁门的后面是庭院深深,小石铺路,大石雕塑,红砖的墙边裸露出点点青苔,像是害羞的人儿偶尔探出头,喷水池里的鲤鱼吐珠似的喷着些小水花,从外面看,恰似一幅高雅的油画,从里面看,却是一副泼墨山水画。
  下车的时候,立刻有仆人弯腰致意,进去大厅,马上有人端茶送水,白色的真皮沙发上还遗留着他昨晚的那件黑色外套,不过烟味和酒味的混杂,气味很重。
  “陈小姐,你稍等一下,腾总就出来了!”男子礼貌的和她愕首,然后退出,离她几米开外站好。
  真是训练有素,她想。
  恩!她礼貌点头,选了个离大门最近的位子径直坐下,门边的兰花娇艳欲滴,据说今年的兰花跌价,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要放在鞋柜边洗脚气的程度吧,这么个优质品种,放这里,岂不是很浪费,吸进一肚子脚丫子气,总有一天气胀。
  抬头,大厅的正中挂着一幅中国字画,笔锋干净有力,天道酬勤!落款为无名,什么无名,陈芹嘟囔,不就是他自个写的嘛,15岁的时候,他就是中国书法协会的最小成员,一袭隶书写的让人羡慕,记得那时的他们很喜欢让陈芹比比哪个人的女生缘最佳。
  柯辉性情温和,陈朝运动细胞发达,而他呢,花花肠子却又一手好字,那时的陈芹经常手指他说,震哥哥最帅!
  结果当然是换来两个男生的鄙夷之色,直呼女生外向,不过那时她咬着根棒棒糖,哪管那么多,夸一句换个吃的,这么好的交易,多几次无妨,直到他离开,再回来,也有15年没见了。
  其实在北京时,他来过一次,不过她出差了,没碰到,所以确切的说,昨天,是她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见他。
  “陈芹!”优雅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一丝的不确定。
  回头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男子站在楼梯拐弯处唤她名字,183的身材和陈朝一样挺拔,标准的衣架子。陈芹一直觉得陈朝就是随便扔个乞丐的衣服给他,他都能穿出性格来的男人,可眼前这位,似乎和他也是半斤八两。
  “震子哥!”她站了起来,与他面对。
  他的形象依旧高大,浓黑的眉毛,乌黑的大眼,刚洗过的头发顺贴的搭在头上,15年不见,除了更多了份阳刚之气,更显男人成熟韵味外,并无什么不同,所以她能轻易的认出他。
  她的眉宇依旧低吟,干净的五官,不算漂亮,但一双布娃娃般的眼睛还是显的可爱,又多份淡然,一个浅笑,一个儿时的呼唤,才能让他与小时候那个胸前挂个小方巾,流着鼻涕的小女孩对应起来,还记得那时只要一个棒棒糖,就能收买她,如今齐耳短发,双目炯炯有神,该是很难骗到了吧。
  “震子哥!”她又朝他叫了一声,力道明显变大,一下就把楼梯上那个人影震的肩膀略微抖动。
  “小丫头片子,长这么大了!”他走近她的身边,醍醐灌顶似的压住她的头顶,他很高,随便一抬手,就能碰到。
  她一下躲开了,略显拘谨,一瞬的时间,他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可是还是一刹那的功夫,腾震的身子已经在纯白沙发上压出了一个很大的弧度。
  “你拿了我的手机!”他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旁边的香烟,嗅了嗅,没吸,只是夹在两个手指之间把玩,昨天一夜未眠而宿醉的结果是他的脑袋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陈芹笑了笑,“你不会不知道是小秋拿的手机吧,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截过来呢?”
  哈哈哈,他双手揉着太阳穴大笑,“陈芹,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看来15年的米没白吃啊!”
  “谢谢!”她礼貌的回了他一句。
  其实她也不相信他不知道她在他的公司里干了一年,怎么说公司员工的资料他该有吧,不过关系这东西错综复杂,有时还跟个迷宫一样,既然没法改变,就顺其自然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一直坚信。
  “听说我离开的时候,你回来了!”
  嗯!那时没看到她,还着实让自己伤心了好一阵子,想想在国外,他脑子里能记住的女生好像也只有她了。
  “叔叔阿姨好吗?”
  “你怎么不问你爸你妈好吗?”
  “我还没准备好去见他们!”陈芹低头,“不过谢谢你让我在你公司待着,至少三餐温饱。”
  “明白就好!不过听哥一句话,父母给你空间和时间,不是让你当乌龟整天把自己窝起来的,人要学会自己长大,伤口舔一舔,杂毛梳一梳,该拎出来见人的时候还是得见。”
  恩!她点头。在她眼里,这些和哥哥一样的人物,是那种无论外面怎么花,怎么玩,可遇到正经事,个个拖出来都是好样的物种。俗点说,他们是群平时用下半身思考,遇到重大事件,一股血气上冲,才懂得用脑子思考的人,脚踏一方地,头顶一片天,形象高大的不行。
  “你还没告诉我叔叔阿姨好不好呢!”陈芹记得小时候,除了爸妈,就是腾震爸妈对自己最好了,就连梳个马尾,他妈都会夸上半天。
  “你怎么还记得呢!”他努了努嘴,“老爷子,老妈子还在新西兰对牛弹琴呢!”
  “没回国!”
  “老爷子还不到退休年纪,领着党的俸禄当然要为民办实事,喂!你这胖墩就不能问下你哥我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啊!”
  她冷眼扫了他一眼,天天吃猪肉的人需要关心吗?她笑眯眯的端详他,换了个很戏谑的口吻,
  “前几年新西兰疯牛病,你没事吧!”
  靠!这是个什么女人!腾震原本正坐直的身子差点扑倒在地上,“走,我爸昨天刚给我空运了新西兰牛肉,一起早餐!”他拖着她手臂,不由分说的直往就餐室走。
  想将他,早着呢!
  没办法,扭也扭不过,打也打不过,而且一见面就动粗也不好,所以现在,她就只能坐在腾震的对面吃牛排!
  大清早的吃牛排,陈芹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疯了。可自己对面那家伙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刀叉比划来比划去的,中途还停下来,抬头看她。
  “你看什么!”她问。
  “怎么觉得你这几年变了这么多啊!原本的肉丸脸怎么成瓜子了,虽然是好看点,可是要是以后偶尔哥几个手痒,怎么捏哩!”然后没等她回答,就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低头看了看表,才发现已经7点45了,8点上班,打卡制,虽说她是关系户,也不能这么招摇啊。
  “腾董,我上班要迟到了!”语意,你是董事长不用打卡,我要呢?
  “还有,我能不能打包啊!!”陈芹小白兔似的看着他,哎!早上在家吃了两个蛋糕,如果不饱一定吃的比他多,可这样留着确实很浪费。
  腾震笑了笑,没一会就有人拿了个便当盒过来,“把这个带公司吃吧,早给你准备好了!你人是瘦了,好吃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啊!”
  腐败!本来她还想反驳他些什么,可觉得好像一点用处也没有,便拿起桌上的便当,把头一甩,直接出门,看也不看对面坐着那位。
  这女人真是不行,腾震眯着眼把牛排赏给了家里的那头白乎乎的萨摩。
  重新坐回那辆宾士车上的时候,陈芹一直在想,如果他试过一个人无助的坐在地下室的床上,闻着空荡荡的霉味环绕四周,手里却还是只能咬着馒头配开水,喝一口,呛到眼泪都流出来。
  你,腾震,还能对着那剩下三分之二的牛排说,扔掉?
  如果能,陈芹觉得他就是神人了。
  
  第七章   逛
  吊兰的养殖方法和爱一个人一样,默默关心。 ---小秋
  宾士车的确很显眼。
  一路风驰电掣,就连等红绿灯的时候,公交司机都推开窗户探了一眼,吐下的唾沫星子差点就盖在车顶。
  “那个!”......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个!”......她拍着他的椅背,确定自己是在叫他。
  “什么事陈小姐!”早上截走她的男生一个刹车,回头看她。
  “把我放在一个能搭车回公司的公交站就好!”
  嗯!
  没错,太豪华的车子,坐的磕人。相比之下,自己更喜欢两块钱的金龙公交。
  回到公司,小秋就已经在电梯门迎接陈芹,还没走出大门,一个软趴趴的身子就扑了过来。
  “陈芹,你没事吧!”
  “对不起啊!”她把头低的和陈芹的肩膀成水平直线,“我出卖了你!”
  嗯?
  “昨天那个死狼人打电话给我姐了,然后我就被严刑逼供!”小秋抬起头,双眼亮的几乎要冒出黑油,“都怪我,革命意志不够坚定,还没用刑呢我就把你招了!”
  原来是这事,对着这么个小孩,真是没法度!陈芹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笑。
  “没事啦!”
  “没事?”小秋狐疑的盯着陈芹,在她的记忆里,腾震的保镖那可是一个比一个酷,每次见的造型都和港片里黑社会一样,面露肃杀之气,黑色西装黑色墨镜,有时她甚至怀疑也许连袜子,内裤都是黑色的,特别是那个小K,永远看不到微笑的。
  陈芹轻拍了下思索中小秋的肩膀,“我以前练过几年跆拳道!”
  “真的?”小秋斜着眼盯她。
  她知道她不信,可这还真是实话,记得那几年,每天在屋子里都能看到院里几个男孩互相掐架的场面,隔三差五乐此不疲,谁把谁弄成鸟兽状便成了赢家。终于有天,老爸回家时撞个正着,便让警卫员好好锻炼下这几个男丁。再后来,她就经常听到院子里那些很有气势的叫声,那时她才10来岁,就在屋里扒着老爸的大腿娇憨的说她也学。
  那时老爸说了,散打不适合女生,还是跆拳道吧,所以她就这么学上了。好像当时考了个黄带后就常常拽着那几个男生要过招,结果自然是还没开战呢,陈芹被扭的哇哇大叫,哥哥们见状手立马就松开了,然后那小妮子却立刻面露狐狸笑,矫捷的赏对手一个过肩摔,等男生们回过神的时候就见陈芹在边上抿着小嘴,把陈朝那一帮子男的气的够呛,直说再不与她这种半吊子小白眼狼过招了。
  恩!陈芹看着小秋那双瞪的无限大的眼,点了点头,然后顿觉身价倍涨,之前在北京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就是帮同事追回了个钱包,在办公室的地位一下飙升,直接从端茶小妹晋级到打工白领。
  可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自从和小秋说了这事之后,整整半个月,只要有空,那女生铁定是晃着她胳膊直嚷嚷,“陈芹,好陈芹,特好好好陈芹,你教我练跆拳道吧!”语气嗲的让人骨头发酥。
  其实陈芹也不是没教过她,可这家伙说的永远比做的勤快,马步扎个15分钟就蹦蹦跳跳的说石化了,更不用说拉筋这么高难度的动作,那腰永远都是直在半空,然后就撒手不练了,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可你说不练就不练呗,关键是第二天她还非拽着你,继续教她,长此以往,陈芹一见小秋笑眯眯的样,就知道又在劫难逃了。
  又是一个难得的星期五,公司实行双休,所以一到周五,也是小秋最开心的时候,她比陈芹小两岁,可陈芹总觉得她就是没长大的那类人,和2年前的自己很像。
  柳南据说公演加场,所以归国时间一拖再拖,两房一厅的居室似乎成了陈芹自己的,两点一线,倒也乐的快活。中午吃饭的时候,陈芹已经给自己派好了单,当归牛肉汤,西芹炒肉,外加一盘茼蒿,就是她的晚餐了。
  最近闲来无事,经常下楼逛逛,话说陈芹现在住的那里,也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离所住公寓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大卖场,生禽蔬菜,应有尽有,颇为适合陈芹这种居家过日子的小女生,如果嫌远,就近的地方还有个台湾人开的便利超市,偶尔来点填饱肚子的东西还是有的,一杯奶茶,几串关东煮,省钱省力。所以住在那,对陈芹来说,有个好处,就是买菜方便,因为在北京自个张罗饭菜习惯了,第二天开始,她也便自己煮,自己带了。
  这天中午,她的饭已经热完,小秋叫的外卖却还是没到,一闻到那微波炉里传出香喷喷的味道,一只小爪就伸了过来。
  “陈芹,好好陈芹,我能吃下你那个什么!”
  “给你!”陈芹想也没想,直接夹起最上面的一个猪排塞到她嘴里,原本就是为她特意多煎了一块,这会看她笑的那谄媚样,心里倒也颇有几分得意。
  女人读物里不是经常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男人这辈子,陈芹觉得自己压根就没什么自信再去抓了,可女人倒是先抓住一个了。
  “陈芹,我们下午去逛街吧!”一块肉吃完,小秋又不客气的夹了块小菜吃,好不容易咽下了,张开就是买衣服,每周一次,就和八点档连续剧一样准时。
  “还上班呢!”陈芹赶紧往嘴里扒了口饭,把边上的肉放嘴里咬一口,就怕晚一步,自己就得吃白饭配开水了。
  就见小秋朝她眨了眨眼,“顶头的那个出差了,最大的那个一季度视察一次,没什么人管的着咱们!”
  想了想,确实也是,总经理室向来进出的人就少,老总出差大家也不用汇报工作,来的也就更少了,至于腾震,至从那次别过后,就一直没见过,这事她也挺纳闷,一家公司的董事长,怎么好像都没在公司出现过。
  “为什么我很少看到董事长呢?”
  “哦,见怪不怪,这是小坑,人家哪看得上,顶多就把这当下酒菜,大坑大概在另一个地方吧!”
  “大坑?”
  小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什么,反正该他出面的时候他出面,偶尔来坐坐,喝杯铁观音,公司业绩日益增长,他口袋越来越饱,也就这么回事,再说他家有钱,就是24小时躺床上,也有人把饭递到他口里,哪像我们!”
  嗯?
  “我们还不是一些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似乎有才,实为江郎;成就难有,郁闷经常;比骡子累,比蚂蚁忙,比鸡起的早,比狗睡的晚;比驴干的多,比猪吃的差;比岳飞忠良,比赖昌星紧张的青年。”
  语气通顺,简洁流畅,外带口沫横飞,跟店小二背菜谱,刘老根念绕口令似的,把陈芹唬的一口白菜含在嘴里,双手遮住桌子上的半碗饭,定了半天才恍过神,直竖大拇指,夸她牛!
  可这还不是最牛的,最牛的竟然是下午时候,小秋真的把陈芹拖到了新世界百货,一边打卡走人,还一边嘀咕,新世界百货打折,能买赶紧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其实她并不想买衣服,只是因为,那近!
  新世界百货,地处商业圈中心,而它的对面,是一栋3年前竣工的豪华办公大楼。
  20楼,那个挂着“朝新律师事务所”的地方,是她周末最经常出现的地方。
  “陈芹!”小秋指了指对面的大厦,“我们一会逛完就去对面喝饮料,陈朝哥,哦,就是那盆吊兰的主人就在那里办公,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会养吊兰的人。”她一直记恨陈朝骂她不会养吊兰的话。
  “不过现在,先shopping。”
  陈芹的思绪还没转过弯,人就已经被小秋拉进了密密麻麻的打折区。
  两折……三折……
  衣服捡的不亦乐乎。
  “小白,小白,你的电话来了!”
  小秋的手机铃声,和她的人一样让人感觉可爱。
  一看电话号码,她立刻抓着陈芹躲到通道,嘘了一声,按了接听键。
  大概是公司的,陈芹点着头,背靠墙边。
  “你在哪!”
  “哦,叶总啊,我和陈芹在银行呢,怎么了?”说谎一点不脸红,还特理直气壮。
  打电话的是公司主管工程的叶连,地位和韩瞳一样,不过一个管外跑业务,一个管内负责工程实施,来了公司半个月,陈芹很少遇到他,据说他经常在外面跑工地,从这个到那个,从岛内到岛外,狡兔三窟,经常以工地为家,不过人缘不是很好,经常为了个鸡毛蒜皮小事和公司员工争吵。
  韩瞳出差前,就有个工头跑来和韩瞳诉苦,说他实在受不了老叶,思想古板,不会变通,就一土包子。
  结果韩瞳二话没说,直接通知小秋预付他一个月工资,慢走不送。后来陈芹才从小秋口中得知,这个被戏称为土包的老叶,其实也就40出头,可是工作极其负责,当初腾震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三顾茅庐,磨破了嘴皮子才把他招到靡下,就为了让他监督工程。
  按小秋说法,此人高傲,一向以“在他手里杜绝烂尾楼”为座右铭,所以但凡到韩瞳这告状的,受处罚的一定是那个告发之人,无一例外。
  “哎,上次遛弯的工地还好是叶工拒绝了那家的水泥,不然几个月前海水灌漏,房子早塌了!”小秋无限感慨,“现在才觉得腾哥所托是人啊!”
  这小孩,满嘴都是话,简直出口成章。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电话里的人继续追问。
  “没办法啊,叶总工程师,银行人超多,也许是周末的关系,您的事情很急吗,要是很急我这边事先撂下,立刻回公司!”
  “算了,那星期一再说吧,先让陈芹把人家的勘察费给转了,这个比较重要!”
  “嗯,好的!”挂下电话的时候,小秋对着陈芹直吐舌头,“哎!干坏事真的会折寿啊。
  “以后还是晚点出来的好!”
  这人!陈芹手里大包小包差点被甩下楼梯,不过和小秋在一块,还是挺愉快的。这不,解决完叶总,两人就更肆无忌惮了,逛街都踏着正步,特别是小秋简直是走路如风,恨不得把人家模特身上穿的全扒下来套自己身上。
  陈芹之前没和小秋逛过街,这一下午总算是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购物狂就这样的。看中一件就捞一件,遇到很喜欢却不打折的,出门前还要和店员唠叨,“以后不买你们的东西了,一点没上帝的感觉!”
  从商场7楼乘观光电梯下楼,整个电梯内只有陈芹和小秋两人,各自都拎的满满当当,其实陈芹只买了一双鞋,而且还是耐不住小秋的折腾下买的,她说逛了半天,你总不能什么都不买,就双鞋也那么挑。
  “我们现在去对面喝茶!”步出电梯,小秋径直往前走。
  陈芹立在原地,咬着嘴唇,“那个,小秋,我去银行,一会我们在这里碰头吧!”
  “喂,陈芹!”小秋举着手机,被一包包袋子拖住的身体没赶上陈芹的速度,自言自语,“陈朝啊陈朝,估计你这辈子也学不会怎么养吊兰了!”
  自动取款机前,陈芹的卡插了,吐出,来来回回。
  “陈芹,你干嘛呢?”小秋把手架在卡上,“你这么取钱,会被认为你是盗用别人的卡呢?”
  “哦!”她回头,看到保安确实正犀利的盯着自己。
  脸上一阵困窘,红了一片。
  “你不是想取钱吧!”小秋把卡抽出,放回陈芹包内!
  陈芹尴尬笑笑,“你不是要上去喝茶?”
  “陈朝哥不在,上去干嘛!他秘书说他刚下来,可我没碰到,真是的!”小秋嘟囔,“算了,我们去看电影吧,反正时间还早!”
  “变形金刚呢,中午吃了你的菜,晚上我请你看电影!”
  刚想着怎么回绝呢,人就已经又被拉到了影院门口,小秋倒也很怜香惜玉,把东西撂陈芹边上,就排队去了,说是怕累着她。
  其实陈芹觉得自个也没那么尊贵,可今天这种扫街的方式,还确实他妈的累。就想撂东西,直接坐地上了。
  还有15分钟开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拱进了影院A厅,用拱是因为小秋两手都拿着珍珠奶茶,要不早就把那撒娇的功夫现出来了。
  小秋就是这样一个人,把事情做到让你无法回绝的地步,你就只能跟着冲,陈芹觉得这妞颇有领导潜质,看似别人握有主动,看或不看,实际上早被捏柿子一样扒在手里,票都买了,还能怎样,冲着派拉蒙这个制作公司的名字,不进也得进了。
  位置不错,加了点钱,坐在中间,头不用仰也不用低,直接靠着就成,姿势有点像那植物人喝水,一动不动。
  屁股着椅的时候,才觉得那脚直哆嗦,好像几年没逛的街都被补回来了。再看看身边的人,正大口大口的喝着奶茶,两颊下陷,跟个印度老斑鸠一样,吸的咕噜咕噜响,手里还抓着一把爆米花,要多享受有多享受了。
  年龄不饶人啊!除了感慨外,就只能眼盯着大屏幕。不一会儿,灯光灭了,跳出来一堆的英文字母,电影也就开场了。
  变形金刚讲什么,不就是一堆车子和一堆车子的战争,小时候看动画片的时候就觉得那车特帅。这会看电影,还是那感觉。从车到人,几秒钟的时间,旁边有个小孩一看到变形,就拍手,快乐的不行。指着那辆大奔直叫,手舞足蹈的还经常碰到陈芹的手臂。
  小孩的妈妈不好意思的抓了下孩子的手,歉意的笑笑,有孩子的女人就是很有成熟的感觉。
  陈芹低头问了那小孩一句,“喜欢车子吗?”
  “喜欢!”小孩子甜甜的回答,肥嘟嘟的小脸好像个肉丸,嫩白嫩白的那种,“爸爸说长大了买车带女朋友兜风!”
  这教育够彪悍的,孩子的话刚说完,脸就被自己老妈掐了下,“是带你爸你妈兜风,真是的!”
  彼此微笑了下,不再打扰人家的亲子教育,就继续观影了。
  终于到了威震天和擎天柱决斗的时刻,旁边那小孩手舞的更欢了。
  小秋咬着爆米花,嘴巴咧成了一个弯弯的沟。
  其实她没告诉小秋,在她和陈朝错过的时候,她也和陈朝错过了。
  因为不敢,所以,她躲了。
  
  第八章   初见柳南
  若是缺少了真实,又怎么知道现实的圆缺呢? --黄舒心
  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整个人累的几乎不想动。
  撒了几朵香花,放了精油,舒舒服服的闭目养神,等裹着大布从木桶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1个小时后的事情。
  住到这半个月来,陈芹已经渐渐把泡澡变成了一种享受,热热的气体笼罩在脸上,汗水夹着雾气慢慢散开,香木在热水的熏陶下竟也渗透出一种淡淡的气味,忙碌了8个小时后,这样的SP享受竟是如此简单。
  她不习惯把手机带进卫生间,可偏偏电话喜欢那个时候来访。
  洗澡的间隙就一直听到门外的手机响个不停,所以打完保湿水后,陈芹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扑到床上,拿起手机。
  真彪悍!20个未接来电,能干出这等好事的还有谁?
  “怎么了?”陈芹立刻拨了回去,20个来电啊,事情重大,就是那端还没开口,就是一阵抽泣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然后夹杂一些纸巾抹过鼻子的声音。
  “怎么了!”她又问了一次,“小秋?”
  “陈芹!”估计纸又被蹂躏完一张,“你还在不?”
  “嗯!听着呢?”这小孩,刚才不是还兴高采烈的蹦回家,那小脸笑的都要抽筋了吗?怎么这会就成泪人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姐回来了,下午我们逃班被抓包了,她骂了我一个小时,就差没把我家祖宗18代也问候一遍了。”
  当然不会骂她祖宗18代了,她家还不是她家的,这小孩,话总喜欢往夸张里挤。
  “还有,她还怪我把你带出来,说我找死还要个垫背的!”
  呜呜呜……呜呜呜……
  那是,这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两关系户上班期间外出逛街,又得有多少闲言碎语啊。
  “陈芹,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吗?她骂归骂,不能这样侮辱人啊!她说我们两这个月的满勤奖没了,700块钱呢!”
  呜呜呜……呜呜呜……
  耳朵里一阵哆嗦,陈芹赶紧打开扬声器,放到离自己10厘米远的地方。
  “好了啦,别哭了。”
  “能不哭吗?钱呢!够我买一套衣服了!”
  “要是打折,也许是一套半呢!”
  “我姐总这样,钱是腾哥的,她心疼个啥哦!还没进门呢就帮人家省钱,你说有我姐这么好的女人吗?”
  “嗯,没有!”陈芹答应着,“女人遇到自己很爱的男生时才会那样!”
  话一说完,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声傻笑,估计还猛点头呢,“嗯!我也这么觉得!”
  “好了,去洗洗睡吧!”陈芹哄孩子般的说着。
  嗯!小秋答的干脆,电话一挂,耳边还是熟悉的嘟嘟声音。
  有时,陈芹觉得小秋怪怪的,因为她对自己太没警惕,总是把事情一股脑的抛向她,在公司,她也曾仔细观察过小秋,她不瓜噪,一直与工程部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见人虽然也笑的热情,逢人也喜欢打招呼,却没有和她在一起这样,有的没的,该与不该,不加修饰的说出来。
  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结果,眼皮却已经重的不行,横下心,关机睡觉。
  这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破晓的黎明仿佛是一把利剑,劈开了黑黑的夜幕,半个太阳涌出了地平线,晨懿耀彩。
  躺在床上,睁眼时一架飞机恰巧从窗前越过,发出轰轰的声响,猛的把头一拍,原来是因为窗帘没拉,所以自己才被震醒了。
  因为今天要去看个雕塑展,看了看表,又眯了一下,陈芹便起来了。
  走出房门,大厅依旧还是大而空旷,住了这么久,陈芹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坐北朝南的绝佳方位,间隔有致的布局,春天窗外玉兰花香,夏天微风徐徐,秋天月洒阳台,冬天燕子衔泥筑巢,怎么看怎么个风水大大的好。唯一讨厌的地方,大概就是卫生间靠近客房而非卧室,所以每次,都要害她绕好大一条道。
  今天的客厅有点暗,落地窗的帘子被紧紧的合在一起,什么时候关上的,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那点点缝隙的阳光撒在地板的斑驳,依旧闪烁,随着晨风轻轻摇晃。
  客房的门,悄悄露出一条小缝,昏暗的壁灯射出一道昏暗的光束。
  想着也许是柳南已经回来,陈芹便静静上前,因为听了太多,发现太多,对她便有了太多的遐想,所以她有点忐忑的走近,想想有点像做贼,把头一抬,肩膀一缩,靠在墙边。
  一条白色内裤!
  一件白色T恤!
  一个白色发箍!
  一双白色高跟鞋!
  虚掩的门内,两条缠绕在一起的大腿若隐若现。
  有女子在房门内低吟,更有男子胡乱的喘息声。
  这样的画面不是没见过,却还是满脸通红,赶紧把脸一转,径直走进卫生间,冲动而又小声的关上门,心中不断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抬头时,镜子里的脸却已经红的和猴屁股似的。
  出来的时候,有个女子窝在沙发上抽烟,袅袅的雾气缓缓上升,然后逐渐扩大,在头顶晕开,把她的脸笼罩在迷离之下,光滑的地板上已经不见一丝杂物的痕迹。
  她把烟抿在唇间,吸了一口,吐出。
  丝薄的针织睡裙,红色的玫瑰头像秀在胸前,艳丽的好像她的脸。
  她说,“你就是新搬进来的人!”
  她点头,拽着衣角,脸颊有些发烫。
  她还说,“我早上回来的,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是要去看展览早就醒了!”
  最后她说,“那我困了,去睡觉了!你自便吧!”
  从陈芹面前走过时,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划过,纤细的腰身,如瀑布般倾斜到腰际的长发,散发着撩人的气息。
  陈芹想过很多与她遇见的场景,唯独忽略了这种方式。她终于是想起,那天韩瞳交代的话,最重要一点,别管她的私事就行!原来韩瞳早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她与她,不过是一人一个房间,拽着同一把叫做大门的钥匙的舍友,仅此而已。
  在房间里又磨蹭了一下,就出门了。
  出门前,她下意识的望向左边的房门,紧紧扣住,不留一丝细缝,就像人,闭上了就不轻易被打开。
  难得的周六,陈芹就这样把自己荒废在了黄舒心的雕塑展里,在一副临摹埃及法老的作品前,经常只有她一个人静静观赏。
  不变的容颜,不老的尸身,不朽的传说,美丽容颜下的故事是完美或是残缺,没人理解,也没人懂得,记得那时看罗浮宫魅影,每次自己那么不自觉的被索菲玛索吸引时,就是她变身游离于罗浮宫的时候。
  脚步轻盈,人影孤单,用一种世人跟不上的脚步寻觅着,再配上那样有节奏的音乐,让一个叫陈芹的女子爱上了那个有着完美容貌的魅影女子。
  “喜欢这个作品吗?”一个女子站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嗯!孤独之美,神秘之美,那里是我们到不了的国度,你根本无法理解那个面具下的人生,是一种怎样的世界!”
  女子点了点头,“我当时创作这个作品的时候也没去过埃及,全凭想象,后来朋友看了,都说这是个我自己眼中的埃及,好像和你说的有点类似,我的埃及而并非真实的!”
  “黄舒心!”陈芹这才回头看她,其实自己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大学时在图书馆看到的一本画册,里面有个图片叫“完整的普罗米修斯”。
  修长的手臂弯到身前,抱住头颅状的低头沉思,不一样的感觉,她喜欢上了她的作品,还有她的人。
  恩!女子点头,扬起一抹细笑,“难得有人这么投缘,我请你喝茶吧!在这里,我只请过两人喝茶,你算其中之一。”
  透明的玻璃茶几,一盏花茶的味道从冲下开水后慢慢萦绕开来,“这是我去新西兰旅行时,一个朋友的妈妈送的!”
  说完,她把茶缓缓倒入茶杯,晶莹的淡黄色液体,几片花瓣漂浮其中,陈芹没喝,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古有曰,品茶如品人生,淡中有思,思中有语,想必花茶也是。
  清露淡雨,繁华而不焦躁,淡雅幽香,“这里面有几种花的花瓣啊!”
  “花不在多,而在于品。”黄舒心淡淡的低允一口,“以茶会友,我弄这些雕塑没想过要让人明白,可有人明白终究是个值得欣慰之事。”
  “你把我说高尚了,其实我也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是最懂的了!”她依旧低语。
  眼前的黄舒心是个很静雅的女子,和所有杂志上的照片一样清新,一颦一笑,拿捏得当,而她的雕塑作品其实也根本不像她所说的那般,算算,今天才是开馆的第三天,几乎3分之2的作品都已贴上了已认购的标签,那表明大家都很认可这些作品,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动力呢?
  “你的作品几乎都已经卖出去了!”
  黄舒心望了眼展厅,双唇舒张,纤细的眉毛轻轻提上,“是的!刚才我朋友说,我这些次品终于是可以出货了!”
  “次品?”
  嗯!“他说像我这种人,次品才会舍得卖出去,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哈,“艺术家永远都觉得更好的作品还没出来!”
  她摇了摇头,“不,这次我确实有一件很喜欢的作品,很小,定价很便宜,可是没人看的上!”
  “那朵琉璃葵!”在最边上的位置,很小,却很精致。
  陈芹话没说完,黄舒心已经起身把花拿在手上,“我送你的,套句我刚才那个朋友的话,拥有这朵花的女生,就会拥有幸福!”
  陈芹本能的推辞着,却最终还是被黄舒心的话说动了,哪个女生不想拥有幸福呢?
  喝了几杯茶后,展厅又有人陆陆续续到来,她也不便继续拉着人家闲聊,就起身告退了。
  走出展厅的时候,黄舒心一直倚在门边,望着那抹娇小的身影远离视线,走到拐弯处,陈芹回头,摆了摆手,换回她淡淡的浅笑。
  其实刚才,黄舒心没有告诉她,那朵花是象征一种爱情之花,只送不卖,原本她已经打算闭馆之日便将之毁掉,还好,终于看到她,黄舒心在心里想着,不长不短的头发,瘦瘦的脸蛋,还真的蛮像的,和向日葵里的瓜子挺像。
  随便吃了份汉堡,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5点。
  柳南的房门依旧紧闭,蹑手蹑脚的从自己的房间门口折回厨房,倒了杯开水,便又进屋去了。
  仰卧在床上时,她想起了那个叫黄舒心的女子,三年前她已经是X市十佳杰出青年,其实自己见过她的,那时她跟在陈朝身后,他介绍,她们握手,然后她很崇拜的说,“我很喜欢你!”从此没再见过。
  再见时,她依旧没什么改变,可大概已经忘记了自己了吧!有人说琉璃是种刺痛的美,灼烧,高温,可又有个很美丽的形状,陈芹觉得这真如自己的爱情!
  刺痛之美!
  刚才回来时,在车上接到了袅袅的电话,被她一阵狠批,她说陈芹是出了家乡忘了娘的娃,也不想想大家伙多想她,不就长途吗,再说了12593一拨,两毛钱的事情,真不行,下回晋远洋来的时候,找他报销。
  想着也是的,半个月了,没给过北京那伙人一个短信,一个电话,除了刚到的那个,怪不得挨骂呢。陈芹连番保证,以后一定3天一短信,一周一电话,这才把袅袅的火气压下来。
  袅袅问了很多,陈芹总是好好好的点头,虽隔了个几万里,关心依旧存在,到北京混了这么些年,得到似乎远比失去的多了很多。
  晋曲阳说,北京,好地方啊!好山好水!最好的人民币产地。
  袅袅说,北京,那嘎子东北人在北京就是牛!
  陈芹说,北京,有你们才觉得真实点!
  那时大家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说,陈芹,对你好,值了。
  那天,一亿的项目在用筹交错间谈下来了,大家又去吃了宵夜,晋曲阳和袅袅喝的大醉,连走路都用爬的,还好陈芹没醉,载着两头在二环跑了一圈,眼见自己车技都没把他们给晃醒,便把车停住了,大家伙就一起在三环路上的车里睡了一夜。
  大冬天的,醒来时,各个感冒了!袅袅戳着陈芹的脑门,直骂她傻,就不能开个房间,要是怕被别人说他们3P,那就开3个房间,反正晋总报销,真是一根棍子,转不过弯。
  后来,一传十,十传20,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感冒了,有的甚至是2感,比如袅袅,那张一个月的纸巾发票至今留在陈芹的包里,她说一定要她这个罪魁祸首报销。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上来,顺手拉下被子,就这么睡着了。
  要不是忘记关手机了,陈芹想她睡死了都没人知道。可到底手机还是响了,从包里传出了小秋帮她设的双胞胎音乐。
  “大白,大白,来电话了,快接听,不然,你就成小白了!”
  迷迷糊糊的伸手在包里鼓捣了半天,终于是摸到了个长条状的东西,放到耳边,“谁啊!”
  “陈芹!”
  声音低沉而熟悉,好几年了,没听到不代表忘记了,在心里的东西依旧清晰。
  “哥!”
  
  第九章   这个男人
  Baby don’t go。    ---陈朝
  “陈朝!”陈芹乍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有种被灌辣椒水的感觉,整个人立刻翻坐了起来,睡眼惺忪便瞬间幻化为清眼明目,直愣愣的看向窗外。
  看什么,她不知道,只是总觉得离他很近。
  “嗯!”手机里传来他低低的答应声,“下来!我在你公寓楼下!”
  “你在我家楼下!”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其实他应该早就知道的,或者从自己进公司,他就该一目了然的。
  “对!在你公寓楼下,我刚下飞机,和我一起去宵夜!”他的语气比刚才坚决,有着不让人会觉得力量。
  少见,把法庭上的态度带到生活中,甚至带到面对她时。
  想也没想,立刻答应。
  好!我就下来!
  挂下电话,起来的时候陈芹才发现刚才自己竟然什么也没脱,好像时刻准备着被叫醒似的,全身衣服犹在,便随便扒拉了下头发,套件肥大的羽绒就下楼了。
  锁门的时候,一束强光照在额头,吓的她发出一阵惊叫。
  “你浪个这么晚出门撒!”保安一见是陈芹,便把电筒指到旁边,冲她笑笑。
  “恩,我下楼一下!”匆匆憋了保安一眼,“我哥哥在楼下!”
  “哦!蝈蝈啊!”他记起了刚才的门外一个很俊朗很高大的男子。
  不过陈芹可没听到,眼看电梯一时半会上不来,便朝着安全门冲了下去,宽大的拖鞋在地板上打出一阵有节奏的打击乐。
  皎洁的月光下,一辆奥迪A8停在空旷的院里。
  边上,一个高大的男子半靠车前,红红的烟点随着他的一吸一吐,时亮时暗。
  陈朝是个很有型的男子,她一直知道,匀称纤细的躯干和宽阔的肩膀把他的黑色长外套撑的更加的俊朗,一看就是个体格健壮的主。
  “哥!”陈芹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轻轻唤他。
  再听到那一声叫唤的时候,他已经将半截的烟扔到地上,回过头的脸依旧是那种很容易让女人爱上的漂亮脸蛋,微翘的鼻子,低垂的双目,一抹干净的笑容从他半张开的嘴唇上缓缓扩开,隐藏在额角的细微皱纹中。
  这种场景,竟让陈芹联想起了上海滩的周润发,那么有魄力,有时又那么忧郁,等他张开双臂时,她竟然就和冯程程一样,别无选择的扑了过去。
  薄荷的古龙水味道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陈芹把头埋在了陈朝宽阔的肩膀里。
  她喜欢把他叫做哥,可实际上,他们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若非要给个关系硬扯的话,就是她的爸爸养大了他,因为他是爸爸战友的孩子,一个荣获一等战功英烈的儿子。
  陈朝笑嘻嘻地拍拍她依旧毛躁的头发,像抚摸小狗一样的揉了揉。
  再抬头时,她的眼已经是抑制不住的泪眼婆娑,迷蒙的雾气里,他的脸还是那么清秀,“哭什么,”他用那双庞大的手很轻柔的抹去她脸颊的泪水。
  “竟然那么想我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不敢!”她看着他,依旧掉泪,仿佛是他越擦,她的泪腺越发受到某种刺激,哭到动情处竟然还连带哽咽,于是他擦的更加的手忙脚乱。
  “竟然不敢,你回来干嘛?竟然回来,也看到了,连拨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吗?是不是如果我不找你,你就继续这么明目张胆的躲着!”
  陈芹摇了摇头,那些过去的,曾经的往事竟一幕一幕的翻转,如倒带一样的在眼前划过,然后她哭的更凶了,抓着他的衣领,没来由的一直哭。
  这下他也急了,探过身子,把车上的一盒抽取式面巾纸拿了过来,他一张一张的递,她一张一张的扯,不一会儿就空了。
  “哭好了吗?”许久之后,他问。
  嗯!“差不多了吧!”她答。
  然后她就被他拎包似的拽进了车内,稍稍平复了情绪,哽咽的鼻音渐渐散去后,陈芹终于是能正常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是你叫腾震把我调回来的是不是!”
  是!他发动车子,点头。
  “那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我在腾震北京的分公司上班,你早知道我在北京!”
  “要是我知道,我就不会满世界的找你了,不过我承认,你到‘飞震’后不久我就知道了!”想她刚离开的那会,他是真的满世界的找,可惜一点头绪没有,还好他的朋友多,在一年前,学校的师弟终于是告诉他,陈芹在我公司。
  就知道,陈芹把背往椅子上一靠,嘟着一张嘴,“我就说我怎么一年就涨了5次工资,谢谢了!”
  “不谢!”他笑眯眯的,皱着眼睛的时候好像招财猫,“陪我吃饭吧,我刚从英国回来,还没吃呢?”
  “你昨天回来的吧!”
  他转身看了她一眼,昨天去飞机场的时候,他就觉得似乎是看到了她,背影如此相似,可她却躲开了,原来真是她。
  兴许是知道说错了话,陈芹吐了吐舌头,“飞机上干嘛不吃!”
  “拜托,那飞机的东西能吃吗?”
  “你很挑哪!和以前一样,每次坐飞机,你和柯辉什么都不吃,就我一个人吃的香!”
  “所以你好养嘛!”
  切,陈芹白了他一眼,两年了,再见面时,似乎也不需要什么过度,很自然的就这样了。那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酒吧偶遇,昨日的楼下相见,其实只要她往前一步,他都可以看到她,可她却总是退缩。
  摇了摇脑袋,思绪依旧混乱。
  这一路上,他们也没再说什么话,X市的夜晚其实挺美的。这几年搞夜景工程,一到晚上,几乎是灯火通明,有人说这叫浪费,可在陈芹看来倒觉得它像一盏明灯,照亮我的心,温暖你的人,我掏钱,你给我感觉,交易公平。现在的人生活水平高了,总要来点新奇玩意,刺激一下神经。
  就像城市的白领也经常说没有夜生活的城市就不算城市,这大概也某个角度说明了夜也是体现一个城市GDP的一个方面吧。
  随着车子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巷,越过了无数个坑洼,溅起大大的水花后,终于是在一间叫做“艇仔粥”的小店前停了下来。
  小店很小,而且破旧,从车内看,几乎都会被忽略。
  “下来!”陈朝把钥匙一拉,直接下车,陈芹在车上扭了半天头之后,还是蹦着跟了过去。
  这是个由两个老夫妻掌勺的粥店,还没进店内,甜甜的米味就已经传了出来,12点整,店里依旧还是有人稀稀疏疏的坐着,也许是上夜班的人,有一男一女,也有几个女生结伴,几张桌子,几张椅子,倒是让陈芹改变了原先的看法,这里很特别。
  “给你点了瑶柱白果粥!”
  嗯!其实陈芹也不懂瑶柱是个什么玩意,不过粥嘛,好吃就行!屁股还没坐热呢,粥就已经上来了,老太太一见陈朝就撑着张笑脸,皱纹拉成一直线。
  “陈律师,来了啊!”
  “嗯!”陈朝笑了笑,等老太太走远了,才低头和陈芹说,“终于带个女的来了,不然她要把我归入男同性恋队伍了!”
  哈哈哈,陈芹一口茶喷了出来,“那是,你是老少皆宜嘛!”
  “少贫,快吃!”
  话说这里的粥还是少见的好吃,米粒熬的香滑绵绵,入口即化,提味增香的姜丝和葱丝混迹其中,看的出来,却吃不出来,和瑶果,米粒,白果混在起来,丝滑浓香。
  正吃的心里开心的时候,老太太又过来了,依旧是皱纹眯成一条线。
  “陈律师,要不你晚点走,那小子一会就过来!”
  “不了,吃完就走,我才刚下飞机,没空和他磨蹭!”
  “哦,那我跟他说声,那小子说要从岛外赶来看你女朋友!”
  咳咳咳!陈芹又被呛了一次,米粒从口里下去却没往食道走而是绕了个不大不小的弯进了鼻子,堵的不行,陈朝站起身子,站到她身后,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语气略带责备,却依旧温柔。
  好不容易一口咽下,眼泪又要溢出了,只是这次是呛到的。
  抬头时,老太太已经关爱的递了杯开水过来。她赶紧摇了摇手,一会又比了比陈朝,“她是我妹!”对面那个终于开口了,陈芹点了点头,早点说嘛,自己也不会被呛到啊,她怒瞪对面的人。
  “我听过孟庭苇的歌的,那时我才40多岁,听过的,不就是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嘛!”
  老太太嘴里哼着小调,收拾着隔壁桌的碗筷,一个一个的轻盈的往上叠。
  这什么和什么嘛,倒是陈朝笑的那个甜啊,比猴子捡个玉米都甜。
  重新上车的时候,陈芹一路都对着陈朝瞪眼睛,“那老太太也那个了吧!”潜台词,太三八,不,是非常三八。
  “哪个!”陈朝笑了笑,趁着红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孩子!”
  “别叫我傻孩子!”
  “哦!”他应了一声,“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对吧,傻孩子!”
  切!
  “对了,陈朝,你以前不是经常开宝马吗,怎么换奥迪了?”她记得他没这么朴素的,刚才就想问来着,哭着哭着就给忘记了。
  他下意识的放慢了车速,顿了顿,“年前出了次车祸,觉得不该那么招摇了!”他尽量轻描淡写,可副驾驶座上的那个在一顿寂静之后,激动的立刻转过身。
  “哪受伤了?严不严重!”陈芹快速的转过他的脸,瞎子摸象似的摸了半天。
  “喂喂喂,我开车呢!”陈朝一下拍掉她的手,两眼专注的盯着正前方,刚才太紧张了,才忘记了是在车上,陈芹吐了吐舌头,细微的动作如往常一样。
  她的反应速度向来总是慢了半拍,已经习惯。
  可是她真的忘记,是她说过,不喜欢自己开宝马吗?
  “你就只在乎你哥我的美色啊!”他苦笑,想必是对她摸他的脸提出抗议。
  “那是!”陈芹笑了笑,“你可是标准的小白脸啊,要是脸上破个洞,可就掉价了!”
  “别说,我还真认为自己是无价之宝来着!”
  “是是是,最近你的光辉形象可是在国家级电视台里循环播放来着,我还以为你是要招亲呢,到处是你的特写。”
  “你看到了?”他突然的转头问她。
  恩,那时袅袅还经常指着电视的他说,这嘎子腻帅,垂涎的都要掉口水了,可陈芹觉得这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好,免得这特自恋的家伙又开始无休止的夸奖自己,让人反胃。
  “看到了!好几遍呢!”
  “看到了也不会和你哥祝贺一下,关心一下我,我以为你是要我成英烈了你才回来呢!”
  “陈朝!”每次她叫他全名的时候,一定是表情最严肃的时候,睁着双大眼,正儿八经的坐直了身板,“别太拼了,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最好是赶紧找个女人,能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都三十几的人了!”
  话一说完,就感觉车轮一个打滑,差点冲了出去,还好陈朝车技不错,一下就给拽回来了。
  “你以为我找不到啊,大把的人等着我去挑呢,不过,你哥我要求腻高,先看看,看哪个过五关斩六将,先把我单身那把大旗扛下来,就是了!”
  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贼贫,大把大把,没摊上个真心的有什么用呢?可他又不像柯辉那样老是玩,玩,玩,那些人要能玩出个真心,就见鬼了。
  以前老妈问他,他说拼事业。
  现在呢?两年,该有多少事业有成,又端庄贤淑的人从他眼前经过呢?
  一想到这些,陈芹有些不开心,不晓得是什么,堵的慌。
  干脆把眼一闭,假寐,可惜不小心,睡着了。
  “到了!”陈朝晃她。
  嗯!这么快!
  “还快啊,都一个小时过了!”
  哦,那怎么这么慢!
  “傻孩子!”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摸着她的头发,不管是长发披肩,还是齐耳短发,摸的姿势都是那么柔和。
  那时的大人们总说陈朝私底下人很斯文的,怎么一上了法庭,就一副要把人逼死的样,虽然面带微笑,却是极带杀伤力的那种,那种表情,似乎,她只见过那么一次。
  “这几天,我还有个案子,等完结了再找你!瞧你,本来是小胖墩,现在成瘦猴了,要补补!”他又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平平的,没有什么肉感。
  嗯,陈芹点了点头,律师就是观察入微,刚才不就是怕吓到他,所以才找了件因为太大几乎没穿过的羽绒当外套,结果还是被发现。又听着陈朝啰里巴索的讲了几句话后,就下了车,然后在车内那双乌黑的眼睛注视下走进公寓,门外,奥迪的引擎扬起的灰尘洒在公寓的玻璃门上。
  “你蝈蝈走了啊!”
  转过身的时候,公寓保安正咧着大嘴巴冲着陈芹乐呵,笑嘻嘻的样总是那么单纯和真实,有点像傻根,让人暖的不行。
  “是啊,蝈蝈走了!”语气淡的没有什么表情,松垮垮的一张脸。
  “你咋啦!”
  “没,我出门去买杯奶茶!”她转过脸,沿着刚才的路线走了出去。
  也许是刚才的粥吃得太多,陈芹竟然觉得有种胃胀的感觉,便决定重新出门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了杯奶茶,她有胃炎,也许是习惯,每次胃疼的时候,她习惯了喝杯奶茶。热热的牛奶灌入身体里,便好了。
  登的一声!30楼到了!
  空空的走廊,一望到底的黑暗,把脚一跺,灯便亮了。
  进门时,柳南的房门已经打开,落地窗的窗帘随风四处飘散,有点阴冷。
  “柳南!”陈芹轻声唤了一声,一抹瘦弱的身影立即从阳台外面晃了进来,真丝的睡裙依旧扬开,有点像鬼片里的女鬼。若不是灯光已经打开,陈芹估计自己早就吓得大叫出声了。
  “那个男人是陈朝?”
  “嗯!你也认识我哥?”
  “不是亲哥哥吧!很帅的男人,有钱有权,该纨绔的时候纨绔,该认真的时候认真,只是,空切切,悲切切,独留伤怀。”
  
  第十章   快乐日子快乐颂
  生活本身就是一杯茶,加点浓浓的牛奶,就成了奶茶。 ----陈芹
  日子总是在平凡无奇的平淡中度过的。
  满勤奖被扣了,心中倒也算坦荡了。
  小秋的嘴憋了两天,估计一股子闷气还没消完。
  这些日子里,陈芹逐渐远离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因为陈朝。按他的说法,这大街小巷,只要是好吃的,他都能摸到。对这一点,陈芹觉得真是深有体会啊,昨个到豪华餐厅吃牛排,今个也许就绕着山路十八弯到一家小农舍里吃野菜,明个呢,也许就是某个大排挡。
  陈朝对吃的很讲究,不过不是专挑好的吃那种,而是注重好吃,那天带陈芹去吃鸭肉冬粉条的时候,他就说了,那天被你抱着哭的时候,真是咯的慌,不行,我一定要把你这只瘦猴变回小胖墩,而且还一条龙服务到家,专车接送,吃喝玩乐,我样样把你伺候好,我就不信你肥不过来了。
  敢情陈朝是和自己的肥肉较上劲了,所以现在每次见面,他就习惯捏捏她的脸颊,他说这是检验成果的方式,啥时候能捏出两肉丸了,就表示不用再吃了。
  陈芹特鄙视的伸出五爪,梅超风似的抓着他龙骨,“你看看,你看看,自己还不是皮包骨一个,就会说我,知道不,我是陪着你增肥呢?你要不长胖点,以后怎么保护女人,光有个漂亮的脸蛋可不行,还要有坚强的体魄!”
  可话一说完,陈芹立马就后悔了,脸红了一片,就见陈朝笑的特贼,满脸暧昧,搞的她那天几乎不敢对上陈朝的眼。
  几天前,陈朝说要陈芹准备下见人了,她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会接到电话,有点懵。
  “你说要我见谁?”
  “谁,放心,爸妈那我不想硬逼你,可柯辉和腾震都说很久不见你了,最近也把你养的不错,可以出笼子散散步了!”
  什么嘛,把自己当动物了,给点好吃的,训练一下,就为了出笼子表演啊,那不就是马戏团里的什么嘛!
  “我又不是骡子,不需要牵出来溜溜!”
  哈哈,陈朝笑的更欢了,“我想把你说成高级点的,比如老虎之类的,原来你也知道我刚见你时,那模样像骡子啊。”
  “什么啊!”
  “下班后我去接你!”
  “喂,喂,喂!”陈芹鼓着腮帮子,听着那嘟嘟嘟的电话声,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只小爪立刻拽了拽她的衣角,低头一看,小秋正抬头与自己对视,“陈芹,你被雷劈了啊,脑袋上直冒火。”
  啊!小秋依旧还是那么可爱,陈芹笑了笑,“是我想劈雷!”
  这是实话,生活惬意,工作苦恼。
  最近公司一处地皮要开始筹建,事情挺多,也忙的她够累,天天回家就想躺床上,好像要把床往死里挤的样,而且最近哈拉留的也多,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话说回来,这是个大型的商业住宅楼盘,据说耗资好几个亿,目标是要建成和上海某某某富豪区一样的规模,建好后价格不菲,一平方10万打底,陈芹觉得这地够奢侈的,比祖坟还宝贝着。可还没开始呢,就有人打电话询问了,小秋每天接个5.6个咨询根本没啥问题,看来X市,有钱人多啊!那是否也意味着穷人也多,贫富差距不断扩大化的结果是,GDP一直升,工资倒也没降,只是口袋里的钱掏出去的又比之前多了个档次,以前是买的起菜买不起肉,现在是买的起肉买不起菜。
  这不,小秋这会又接到个咨询的,秘书的甜美声音缓缓传来,“张董事长啊,我们正在规划,还没开始呢?”
  “什么时候开始啊,快了,一定在你家孙子出生前盖好入住。”陈芹记得那个张董孩子才18岁,几天前的成人礼,她和小秋跟着韩瞳去过了把干瘾,悦华酒店,一人500的自助餐吃的自己差点大泄3天。
  “哈哈哈,好,一定,打地基的时候你要的那个地方打的牢一点!”还有这样的,小秋就是牛!没其他说的。
  趁着小秋还在哈拉,拿了文件直接走进总经理室,刚才小秋没说错,审批很难,选址竟然和政府用地给扯上了,这边着急开工,那边卡的要死,自己在中间,很夹心。
  “总经理!”
  嗯!正专注于电脑的韩瞳抬头看她,“怎么了?审批有问题?”
  恩!陈芹点了点头,“政府那块地批文一直下不了,说!”
  韩瞳挥了挥手,“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等我叫你去的时候,你再去盖章。”
  哦!什么也不用说就明白了,那要她做什么,这职业干的真失败。好像自己就是那捡垃圾的,人家扔个,自己捡个,活是挺简单,反正就是动手不动脑,再这么下去,肥骠都出来了。
  用手捏了捏,腰间突然就多出了两块肉,虽然还没游泳圈那么坚挺,但好歹也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着,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那尖尖的下颚也好像有了略微的弧度拉直,看来陈朝这几日海补的效果明显啊!
  记得好像那时陈芹一直说自己胖,柯辉为了安慰她,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和她说,你不懂男的,男的喜欢看骨感美女,可真正搂着的都是你这样的西施型女性。
  为啥?
  有感觉啊,谁愿意抱个骷髅头上床啊,又不是逛墓地,吓死人啊,我可不想半夜起来以为自己抱个贞子,俺是正人君子,重才不重貌。
  啊呸!
  “你,你,我告诉你,你要不叫陈芹,我一定甩你两巴掌。”
  “我就是不叫陈芹,你也不敢打我!”陈芹笑嘻嘻的躲在陈朝身后,冲着他吐舌头。
  其实陈芹的本名还真的不叫陈芹,第一本户口本上的名字清晰的写着陈一露,因为出生的时候刚好是露水那天,就让老妈给取了这么个应景的名字。
  后来说起这事陈芹妈就没停止过责怪,话说那时她爸爸在演习,空荡荡的病房里就只有她老妈一个人,高龄产妇啊,本来就得特小心,结果不仅男人不在,就连羊水破了,都是5岁的陈朝跑去叫医生。所以老妈一下发了火,女儿的名字她爸管不着,爱听不爱听都这样。
  陈芹有时也觉得老妈特小气,就为这事,打小她就不教陈芹喊爸爸,结果搞的陈芹学会咿咿呀呀的说话后,就总冲着自个爸爸喊叔叔,把官街好个几杆的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再后来,因为一喊叔叔,陈芹爸就生气,小孩嘛,一看这情景,吓的就哭了,而且那时军务繁忙,陈芹爸是隔几个月才回家一次,导致结果是陈芹即使见了面,连叔叔都不喊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幼儿园,因为老师要提问,老妈才开始一个劲的指着身边那个高大黝黑的男子说,一露,叫爸爸,这,就是你死人老爸,再不喊,我抽你了。
  你说有人这么当妈的吗?这事一直以来都让陈芹很伤心,两大人的事非把自己当成了牺牲品,而且这段往事也就成了那几个男生的的笑柄,逢陈芹就说,我一露走来,顿觉凉风袭袭啊!
  至于为什么改成陈芹,好像是初中那年的事吧!起因好像是为了不让大家知道陈一露是军区陈司令的女儿,所以,她改名了,这次还是老妈做主,陈恭,陈飞俄,陈布丁,陈肖小,陈佳丽叶,陈吉思韩,名字一个比一个劲爆,结果老爸不乐意了,拉下嘴里叼着的芹菜末,拍案而起,就叫“陈芹”,谁改毙了谁。
  哎,如今想起来,还觉得特搞笑。一天没什么事做,想想,笑笑,竟然也就6点了。
  下班时间很准时,陈朝来电更是准时,“下班了,快下来吧!”
  步出大门的时候,陈朝和他的奥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的车没什么看头,可他那张脸倒是很有嚼劲,来一次,引一次蝴蝶,那话怎么说,招蜂引蝶。
  “哇,那个帅哥又来了!”
  “你没见过啊,好像是法治干线经常请的那个嘉宾!”
  “哦,对对对,那个律师,那时我妈还问我说这是哪来的明星呢,一身黑西装那么性感!”
  “你妈思想那么前卫啊!”
  “切,那是因为我刚好穿了件吊带问她我性感不,她就现学现卖了!”
  两女生从陈芹边上路过时,给了陈朝一个很综合的评价,和明星一样的律师,很吃香。
  “陈朝,拜托你以后可不可以别那么招摇啊,你这样会破坏我们这里女性的生物链!”
  “怎么说,”陈朝把熄灭的烟头扔到垃圾桶里。
  “你没看那些女生都在看你吗?”
  哈哈哈,“好好好!”他点头,以后我把车停到对面,你再走过来。
  那不是苦了自己,还要过天桥,不干!她摇了摇头,他明知道她最讨厌走路。
  陈朝开车很稳当,踩油门,刹车,加速,动作温和而不张狂,即使车速已经是接近高点,仍没有给人一丝颠簸的感觉,一切都很平稳。
  然后就这么一路平稳的到达了目的地,城南的一家私人会所。
  记得前天的日报上好像介绍过,一版大篇幅的报道,看的人眼花缭乱,据说是X市最贵的一家饭店,5个包厢,只接受预定,有钱不一定来的了。
  一进大厅,就有两个穿着旗袍的小妹引路,也不用报名字,就直接引上了电梯,直奔5楼,估计陈朝这些人常来,那张脸就是名片了。
  果然,够豪华,也够气派,走廊一路金碧辉煌,东坐上宾的包厢门一开,里面已经是烟雾缭绕。
  大厅边上,腾震和柯辉各自窝在沙发里,点着个烟,表情跟抽大烟的一个德行,萎靡不振。暗红色茶几前,一个打扮典雅的女子,双腿跪在枕包上,伴着古筝的音乐表演沙场点兵,一杯一滴,淡黄色的茶叶缓缓流下,气氛唯美到不行。
  陈朝拽着她走到沙发边上,也许是听到声响,柯辉第一个把眼睁开,狠狠的对着陈芹瞧。
  本来2年不见,就有点生疏了,这会又被这么瞧,那心里立刻跳的七上八下的,“看什么呢?”
  柯辉揉了揉眼,跟个土拨鼠似的蹲到陈芹面前,不由分说的就是往脸颊上使劲捏着,“让哥看看,你之前打肉瘤杆菌了是不,两年不见就成这样!”
  啪!她一下拍下那大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妈的,真捏啊,痛死了。
  “谁像你,胖的跟猪似的!”
  是啊,柯辉是这些人里除自己之外,变化最大的一个了,除了原本的中等身材没长进外,肥肉是一圈一圈的往外延伸,估计这两年在金融系统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好吃懒做惯出来的。
  “得,陈芹,我确定你回来了!”他大手一挥,把陈芹抱的那个上气不接下气,连转好几圈,“两年啊,妹子,你哥哥我想死你了,再不回来,我上公安厅发悬赏了。”
  “柯辉,柯辉!”腾震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传来,淡淡如水,眼睛却依旧眯着,“别装深情了,你不早知道她在我公司里干着,你说这一年,你到北京几次了,少说10次,哪回去见过她了,问问人家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靠!我装下都不行啊,还不是陈朝不让我找,说要让她成长,不然我早把她给绑回家了!”
  “对吧,陈芹!”他拿眼瞟她,不带任何暧昧却有点戏谑。
  好不容易脚着地了,陈芹回头看了看一边没说话的陈朝,那厮正笑的柔情似水的,一副招蜂引蝶的样。
  是啊,他早该知道,以他的人脉,要找到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像回来后,他要把自己绑回家也是很简单的。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他慢慢的让自己去适应,先和他见面,再来是朋友,然后呢,他总是把自己安排的很好,沿着他设定的方向,总是能看到那一抹阳光。
  陈芹觉得她也不是什么圣女,自然也成不了纯情少女,这么些年,她当然知道陈朝是什么想法,从小到大,那点模模糊糊的情愫自己哪能不知道,只是他与她,亲情的味道总是那么浓烈,真勾肩搭背的时候还行,可真要搂着胳膊肘子对望还有点像乱伦,况且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她早已不是那个要被哥哥们保护在身后的人了。这点要是他们没发现,就是自己隐藏的好了。
  “想啥呢?”柯辉捅了捅她的肩膀,递上一杯清香的绿茶,“顶级铁观音,一斤5位数,喝下,簌簌口,一会好吃鱼翅燕窝。”
  陈芹接过茶,楞了半晌,终于是憋出一句话,“你们都这么腐败吗?”
  哈哈哈!就见柯辉整个倒在沙发上打滚,“腾震,他说你腐败呢!”
  这人,越长越回去了,看着沙发那球一样的人,陈朝笑了笑,也不说话,直顾看戏般观赏着眼前两个人如蟋蟀般争斗,顶着那能温暖北极的微笑特慵懒的站在一边,喝下了一杯茶,才坐到腾震边上,“那事怎么样?”
  “努力当中!”
  腾震挪了挪身子,睁开眼的时候,那双眼皮就跟割过一样,一道大而深的痕迹,腻好看,从小陈芹就觉得腾震长的很漫画,没想到30岁的男人,还是那么好看,柔和的五官,很漫画的脸。
  也许是察觉到了陈芹异样的眼光,腾震倒也不客气的对上那双乌黑发亮的大眼,自信度颇高,“你看够了没有?”
  “看你帅还不好啊!”
  哈哈,“这话都听腻了,有没有别的词!”
  呕!陈芹觉得还好午餐就吃了个汉堡,要不早吐了,吐了吐舌头,直接坐到柯辉边上,摸着他的大肚子,“辉哥,你几个月了啊,酒肉穿肠过,酒肚腹中生啊!”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不流行吗,肚子越大,就间接表明那里头的墨水越多!我就说腾震,你这喝过洋墨水的就不一样,你看,喝了15年,都没哥肚子大!还有,陈朝,你也是,跟个瘦猴一样,那判死刑的都还肥的长瞟,你给他们打官司,还跟枯草一样,看着哥心疼!”
  滚!边上二男异口同声。
  
  第十一章  朋友
  头顶的光环不是天使的。 ---柯辉
  友谊的追溯期总是很长,就像自己边上的这三位。
  陈芹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说笑,脑子立马转到小时候。话说这三人,革命般的友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估计是一辈子就这么定了,小时候打架一起上,挨打的时候也是各个少不了,想来也怪,院子里的小孩也不只他们三,可不知道是互相看对眼了还是咋整的,应是臭味相投的搭一块了。
  记得有次打架,他们呼啦啦把包全扔陈芹身上,二话不说,一拥而上的把人家揍的跟猪头一样,等整理战场的时候,才舍得转过头问,“陈芹,你知道我们刚才是为了什么打架的吗?总觉得这架打得不太真实。”
  把人家打的都要脱臼了还不真实,瞧这话说的,难道非得断胳膊断腿,血肉横飞才叫真真切切。陈芹送了三白球给他们,一人一个,不用争也不用抢。
  “陈芹!”腾震点了根烟,掐在手上。
  恩!她的思绪还在游荡,手也还是摸着柯辉的啤酒肚。
  “听说黄舒心送了你一朵花!”
  这事他也知道啊,“是啊!”
  “这女人,我要和她买,她还不卖,说什么我不懂爱情!”
  “你懂吗?”陈芹把茶杯一放,毫不掩饰的让一种不认同透过眼睛望向他。
  她想原本腾震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动了动那两片薄唇,把烟一掐,绕到一边打电话,包厢里开始弥漫一种叫做沉寂的气氛。
  柯辉说,“陈芹,你又戳人痛处了!”
  啊呸!
  打打闹闹,时间飞快,7点多的时候,客人陆续到来。
  从一开始的四个,变7个,然后是10几个,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愁没人玩,一通电话,一叠钞票,玩的人多了。那些人,陈芹并不全认识,有些是哥哥们从小到大的朋友,看着眼熟,而有一些好像是以前没见过的,反正男的西装笔挺,女的性感妩媚,而她,倒是有点不伦不类。
  最后进来的那个,排场最大,专人护送,陈芹一看,原来是那天截走自己的男生,乍一看到窝沙发上的陈芹,他也在工作之余礼貌点头,不过没笑,酷的不行。再看他边上那位,今年流行的蛋糕裙,金色高跟鞋,头上还带着别致的皇冠,别说,很像奥黛丽赫本投胎华人圈,就是一进门就娇滴滴的喊,“腾哥!”表情酥的差点把陈芹给整的骨质疏松,整体印象大打折扣。
  陈芹捅了捅柯辉的胳膊,“这女人是谁啊?”
  “哇,陈芹,你是山顶洞人啊!”柯辉大叫一声,几乎把整厅人的眼球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在沙发上伸出肥硕的手指头指着刚才那女生说,“你不认识吗,这可是最近电视台力捧的新星玉女掌门人—廖沈冰小姐啊!”
  陈芹尴尬的笑笑,白了柯辉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五字,“我没看电视!”转过头时,廖沈冰已经由刚才初乍的尴尬成功蜕变为甜甜的微笑,朝着陈芹点头示意,笑容甜美如怡,绵绵如丝。
  感情最近大家都学变脸了,刘德华拜师学变脸那是国粹,边上这几个,可就是实践出来的,工人阶级代表啊,各个眼神一抖,把手一遮,变脸绝学就成功应用于日常生活当中。
  一直到入座的时候,陈芹才稍稍回忆起那个叫廖沈冰的女星,好像,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对!前几天试电视机的时候,刚好打开画面就是她,那时底下的标题好像是,玉女明星廖沈冰表示抵制婚前性行为。
  好像那时她这么说来着,“女人一辈子的东西一定要保护好,那代表的不止是你的忠贞,更是一种态度,爱一个人,无关性,而是精神层面的。所以,在今天,我们呼吁网友,抵制婚前性行为,把爱一个人变的单纯。”
  那时只觉得这女的,特单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像那么回事。
  入座的时候,她就坐在了陈芹的对面,仔细看看,她涂的粉也不算多,淡淡的一层,脸颊和下腭上有着两个鲜明的酒窝,性感的嘴唇曲线,面孔上依稀荡漾的笑意,笑的时候更加显得灵活,不知道为什么,陈芹看着她就想起了小秋,论样貌,似乎她略胜一筹,可论可爱,她似乎比不上小秋的自然,毕竟是明星,装久了,连带生活也同化了吧。
  刚想着,大厅又有人进来了,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到,韩瞳和小秋正迈着优雅的步子直奔餐桌。
  “陈芹!”小秋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时速2米每光年。
  原本扒着塞饭的陈芹赶紧抬头,不尴不尬的笑笑,心想这下完了,明天到公司,又难过了。
  腾震叫服务员加了两张椅子,12口人,就这么吃上了,韩瞳依旧面带微笑,优雅得体,小秋不呱不燥,有点反常,廖沈冰依旧笑意荡漾,估计要减肥,要不就是被限制,东西吃的少,向来是大家说到什么,低抿一下嘴唇,安静的端坐一方,这又与她叫腾哥的样差之千里。
  倒是这边陈朝和柯辉夹了很多菜放到陈芹碗里,也不看看一盘菜多少分量,不管不顾的就直往那面前的大腕塞,一块肉吃完,又来一块,看的人直反胃,另外的人本就闲来无事,酒杯频频举起,磕的稀里哗啦的响,声音越大,洒出的白干越来越多,直看的陈芹恨不得拿个碗在下面接着,50年纯酿的白干啊!就这么喂桌子了,心是疼的阵阵酸楚。
  不过买单的不在意,两片红晕印上脸颊了,还直呼大家喝,典型的暴发户。
  趁着又一轮开战,陈芹决定到外面透透气,这种挥霍的气氛,实在是憋的闷。
  倚在走廊的墙边,回忆着往事,其实之前也是这么过的,这些人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清楚!小秋和韩瞳看到自己,没有张大嘴巴,一点没有讶异的表情也间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按袅袅的说法,自己就是个关系户,关系户是干嘛用的,就是摆设,当个花瓶,因为是别人送的,你不要也得摆着,陈芹觉得她终于是明白初进公司时,韩瞳偶尔流露的不放心了。
  那时闲来无事,曾与袅袅讨论过贫富的区别,她说其实富人和穷人的区别是本质上的,就像他们都买西装,一种用美元一种用钢镚,性质一样实质却明显不同。
  陈朝他们聚会的地方,高标准的隔音墙,打牌的时候是一万一万的筹码往外抽,这边是某高干子弟,那边是隐姓埋名的富豪,寻乐的时候,低调的张扬。而平常的人却习惯到欢乐迪,点杯开水,就开始嘶哑着喉咙唱,那…就…是…青…藏…高…原,他们到那就是买乐,也甭管隔音好不好,就算你五音不全,人家服务生见了你,依旧是一脸微笑,几十个包厢共用一个卫生间,男生说解个裤腰带都运动会似的跑一圈,可腾震他们就不一样,虽然他们也唱歌,可不到那些标榜自助式的KTV,而是到私人会所,里间是台球桌,外间是包厢,喝着伏特加,虽然也点青藏高原,可人家只听不唱,就算是唱也愿意出点高价,叫上廖沈心这类明星陪着,一个愿打一个愿哎!
  若真要说这样的生活好不好,谁也没个定数,想当时咬着馒头,就想吃鸡蛋,吃真鸡蛋,就想咬蛋糕,咬着蛋糕心里又想着别的,一个循环一个循环的上去。再回头时,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
  正想着呢,有人在背后叫唤,一回头,眼睛的视线范围内就看见柯辉迈着神仙步就过来了。
  “醉了啊!”她笑。
  他一手搭在陈芹肩膀上,摇头,“陈芹,我知道,你现在看哥几个不乐意了是不?觉得哥几个变了,腐败了,腐朽了,真他妈财奴了是不?”
  陈芹摇了摇头,“没!你们几个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
  “是啊,你要不知道,就真没几个人知道了!其实我也挺想和你一起去北京蹲会,过过那些日子,不就地下室吗,不就啃馒头吗,我能受得了,瞧你一回来,明显长大了,可哥不行啊,这肩膀上抗着两座大山呢,左边,咱爸咱妈,右边,咱这高干的光环就和天使头上那个一样,摘也摘不掉,好听点是福气,难听点,谁要谁拿去,咱不靠这个也能混的好。”
  “可就是没人相信,一直把我们摆上那个受人景仰的案头,知不知道,哥也也很累,每天花天酒地不代表我们不上进,我们上进的时候,他们看都没看到,你看陈朝,为了什么破官司差点出车祸!”
  “他说是几天没睡好,开车走神了!”
  “屁!他自己是说开车快了,我还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搞他。”
  “那现在呢?”陈芹突然激动的抓着柯辉的肩膀。
  “有你爸在,能动他的还没几个,安啦!”拍了拍肩膀抖动的陈芹,柯辉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那酒劲似乎也一下就醒了,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要是被陈朝知道,还不被刮痧。
  “陈芹,你哥不让我告诉你的,刚才我发酒疯,等会进去,拜托,我打架没打赢过陈朝,你可别出卖我。”
  望着眼前这个30岁的男子低头的样,陈芹还真的很难把他和银行一把手对应在一起,当然,她也知道,这种形象,能看到的,也屈指可数吧,就像他说的,人前是龙,就是趴着也得当睡龙。
  就这样在外面面对面的站了半晌,偶尔哈拉几句,偶尔缅怀几句,然后对视笑笑后,就相拥回去了。
  等陈芹和柯辉进门的时候,厅内已经是另一番热闹的场景。
  陈朝,腾震,还有一个面不熟名更不熟的男人已经坐定位,一看柯辉进门便嚷嚷着要他快点,三缺一。
  有钱人的经典游戏---砌长城,由此拉开序幕。
  几个女生一人一个的站到男人身后,原本廖沈冰是站在腾震身后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小秋一从边上走过,一抹娇小的身影立刻被挤到了柯辉后面,然后柯辉把牌一扔,“糊了,就听你3筒!”
  收了钱,柯辉便抽出好几张红色钞票递到廖沈冰手里,“我说运气怎么那么好呢,原来是送钱童女在我后面啊,腾震,你新的楼盘找这么个好运的主当你们形象代言人,值,真值!”
  腾震弯了下嘴唇,“那是,小秋,站我后面,也给我带点好运!”
  陈芹看小秋揪着那小嘴都能吊扁担了,便拍了拍她肩膀,直接把她拥到陈朝后边,“小秋要真的有好运,那也该给我哥带点好运吧,不能便宜了你们!”
  一听这话,一桌子都笑开了,直说这妹子好,各个争着要当陈芹的哥。
  陈朝笑了笑,堂木一压,大喝一声,“游金!”
  然后又满屋子发钱,“要当哥,那得表示一下啊,杞柳,腾震的地盘审批卡你老头手上了,帮不帮可就一句话了,那天我妹到你老爹那可是受了一肚子气回来的。”
  “哦,是吗?”那个面不熟名更不熟的男子把嘴里的烟狠狠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我回去和我爸说说,震子,你那楼盘政府不支持了吗?那问题就好办,妹子,过两天,你等我电话吧!”
  “那谢了!”腾震悠悠的话语出口,新一轮又开始了。
  这一天,玩到很晚,几个男的打累了,就换人上,这拨人困了,第一批再上,如此循环下来,就算是钢铁金刚估计都会累趴的,可就腾震这伙人,依旧精神饱满,在男人女人一窝的趟在沙发上时,那四人还在一鸟,二筒,三万的叫个不停。
  陈芹没睡,趴在高高的吧台桌上,眼睛眯成一条线的看他们。
  手中的牌被抓起,然后放下,柯辉每次糊牌之前都眉毛胡子挤在一块,贼眉鼠眼的对着其他人猛抛眼,显摆的很。
  陈朝就不一样,糊的时候面无表情,放炮的时候就笑的欢畅,好像是自己得钱了一样的开心劲。
  至于腾震,漫画的脸庞,怎么看都像是没认真的样,而且放炮次数最多的就是他了,眼前的筹码都空了。
  当然,最大的赢家是杞柳,瞧他面前的烟灰缸,满满的烟灰,有人说过,男人抽烟,一是郁闷,二是开心,今儿,估计是乐不思蜀了。
  算了算,新楼盘的价值,绝对比腾震付出的这几个子多了好几亿倍,再陪上一晚上的时间,值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拍了拍陈芹的胳膊,很轻很轻的那种,有点像拍打着弱小的婴儿,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了一样细心。
  “小胖墩,你都流口水了!”
  “哪有!”可说归说,还是要捋起袖子擦下嘴角,个人形象问题还是要顾的。毕竟大庭广众的不是。
  柯辉坐在沙发上冲陈芹吆喝,“过来,吃早点了!”
  天亮了?陈芹把头一抬,眼见一抹艳阳直射入内,细微的尘土在阳光照射下如妖孽般飘渺,大厅那边不大不小的茶几上,十几笼的早点如梅花桩般密布其中,再看了下,沙发上早就已经是挤满了人,笑声不断,话声不绝,悦耳银铃,便摇了摇手,说自己不过去了。
  “小姐,给我拿两个方椅过来,你们俩去那边坐吧!”柯辉朝服务生交代了两句,他身边正咬着包子的女子便自动起身。
  陈芹觉得挺好笑的,既然叫了两个椅子,何必还要把人赶到边上去的,刚才,他不是还在人家边上咬耳朵吗?一副情真意切的情哥情妹的样。
  “你们不用起来拉,我坐那椅子一样!”她一下从转椅上蹦跶下来,站陈朝边上的时候,就跟个小孩一样。
  “屁话!哪能让你坐那,给我过来!”
  这一喊,差点把陈芹给震慑住,柯辉很少这么凶,拍拍屁股,便和陈朝坐了过去,一笼鲜虾陷的煎饺便递了上来。
  “吃吧,你最爱的,每次吃饭,都要点,我把厨师半夜叫起来做的哦!”
  柯辉就这样,说话永远夸大,和小秋有的一比,可望着那笼娇艳欲滴,透明之中带着红色的饺子,心窝里还是暖暖的,看他时,那鳄鱼泪就要滴几滴下来了。毕竟是两年不见,心里早就是暗潮汹涌,只能什么事情来推一把了。
  “哇靠,陈芹,你别哦,我柯辉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女人哭,而且一盘煎饺而已,这泪太廉价,哥哥不接受!”
  切!陈芹一把抓过柯辉那件印着外国标签的西装袖子,用力的擦了擦,其实回来,真好!
  
  第十二章  撩开了讲明
  仓央嘉措曰:
  我问佛:为何不给所有女子羞花闭月的容颜?
  佛曰:那只是昙花的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
  没有什么美可以抵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
  我把它赐给每一个女子,
  可有人让它蒙上了灰
  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
  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既遗憾,
  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我问佛: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
  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
  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
  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佛门中说一个人悟道有三阶段:“勘破、放下、自在。”
  吾希望你能:“勘破、放下、自在。
  陈朝却说,“我已无法放下,因为我已爱上。”
  因为隔天是周末,再见小秋已经是周一的上午了。
  一大早,陈芹就发现原本叽叽喳喳的小秋有点不对劲,不但始终憋着张鸭子嘴,偶尔抬头看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像和谁生闷气似的不搭理人。
  如此几次反复之后,陈芹终于忍不住是转过头看着小秋,原本两人的位置隔的就不远,如此这般对视,轻轻的鼻息在两人之间流动。
  “陈芹!”
  嗯!早就知道这小屁孩有事。
  “我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就想煽两个人,要不是我姐先前交代,这是场鸿门宴,我一定发作,一个是那个什么廖沈冰,另一个!”
  “是我!”陈芹接话,很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味道。
  “对,就是你!”对方趾高气扬,一根手指出来,4根手指弯进去,“当然,煽姓廖的我就铁定一巴掌煽的她满地都找不到牙,趴在地上和金龟子一样,晃着壳也翻不了身,你嘛,我就想用10分之1的力气,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把你当朋友!”
  陈芹笑笑,嘴唇弯起,像是碧波粼粼的湖里投了个石子,泛起涟漪,手上却依旧忙碌着桌上的文件,化零为整,整整齐齐的一排,“你和韩经理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陈朝的妹妹,所以我不明说的同时,你不是也在掩盖你早知道的事实。”
  是的,和小秋一样,她也是关系户,可关系户有必要声张吗,你知道了我不说你也一目了然,你不知道了,我何必把自己放入那么大的一个漩涡之中呢,所以陈芹一向觉得自己做的挺好,做好自己的事情,流言蜚语早就不是自己惧怕的理由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知道不代表是你告诉我的,我给你了那么多次机会,甚至把我自己的事情通通都告诉你,可你呢?总是把人堵在门外,你根本没和我交过心。”小秋一阵噼里啪啦说完,也不管听的人什么反应,便嘟着小嘴,把头一抬,径直走进茶水间,门内哗哗的流水声清晰传来。
  与人交心,两颗不同的心跳要真的能都一样,估计是心脏手术后的结果吧,对朋友,自己信奉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该给的她陈芹给的起的一定给,不该给的,给不起的,她也绝不夸大。
  又忙碌了一会,发现小秋还没出来,陈芹便提了提腿,打算和那小家伙沟通一下,毕竟总体来说,她还是算得上够朋友。
  刚走到门口,韩瞳的声音突然从大红木门内传了进来。
  “陈芹!进来一下!”韩瞳的声音喊的挺大,很有威严。
  终于还是发现了,陈芹有点想笑的感觉,180度的转弯,她只是略微思考了下,便整了整装,敲门进去了。
  大班椅上的人双眼注视着那个从门口缓缓走来的清爽女生,其实刚才,韩瞳一进门,就已经发现了一封辞职信安静的压在桌前,从没想过,她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孤注一掷。
  今天的韩瞳很女人,黑色的低胸连衣裙,不那么正式但也不失完美,或许是中午有饭局吧,每次有饭局,她通常穿的都很得体。
  “韩经理!”
  “你要辞职?能告诉我原因吗?”简单明了,单刀直入,对明白人,她向来不喜欢拐弯。
  “私人原因!”陈芹坐在椅子上,上半身依旧坚挺的保持不动,嘴角咧起了一个酝酿已久的弧度。
  韩瞳把身子往后一搭,整个头靠在椅背上,纤细的双臂一下一下的转动桌上的地球仪,约莫过了几秒,才重新抬头与陈芹相对,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手互相搭着放在桌上,轻声叹气。
  “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对你有偏见,你是腾震钦点过来的,我想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然后架个电脑,能给你安个位子玩玩魔兽,斗斗地主,应该也就差不多了,我对你没什么感觉,反正老板交代,我就照做。”
  “不过刘正的事情,倒是让我对你有点改观,我没想到你会和刘正交接工作的,所以你那么说的时候,我还挺吓一跳。怎么说呢,我下意识里一直认为你和刘正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他能做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后来之所以我把你带到柳南那,也是想试试你,我知道柳南的为人,我以为她回来后,你会马上和我说搬出来,顺便走人,没想到,她还能夸你,这是第二次,我对你的改观。”
  “至于第三次,大概就是土地批文了,我早知道不可能马上批下来,因为杞柳想要贷款,必须经过柯辉,一环卡一环,我只是让你去打前锋,没想到你那么认真,真的一天跑三次的去找房改局局长,就这点来说,我开始承认,晋曲阳说的没错,他说,陈芹要是没点实力,你认为我会留下她吗?”
  “想他也是个挺高傲的男生,当初要把你调来,他死活不同意,我还以为他在爱情面前就乱了阵脚,可他说,他没那么肤浅,他说你挺能耐,信不信由我!”
  “这封辞职信你拿走!”韩瞳用两个手指夹住一个白色信封,放到陈芹面前,“如果你认为我的解释还不构成你继续留下的理由,那你直接找腾震批,你与他,应该比我更熟。”
  “谢谢!”陈芹伸手接过,也没说什么,直接走向门口。
  出门的时候,韩瞳叫住了陈芹,她说,“如果你还要继续留下,今天就准备再跑一次房改局拿批文!”
  “知道了!”陈芹倚在门边,莞尔,“我已经接到了杞柳的电话,一会我就去!”
  其实她也没想过走,2年了,意气用事的结果自己已经尝过,对她,只是想知道韩瞳的态度,明了了,也就能留下了。就像对着晋曲阳,她一样可以大声的说,别因为我们认识而认为我一无是处,我不会为了一个业务去兼职三陪,可我有信心能揽下那个生意。
  还记得那时是夏天,她天天往合作的公司跑,日晒雨淋的,最后一亿的业务是签了,可她瘦了一圈,袅袅说,这叫减肥实例,其实她看着长了20几年的肉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心里别提多伤心了。
  那时的她,一袭白衣,站在西大门上望着车水马龙,还真有点想冲过去的劲,可自己最终是忍住了,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一个男人,算什么!1年半,她自学了本科,她从地下室搬上了城区的公寓楼,从洗碗工变成了给城市增添GDO的人,她陈芹,已经不是那个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鼻涕眼泪流着问他为什么离开的女人。
  生活足以改变人的一生,那一年就已足够。
  关上大门转身时,小秋已经捧了两个马克杯在桌子前站着,笑嘻嘻的,脸上钻出两个酒窝,好像捡了金子。
  “就知道你不会走!一杯给你!”她把左边的杯子递到陈芹面前,“一杯给我!”
  “你看到我放辞职信!”
  她点头,“所以我更加不爽,其实我并不是太了解你和他们的关系,只知道你是震哥的朋友,没想到,你是陈朝哥的妹妹!”她傻笑的模样挺可爱。
  接过杯子的时候,陈芹才发现,这是对情侣杯,两双帆布鞋样的图形,和在一起就是一双乔丹,很有创意,很好,很强大,她想。可这花茶的味道和黄舒心送的花茶味道好像。
  陈芹怒瞪,一把揪过她的脖子,语气不太和善。
  “你偷了我的花茶!”
  “没,”小秋奋力摇头,然后伸出小指,“好啦,就一点!”
  “那是别人送的!”
  “就一点嘛!”空空的走廊里,嬉笑声从走廊没入卫生间。
  
  第十三章  女人的10年
  心情继续忐忑。  爱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腾震
  这天,事情挺多,土地的批文真的下来了,杞柳来接陈芹去取件的时候眯着那双小眼睛,就像缝住了一样,别说,他好像是快乐大本营海涛的中年版,样子特逗。
  他说,陈芹,哥今儿高兴,请你搓一顿怎样。
  陈芹摇了摇头,那眼使劲盯着他高达100的时速表,这车很不错,不知道什么名的跑车,反正她对车本来就没什么研究,看来看去,也就那几个图标,好像是狗皮膏药,形状不一,除了哥哥们那几辆,真的认识不多。
  可这车还真的就是坐的人直颠,一阵一阵的不舒服袭来。
  “红灯!”她突然大叫,伴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在斑马线中间停下了,她也很成功的撞了一下额头,这车不错,很硬,撞的痛死了。
  “那个,杞柳兄,要不我打的过去吧!”她略带祈求的转身,揉着额头看着身边的人。
  “别呀,不好意思,我这车刚上手,不熟悉,哥改进,哥改进!咱慢点开!”
  话说这慢,还真慢的很有规则,乌龟爬似的,但终于也是赶在人家下班前到了房改局,杞局长一听儿子带了个美女上来,赶紧是顶级大红袍招待,后来一见是之前来了好几次的陈芹,脚踏的地板都要地震了,直呼怠慢了,怠慢了。
  其实哪里有怠慢啊,她陈芹压根就没见到过这个总在开会的局长,不过笑脸还是要挂的,浅浅一笑,不张扬还很娴熟。
  “我儿子说要带个女生上来,我还以为是带女朋友上来呢,听说你是陈律师的妹妹!”
  听到这么一说,大口茶差点喷出,不过,噎住了,吞回去。
  嗯!
  “陈律师好啊,一表人才,而且很能干,咱这市里很多腐败分子都是被他端起来的,我就好几次和底下的人开玩笑说,哪天陈律师找你们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好好准备包袱,吃免费的午餐了。”
  呵呵,“有您这位局长压阵,底下的人哪敢不清廉啊!”
  “这娃说的好,说的好,来,喝茶!”
  看了看表,离公务员下班时间还有15分钟,茶换了两泡,陈芹觉得这茶色还有着呢,可人家杞局长说了,茶,要喝味道,都几泡了,还喝,换新的。想必是春节时,送茶的多得数不完,怕变质,赶紧喝。
  终于是到了下班时间,纪律部门,12点整,各个包拿的很是及时,不早退也不拖沓,反正秒针刚顶上,人也刚好站起来,等喝完最后一杯茶出来的时候,大厅已经没人了。
  扭不过杞家父子那热情的邀约,午饭也确实满足了杞柳请客的心愿。
  杞柳在陈芹身后指着近处的饭店说,我爸他们局请吃饭通常都在这,味道还不错,挺清淡,特别是那东坡肉特地道。
  上菜时,第一盘就是东坡肉,一人一小盘,挺精致,四四方方一块放青瓷盘上,挺漂亮。可陈芹眼揪着那坨细皮嫩肉的,什么胃口也没了,夹了些青菜,喝了几口汤,本来饭量就小,这也就算饱了。
  “陈小姐吃不惯?”杞局长用筷子指了指陈芹面前那盘东坡肉,“这里师傅可是最正宗的。”
  “不是,很好吃!”除了那盘东坡肉,什么都挺不错。
  “那怎么不吃!”
  “爸,人家女生都怕肥肉,你就别老要人家吃那个,你以为人家都和你战友一样,嗜肉如命啊!”在一片尴尬中,旁边的杞柳终于是在无奈之中开了口,解了某人的燃眉之急,陈芹转头对他笑笑以示感谢,不过她倒不是怕肥,而是怕肥肉那感觉,咬下去,就像咬着自己的脂肪一样。
  吃完饭的时候,陈芹坚持自己搭车回去,那种颠簸法,一次就够了,而且刚吃饱饭,可别弄脏了人家的新车,那罪过可大了。
  “我还要去办别的事情,杞总,就不麻烦您了。”她和杞柳客气的委婉的拒绝。
  “还有杞局长,谢谢,以后也许还有些需要您帮忙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没事,没事,杞柳老爸挺着那圆鼓鼓的肚子,站在房改局的楼梯处,处的和楼盘代言人一样,把陈芹的手握了半天,因为是长辈,礼仪还是要的,一边握还一边点头。
  挥手送别后,各自上路。
  杞柳风尘仆仆而去,陈芹沿路返回。
  大中午,没啥人,左右看看,地处荒芜地带,突然一时兴起,有点冲动,甩了膀子,蹦跶了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玩的不亦乐乎。
  陈芹爱蹦是出了名的,所以小学,中学,大学,很多人叫她兔子,原因就是她走路,没一会就喜欢蹦跶下,按她的说法,跳跳才能长高。小时候,大人们也许还觉得这小孩挺活泼的,可大了,就被老妈骂,甚至有次她和老妈逛街,大腿上一下多出了好几个淤青,好像那荷花池上的莲叶,几块几块的点缀其中,据说这是陈芹妈的杰作。不过没人证实,只是打那过后,陈芹蹦跶的次数确实是变少了点,偶尔几下而已。
  就像今天,就是偶尔,街上人少,地宽,怎么蹦都没人见多,所以陈芹那是蹦的欢啊,酣畅淋漓。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陈芹乐不思蜀的时候,一辆银色的奔驰一直就那么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陈芹是个一心一意的孩子,要不是那跑车突然来了个按喇叭,估计她也就这么上天桥了。
  “陈芹!”跑车后座的玻璃被缓缓摇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生朝她摇了摇手。
  “腾震!”陈芹跑了过去,半蹲在车门外,刚好与里面大爷状的腾震平视,“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上班不上班跑这里来干嘛,老远就见你青蛙跳!”
  什么青蛙跳,对,小时候,人家叫她兔子,就这个人,老叫自己是青蛙,怎么还记得呢!
  “喂,我现在是加班啊腾董,跟杞柳兄到房改局拿批文呢?”
  “那现在上来吧,我刚好也回公司,一道!”
  回公司,陈芹撇了撇嘴,笑嘻嘻的指着边上的指示牌,几个黑色的超大字体写着---出岛方向,“你不是要出岛吗?”
  “你以为我是特意送你回去啊?别臭美了你,快点啦,这里不能停车!”
  哦!扒拉了下头发,便绕到另一边上了车,还没顾得上搭理腾震,就朝驾驶座上的男生笑了笑,“小K!”
  驾驶座上的男生随即拉下墨镜,很怀疑的转头看她,一张清秀的脸,记得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过她名字的,“呵呵,小秋说腾震边上有个男的很木乃伊,我想了想,大概就只有你了!”
  一提到小秋,小K立刻把墨镜带上,好像听到什么特不待见的脏话咋的,特帅气的把头一转,目视前方,引擎一打,车呼啦啦的就冲了出去。
  好车就是好车。不仅一路坐的爽,还时速惊人,不到15分钟,算上等红灯的时间,让路给老幼妇孺,总共加起来也不过20分钟,豪华的大奔就停在了公司对面的咖啡厅边上。
  看了看表,还有1个小时上班,反正上去也是被小秋拉着学跆拳道,倒不如喝杯卡布奇诺,很久没那么奢侈了,陈芹瞧了瞧腾震,觉得就把这当借口吧,腐败一次。
  “要不,我请你喝咖啡吧,还早!”可话没说完,前面的小K已经把头转过来,“腾哥,我先把车开公司地下停车场!”
  “恩!本来我是想请你的,不过你既然先开口,那就你请!”还没等反应过来,陈芹就已经被腾震那大手拎下了车。
  早说嘛!陈芹嘟着嘴,钱哪!百花花的银子呢!没钱的娃想的事就是多。
  一杯浓烈的卡布奇诺,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几个冰冻榴莲果,一盘布丁起司,两个慵懒的人坐在两张沙发上对望。
  不对,陈芹觉得形容腾震该用慵懒的美男子这些字眼比较合适,瞧他把眼一闭,额头一仰,两手往沙发上一摆,整个人和那套沙发混为一体,别说,真迷人,比那个王什么的男人还妖媚,人家不知道,还以为是来做沙发广告呢。
  “你现在住哪?”腾震坐直了身子时,特高大,足以挡住他身后的美女服务生。
  “飞机场隔壁!”陈芹搅了下咖啡,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搬出来吧!”腾震抿了口咖啡,黑黑的液体粘在他的薄唇上,但随即抿去。
  “搬出来?”陈芹一听这话,身子坐的比对面的人还笔直,想也不想,立刻回绝,“不搬!”
  “柳南和你不一样,你要不想惊动你哥,房子我帮你找!”
  “这不是找不找房子的问题,我觉得柳南很好啊,漂亮,能干!”前天在家看她跳孔雀舞,可比杨丽萍还牛呢,那骨架,那动作,要是雌的看到估计就发出叫春式声音了。
  估计是觉得牛怎么牵也是牛,朽木也刻不成木雕,腾震没再接话,独自点了个烟,掐着,朝着落地窗外的人工雨帘发呆,就这么对着静了半晌,眼见腾震手上那根烟都留下长长一截烟灰了,陈芹叹了口气,直接把那截烟给拧了过来,按在烟灰缸里。
  “哥,你别和陈朝一样当我是小孩,我已经不小了,25了,很多事情,我经历过,所以懂了,别看从小我总是顺风顺水的长大,经不起一点风浪,其实我坚强着呢,再说我真觉得柳南挺好的。”
  “好就好!”
  那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哥!”
  嗯!
  “你到底喜不喜欢韩瞳!”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又不是你觉得,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真有那么些真情实意,估计也早在烟花三月中磨平了,可你也不能说他们不懂爱,就身边这些女子,家长们可是从来没见过,以前,老妈那些阿姨党还经常问自己,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哥哥们有女朋友吗?那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有,就是不是你们想要的那样,相夫教子,画地为牢,早着呢?
  “我只知道她喜欢你,按小秋说的,她喜欢你很久了,也为了你做了很多,你就没点感觉,我不信,看你那天晚上帮她挡酒。”
  “陈芹,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们,你不会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什么样的吧,你觉得韩瞳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韩瞳抓到人前,几个人比的上!”她记起了刚到公司时,刘正的那番话,心里就憋的慌,“难道因为她爱你,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当花瓶吗?我身边够多了!”
  “韩瞳不是花瓶!”
  “当女友吗?我身边也不少了!”
  “韩瞳不是女友!”
  “说的没错!”
  “你!”她开始有点气急败坏的怒瞪他,“少贫!”
  两个发小,为了个女人正争的面红耳赤,很少见,要不是彼此强压怒火,估计就要赤膊而上了,可在咖啡厅就是有个好处,最适当的时候,耳边依稀传来一阵悦耳的前奏,缓缓柔和的音乐,是披头四的“Lit it be”。
  淡淡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撒了进来,照在自己正拨动那件蚂蚁状透明烟灰缸的手,层层叠叠,像斑马一样,冷静,冷静,她这么告诫自己的,可那触摸的手还是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好像捏的就是真的蚂蚁一样。
  “我和韩瞳不可能,她爱我,我知道,可不代表我就爱她,真爱上一个人,是心上的,所以别说我不爱她,就算我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她出现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所以注定和我无缘。”
  “这辈子,我就没想给女人承诺!”
  陈芹很冲动,拿什么证明,就冲她二话不说,把半杯的咖啡这么直挺挺的泼了出去,就证明这小孩从小就是被惯大的,瞪着,她就这么喘着牛气,瞪着牛眼,眼睁睁的看着那墨黑色的液体缓缓的从腾震的脸上滴到白色衬衫,衣领,袖口,直到滴到红色毛毯上,变成了一朵朵咖啡色小花。
  “对不起!”过了半晌,她终于还是低头,“可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你可以不爱她,但你不能把她的付出视做理所当然,一个女人没有几个十年,请你记住,青春和爱情不是那么廉价的!”
  是吧,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告诉自己,爱情是最奢侈的东西,就跟个宝贝一样,含在口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藏在心里怕沉了,所以他和她都得不到,她看着腾震用那修长的手指抹去脸上的咖啡,就连服务生递上了的那带着茉莉花香的面巾纸,他都没接,只是把西装一提,大步走出正门,一瞬而已,他高瘦的身影就已经消失眼前。
  也许是憋的太久了,腾震一走,陈芹便一个人软软的跌回沙发上,因为爱过,因为疼过,知道付出而得不到的艰辛,所以才会痛。
  她想他应该不会痛,因为他没付出过,所以不知道那种撕心裂肺,死不了,却很想死的感觉,好像是手放进了零下的冰窖里,一开始钻心的疼,冻着冻着,就算裂开了,也麻木了。
  此时的陈芹仿佛是头受伤的动物,舔不了伤口,又走不进深林,只能是窝在沙发上,没想哭,却不自觉的掉泪,咖啡厅的人,来来往往,音乐换了好几首,只是每首,她都没听清。
  关于爱的,关于不爱的,一个字也没听到。
  抹了把眼泪,压了压泪腺发达的眼睛,再抬头时,她依旧是笑脸迎人的百合,没人记得她曾在这里泼了一个男人一身,也没人记得她在这哭掉了好几捅的水,转身出门的时候,太阳依旧明媚。
  透明的大门,一个拉,一个推。
  同一个门把,一个握在外面,一个握在里面。
  当几乎同时的拉开那扇大门时,他,与她都停留在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有时,见面为了怀念和无意的伤害。
  
  第十四章  钻石
  钻石代表的是一种执着而不蛮横的爱。---陈朝
  不是没想过会与他重逢,也不是没设想过很多见面后的说辞,可一看到邱备,陈芹的脸杵的和头呆鹅一样,空洞,无神。
  什么说辞,什么问候,什么的什么都他妈见鬼了。
  她只是愣愣的站着,脚步移不了,嘴巴动不了,手更是抓着那门把一动不动。
  还是他率先开了口,“陈芹!”语气自然的好像许久不见的朋友。
  略微整了整思绪,扬起一抹有点颤抖的微笑,“好久不见!”她憋得喉咙痛的结果也只能吐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字。
  眼前的邱备还是那么的斯文,大学时总在大树下等着自己的白衣少年,现在正站在自己对面展开一抹很温暖的微笑,和以前一样,要多阳光就有多阳光,只是身边已经不是她。
  多可笑的相遇,却让自己的心不停的颤抖着。
  可还是要装,装的天衣无缝,装的高贵典雅,装的无所畏惧。
  抬起高傲的下巴,无所畏惧,如同拍不死的小强般勇猛。
  不怕,不怕,陈芹在心里如此告诫。
  “你朋友?”她问他。
  “是啊!”然后她就这么看着他把身边女生的纤细小手抓的更加的紧了,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她都清晰的记住,“陈芹,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他是这么介绍她的。
  如此的轻描淡写,是啊!曾经的,最好的,恋人般的朋友,2年后再见,他褪去青涩少年的稚气,她没了昔日女生的娇憨,有的只是今日隔在彼此之间的陌生尴尬气氛。
  “你在这附近上班?”
  恩!
  “有电话吗,我们以后联系!”
  她慌乱的报上了几个数字,然后看他熟练的输入,修长的手指在眼前晃动,她开始又着了魔似的看着他,忘记了以前,忘记了所有,似乎只记得那个大树下的白衣少年。
  直到他女朋友拽了拽他的衣袖,她轻笑了一声,小到无人知晓。
  挥手告别,他们做的及其简单,然后他向前,她向后,犹如两条永远不可能再相交的平行线。
  记得儿时曾感动于赤名莉香的爱情,想着当时如果她能早点回头,也许她会看到丸子曾对她的不舍,只是现在,才突然明白,不回头是因为害怕,当心如裂开的田埂,不再完整的时候,也就无力回头了,只是想逃离。
  这个男人,曾经伤她如此之深,可她终究恨不了他,因为女人逃不开,更逃不了那个曾经爱过的,哪怕他是那么狠,那么坚决,那么残忍,把自己逼在墙脚,连扶住的空间都不曾给过。
  就这点来说,陈芹认为自己是白痴!毋庸置疑,没什么需要辩证的,就是事实。
  所以她不敢回头,挺着胸,让人即使从后脑勺看都能知道她是如此高昂着头颅。
  回到公司,忘却一切,重新开始。
  这几天陈朝据说出国了,打电话到律师行那个声音甜美的秘书总告诉陈芹,我们也联系不到他,好像是到非洲了。
  非洲,去和黑人比肤色吗?那他已经够白了,那脸有够祸国殃民啊,有时连自己都想捏馒头的一样的天天捏几把。
  百无聊赖,闲来无事,便和韩瞳,柳南相约晚上去真爱。
  喝着绿茶的时候,那两个女人也说自己是白痴,由此可见,爱情这道上,有明白的,就有糊涂的,明白的笑糊涂的,糊涂却怎么也看不开自己哪错了。
  柳南把这次聚会戏称为--最白痴女人的三巨头会首。其实这次约会早就定下了,在柳南回来的一个星期后,她就告诉陈芹,哪天,三个人一定要坐下来喝一杯。
  所以下午接到柳南的电话时,她立刻就同意了。柳南挺忙的,业务挺多,团里没事的时候,她就兼点小职,就像这个月,她就在一艘游艇上表演,领着一大帮的妙龄女孩跳印度舞,肚皮跟个波浪似的来回转,很营养。
  她是领舞,虽然年纪比后面那拨人大了挺多,可弯腰,下腿,却做的最标准,媚里带纯,她邀请陈芹去游轮上玩过一次,一场表演个15分钟,一个月能赚个万把块,比陈芹的工资高出许多。这点上,让陈芹很不是滋味,要是当时学的不是跆拳道,而是芭蕾就好了。
  “对不起哦!”柳南风尘仆仆的来到陈芹面前时,连妆都来不及卸,涂的浓黑的眼睛轮廓,也许是粉扑得太多,显得有点苍白,几绺卷曲的黑发从头巾里滑下来,遮住了她原本弯弯细细的眉毛。
  “我先去把妆洗了,再出来见人!”她丢下一句话,把包扔给陈芹,人就已经晃到了通道口。
  这个女人的思维永远是跳跃似的,她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其实我真的挺难想象,你们合的来!”韩瞳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鲜艳的红色葡萄酒慢慢摇曳,好像性感的吉普赛女郎,摇曳着裙摆,从这端到那端。
  她们已经在这坐了近2个小时,从下班吃完饭开始,从整个酒吧空无一人开始,从她点的第一瓶红酒放上桌子开始,小秋没来,好像气氛也就不那么热诺,特别是期间韩瞳曾让小弟把音乐换成了优雅的布鲁斯,更加安静的让人想沉睡,直到人越来越多,有歌手上台念了一段很饶舌的rap,一段表演结束后才又变成了现在激情四射的舞曲。
  “那表示你不了解我!”陈芹喝了口绿茶,望着吧台上的酒保调酒的姿势发呆。
  那是个很清秀的调酒师,动作娴熟,只见他甩着个酒瓶,从前面,到后面,左边进,右边出,再在头顶画了个圈落下,动作轻盈的如燕子低空飞行,有时又如蜻蜓点水错落有致,不一会,一杯淡紫色的鸡尾酒就出现眼前,插片柠檬,好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那么美丽,那么自由。
  他面前的吧台上,围着很多女生,大概是在夸奖他吧,透过亮亮的光,他的脸红了。
  “也许吧!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事,有那么一扇门,我们永远都很难向对方打开,别看小秋平时与你那么亲昵,还自以为了解你,其实她谁都不了解。”
  “我该让她了解的,她都了解了,不该了解的,我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去告诉她!其实她与我那么亲昵,绝大部分是因为你!”陈芹顿了顿,“她在下意识的告诉我,别碰腾震,他是你的!”  
  其实小秋那小孩的心思,她要真不明白,就太傻了,在自己面前,她永远诉说着韩瞳的好,然后让自己去认同,认同到她不自觉的也想为面前这个女子做些什么。
  韩瞳的睫毛向上微翘,嘴角流露出一种很好看的弧度,“腾震永远都不会是我的,这个事实,在10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存在了。”
  “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努力,我包装自己迎合他,可却不是他想要的那样,他很难为任何人停下脚步,我总觉得他像海,波涛汹涌,浪声不断,吸引着很多人驻足,可他终究还是会狂奔向前,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你这么说,好像他很像钟跃民,永远想着怎么才能活的更自由!”陈芹记起了那部叫做血色浪漫的电视剧,那时孙俪就是这么评价那个爱的要死,却不得不放手的男子的。
  韩瞳点了点头,大概也看过,“是,我们都觉得他就是腾震的原型,喜欢折腾,放着好好的公司不管,去搞汽修厂!”
  “我们?”
  “你觉得喜欢他的会只有我吗?”
  那是,那几个人生来就是招蜂引蝶的。
  主业是汽修?这倒出乎意料,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拿着起子和螺丝奋战在一起,很好,很强大。
  “汽车,他会修吗?”
  “会,有次见他灰头土脸的,跟只花猫一样从车底钻出来,小秋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风流倜傥都是装出来的!”
  哈哈!……哈哈!
  正讨论的起劲的时候,柳南一脸素颜的走了过来,没抹什么,倒更清新,皮肤估计天天牛奶泡的很健康,白里透红的,耳朵上还夹朵黄花,好像是从人家走廊那大花瓶里采的,样子和  那杨二车娜姆有一拼,就是嘴巴小点,脸庞小点,身子骨瘦弱点,一坐下,就口干舌燥的干了一杯红酒。
  “姐姐,这90年的葡萄酒呢,你别当漱口水喝呀!”韩瞳心疼的盯着那空空的酒杯。
  “去,好像姐姐没喝过酒似的,60年的我都喝过呢,怎样,两妹妹谈心谈的如何,有什么精辟词语出现吗?”
  “没有!”韩瞳崇拜的看了她一眼,“等你总结呢!”
  总结啊!就见柳南装模作样的屡了把下巴,倒了杯酒润喉,开了开嗓子,抑扬顿挫,字润珠圆,“爱情,就是一个傻瓜和一个聪明人的恋爱,聪明人爱的潇洒,悄悄地来正如我悄悄的走,傻瓜爱的辛苦,一步一步踩来满身伤痕还不舍离开!”
  “谁没爱过,女人都说自己懂爱情,其实最不明白的就是女人,什么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场心伤;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段荒唐;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声叹息,狗屁不通,真他妈以为自己是琼瑶女主角呢,真遇上了,都只会认为他是对的,等发现错了,连叹息的时间都没有!”
  陈芹和韩瞳面面相觑的望着对面那么个口沫横飞的女子,憋了半天,终于是笑出声来,直夸柳南是知心姐姐,该去主持那什么都市夜话的节目,不跳楼的一定被她怂恿的爬到顶楼,不哭的也绝对被她煽情到梨花带泪。
  三个女子一台戏,说着说着,一瓶红酒就干掉了,就连陈芹也受感染的喝了一杯,也许是天气太闷的关系,各个脸上红霞满天飞,要多讨喜就有多讨喜。
  柳南很惊讶看着陈芹,“你会喝啊?那你还天天装个P,难不成想立贞洁牌坊?”
  她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所以她也从来都不计较。
  “我怕喝醉了出糗啊!”她微微笑着。是的,她喝醉了之后是很不雅的,所以很早之前就有人告诫她,他不在,你不许喝!想来也怪,本是句玩笑话,自己却也坚持了那么多年。
  站起身,把酒杯填满,一切的故事在酒里展开!台上卖力的表演,台下卖力的喝酒。
  当然,也有一些想玩的男子趁机游了过来,眼神色迷迷的,拿着那塑料打火机,还学人家玩高难度动作,360度没转下来,打火机就掉地上了。
  “哥们!”柳南把手搭人家肩膀上,动作暧昧的结果是搞的那男的更色迷迷了,两眼放光。
  “没玩过打火机哪,你还嫩着,姐姐不喜欢老牛吃嫩草,外面妹妹那么多,随便挑一个对对碰去吧,别打扰这几位姐姐讨论女性问题。”
  听柳南这么一说,那男生大概是觉得这些女的虽说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但一定不是那种找乐的主,既然玩不来,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柳南拍了拍手,又跌回原位,“都是些缺钱的男生,难道他认为来酒吧的女人都喜欢养小白脸吗?”
  “你不想吗?”韩瞳接话。
  “想啊,可我想不负责任的养,就像把小秘的肚子搞大了,就是包二奶了,那可触动婚姻法!”
  “你离婚了!”
  “所以更不能把性和婚联系到一块,别以为只有男人不想对女人负责,女人其实也不想对男人负责的。”
  “你想女尊啊!”韩瞳把小弟刚端上来的红酒倒了满满一杯推到她面前,“那司城怎么办?”
  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笑的和蝴蝶犬神似的柳南立刻耸拉着成了沙皮狗,嘴巴就跟哑了的炮弹差不多,灰着脸端起桌上的酒又是一饮而尽,反倒是韩瞳,竟学着小秋吐了吐舌头,收起一本正经样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别和我提司城,他死了也和我没关系,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不用互相伤害,不用虚情假意,他老妈爱他和谁就和谁,就是他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给他们送花圈。”
  陈芹口里含的酒一下就给喷出来了,跟吐血似的,红了一片,心想这女人也是挺毒的,可也确实毒的很有质量。
  抽了张纸巾,抹了下嘴角,顺便把不小心溅到袖子的上的红色液体也擦了擦,只是擦不掉,越擦越像朵花。
  柳南说,陈芹,别那么不经逗,要是你经过我那么点事,指不定你比我还毒。
  要不怎么说蛇蝎美人呢?
  柳南从包里摸出根烟点上,是细细的被称做女人烟的那种,浅浅的咖啡色长条,闻起来有点呛,挺贵的,可夹在柳南筋骨分明的手指上,却是那么妩媚,那么性感。
  陈芹和韩瞳都没抽,就是那袅袅的白雾特扰人,也就因为扰人,头转着,转着,就看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跟鬼魅一样的从大门口晃了进来。
  清一色的黑色西装,黑色西裤,黑色领带架在白色衬衫上,好像刚参加完什么奥斯卡颁奖礼回来似的,统一着装。
  不过影响倒是巨大的,瞧所有女生头一个劲的往那偏,就知道又勾上了,酒吧的生物链因为这些人的突然出现又产生了断裂现象。
  柳南吸了口烟,手指头末朝那里指了指,“腾震来了!”
  “那我们走吧!”韩瞳突兀的站了起来。
  “为什么?”柳南把烟一吸,然后缓缓吐出,一进一出之间,尼古丁就跟跳瑵一样依附在她的身上。
  “我和他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看他们都没带女伴,估计是有正经事要谈!”
  说话的时候,韩瞳紧紧的抓着包的链子,好好的一个黑色真皮小挎包,眼看就要被她拉成挎肩包了。谁刚才信誓旦旦的说不爱那个男人了,然后又心境如明似的说10年早就知道没有结果了,又是谁才大言不惭的告诉另外两个女生,自己早明白了。
  陈芹这时候才觉得柳南说的真对,遇上了,就都认为是对的,爱的时候可没时间去考虑是对的时间,还是错的时间,就怕自己付出的不够彻底,不够丰富,不够让他感觉自己的爱。
  “走吧!”陈芹也站了起来,在满场跳跃的灯光中拽着韩瞳和柳南的手朝那些西装笔挺,把祸害女性同胞为己任的男人方向走去。
  “陈芹,你干嘛!”韩瞳小范围的挣脱着,幅度不大,毕竟是很多人的公共场所,可惜她不知道边上那位曾经和司令的保镖对打过,手劲大着呢,没办法,只有低下头说,“你怎么和小秋一样。”
  和小秋一样,这话不错,我爱听。
  陈芹扭头看她,“什么世界不世界,韩瞳,男人不是惯出来的,你太惯着腾震了,让他总以为自己就是玉帝,你就是凡人,其实他才是凡人,你是土地公!”
  “这话说的好!”柳南在边上附和。
  女生原本迈的步子小,可激动的时候,也可以是很大的,原本那么远的距离,一下子,就到了。
  一见三女生跟天女下凡似的突然来临,可把边上那几位猛男吓到了。
  瞧腾震惊讶的样,就知道咯到了。
  “哇塞!美女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柯辉抱着个红酒瓶,没在沙发里,脸红彤彤的嚷嚷,200分贝的声音,又一次把真爱破旧的音响给震慑住了。
  陈朝!刚才人影太多,没看仔细,结果现在看着对面那男的,陈芹也呆住了。
  这厮不是昨天还主动打电话说在非洲采钻石吗?怎么这会又来这了。不过那身黑炭似的肌肤,也快赶上黑白混血儿了。
  把柳南和韩瞳按到沙发上,陈芹蹦着跑到了陈朝边上,“你是真人吧,不是克隆的?”她捏了捏那坚挺的鼻子。
  皮有点破,估计晒伤了。
  一摸,就微微的皱了下眉。
  “你这不废话嘛!”他一下拍掉了她的手,力气有点大,疼的陈芹一直把手抹个不停。
  “你不是说去非洲采钻石了吗?”
  恩!
  “血钻采到了!”
  恩!
  “这么快!”
  他从上衣口袋里缓缓掏出了一个细细的红色绒布袋,金线镶边,很古老的那种,四四方方的倒也显得小巧,然后手一抖,便倒出一颗不大不小,但很刺眼的透明晶状体。那小玩意放在  陈朝那大而宽的手掌上,显得那么精致,那么典雅,那么迷人。
  他说,“陈芹,这颗钻石是送给你的,我到非洲亲自挖出来的!”
  
  第十五章  爱情的价格
  爱情是一种命运。就象有人天生美丽,有人生下来就有钱一样。是否会获得完美的爱情,也是命!而人,是不能和命争的!   -----柳南
  “谢谢!”幽幽的灯光下,她缓缓的说出两个字。
  其实她本不想收的,也不该收,因为有些东西,包含的价值太大,自己无法承受,便固执的假装忽略。
  可他却似乎看穿她,比她还要固执的把那颗亮的几乎刺痛人家眼睛的小立方塞进了自己手心里,小小的玩意,竟带着一丝暖暖的温度,仿佛灼烧着自己的手心。
  再抬头时,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陈朝温暖的脸,像是平静的湖面映衬着天上的月亮,隐隐错错,却有点亦幻亦真。
  努力捏了下大腿上的肥肉,终于是有点真实的感觉。
  “谢谢!”从以前到现在,似乎她最想说的就是这两个字,却也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打小遇到危险,他拉她在背后;碰到开心,他推她上前,他曾说过,不在乎那是种什么情感,总之他想保护她。
  只是,她下意识的拒绝了。
  和酒吧的喧闹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他们就这样静静站立,像极了公园东大门的两头狮子,面相模糊,只有那双睁着的大眼比定力似的一眨不眨。
  眼见一双肥硕的大手在两双几乎快成斗鸡状的眼睛中间游荡,陈芹终于是拜下阵来,眨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珠子,坐回柳南边上,笑眯眯的,把嘴咧到最高处。
  人是最善变的动物,所以随时随地都可以把腰一弓,进行着比动物还深藏不露的伪装。
  “你们今天参加红地毯哪?穿的这么一本正经的!”她朝另外的人开炮。
  “廖沈冰的电影首映会!”柯辉在边上立刻搭话,不过随即被边上的腾震打断,“你有完没完!”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说话的腾震正阴沉着一张脸,死瞪着柯辉那张肥头大耳,恨不得扭下来下酒的样,杀气腾腾的。
  不就是首映会嘛,能请的动这些人物,排场倒是很大。可好歹人家那天也帮他们灌了杞柳不少酒,这么礼尚往来,不是很应该的事么,有什么不乐意的,还是说,是为了不让某人心怀芥蒂,可一想起他上午说的话,这种观念立马让自己给否决掉了。
  陈芹动了动脸部肌肉,朝腾震皮笑肉不笑的望去,“腾董不对哦,有首映礼,怎么说也得送几张票子啊,这么些年,我都没再去看过首映,就连黄金甲在我宿舍隔壁办的时候,我都没去成!”
  “行啊,以后有机会,把你和小秋一起带上,应该很热闹!”他嘴巴抿成一直线,点头同意。
  一听这话,陈芹脑子飞快的记起早上小秋说想刮廖沈冰耳窝子的事,真这样可确实是很热闹,小秋冲动,那廖大明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会柔情似水,一会刚柔并济,真见面,还不和油锅上的跳蚤一样,蹦得欢。
  行!腾震,够绝的!这厮少惹为妙。
  后来的时间里,廖沈冰这三个字也就没再出现,6个人又开了两瓶红的,晕晕乎乎之际,就到了12点。
  忘记谁提议的,明天还要上班,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陈芹坚持不让那爷三开车,酒量好是没错,不怕他们被撞,就怕他们撞到人。最后各自拦了的士回家,陈芹和柳南一道,不想别人送,刚上了车就直呼司机开车,搞的好像遇到坏人逃亡似的,把司机吓的直把那破车当神舟使,一路摇摇晃晃。
  还是X市的夜景好看,什么都亮,陈芹趴在车窗边上看的和小孩一样,还直呼漂亮。
  “好了啦,又没喝多,假的和什么一样!”柳南点了根烟,在边上独自抽了起来。
  的士空调效果不好,一会就烟雾弥漫的,连司机都呛的直咳嗽,不过为了点钱,忍了,谁让自己的座驾太烂,人家的烟管子质量好呢。
  就这样吸着二手烟,一辆看似着火,整车烟雾弥漫的的士在X市的大街上穿梭,夜深人静,时速挺快,没一会就到家了。
  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从卫生间往房间走去,刚才已经和陈朝打了报告说到家了,那厮估计喝得也不少,叮嘱了几句,就挂了,于是这会就可以直接上床翻滚了。
  路过大厅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就看到阳台上有点红红的光闪烁不停。
  不用问,柳南那个烟鬼又吸上了,想着反正头发要干,就径直走了过去。
  “还不睡觉?”
  陈芹摇了摇头,“陪你聊会!”
  “心情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就那样!”柳南又吸了一口,烟管子就明显又缩短了一小节,“你就不好奇那天那男的是谁?看你那天吓成那样!”她记得那天有人慌张的溜进卫生间的神情。
  一想到那天的场面,陈芹顿时觉得脸颊一阵发烫,赶紧向前迈了一步,双手靠在栏杆上,心态不自然的时候那风度还是要在的,就盼着风能把那份窘意给吹散了些。
  过了半晌,觉得神态自若了,终究回头看她,“我无意的,其实我那天是对你好奇,毕竟住了半个月,没见过你,可主卧的那些东西我都看过了,所以……”
  “所以觉得很想了解我?”她将半截的烟按在了手心上那个小小的烟灰缸里,走到陈芹边上,脚步很轻,凉凉的夜晚里,没什么生气的样,好像7魂少了6魄。
  我也很想了解你,她拨动她的发梢。
  “知道陈朝给你的那刻小不丁点的钻石值多少钱吗?”
  “多少?”4位?五位?六位?
  陈芹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再贵也贵不过人家那颗把路易一家几口送上断头台的“噩运之星”吧!
  她顺势挽过她的胳膊,“丫头,那颗钻石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那么贵?”她想起自己刚才还把东西随意地放在梳妆台上呢,不免一阵唏嘘。
  柳南笑咪咪的点头,“当一件东西加上爱的价值,就不是用阿拉伯数字能算出来的。我和陈朝不是很熟,不过,陈芹,别肆意的伤害一个人,也别胡乱的给人希望。”
  陈芹一阵沉默,再沉默,只是希望是何时给的,她真的也不知道。
  从小他和她亲近,在院子里,笔直的林荫大道,两边翠绿的装饰,还有那棵长了几百年的凤凰树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草坪,他们总是在那躺着。
  模糊和熟悉的身影,横的是他,竖的是她,这棵树下,无数的日子里,他们就这么躺着,陈朝曾经对陈芹说过,你就是只猪,不仅反应迟钝,还特能睡,搁哪哪都是床。
  其实陈朝还漏说了一点,陈芹的睡姿也不美观,每次在凤凰树下躺着时,她总喜欢抓他头发,搞的自己每回快遇到周公的时候就会被她抓醒,而她,永远一副香甜的微笑。
  什么人能在睡觉的时候还面带微笑呢,除了陈芹,还能有谁,然后醒来时,还总问,我睡觉总抓自己头发吗?怎么一觉起来手里老有头发丝呢?气的他差点口吐白沫。
  后来陈朝上大学那几年,陈芹也是习惯那么躺着,每回醒来时,满手的草根,于是她才知道,原来那些头发丝压根就没长在自己头上过,怪不得不痛呢,可话说回来,那时她可生气了,憋着小嘴,打电话给陈朝说,我那时怎么没把你抓成秃头呢!
  死小孩,思想怎么那么不健康啊,他在电话里骂她。
  切!她发出一声鄙夷,陈朝,你要再不回来,那草都要被我拔光了。
  哈哈哈,他从电话那端传来爽朗的笑声,“你想我就直说嘛!草没了,叫刘叔叔再种就是了!”
  切!谁想你啊!陈芹鼓着腮帮子,眼泪却哗啦啦的直往下掉。
  “怎么了,小胖墩,不哭不哭,哥回来给你糖吃!”
  她抹了把鼻涕,“真的!”
  “这样就不哭了啊!”陈朝在边上有种挫败之感,“糖还是比我重要啊!”
  其实糖哪有他重要啊!以前他们一起在那躺着的时候,老妈一喊吃饭,他就会叫醒她,可现在呢,老妈要绕大半个场,才在她耳边咆哮,这不,今天才又被老妈骂,而且是彻底的。刚才那老妈子就直接把一个闹钟塞陈芹怀里,很严肃很认真的说,“陈芹,你以后要去那睡觉把这闹钟给带上,给我定好时间,到点了给我直接回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光知道睡!”
  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她才给他电话的,后面聊了什么,陈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是老妈叫吃饭了,她就屁颠屁颠的跑大厅去了,耳边,陈朝那句,原来大米也比我重要啊!依旧响的透彻。
  这么些年,重要与不重要,她其实早就划分得很清楚了。
  “想什么呢?”柳南捅了捅她,“陈芹,听我故事不?”她以倾斜45的角度看她,眉毛微翘,眼神空洞。
  这一刻,她仿佛顿时清醒了,而她却似乎喝醉了,对待喝醉的人,态度只有一个,配合!
  陈芹点头,以一种很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女人。
  “知道我为什么住机场吗?”
  “不知道!”
  “因为他在对面,没错韩瞳说的司城就是我那个离了婚的男人,对面那个机场的飞行员!”
  
  第十六章  忘记
  鞠躬退场,希望大家喜欢。  其实忘记和记得一样痛苦。 ---陈芹
  男人是什么,在柳南眼里,曾经是她的全部,因为她说,“陈芹,司城是我见过最帅的男生,比陈朝都帅。”
  嗯?可以理解,反正陈芹自己也没觉得陈朝有帅到人神共愤的地步,顶多是掉渣而已。
  “听过7年之痒吗?我们就是结婚七年的时候离婚的,刚结婚那会他在机场实习,我还是个伴舞都够不上的乡下人,可我们那时过的很舒服,好像我一直憧憬的也就是这么个日子,饭前我洗米他洗菜,饭后手拉手的散步,每天睡觉前还能摸着对方的脸说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可离婚时,我们早就彼此伤害的千疮百孔,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想象幸福是什么。”
  也许是下意识的吧,陈芹很主动的把自己粉嫩的小手轻轻的搭了上去,柳南的手很软,却很冰,她的冰渗透到自己的手心里,传入心里,冷冷的。
  她也就那么半跪在她的边上,好像那种孙子抓着爷爷裤腿耍赖要听故事的孩子,几根发丝柔顺的垂到眼前,孩子气的脸仰头对着她很透彻的眼。
  柳南低头看她,顺手帮她把那几根头发拨到耳后,素颜的脸依旧妩媚,“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喜欢上我的,他只是看过我在他们年终尾牙上唱过一次歌就整天屁颠屁颠的跟着我跑,那时团里的姐妹都和我说,柳南丫头,你好日子到了,有人看上你了。是啊,他看上我了,于是无论我到哪里演出,回来时他只要没航班就一定会再下车后让我第一眼看到他,清清瘦瘦的男生,情窦初开的我哪经得起这么强烈的攻势,没几天,我就沦陷了,我想我爱上了他,那么奋不顾身,彻头彻尾的爱上了。”
  “团里人一直认为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司城父母都是公务人员,家里条件不错,可他们都不知道,司城她妈压根就没拿正眼瞧过我一眼,更别说让我进他家门了。为了爱情,我们都放弃了很多,甚至家人,结婚时我们自己布置的新房,一个锅,一个灶,一把铲子,一床棉被,两个人喝了交杯酒就算成了。后来买了这房子,然后我终于怀上了,你知道那时候的感觉吗?好像天降喜雨,似乎喝白开都是琼露。”
  “每次他飞的时候,我会在窗台绑个黄丝带,明知道他看不到,我还是想告诉他,我一直在这里。”
  “后来怎么离婚收场?”这话好,甜蜜的开始当然是要甜蜜的结束,可惜那是童话而已。
  “后来,”坐在藤椅上的女子一个用力,椅子便一上一下的摇开了,发出一种吱吱呀呀的声音,很单调,很清脆,“后来孩子没了,就什么也没了,其实司城没说错,我太好强,怀着孩子还一直坚持去团里排练,其实我是不想他妈看不起我,可事与愿违,3个月的时候,孩子掉了。”她笑了笑,就是很难看而已,酒醒之后的苍白是那么显著,“那时他妈看我的眼神从陌生到关爱,最后是愤怒,孩子掉了之后,他妈就曾怒气冲冲的跑到团里指着我鼻子说我是扫把星,把司城折磨成那样,就占着他儿子喜欢我,把他们家弄的父亲住院,儿子成天的不回家,谁娶了我注定倒霉。”
  柳南越说越快,吸了口烟,有点像电视剧里抽大麻的女人,红红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惶恐,脸色刹那间白的如同切片的土豆,薄薄的一层蜡黄涂在上面。
  “住了这么久,你该看的出来,我是什么性格,可为了他,我已经改变了很多,每次我看着他愁眉不展的从他家出来,其实我也心痛,夹在我和他妈之间,确实不太是个人干的活。他也会怪我从来不为他改变什么,可我改他妈就待见我吗?如果哪天我和他一起进门,一定是两句话就吵翻了天,那不如永不相见。可惜他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我知道,那段时间其实我也挺担心他的安全,你说一个开飞机的人能那么不专心吗?所以我也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去再造个孩子,我想这是唯一改变那种状态的机会了。”
  “我和他闹的最僵的时候,或许是他妈又一次到我们团找我了,不说一句话,就甩了我一耳光子,那一巴掌啊,扇的我直犯晕,我曾告诉自己,三次,我的容忍不是无限制的,所以那次我反击了,很成功的把她瘦不拉及的身子推在地上,为此司城和我冷战了很久,直到我去外地演出,他都没来送过我。”
  “那段时候,我想了很多,终于是明白了,爱情真的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已,那是两个家庭的融合,或许是我们太年轻,想的太简单了。不过,上天还是不错的,出去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怀上了,而且害喜很严重,每次都几乎要把胆汁给吐出来,不过我没敢告诉他,一心一意想着赶回来给他惊喜,我想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的安胎,生个小胖娃,然后和他牵着手去他家给两老沏杯茶,说我错了。”
  “陈芹!”柳南低声唤她,埋在两手之间的脸却已经如大雨倾泻下的砖瓦屋顶,几条无色的珠帘缓缓挂下。
  她有点吓到,在她眼里,她是坚强而个性的,如今面对刹那软弱的她,自己却有点惊慌失措,只是自顾地轻拍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倒也不算用力,却依稀能感受那略微抖动的弧度。
  其实她想安慰的,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柳南是什么样的女子,她是真的不了解,可是那些被扔在墙角的照片里,那个带点妩媚女生的容颜却是那么清晰。她把她的手搭在一个很清瘦的男子肩膀上,好像要把自己全部交托给这个人的放心微笑。
  记得,她永远记得那个画面的美感。
  过了许久之后,她终是抬头看她,从两手之间抽出的脸颊已不似刚才那般惨白,甚至还带点红色,那么艳,那么形象,然后她的嘴角微微抽搐。
  “我递了辞职报告,我告诉团长,这次我的事业为我的婚姻让路,因为我需要幸福,而女人的幸福永远都离不开一个爱你的男人,我当时就想我终于是就可以大踏步的奔向我的幸福了,只是我到家的时候,竟发现他妈就坐在我家客厅。”
  “她依旧像个贵妇人,指着这里的一草一木,说这是他儿子的房子,没我什么事,和你一样,透过那个半掩的大门,我看见了一男一女那些精彩的表演,可我没你那么冷静,那时的我直接推开大门,把床上的女人拎包一样的给拎了出去。”
  “然后我回到客厅,指着他妈的额头说,你他妈的想抱孙子想疯了是吗?竟然这么龌龊的让你儿子上别的女人,行啊,你不就想抱孙子吗?我告诉你,我诅咒你,你们司家断子绝孙。”
  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映着黑夜,竟让人有种发抖的惊悚。
  “后来他出来了,晕乎乎的醉鬼样,不过不妨碍他很用力的甩了我一巴掌,喝醉了还能护着自己老娘,还真是孝子啊!”她笑,“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记得了,脑子一片混乱,120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看到司城的时候,他埋着头,很邋遢的坐在床头,不用问,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刚好印证了我最后留给他妈的话。”
  “医生说我一直有流产征兆,其实是不适合怀孕的,我想就是那一巴掌不挥下来,那孩子我也不会要了,当时就一个念头,离婚,离开这个男人!我柳南没了男人,照样活,照样潇洒。”
  白色的烟雾弥漫在周围,呛人的气味在原本就不大的阳台上穿梭,只是吸烟的不是柳南,就见陈芹缓缓的直起身子,眼见柳南说话铿锵有力,跟个说书的一样,把回忆当大纲,而她,半弯的膝盖却因为跪的太久而竟有些麻木,眼里略过一些痛苦的色彩。
  柳南说,陈芹,你别用那种可怜吧唧的眼神看我。
  然后……
  也点了根烟吸上,不过和对面那个小太妹一样的吐吐吸吸不同,她是优雅的将烟抿在两片薄唇之间,吸的时候嘴唇稍稍向中间靠拢,然后珍珠般的鼻子里不一会就缓缓呼出两道细细的仙气。
  她本以为陈芹会来点什么评论,感慨之类的,可等了半天,见陈芹还是没反应,就觉得憋的慌,瞬间血脉喷张。
  于是又拉高了几个分贝,好像琴声到了激动处就自然的上了几个key,从喉咙里死死的憋出几句话,她说,“陈芹,我说了,你别那种可怜吧唧的眼神看我。”
  可再后来却只能无奈的抹了下眼睛,她抽烟,却从不知道吸着别人二手烟的时候,是那么呛人,搞的自己咳的跟和肺炎一样,眼泪,鼻涕通通都出来了。
  “算了,我也不知道干嘛和你说这些,有些话我连韩瞳都没说,却这么告诉你,你听过就忘了吧,当我说故事好了。”
  “喂,”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怒视对面的那女的,双手叉腰,真恨不得一巴掌刮过去,“我说陈芹,你到底是听到没有,别跟个聋子一样的杵那!”柳南对着那个只默默吸烟,却没说话跟个自闭一样的人大声叫嚷,好像所有的矜持都已经被磨光,有股子想撞墙的冲动,要不是觉得半夜了这么叫很像猫,她一定不会吼的这么憋屈。
  “好!”陈芹答了一句,绕过她的身边走进大厅。
  好,她答应忘记所有一切,她的甚至包括自己的。
  忘记只是因为无法抹去。
  趴在床上,刚才抽的烟味道依旧存在,手机报上说,吸烟已经是人类死亡的杀手。
  有时真不明白,明明知道吸一口,离慢性自杀就更近一步,为什么大家还是前仆后继的接过烟茬子,流连与那种烟雾弥漫之间呢!
  拖动方向按键,接下去是娱乐新闻,女人是八卦的拥护者,她也好这一口。
  头条消息是,“某某女星潜规则......”
  没有新意。
  往下拉,“香港明星足球队......”
  没有自己喜欢的人。
  再往下拉,“赤壁开拍进入收尾阶段。”
  明星云集,适合她这种只看脸不看剧情的人坐在电影院里虚度青春。
  “陈芹,怎么了?”
  一阵焦急的声音传来,把陈芹吓的差点把手机甩手了。
  房门紧闭,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和几只被蚊香熏的几乎虚脱的蚊子,幻觉,一定是幻觉。
  陈芹把背朝床沿上趁了趁,把手机重新拿回手上。
  “陈芹,发生什么事情,说话啊。”
  陈朝的声音从手机传了出来。
  
  第十七章  靠啥
  隔日,中午。
  公司天桥对面的“我佳咖啡”里。
  陈芹坐在那张靠窗的位子上,低头把玩着桌子上摆着的粉红色玫瑰。
  这是朵真花,花瓣娇艳欲滴,含苞待放。
  外面的雨依旧下的像模像样,掐指算算,连着今天,x市已经一连下了4.5天的雨,梅雨时节雨纷纷,这样的天气里,雨,总是让人感觉累赘。
  早上出门刚换的裤子,还没走几步路就已经湿了,粘粘的裤脚粘在小腿上,咯的人难受。
  而那种沉闷的氛围更加让人感到一种叫做困的思维。
  想来好笑,昨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不小心竟拨通了陈朝的电话,那厮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的语气里带着份无以复加的担忧。她想自己要是再糊涂一点,把他的声音当幻听,估计他就真的抓着钥匙出门了。
  这就是陈朝,永远认为自己长不大,虽然自己几百次几千次告诉他,我,陈芹,现在外号陈小强,他还是把她当陈病猫,梳着杂毛抓跳瑵,不亦乐乎。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甚至用上了一种肆无忌惮的脾气,广告牌吹得刷刷的响。
  雨啊,雨啊,你就别下了,你说你在天上笑看风云的,有啥想不开的呢?陈芹抬头,看雨水顺着透明的玻璃窗缓缓落下,歪歪扭扭,流下一道道不太笔直的像滑滑梯一样的线路。
  一个撑着蓝色太阳伞的女生突兀的出现在了那些模模糊糊的玻璃窗后,挥着手,雨水沿着伞边滚落,“陈芹!”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叫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将食指朝大门方向比了比,那女生便轻快的绕到另一边。
  她叫黎夏,陈芹的大学舍友,早上刚上班的时候,她就接到了这个和她上下铺三年的女生电话。
  很自然的,她又一次被劈头盖脸的骂,反正那些词大概都脱离不了白眼狼,见异思迁,没心没肺之类的用词,背都能背下来了。
  眼见那个熟悉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跟前,陈芹指了指正躺在桌子上的手机,“小姐,你不是说15分钟后到吗?整整迟到了快1个小时。”
  她的大学外号—蜗牛,果真不是白取的。
  黎夏哎了一声,双脚成功插入桌子与沙发的缝隙,端坐在对面,“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条路那么塞,改天我和政府投诉下,以后单双车号行驶吧!就怕政府也不同意。”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那个学生妹模样的人,等,让她等1个小时算什么,她老人家可是等了她两年,才把这小白眼狼盼回来。
  嘿嘿,她无私奉送一抹很讨喜的微笑。
  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做错事了就喜欢抓衣角,而她呢,总是把笑当武器,好像嘴巴一扬,嘴角一翘,自己就变无辜了。
  “我给你点了摩卡,可惜都凉了!”陈芹指了指黎夏面前的咖啡,“再叫一杯吧,还是摩卡吗?”
  “我很久没喝摩卡了!”黎夏低下头,银勺子在精致的杯中绕圈,一圈圈的划开,再一圈圈的恢复。
  “等1个小时很久吧!”她突然抬头看她,精致的凤眼微微抬起。
  “可比起我等了你两年,不算长了吧!”
  哎!一杯摩卡还是没能堵住她的哀怨啊!好吧,是的,她不该不说一声就走,难为这个女生了,用膝盖想都能猜到,自己走后的那个烂摊子有多大,无端失踪的舍友,学校不找她好好了解一下才怪,或许爸妈和陈朝也都巴望着从她那打探到自己的消息吧,毕竟她只带过她回家。
  “对不起哦!”
  “不接受!”
  这!陈芹叹之,“黎夏,我知道两年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铺盖没卷就走了,也不该把你留在那让一群人恶虎扑羊似的对待,可是我真的需要冷静。”
  黎夏把脸一转,拿后脑勺直逼陈芹,“屁话,你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冷静什么,你要冷静非得跑的不见人影,你要冷静一定要把关心你的人通通堵在门外,你要冷静就能那么自私自利。”
  说到激动处,口沫横飞,倒是有点像回到大学时,那三年,宿舍里就他们两人整日的唇枪舌战,随让这两人都是辩论队的精英呢,一日不辨,好比香港脚奇痒难耐啊,所以很多人说她们的感情就是吵出来的。
  煮出来的,那时她们异口同声的反驳。
  如今,保持沉默。
  陈芹安静了好一会,才又开口。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我怎么可能当一切没发生似的继续回学校,对着你,对着他,对着所有人,你认为我能安然处之吗?”这根本不可能。
  看上去是无忧无虑的人,真遇到事情,就如同打了结的绳子,并不是说解就能解的。
  她与他相处的时候,刻意隐瞒自己的家庭无非是想要爱的纯粹,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毁在那里。
  她也曾恨过,是吧,是很恨却又不能恨,所以才会选择离开。
  爱的彻底才被伤的最深,人鱼公主的传说终究是以伤痕累累做为结束,只是她选择沉入海底,如果注定必须疼痛,那就让自己疗伤。
  “开玩笑,陈芹,你认为你爸,你妈,你身边所有爱你的人通通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他吗?我还没预见他那么有价值。”
  “你知道当时陈朝来宿舍时候的模样吗?原本帅气的脸布满了青湛色的胡须,慢慢的把你的被子卷起来,看着你的杯子要发会呆,整理你的书轻拿轻放,还有你那盆破吊兰,他捧的和宝贝一样。陈朝是什么人,不是咱们学校那些有事没事装清纯的男生,可他为了你……”黎夏冷哼一声。
  陈芹紧紧的咬着嘴唇,没有搭话。
  她向来不待见邱备,总认为他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可她就是认定了。
  大学时,她是上铺,自己是下铺,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钻在一条棉被下讨论男人,其实范围很窄,一个邱备,一个陈朝。
  黎夏总说陈朝的鬓角很男人,可自己看了十几年,愣是一点没发现。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黎夏喜欢陈朝,那个周末他来学校接她去吃饭,黎夏看到了,所以有了一见钟情的说法。那时她也曾鼓励她追,暑假的时候带到家里玩,她是自己第一个带回家的同学,随时随地的制造机会给他们,总觉得自己红娘简直是当的不亦乐乎,直到某一天陈朝恶狠狠的警告她,他的事,少管。
  那天,他喝了挺多的酒,说话的时候,酒气撒的她衣服上全是,他的酒量很好,所以她没真正见他喝醉过,只有这次,他是真的醉了,醉着醉着就不知道把她当成了谁,一双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口里直喃喃,我喜欢你。
  从此,她便很少再插足他的事情了,不过她还是会告诉黎夏,陈朝是个很好的男生,别看他有时挺凶,可真爱上了,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像保护你那样的保护心爱的人吗?黎夏问她。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或许是会更加的疼爱吧,又或者,想到这,心里突然泛起一种不爽。因为他说过,保护自己是他的责任,于是她坚持认为,这是哥哥对妹妹的誓言,因为另一种保护,该由另一个去完成。
  可另一个最终还是给了自己一个很童话的结局,不是吗?
  “那现在呢,想清楚了吗?现在对着我们能安然处之,不会胆战心惊,懂得运筹帷幄了是吧!”她向来伶牙俐齿,当了律师助理后,功力更加长进。
  陈芹嗤笑,“至少现在,我能在这里如此淡然的和你讨论。”
  两年了,人总是必须长大。
  “很好,最近过的怎样!”瞧她一脸倦容,两块黑泥搭在眼皮下,黎夏竟有些于心不忍,本来她想更强悍的,掐蛇7寸的功力自己还是有的,毕竟自己律师界悍妇的名字可不是白来的,可对她,终究下不了手,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俯过身来,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很尖,不像以前有双下巴,摸的时候很有肉感。
  她笑嘻嘻的拍下她的手,“喂,你不要这么暧昧好不好,公共场合!”
  她记得她以前也是很喜欢摸自己的下巴,一边摸还一边说双下巴是命好的人,嫁人非富即贵,生娃智勇双全,那时的她总被逗的咯咯笑个不停。
  “你最近有和我哥联系吗?”她终于将话题引入现实,过去的就过去了,将来的才是未来的。
  “没有,你走了之后,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找我一次,当然,每回都是关于你的,就是问问有没有你的消息,可惜每次都让他失望而回,最近很少了,他不联系我,我也不敢联系他。”
  “你们都是政法队伍的,难道不能经常见面吗?”
  “那种场合,说的除了案子就是案子,而且我们不同律师行,说多了,不是有串供嫌疑?”
  陈芹呵呵一笑,“我回来了,你就有机会了。”
  “机会!”黎夏歪头看她,“你是说你要给我制造机会?”
  这个女人脑壳被门夹心了吗?
  “陈芹,你两年干嘛用了?不是修身养性,沉淀自己吗,现在怎样,是大脑抽搐了?陈朝想什么你不知道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只是!”
  “你只是还没把脑袋从门缝儿里拽出来!你要想试验一下伤人能伤到哪种地步,也不需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回到X市后与黎夏的第一次见面就在这句略带人身攻击的骂声中结束了,因为陈芹接了个电话,小秋在那头心急火燎的说快,人手不够,急需用手。
  挂下电话的时候,黎夏便立刻推说自己也要去法院,她就是这样,替别人着想的时候总是往自己身上揽,就怕你难堪。
  于是又说了几句话,就此分道扬镳,约定择日再聚,拍手击掌,颇有侠客意味。
  看黎夏走路飞似的冲到对面,才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我许你一个冬天,只为待见来日春至燕衔泥。
  却不知春到夏往,独留空庭西风习习黄花瘦。
  犹可见秋日雨飞,我心明月向你曾许他日见。
    不记得哪里抄来的,不过却记得清晰,原本是想着收到第一封情书时用来表达郎情妹意的,结果当时竟只激动的抓着黎夏的手说,20年了,俺终于不是尼姑庵里的实习生了,我,陈芹,有人爱了。
  想着就觉得好笑,文绉绉的。
  “小白,小白,……”
  楞了一会,才发觉是自己的手机,在包里摸了半天,终于搜到,来电显示是黎夏的。
  “黎夏!”她问的有些疑惑。
  “陈芹!”
  嗯!
  电话那端似乎吐了长长的一口气,“其实我不想说的,可我必须告诉你,是陈朝和我说你回来的,好吧,我承认我还爱他,可他不爱我,那年暑假在你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一个人喝醉后说的话,都是最真实的。所以,你回来,我真的高兴,为了你,终于能看开了,也为了他,终于能正大光明的给自己一个机会,遇上那么个痴情种,我甘拜下风!”
  “嗯!”明知道她看不到,却还是努力的点头。
  “好啦,别站在那跟个雕像一样,快回去吧,既然回来了,记得多联系,2年,我们都等你等的很辛苦。”
  “知道了啦!”
  知道爱情来之不易,只是爱情并不是用一颗心去感动另一颗心那么简单,但要两颗心同时蹦出火花,又是多么的难啊!
  挂下电话的时候,才觉得鼻子有点酸,把头一仰,踩着5寸金靴,往那个供我吃,供我住,供我吃喝玩乐的地方,前进!前进!前进!
  人靠啥生活,不靠爱情,靠自己。
  
  第十八章  错误的红娘
  爱情里,总是一个伤人,一个被伤。 ---腾震
  “没问题!”腾震在电话里很爽快的答应了。
  晚上7点,悦华酒店,A1包厢。
  刚一看到黎夏,陈芹立刻从大厅边的沙发上站起来,跟个招财猫一样的挥了挥手,她是特意在楼下等她的。
  腾震和陈朝,柯辉,已经先一步上楼。
  一见陈芹,黎夏也赶忙跑了过去,高高的鞋跟在光滑的地面上嗒嗒嗒的奏响。
  这里,挂灯精致高垂,玻璃油亮,仿佛四处渲染着它的豪华。宽敞的大厅里,天花板饰有淡淡的图案花纹,凹凸有致,装在天花板上的灯球总是能随时射出明亮柔和的光线,照在澳洲进口的羊绒毛毯上,那么和谐,那么耀眼。
  黎夏顺利的将手搭在了陈芹肩膀上,调侃道,“丫头,你这两年赚的好啊,都能请姐姐到这么个五星级的吃饭了,够奢侈。”
  “你觉得可能吗?”陈芹歪头看她,一介平民,身上的衣服不会超过100,夜市里买的。
  想想也不太可能,可这大理石的砖头不正被自己踩在脚下来着,她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是跟着出来混吃混喝的!”陈芹言简意赅的解释自己出现在这的理由,“你不是住在附近嘛,有好吃的怎么能少了你呢?”她半推半就的把一头雾水的黎夏拱进了电梯。
  酒店生意很好,人很多,刚一进去就被分隔两端,所以她们没什么空间说话。
  她狐疑的瞪着她,她却回了她一个很无辜的微笑。
  登的一声,到了。
  25楼,从人满为患到最后在空中胜利会师。
  陈芹拉着黎夏,高跟鞋和大理石胡乱的踏出一曲不怎么和谐的乐章。
  “陈芹!”黎夏拉着一张脸,在门口一把甩开,怒瞪。
  “警告你,我好不容易抽身了,你别给我一潭平静的湖水里扔石子。”
  这么个高档场所,她是请不起,可有人请的起啊,其实早该想到,她这个脑子早就被门夹死了,这个地方,她也来过,X市的圈多大啊,怎么绕都绕的到,A1,就是他经常来的。
  黎夏一下甩开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走,走,才不和一个脑子被门夹的脑淤血的人说话。
  可脚是出去了,手还是没能甩开,她终究是记起,她是跆拳道的高手,一手下去能劈好几块砖,那怎么不把自己脑门给劈了,她特鄙视的看着眼前那个素颜的女生。
  下午讲的话真如大江东去,一瓢也没留下。
  就见她憨憨的低下头,抓着自己的衣角,做错事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几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倒垂的脑袋,就像自己桌子上的那株滴水观音,翠绿黯然,手一摸,就如同经过洗礼般的抚摸着自己的指尖,淡淡的,却那么清澈。
  她倒也没说不放她走,就是拽着人家,死活不松开。
  就在两人对望之际,门倒是率先打开了,“我刚想去找你!”陈朝面容可掬的出现在门口,可一见面前杵着的两个人,随即变脸。
  门内,陈朝高大的身材站在中间,竟显得门框的狭小。
  门外,陈芹低着头,等听到开门的声音,却只能干巴巴的看着他的脸,由一脸灿烂,到瞬间的黑清,那种表情,仿佛是要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看来真的闯祸了,几年没感受过这种架势的陈芹,也只能把头低得跟低了些,有点像鸵鸟,把自己深深的压在脖子下,直到脑瓜被醍醐灌顶似的被往后推了一把,有点站不稳的往后倾,却立马被拽了回来。
  淡淡的薄荷香,熟悉的体味,曾经,她也是那么无数次的扑到在这样一个近在咫尺的胸怀里,陈朝,和他的生活似乎在两年前从未分开过。
  打从小时候起,他经常在她的眼前晃悠,似乎大院子里,经常是他爸甩着鸡毛掸子使劲吼着,大声叫着,“死孩子,你还跑!”
  那时她在软趴趴的草地上,对着那幅一跑一追的画面咯咯的笑,老妈就曾经说过,那时自己就喜欢跟在陈朝屁股后面跑,踉踉跄跄的,肥嘟嘟的和熊猫一样。
  后来,陈朝的爸爸消失了,陈朝不再那么皮,他开始住进了自己的家。
  打雷的时候,她跳到他的身上,把头埋进了他瘦弱的怀里!
  看到老鼠的时候,她趴在他背上,闭着眼说,叔……叔。
  那时他总笑她,叔叔还没回来呢!伯伯倒是在呢!波波是前院刘秘书的孩子,9个月,经常在陈芹家玩,而此时,那小屁孩正躺在床上,咯咯的朝自己笑。
  笑,笑头,她狠狠的捏了那胖嘟嘟的小脸,立马红了一圈,那天,她差点被老妈给揍死,因为波波的脸和钟无艳一样,红了一边。
  再后来他上大学,他离开,他毕业,他回来,自己站在站台边,蹲在锈迹斑斑的铁轨边上,把头埋进了大腿内侧,他却一把把她抓进怀里,摸着她的发丝,说着,快了,4年,很快的。
  就如同这两年,很快的,弹指一挥间,她已经不是那个凡事只知道找他的小女生了。
  把手轻巧的放到自己胸前,不需要多用力,因为原本就抱的不紧,只要稍稍轻轻的一推,把身子往后一挪,他和她就可以隔开一段距离。
  陈芹笑,“哥,黎夏,我的大学同学,很久不见了吧!”
  是很久不见,自己不上庭的时候就看不到,见她次数越少,就表示自己的钱赚的越少了。
  陈朝黑着一张包公脸,就好像被下午那场突然的暴雨给劈了一样,皮笑肉不笑的,“黎夏,怎样,我刚又接了一个二奶的案子,这个你们也接吗?”
  就见黎夏突然楞住,略微有点惶恐的动了一下胳膊,立刻换了个严肃的表情,“什么案子能赚,我们就接什么案子!”
  “是吗?”陈朝一个华丽的转身,把两个女人独自留在门口招蚊子,自己随意陷入沙发里,好像要没入一样,白色的衬衫,白色的沙发,相得益彰。
  陈朝和腾震一人一边的坐着,两个烟灰缸,两个很慵懒的男子,吸着烟,眯着眼,抖着那几厘米长的烟灰。
  陈芹和黎夏坐在中间,转动着黑珠子,没人说话,就都这么坐着,那造型有点像某洗发水广告。
  沉默,打造窒息之美,只是憋的人难受。
  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大学图书馆里安静看个两个小时没问题,这种坐着发傻的态度更不是问题,不就放空吗?双眼平视,曾无焦距状态,两肩膀随意的放松,眼睛任意方向下垂,要不是下巴连着脸,估计都掉了。
  最后还是柯辉最沉不住气,起身对着墙壁上凿出的一个红点,很用力的按了下去,没一会,就一个女服务生开门。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吗?”
  “你这有没有镜子!”
  啊?估计以为听错,又问了一次,“你说需要什么?”
  “镜子!”
  “你要镜子干嘛?”陈芹是第二个打破沉默的人,歪头看着柯辉,“我包里有化妆镜,要干嘛?”
  “给你们照照镜子啊,不然还以为各个人中龙凤,其实是里外一个德行,上西天取经那个。”
  旁边的服务员一听,露出一口白牙,很漂亮,在吊灯下越发的像漂白了一样,不过一下便闭上了,估计是被沙发上的某人吓到,站的很拘谨。
  顺着她眼眸的方向,便可以很顺利的看到某人那副要把人干掉的表情,倒也不是说脸上有多吓人,反正没吹胡子瞪眼睛,还是白白净净一张脸,只是就是让人感觉冷,好像三月里来了场大雪,让人忍不住拉高了衣袖。
  陈朝把烟灭在了烟灰缸里,起身,直接坐到了餐桌上,“吃饭!吃完该干嘛干嘛去!”语气听不到什么感情,就是有点平平仄仄平平仄,好像白开水,平淡无味。
  “不吃了,陈芹,你不是说哪个地方的白果很好吃!”
  嗯!白果是什么?
  想了半天,哦,那家粥店。
  “陈朝,那我们就不妨碍你们了,我带陈芹兜风去了!”腾震也把吸了半截的烟灭了,顿时空气变的无限清新。
  没有二手烟的世界就是好,离那个肺黑又远了一步。
  还没等陈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腾震拉到了大门边上,再回头时,陈朝的脸已经绿的和什么一样,明显很气愤。
  关上门的时候,陈芹仍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雕龙刻凤的大门,有人说关上一扇门,只是为了推开另一扇窗,只是窗下的人永远不是和你平行的,你若不低头,就永远只记得那个门外的身影,挥之不去。
  
  第十九章  你怎么舍得伤害我
  爱有多深,伤害就永远比这个多几倍。 ---邱备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是12点。
  从酒店出来后,他们没去粥店,因为腾震说今儿去那风水不好,也就在路边随意吃了烧烤。
  陈芹请的,烤茄子,白嫩嫩的,中间切了个缝,摊开,热气腾腾,加了很多辣椒,还没吃进嘴里就飘香四溢,等吃进去了,嘴唇也足足厚了一圈,跟腊肠一样圆润。
  在腾震眼里,陈芹是个不怎么吃辣的女生,小时候和他们出来,都要单点一份不辣的给她,可是刚才,老板娘问要不要辣椒时,那小家伙却立刻接口说,要!
  所以现在
  哈……哈……哈……
  红红的舌尖不自觉的探了出来,好像舞动的小蛇,陈芹挥舞着小手使劲在上面扇着风。
  辣,够味!眼泪,鼻涕,都要通通流出来了,比看台湾八点档的苦情戏还悲情。
  腾震递了杯啤酒到陈芹面前,自己也啜饮了一口,拿起最边上的肉串啃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会吃辣的。”
  哈……哈……哈……她的形象很像小狗,不停地吐舌散热。
  “北方很冷”哈……哈……,她继续扇风,“我怕冷,吃这个暖和。”
  “老板,你有没有冰啤啊!”她终于是说了段长句子。
  有!老板答应着,不一会便一手提了一瓶酒的放到桌上,笑的满脸冒油,“小姑娘,辣到了吧,这个是我们的独门辣椒,又麻又辣,所以叫‘辣不死由你’。”
  啊!……
  陈芹吐着红似骄阳的舌头,骨碌碌的一杯啤酒就下去了,觉得还是辣,又倒了一杯,骨碌碌,又没有了。
  辣,真的是辣,简直是辣到肠子都打结了。
  “太辣就别吃了,不然明天你的脸就热闹了!”
  “不怕!我不怕脸凹凸不平,这样才有质感!”
  “我是怕你吓坏别人!”
  切,她用力的扯下鸡翅膀上的肉,一口一口的,然后配着冰啤,热的,辣的,凉的,通通进肚子。
  等结完帐,真便宜,50块钱,吃到肚子撑的不行,满嘴的孜然味道,打个嗝都能感到油烟味。
  “吃饱了!”他倚在车门边,卷曲的睫毛很有质感的上升。
  嗯!陈芹摸着小圆肚特满意的点头,可一想,不对啊,自己掏的钱,该自己问吧,所以立马调转方向,
  “我请的客,该是我问你吃饱了没有才对吧!”
  “要求真多,”腾震点了根烟,没抽只是夹在手上,转动钥匙,开车,白白的雾气从窗户徐徐飞了出去,特飘渺。
  “你这么做,不怕陈朝生气!”腾震在车厢里说了句话划破寂静。
  嗯?
  “不知道是谁在某个下午泼了我一身的咖啡,说一个女人没有几个10年可以浪费的。”
  这话确实是她说的,陈芹扒拉了下头发,按住车门边的按钮,墨黑色的玻璃窗缓缓的摇了上来。
  “那你知道陈朝等了你几年吗?一个男人的20年不比一个女人的10年廉价。陈朝是我兄弟,2年前回国的时候,我看过他怎么满世界的找你,我看的出来,他爱你甚至于超过了他自己。说实话,这么个好男人在身边,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腾震一副特不解的看着陈芹,摇了摇头,又叹了叹气。
  “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我觉得你就是典型的吃撑了找罪受,别和我说什么亲情不亲情的,我们也是一起长大,我们对你的好虽然不上陈朝,可也算得上大爱了吧,可你有像黏糊陈朝一样黏糊我和柯辉吗?”
  沉默,安静的看着窗外发呆,可对方似乎有种不罢休的欲望。
  “不回答就是没有了!你们,一个是我小妹,一个是我哥们,我真的是希望你们幸福,这一辈子爱上个人不容易,爱对一个人更不容易。陈芹,过去的毕竟是过去的,你没必要把自己陷的那么深,不要到最后伤己伤人。”
  她开始闭着眼,假装忽略,冒着油光的额头在窗户上显得特别的亮。
  兴许是真累了,这一假寐,结果却睡着了,耳边一片安静,直到腾震叫她下车,自己还正做梦梦到捡黄金,一脸的满足样。
  “你做什么梦了?笑的那样!”
  “捡黄金!”
  “财迷!”下车时,她俯在车窗上笑。
  这一夜,风平浪静,冲了澡,指针对准正中位置,就是柳南还没回,显得空荡荡的。
  坐在客厅等门的时候,脑子飞快闪过的都是腾震那句话,伤己伤人。
  其实自己和邱备恋爱那会,隐隐约约的苗子还是有让家人发现的,隐秘的短信越来越多,有时看着看着,自己还会不自觉的发笑,你说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了,那些扑哧扑哧乱闪的火苗早就被精明的老妈逮个正着。好像老妈那时还借口铺床为名不经意的拿起手机看过。
  可惜,多年的革命教育那不是盖的,007的片子也不是没看过,敌我斗争正强烈的时候,怎能粗心,所以为了掩盖证据,那时通常是发一条,删一条,明为保存那手机小小的空间内存,暗为暗度陈仓的为初恋护航。
  当然,老妈也不是省油的灯,华灯初上的夜晚,母女俩20年来第一次促膝长谈。
  那时老妈语重心长,和蔼可亲的一句话依旧记忆犹新。她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先把自己当模范夫妻狠夸了一把。
  然后才切入正题,握着女儿的手说,我与你爸也是自由恋爱结婚,所以我不反对你自己谈感情,可陈芹,你要知道,你长在军人家庭,你该知道,你爸爸的固执,我想你一定也知道你爸爸或许不会同意才这么偷偷摸摸的,要不以你的性格,会这么藏着掖着,恨不得公告天下了,妈也不想说什么,只希望最后不要伤己伤人。
  这句话,如今想来还是那么清晰,毕竟是过来人,分析透彻,可那时的自己咋压根没有任何的革命觉悟,耍着大刀,不管3721就是冲了,等回头看的时候,早就越过了警戒线,难以回头了。
  其实后来想想,也确实是这样,当初那么死心塌地的爱上那个叫邱备的男子或许就是因为他与自己周围的男生都太不一样了,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好像任何的痛苦对他来说都是历练。
  第一次见面,她在校道拐弯处把他送牛奶的车撞倒了,责任在她,可他却是先把自己扶起来,然后就开始打电话给老板解释,接着被骂,再道歉,道歉,明明在他面前就只有自己,他却弓着背,一直弯腰道歉。
  那时的陈芹就觉得这男生真好玩,要是自己的哥哥们,一定是到外面重新买些牛奶顶上去,他们说这叫智慧,可眼前的这个皮肤黝黑,头发垂到额前,可依然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双很细的单眼皮眼睛的男生,却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担。
  帅男生,很多,身边就有好几个,可这个有点特别。
  高高的鼻梁,细长的眼睛,很健康的肤色,不像自己,白到略显不健康,特别是那轮廓明显的脸和五官。
  他说他要赶着去送货,要是你有什么问题,打这个电话找我,他在一块小纸片上写了几个数字后塞到陈芹的手心里。
  陈芹知道,他指的自己那辆看似很性格的越野,陈朝送的生日礼物,可惜车子性能好,没什么大碍,事情也就过了。
  日子依旧丰富多彩,该怎么精彩就怎么精彩,整个大学都是男生,渐渐的也就把这事忘记了。
  后来再遇到,竟然是在学校大礼堂,两个一等奖学金得主,一个是他,一个是她,按邱备的说法,那时陈芹那眼瞪的好像看到外星人一样的惊讶,把他都看的不好意思了,脸红了一片。
  再后来,她进了学生会,他竟然是副主席,再再后来,他们经常一起办公,一起混,不过邱备很忙,忙完了学校的,忙家里的,那时候陈芹才知道,他爸爸因为犯事被关了快20年了,他妈因为长期劳累,身子骨也不好,从高中开始,他就自己赚钱养家,负担学费了。
  她问过他,他爸到底犯了什么事,可邱备永远只是摇头,笑的飘渺而略带哀怨,他说他不恨他爸,真的,况且还有几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就是他最大的梦想。小时候,他就盼着这一天快点到。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永远是一个孩子的童真。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保持着一样一种哥们般的情谊,直到那次。
  好像是大三下学期,那时恰逢非典,有次和哥哥出去玩疯了,结果一从北京回学校,又刚好感冒,大门还没进了,就被隔离了。
  隔离的无菌室,只有一部手机,陈朝和柯辉都会轮流和陈芹聊聊天,却进不去,那时别提多难过了。可邱备不知道怎么就进去了,大大的手掌贴在玻璃窗外,紧紧的盖住陈芹的小手。
  “我爱你!”
  陈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句话,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好像心也亮了,就连身边的手机一直响也无法打扰到两个人,那句话邱备说了很多遍,就算她听不到,他也固执的一遍一遍的重复。
  也许就是那次,她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心给了他,直到后来的很久很久,她也不愿相信,一个在那种情况下说着爱自己的男生为什么会那么决绝,如果说伤人一定伤己,邱备,你的痛会比我少吗?
  “小白,小白,……来电话了,快接,不接,你就是大白了!”
  手机的声音从房间无限量的传来,反应过来的时候,抽了几张面巾纸抹脸,便蹦蹦跳跳的接电话了。
  柳南的!这么晚了。
  “柳南!”
  电话有点吵,好像是迪吧,金属摇滚味道很重,“芹菜丫头,我晚上不回去了,记得锁好门  哦!”
  “哦!”她经常这样,至少一个星期一次,之前,她是不会专门打电话的,直到某日发现某个傻子睡在沙发上,醒来就冲她乐呵说,你回来了,她就不敢不打报告了。
  “柳南!”
  “啊!什么!”声音很吵,电话你传来吱吱吱的声音,好像是站在音响方向,对冲。
  “没什么,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了!”
  电话里的嘈杂已经消失,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声。
  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立刻两眼成三角形,脖子酸,眼酸的。
  跟兔子一样的蹦去关门,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丝丝凉意从脚底一抹的灌上了心里,窗外月亮露个大脑袋,很像大头娃娃。
  开门的时候,那个四川的保安正拿着把手电筒站在门外,踌躇不决,一会进,一会退的,范围不离开自家的大门口。
  “有事吗?”隔着防盗门,陈芹小声的询问。
  保安挠了挠头,“那个,我不知道有没有认错,楼下有个人好像是你蝈蝈,呆了快2个小时了。”
  陈朝!
  陈芹一惊,立刻跑到阳台边上往下一瞄。
  永远经典的奥迪A8,永远熟悉的人影,永远那么孤独而高傲的站在一边的男子。
  
  第二十章  辣妹子不好当
  最残忍的是我用他的爱来伤害他。 ---陈芹
  上帝从来没拒绝过爱情,因为他总能从那些所谓的爱里,看到他想看到的,比如一个人是另一人的傻瓜。
  他把她藏在心里,恨不得和她一起痛,她却把他藏在心里,苦恼着为何她总走不进。
  她说无法给予的,正是他想要的。
  经典的奥迪A8,修长的身材很高挑的倚在车门边,黑黑的瞳孔总是望着同样的方向。
  朦胧的灯光,她回来了吗?她在吗?她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思念着另一个不是自己的人。
  轻轻的划开一个黑色椭圆型的火柴,好像小时候点着烟花,吱的一声,随着火光四射,那么亮,那么耀眼,一看,就让眼忍不住的刺痛。
  他给她机会,他等她长大,他以为她依旧是儿时那个趴在他背上,背着上山伏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的女孩,柔柔的发丝从脖子处挠着他,淡淡的香味,一路伴随。
  她问他,是不是以后你也这么背我。
  他羞涩而认真的点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因为他要做到她清楚明白,除了她,他不会再这样背起任何一个女生。
  那时他的肩膀不宽,那时他的背不结实,那时他没有能力大声宣誓,许多年过后,等他坚强到能承受起任何重量的时候,她却已经不在。
  熄灭了在这里吸的第5根烟,陈朝告诉自己,再一会,他就走。
  
  站在暗淡的角落里,陈芹一直偷偷的向下望着,心情随着那一点点忽明忽暗的红点不断起伏。
  今天的天气不好,没星星,没月亮,而且太高,所以她看不清陈朝的表情,是倦容,还是疲态,甚至是睡意,又或者是愤怒,像自己走出包厢时,那一脸如乱炖般的神情,生气,无奈,愤恨,通通夹杂,只是那熟悉的轮廓依旧。
  想了想,终究还是按了快捷键。
  陈朝的手机不带彩铃,他说律师是个很严肃的行当,总不能人家死刑犯的亲属来电话,还听到一首,咱们今儿真啊真啊真高兴,这叫间接伤害。
  估计手机在车内,响了很久,才见他变换了姿势把胳膊伸进车窗。这家伙长胳膊长腿的,就这点好处,随便一拿就中。
  “哥!”
  “你没哥!”语气有点冲。
  她忍住笑,“哥!”
  “干嘛,快说,忙着呢!”其实她眼里的他正无聊的半弓着腰在车身上擦什么,动作轻柔,好像那车是他老婆。
  “你在哪?”
  “家里!”
  说谎话长大鼻子,他经常这么说她的,她笑,在一个没人看到的地方,偷偷的笑他,“你和黎夏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
  “送回家了还是说你们晚上干嘛了呀?”
  “打牌输了一万多,和朋友喝酒去了。”
  “那黎夏呢?”
  “我让她自己打的回去了。”
  “陈朝,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说她也是我朋友!”
  “那又怎样,陈芹,我告诉过你,我的事情你少管,特别是关于爱情的,别一副小白眼狼的样,就算你不肯接受我,可我的爱也不至于廉价到可以让你来随便赠送的地步吧?还是说你觉得我特善良,比较容易欺负,不像那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往死里整,要是我想,绝对比他做的彻底,你相不相信,可难道这样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就安乐了?”
  啪!陈芹直接把电话挂断了,拉上那一缝隙的窗帘,整个人没力地沿着落地窗滑落在地面。
  这是她的死穴,回回碰触,就像是伤口上撕开,生拉硬扯的疼,他不是不知道,可他刚才是那么自然的从口里说出来。
  这是她自己选的,所以她没怨过别人,可这时候,她怨他,那么不加修饰的把别人的痛楚戳破,放在太阳光下用放大镜般的审视,原本即使隐藏得很好的尘埃都能一点点披露,何况是自己脆弱的已经不堪一击的心。
  闭上眼,因为那句话带来的后果正慢慢渗透,胃,也突然不安分的蠕动起来,一下一下的疼。
  陈芹把手捂住胃部,只是手心隐约传来的不是热热的体温,是那一手冰冷的触感。
  分不清是疼的,还是热的,就是觉得额头上冒出了点点的汗滴,肠子山路十八弯的纵横交错,揪在一起,拧麻花。
  头是越来越麻木,兴许是饿的,眼睛开始有点转花花,一派儿时玩旋转木马时候的感觉。
  渐渐的,脑子越蒙,胃也就不那么疼了,一点一点而已,只是依旧存在,时刻存在而已。
  大概过了几分钟,手机再次响起,陈朝两个斗大的字在眼前曾漂浮状的一直扬起。
  一遍,两遍,三遍……
  总觉得再不接,估计他就要冲上来了,双手无力的接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电话一通,他劈头盖脸就来,语气很诚恳。
  这才是他,永远对她温暖如太阳。
  “没事!”陈芹虚弱的笑了笑,痛,总是一下就过了的。“你快回去吧!”
  嗯?电话里的语气很惊讶。
  “我看到你在楼下了,很晚了,我睡了!”
  她是如此平静,温和,熟练,无力的按住了结束键,脑子一歪,就与地板来了个很华丽的接触,好像很响吧!碰的一声,在耳边,可一下就没了。
  “陈芹”……“陈芹”……“陈芹”……
  迷迷蒙蒙的抖了下眼皮,周围一片亮白亮白的闪得人头晕,还没看清楚人呢,胃里又一阵排山倒海袭来,就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二天中午醒来,满屋子的药水味刺激着鼻子。
  在眼睛能看到的视野里,米白色的窗帘,松软的大床,舒适的沙发,安静的放在桌子上的平板电视,床边点滴架上的淡黄色液体正一点点的进入自己身体里。
  床边,床沿一边被深深的压了下去,一个头,一团乌黑的发丝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为什么每次她最不喜欢在医院看到他,却回回都是他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大冬天的,也不怕感冒,陈芹翻了个身,刚想把那两件套的被子给拉一床出来,那头就抬起来了。
  两眼布满血丝,一夜不见,下巴胡须有点茂盛前的蓄势待发,西装皱皱的,衬衣最上方解开了两个扣子,领带也被拉了下来,整体形象有点邋遢。
  “醒了!”他摊开手掌覆上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烧退了!”
  自己还发烧了,怪不得昨天浑身无力,可不对啊,自己明明都把门锁了。
  “你怎么进门的?”她很疑惑,半夜,找锁匠,也不太可能。
  “怎么进来的,我把他请进来的贝!”柳南拎着两壶水出现在门口,一双桃杏眼直勾勾的看着陈朝搭在陈芹额头上的手,暧昧!真够暧昧的。
  瞧她看的那么炽热,好像一团火吧唧吧唧的点,陈芹赶紧扭了下脖子,兴许是察觉到陈芹眼里那些不自然,反正摸也摸过了,没发烧就好,手也就自然而然的缩了回去。
  陈朝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烟,说了句,你们先聊,就很风流倜傥的步出大门。
  柳南看着陈朝走出大门,回头朝陈芹特三八的笑了笑,那笑在陈芹看来,的确很猥亵。
  放下手里的水壶,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昨天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你在里面晕了。”
  “刚好在讲电话,他听出来了吧!”
  “是吗?”柳南露出一狐疑之色,“保安说,他的车已经在我们公寓楼前停了2个多小时了,你不知道吗?”
  ……
  “不知道!”反正说谎鼻子也不会变长,能撇清就好,“不好意思哦,把你叫回来!”
  “小样,知道转移话题了,行了,我也不想逼问你,搞得好像三堂会审一样,”
  ……
  “不过还是得补一句,你不知道他昨天表情多吓人,好像晚一秒,你就会不见了一样,男人我没少见,他那样的,还真的挺少见,那眼神,什么乱七八糟的爱都有了。”
  沉默……
  “当然,他怎么样是他的事,关键是你,一定要处乱不惊,女人要生存,一定要有定海神针般的毅力,不能那么容易就让男人给牵着鼻子走。”
  什么和什么嘛!陈芹把被子一拉,整个人钻进被子里,把柳南那些噪音隔绝。
  “好了,不想听啊,我还不想说了,游轮上最后一天表演,晚上再来陪你!”离开前,柳南还是用手拍了拍那团棉被,医院豪华间,连被子都比普通房的软。
  嗯!从被子底下传出一声气息很弱的答应声。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轻轻拍了拍陈芹身上的棉被。
  奋力的把被子一掀,头发乱的和杂草一样。
  “你在被子底下做运动了啊!”柯辉的脸还没全额进入眼里,声音就先出来了。
  这是个独立病房,很安静,可被柯辉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全笑开了,连旁边正给陈芹换点滴的小护士都憋不住的露出两排白牙,双颊绯红。
  只有陈芹,满脸涨的通红的死瞪那个床头的柯辉,要是眼神能杀人,她一定把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杀的片甲不留。
  “和你说话有损脑细胞。”
  “那不刚好,急性肠炎的人不能下床做运动,你正好在床上动动脑,免得废了!”柯辉依旧笑嘻嘻的,脸上的肉一阵一阵的抖动。
  “腾震,我没请假!”她撇开他,把头对准另一边。
  “陈朝早帮你请了,小秋那家伙一直吵着要来看你,可惜最近确实忙,她估计现在最想念你。”
  呵呵,她小幅度的笑了笑,就怕太高兴,把肠子给扯了。
  腾震走了过来,熟练的拍了拍她的头,“下回看你还吃辣,我就纳闷你还真能耐了呢?”
  陈芹吐了吐舌头,下意识的把眼睛瞟向沙发上的陈朝,那人从刚才一直就坐那,屁都没放一个。陈朝生气向来很斯文,就是不理人而已,像这样安静的坐在一边,不参与话题,也不发表意见,就表示,他,现在,很生气。
  后果一般也比较严重。
  “陈芹!”柯辉摆弄着她耳边的头发,“陈妈妈好像下个星期生日!”
  啊?老妈的生日,是啊!真快。
  不过你别以为柯辉那猪脑袋记性这么好,那是单纯只是因为陈芹家人生日都很特殊。老妈3月15,老爸10月1日,陈朝5月1日,就自己普通5月31日,不过后来发现,其实也不普通啊,世界禁烟日。
  老妈总说,看吧,看吧,咱家就是能人多,连过个生日都要普天同庆。
  可现在,自己还没准备好,她眼睑下垂,拽着被角,低着头。
  “怎么,还没做好准备回家吗?”陈朝点了根烟,在沙发上慵懒的吸着,语气不见波澜的传来。
  “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在外头就算了,既然回来了,你敢不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
  “我,我什么,你认为我都能知道你回来,老爷子会不知道吗?陈芹,父母惯着孩子,不是让他们忤逆他们的,你不知道老爸为你这两年头发白了多少,他每天那么忙,你就少让他操份心吧!”
  陈芹低头,两颗珠子模样的东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可这几年呢,自己在外逢年过节,从未给家人挂过一个电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不敢听见老妈的叮咛,不敢听见老爸严肃实则关心的责备,更不敢告诉他们,自己其实很想和他们手牵手的沿走小路。
  抬头时,她歉意而感激的望着陈朝,这两年,要是没他在,父母会怎样呢?她真不敢想。
  “你要住院观察几天,老妈生日的时候,刚好能赶上。”
  嗯!她抓着柯辉的袖子,抹了把鼻涕。
  “大姐,你怎么老和我衣服过不去啊!”望着黑色袖口上的一团白色印记,柯辉的脸皱的和钢丝球一样。
  
  第二十一章 无聊的日子里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牙,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啊,一步一步往上爬。 ---可爱的小女孩
  有些话,不提起的时候,都跟没发生一样。
  她选择回避,他选择放纵,如果不碰触更好,因为他不会刻意去伤害她。
  住院的这一个星期,基本都是柳南和陈朝轮流着陪陈芹,只是陈朝在的时候,柳南总是能很凑巧的发现自己有事做,然后随即一阵风离开,速度勘比哪吒驾着风火轮,风风火火。
  就像今天,陈朝抱着一个小女孩刚出现在门口,柳南就立刻发现自己下午约了自己的初恋男友喝茶。
  陈芹白了她一眼,表情愤恨,“你那么多初恋男友啊,昨天刚吃完海鲜,今天又喝下午茶。”
  “没办法啊,天生丽质难自弃!”柳南耸了耸肩,抡起沙发上的LV包,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扔给门口的人,哼着半调子的歌,美其名曰约会去了。
  三根黑线从额头落下。
  柳南唱什么,……“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
  这死女人,陈芹暗骂,好像那被角就是她的头,来回使劲拧着。
  “姐姐!”
  一个很稚嫩的声音把陈芹的魂给叫了回来,然后展开了很大个的微笑迎接。
  陈芹把头抬起,才发现叫自己的正是陈朝怀里抱着的一个小病号,她见过她,有时在阳台,她总能看到她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像花蝴蝶似来回的飞,如今看她,脸色虽然苍白,可圆圆的脸蛋依旧掩盖不住的散发小孩才特有的气息。
  “小妹妹,来!”陈芹拍了拍自己床边的空位,“坐这!”
  嗯!小女孩懂事的点了点头,任由陈朝把自己小心的放到床边,把小脚丫子抬起,盘着腿和陈芹面对面,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乌黑的睫毛长长的,像蝴蝶拍动着翅膀。
  “姐姐!”
  嗯!很童真童趣的声音。
  一听这话,心情愉快指数直往上升。
  “哥哥说你一个人在楼上很无聊,要我陪你玩会!”小女孩转着脑瓜,看陈朝,“姐姐,你会玩什么?捉迷藏?跳绳?讲故事?还是唱歌?”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可装大人的时候模样特逗,好像自己是需要开解的人,她倒像个知心姐姐,明明说话还有点口齿不清,却喜欢假装成熟。
  挠了挠耳朵,陈芹笑了笑,“要不剪刀石头布,输了表演节目!”
  好!这一声答应的够快速,“哥哥也参加!”她摇了摇陈朝的西装袖子。
  “好,让哥哥也参加!”陈芹拍手同意,小时候他可是合唱团的主唱,这么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这个!陈朝为难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一点十分,医生护士都在填肚子,不会突然巡房,便也大大方方同意了,拉过椅子,就开始了。
  第一次,陈芹输了,讲了个笑话,可是除了自己笑得捂肚皮,那一大一小面面相觑,直接双手打叉,重来,一点面子都不给,把陈芹呕的不行。
  第二次,小病号输了,唱了一首“小小少年”,陈朝吹着口哨,陈芹合着拍子拍手,效果不错。
  第三次,陈朝输了,陈芹和小病号一直拱着让他唱歌,实在扭不过,眼珠子四周转悠了一圈,清了清喉咙,“我有一只小毛驴,什么也不骑……”
  第一句话刚蹦跶出来,床上两人笑的东倒西歪的,把陈朝的脸憋得通红,直摆手说不唱了。
  陈芹笑了半天,终于忍住,“陈朝,你以前怎么没唱给我听过?”
  “我唱过,你就记得吗?”陈朝没来由的突然一个冷脸,气氛僵在那一刻。
  小病号轻轻地拽着陈芹的手,“姐姐别笑,哥哥其实唱的挺好听的,比楼下的医生叔叔唱的好听。”
  哦!敢情陈朝还有前辈了,陈芹尴尬笑笑,轻轻拍着她的小脑瓜,“医生叔叔还给你唱歌啊?”
  恩!就见小病号特自豪的点头,“医生叔叔只给我一个人唱歌,每次打针,只要他们一唱歌,我就不哭!”
  她边说边拉高了袖子,密密麻麻的针眼,从手臂到手背,有些已经淤青,有些还红红的,“他们说我是个勇敢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陈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仿佛堵住了似的。
  小小年纪,怎么会这样,或许病的比较重,她疑惑的看着陈朝。
  “疼吗?”她轻轻抚摸着那只单薄的手臂,深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似的,很轻很轻,眼泪却已经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
  “不疼!”小女孩伸手抹去了陈芹眼边的泪花花,用一种很童趣的声音说,“姐姐,其实蛮疼的,可我一说疼,妈妈就和你一样哭,我不想看到妈妈哭!”
  “好孩子!”
  “姐姐,我再给你唱最后一首歌吧,妈妈说2点就要下楼。”
  “好!”
  说完话,小女孩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哥哥,你上次答应来看我的时候买巧克力,忘记了吧,下次别忘了。”
  好啦,陈朝身子往前一探,伸手勾了一下她粉嫩的鼻子,“快唱歌,唱完下楼睡觉了。”
  恩!
  一,二,三.……音乐起……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牙,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啊,一步一步往上爬!”
  可爱的小病号弯着腰,双手一上一下的比划着,惟妙惟肖。
  一首歌唱完,陈朝便又把小女孩抱下了楼,到了门口的时候,他怀里的小女孩突然抓着门把,回头朝陈芹使劲眨了眨眼睛,“姐姐,我叫小点点,我的病房不好进,我经常在楼下草地上玩的,有空记得找我哦!”
  嗯!
  陈朝从楼下转回来的时候,陈芹正在削苹果。
  看他进来,递了一个给他,“你今天不回律师行吗?”
  陈芹削苹果的技术不太好,皮没成一圈,倒有点像削甘蔗,好好一圆形硬是折腾成了正四方体。
  陈朝皱了皱眉,陈芹看他非常不情愿的咬了一口,便憋不住,笑开了,“怎么了,怎么削还不是吃,别讲究那么多。”
  “可是,你要我吃,也等让我知道它是什么样的,你看,这活脱脱一个变异品种。”
  陈芹操起枕头,就扔过去,嘟着嘴,“不吃拉倒,我自个吃。”
  “吃,你给我毒药,只要你不吭声,我也吃!”
  “陈朝!”
  嗯!他咬了一口苹果咽下。
  “你喜欢小孩吗?”
  “至今没找到不喜欢小孩的理由。”他斜着头看她,“怎么了?”
  陈芹的眼里闪过一丝局促,随即隐去,“没,我是觉得点点很可爱!她?”
  手机有时很不错,在重要时刻就哗啦啦的响。
  陈朝把手压到唇上,闪出房门。
  他的律师行有事,和大妈一样交代了陈芹几句,就走了。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下午。
  后来吃完晚饭的时候,陈芹又在走廊边看到了小女孩,这次她和她妈妈在一起,母女俩坐在草地上,指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蹑手蹑脚的走近了一些,才听到小病号很稚嫩的声音,她拽着她妈妈的手,指着最亮的那一颗说,“妈妈,我要是去了天堂,我就变最亮的那颗星好不好?”
  “好!”陈芹看到那个年轻的妈妈一手拭泪,一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的话呢?这让陈芹很不解,从小她就不喜欢医院,陈朝的爸爸是在医院里走的,这是5岁的她对这些白色建筑最恐怖的记忆,所以她和陈朝,除非不得已,是极度不想闻到这种药水味道的。
  “小点点!”陈芹背着手,从树后面晃了出来,然后把手往前一举,德芙巧克力就拿在了手心。
  下午陈朝回去后,她在柳南买来的食物里找到的,所以迫不及待的下楼来找小病号,还好这小家伙人缘好,随便一形容,护士就帮自己指了路,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找。
  巧克力!小病号一看陈芹手上拿的那个蓝红包装纸,立刻一蹦三尺高的跳到面前,“谢谢姐姐!”
  “不谢!”陈芹笑了笑,宛如一片浮云。
  旁边的女子也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杂草,“你是陈律师的妹妹?”
  嗯!心想这陈朝够能耐的,怎么哪都有认识的人啊?连孩子妈都那么熟悉了。她有点疑惑的看着那个挺普通的女子,白色衬衫,有些灰白的牛仔裤,和小点点也一点都不像。
  “别误会,我和陈律师是工作上的关系,他是我们福利院的律师顾问,这次小点点能顺利的拿到赡养费也全靠陈律师。”
  哦!怪不得他和点点那么熟悉呢?
  “点点和他很好!”陈芹歪头问她。
  “不只点点,福利院的孩子都和这个大哥哥很好!要是他哪个星期比较忙没来,整个院都要吵翻天了。”
  是吗?
  女子点头。
  很难得的三月天,不是很冷,点点还在不远的草地上和几个孩子还玩耍,陈芹便和点点妈妈在一边聊了会。
  “点点!”正和陈芹讲话的女子突然对着陈芹后方大叫。
  跟着那声尖叫,陈芹猛然的一回头,就见不远处的点点仿佛是一株摇曳的树苗,柔柔的,缓缓的倒了下去。
  等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早已经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等你就在灯火阑珊
  真的,我并不是非要等你,只是已经等上了,就等不了别人了。 -陈朝
  鲜红色的手术灯一直也就这么亮着,好像是一种昭示,又像一团火焰,只要它亮,生命犹在。
  点点已经被那个穿白大褂的抱进去半个多小时了,旁边的女子也就这么一直抽泣了半个小时,陈芹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是小心的拍着她的肩膀,说些没事,点点会没事的话。
  虽然明知道这是废话,却又不得不说。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它这么毫无预警的来临,还是会受不了?”这是点点妈妈停止哭泣后说的第一句话,话语中的无奈一分分的渗透出来。
  陈芹只能是把她的手捏得更紧了一点,那双因哭泣而抖动的肩膀显得那么无力,“点点到底什么病?”
  其实她一直想问来着,一个5、6岁的小孩,怎么会没事手臂针头多的和吸毒的一样,密密麻麻,看的人都心疼。而且似乎医院的人都认识这个小女孩,可见她住院很久了。
  过了许久,点点妈抬起头,两眼红的和兔子一样。
  “艾滋病!”
  安静的走廊,一个被大门隔开的手术室外,安静的空间里,连医生的走动都显得那么多余。
  不是没听过这个词,可当这三个字从那个哭泣女子口中说出来时,却如同大钟一般猛的撞击着陈芹的脑子,忽然一阵的晕眩,那么可爱的小孩。
  “怎么会,她那么小?”
  “她妈妈的遗传感染,我其实是她福利院的老师,她亲生母亲在她还没满月的时候就因为这个走了,她把点点抱到福利院时,点点刚出生,个头还很小,还不到5斤。”她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了一小段距离,从形状看,确实很小。
  “他爸爸呢,你不是说她还有赡养费,那就还有家人是不是。”
  “怎么可能,点点妈生病就是因为被那个男的感染的,那男的早就死了,赡养费是从那男的前妻处拿的,如果不是陈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也许点点连治疗都有问题。”
  “点点的爸爸家是当官的,别说赡养,就连承认都不可能,我们福利院的院长去找过他们,结果不仅被轰出来,连福利院的门差点都要被封了。你说不管大人犯了什么错,孩子总是无辜的,就算你再怎么不承认,那段血缘还是存在啊!点点妈妈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她爸爸也来看过他们,哭的很伤心,说对不起他们母女,可能怎样,等他去了,他们家更不可能负责了。”
  “我们也想过放弃点点,可她真的好可爱,逢人就笑,福利院的老师,志工,女的她就叫妈妈,男的她就叫爸爸,你说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呢?”这个被点点叫做妈妈的老师,把面一掩,就又哽咽了起来。
  陈芹也没再说话,就是这么干望着那个一直那么高调亮着的红灯,想着里面的孩子,一种恐惧便不自觉的从心里升起。
  旁边的人还是哭着,眼睛却和陈芹一样,直直的盯着那盏灯,希望它一直亮着,犹如一把希望之火永不熄灭,却又希望它就灭了吧,然后会有人拉开那扇门,扯下嘴巴上的口罩,笑笑的说,“没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越过。
  两只手握紧的程度越来越密合,仿佛在彼此吸取一种什么力量而不让自己再度的恐惧一样。就在灯灭的一霎那,门也开了,只是她们,却突然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医生的口罩一直没卸下来,所以陈芹实在无法看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直到他走近了,直到那张笔直的病床被推了出来。
  “医生!”她终于是颤颤悠悠的开口。
  “没事!”医生一把拽开口罩,“终究是又醒了,不过必须送到无菌室,你们暂时不要去打扰她,但是,你们还是要随时做好准备,很严重了。”
  陈芹无法分清这到底是句好话,还是不好。
  点点没事了,可必须一直做好每次晕倒都是永别的准备。
  那个叫小惠的女老师邀请她一起去看看点点的时候,陈芹拒绝了,不是不想,而是怕。
  5岁的时候,她看着陈叔叔满身鲜血的进了手术室,然后在加护病房隔着一片透明的玻璃,再然后就看到陈朝趴在一块雪白的布前胡乱扯着。
  这是她第一次见陈朝哭,那么撕心裂肺,那么让人心颤,从那之后,他说他永远不会再哭。
  这是段她最不想回忆的过去,那也是陈朝的最伤,所以非典自己在医院时,她告诉陈朝,不要来医院,我不想你隔着那扇玻璃看到我。
  浑浑噩噩的,竟然走出了医院。
  迷蒙的夜色中,一伸手,便有一辆的士缓缓开了过来。
  “园博园!”陈芹很无力的如蚊子般的说了个地名,便把身子缩成一团的靠在后座上,好像一个受到惊吓的蜗牛,用壳把自己包裹住。
  司机从镜子里,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上帝,苍白的脸,很自我保护的动作,医院,不是人死就是人活的地方,看这样,好像是刚经历了一场什么。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人,总是要向前看,看到没有,前面那就是幸福!”司机边说边挂档,一手还指着前方很多车灯开启的地方,“来吧,让我们迎接幸福!”
  陈芹觉得自己想笑来着,可终究笑不出来,噎在喉咙。
  一瞬间的功夫,车,便冲了出去,朝着司机说的,那个幸福的原点驶去。
  幸福在哪里,陈芹也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可只有一次,有人给了自己答案,那是在园博园的喷水池边,在五光十色的激光下,一个男生问女生,你幸福吗?
  幸福!女生很用力的回答,恨不得自己的话能和水柱一样一喷冲天,撒满世界,那个夜晚天很黑,所以她看不清前面那对男女的脸,可自己倒是记住了,幸福,就在这。
  晚上8点25分,距离最后一次喷水还有5分钟,一些激光都已经打开。
  很多人坐在花圃边上,有一家人其乐融融,小孩牵着爸妈的手一路走,一路蹦,笑嘻嘻的玩吊环;也有几个少男少女,嬉笑怒骂,你小白,你SPP,你LKK啦,新新人类的语言总是那么跳跃;还有老人,两只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一起等待着。
  陈芹双脚屈膝,蹲在不远处的一个草丛里,这里人很少,却能把喷水的画面看的最清晰。
  8点半,所有的灯光都骤然亮了起来,原本平静的水面有着风雨欲来的波动,原本抒情的音乐嘎然而止,随着一段很有力的前奏,水,便突然的向上喷射。
  周围的人开始了欢呼,小孩被爸爸顶到了头顶还手舞足蹈,男生很凑巧的把脸贴近了女生边上,老人的头缓缓的贴近。
  眼前的喷泉正随着音乐的节律变化,时刻改变着自己的身姿,低处如苗条少女婀娜多姿;中处如环形拱桥,长短不一,白色透明仿佛是七夕之日天上人间所架之桥;高处,一柱冲天,宛如苍穹,傲然林立。灯光如虹,七彩夺目,映出喷泉流光华丽。
  随着一声重音奏起,中间的喷泉扶摇而上,有种势如破竹,直逼云端之感。
  “看够了没有!”
  正看得起劲呢,一个高大的身影冷不丁的挡在了陈芹面前,抬头一看,脸部表情有点错愕。
  “陈朝!”
  陈芹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怎么不知道,每次来这里,无论跑的再远,这里总是她回家前的最后一站,不用几次便可以摸清了。
  “我一直没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你,今天,你终于是回来了!”
  陈朝把裤脚拉起,紧挨着陈芹在旁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陈芹什么时候到这里了,也就表示你回来了,每周,每月,我都习惯在这个位置坐一下,听着,看着那几乎曲调几个月不变的音乐喷泉,可你始终没回来。”
  “刚才小惠!”他顿了顿,也许是怕她记不起谁,“就是点点的辅导妈妈告诉我,你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跑了出来,我就立刻到这里,我想,该是时候了吧。”
  “陈芹!”
  嗯!
  他掰过她的头,夜色中,喷泉五光十色的灯光中,她的脸,依旧那么楚楚动人,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衬着自己的脸。
  “回来吧,我,”他突然停顿了几秒,“不只我,还有很多人,一直在等你回来。”
  嗯!陈芹用力的点着头,这一次不用想,不用憋,那些泪,总是能不需指挥的直接掉落。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陈朝。”
  她低下头,“谢谢你们都在等我。”
  其实,他想说,我并不是非等你不可,可是当等待变成了一种习惯,就等不了别人了。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也许这样就够了
  
  第二十三章 相欠
  亲爱的爸爸妈妈。  --陈芹
  住院一个星期,体重重了3斤。
  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包里的时候,柳南刚好坐在沙发上把苹果咬到剩下中间的籽。
  “喂,你是来接我出院,还是来看我出院的。”
  沙发上的人伸手抽了张纸巾,很优雅的抹了下嘴,依旧翘着二郎腿,“需要我吗?”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一大清早起来,陈芹还睡眼朦胧之际,就已经发现门口有个鬼魅般的身影在那晃荡,等把门一开,陈朝就已经办完出院手续门外等着了。手里还拎着东大街的小笼包,笑眯眯的说祝贺自己出院。
  这个人,永远是把自己当孩子一样照顾着。
  转过身,陈芹指了指桌子上没吃完的小笼包,“那里还有包子,你早上没吃吧!”
  柳南挤兑着一双白眼看了看,“我干嘛要吃剩下的!”
  “真是的,爱吃不吃!”收拾完行李,别说,肚子好像又饿了,便坐到床边,把剩下的包子囫囵吞枣般又吃了起来。
  “陈朝呢?”
  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好像说要找院长道别吧!”他是忙人,和谁都熟,有时还真怀疑他要不要连护士也道别。
  哦!柳南答了一声,拿起第二个苹果,继续吃了起来。
  其实女人的吃相不在乎好不好看,而在于投不投入,那时在北京,陈芹就经常和袅袅一起坐在路边摊上吃麻辣烫,那面吃的是哗啦哗啦的响,深怕方圆几里的人没听到似的。
  袅袅说,以后一定要在男朋友面前这么吃,如果被吓跑了就表示这人肤浅,如果这男的还带着一种欣赏的角度看我,那我就扑上去,像吃面一样的抓着他啃,他是强盗我也认了,王菲不说了嘛,女人,能找到一个包容自己的人不容易,特别是这么大年纪了。
  不过这对象要换成陈朝,陈芹就觉得有点别扭了。
  这不,包子刚塞满嘴,陈朝就在门口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嘴角还很自然的上扬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把陈芹呛的不行,抓起身边的杯子猛灌水。
  咕噜噜,一大杯,杯身刚好整个遮住脸,啥也看不到。
  “急什么!”陈朝那腿可真是够长的,一步,两步,就已经站在陈芹边上,用力的拍着那噎的满脸通红的人,很用力,骨头都要拍酥了。
  “想吃啊,咱再去买!”
  他话一说完,陈芹的脸更红了。
  柳南在沙发上,咬着一口苹果,瞪的眼珠子就要掉了,哎!这两兄妹,真够能耐的。
  出医院的时候,柳南和陈朝就仿佛早说好了似的,一人分担一点。柳南提着行李直接从电梯下到停车场,陈芹却跟着陈朝到了隔壁栋的住院部。
  “看点点吗?”
  嗯!陈朝点头,“她的赡养费,她爷爷开了张存款单给她。”
  “她爷爷肯认她了吗?”
  “你觉得大毛家会承认吗?”
  “大毛?你是说孩子是大毛的?”
  陈朝点了点头,整个身子很随意的靠在电梯边上,不过不影响他帅气的形象,让人有犯花痴的冲动。还早,电梯里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不过这话还是把陈芹惊的捂住嘴巴半晌没反应过来。
  “傻啦!”陈朝伸手摸了摸她狗啃似的头发,“世事无常,你相信大毛临死的遗言竟然是要我替小点点打官司,从自己家捞笔钱出来给她吗?”
  大毛,那个和自己抢冰淇淋的男生!为什么两年之间,有些事已经久到无法更改了?
  “别摸我的头,好几天没洗了!”
  哈哈,陈朝笑的把背站的更直了。
  噔的一声,电梯停了。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陈朝身后,好看的男人就是不好,走个路都像被观摩。
  陈芹跟在后面,总觉得是行走于枪林弹雨之间,那些白衣天使的眼神是何等之锐利啊,比明晃晃的刺刀还让人生畏。
  正走着,前面的大个却没个预警的突然停了下来。没注意看,自己倒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惯性反弹。
  她摸着额头,有点恶狠狠的抬头瞪眼,可惜目光短浅,只能看到他突的很性感的后脑勺。性感?陈芹被自己的结论吓到了,自觉抖了抖身子,站到陈朝边上。
  加护病房。
  四个红红的大字挂在门口。
  她终于是知道了他猛然停下的理由,没来由,很自然的把手穿过他的腰间,然后把他大大手掌握住,有点冰,不知道是由于今天降温的原因还是别的。
  “要不我进去把小惠叫出来!”她说。
  他看着她,固执的摇了摇头,只是把她的手抓的更紧了,好像一松开就会没了一样,有点生生的疼,“陪我进去!”
  此时的他更像个孩子,很羞涩的说了那几个字,好像迫切的想得到大人们的同意,想来好笑,向来伶牙俐齿的他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这么害羞过。
  “好!”她点头,即使他不说,她相信自己也会一直握住那双手的。
  20年后,他牵着她,又一次走进了那个令人产生恐惧的空间。
  隔着玻璃门,点点瘦弱的身体安静的躺在那里。
  因为是背对着窗户,从外面实在是看不清她的表情,是皱着眉头,还是咧着小嘴,她有两个小酒窝,笑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的浮现,只是现在,那床边正缓缓下滴的液体,正表明,她沉睡着,像个睡美人般静静的睡着。
  “她刚才醒了一会,护士给她打了针,就又睡着了。”小惠在边上缓缓的说着,声音不大,即使是隔着一片玻璃,却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吵醒那个正睡的香甜的小天使。
  “她有时很会闹腾,护士要是不给她打一针,她就不能安稳睡觉,其实我知道,她是怕睡了就起不来了,虽然点点才6岁,可很多事情,她都明白的,就像昨天晚上,她就和我说,她以后不在了,就要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一直注视我们,看着福利院的朋友,爸爸和妈妈。”
  陈朝一手仍紧紧的拽着陈芹,另一只手却已经搭在了小惠的肩膀上,力道不大,轻轻拍着,却能给人一种沉静之感。
  等小惠渐渐平息,才用两根手指从上衣口袋里夹出一张存款单,“点点的爷爷给的,我从北京请的专家下个星期就会到,好好照顾点点。”
  “谢谢你陈律师!”小惠点着头,表情依旧哀伤。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陈朝回头望了一眼点点,便拉着陈芹退了出来。
  医院外,阳光明媚,细细的光透过树叶洒落,好像调皮的孩子,四处蹦跶着,沙沙的摇晃声,听来是那么悦耳。
  陈朝的手这时才松开了,点了根烟,只顾吸了起来。
  “你这么做,毛叔叔会不会不理解你,老一辈人一定总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可你这么做,不止外扬,还是放在放大镜下被人观察。”
  “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敢接这个案子吗?大毛1年前走的,他叫他助理把我请到酒店,拜托我,他说他实在想不出有几个人他老爷子能不碰的,其实我也没那么伟大,这种案子我一般不接,而且说实话,我至始至终认为他很贱,甚至可耻,可当他哭着和我说他对不起点点的时候,我答应了他。”
  “点点是最无辜的!”
  “你只能认为是她上辈子欠了大毛,这辈子来还债的。”
  “什么时候对佛学这么有研究了?”
  “有个高人说我有佛缘哪!”
  “哪个高人!”
  “天机不可泄露!”
  切!陈芹白了他一眼,整天一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
  “走!”这一次,是他抓起了陈芹的手,“给咱妈买礼物去!”
  其实这哪是买礼物啊,准确点说,是拿礼物。
  陈朝给老妈买的是一个翡翠手镯,据说是开了光的,专门到寺庙里求的,晶莹剔透,摸起来滑溜滑溜的,绿的喜人。给陈芹派送的,是某外国品牌的全套美白系列,折合人民币5位数。
  陈芹一脸苦瓜样的望着陈朝,“哥哥啊,太咸了吧,我月工资也才4位数,很贵哪!”
  就见陈朝笑了笑,露出很好看的牙齿,在那晒得黝黑的皮肤下,显得更加的白皙。
  “刷这张卡!”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色典雅的金卡,放在玻璃柜面上时微微的反光。
  “不行!”陈芹一下按住了,“你以为就你有信用卡啊!我给我妈买礼物,当然是我掏钱。”
  可想了想,自己的那张小卡,卡面是珍藏版,没错,可是卡值却只能透支个万把块钱,她向来不喜欢办卡,这还是在小秋的蛊惑下办的,早知道多办几张了。
  陈芹缓缓的把手和卡都拿了回来,抓着陈朝退到一边,小声嘀咕“那我和你借,分期还。”
  “行!”陈朝爽快的答应。
  答应了就好,这下刷的可痛快了,“密码呢?”
  “你的生日!”他依旧漫不经心,接过柜台小姐递过来的大礼盒包装,只是她竟有点楞住了,直到柜台小姐一直唤她,才反应过来。
  8—2—0—5—3—1
  交易成功!
  回过头时,陈朝怀里已经捧着个大娃娃站在柜台边,很像情人节经常在路上碰到的那些男生,拘谨,而又无奈,还被路过的人指指点点。
  陈芹把卡递了过去,伸手把娃娃抱在手里,“买5位数就送这个!”
  “不是,你可以选择多送一份中样的抗皱精华,还是再要一只!”旁边的女生立马接口,多好的顾客啊,抽成抽的手心冒汗。
  “我能不能两样都要!”陈芹贪婪的望着橱壁里的另一只泰迪,她手里这只是粉红色的,那只是黄色的,一个可爱,一个娇憨,一男一女,搭配相得益彰。
  这个!柜台小姐显然十分为难。
  “那你抗皱只能拿小样,那只就送你!”
  “没问题!”老妈向来爱美,抗皱她才不用,所以陈朝才定了美白套装吧。
  陈芹比了个OK的手势,生意成交。
  从新世界走到对面的停车位,还要绕一圈,两人一人一只泰迪的走在大马路上,一个神采飞扬,一个恨不得钻个地洞跳下去。
  “陈朝,陈朝!”陈芹在前面甩着大胳膊肘叫他。
  “别叫了!”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巴掌把前面那女的给抡晕了,“干嘛!”他愤恨的从毛茸茸的熊身上抬起头。
  就见陈芹笑嘻嘻的,“没,你抱的那只是我的,别弄脏了,我怀里这只给你,这样,你抱着美女睡觉,我抱着帅哥做梦!”
  “闭嘴吧你!”陈朝把车门一开,管他什么美女,帅哥,通通的扔车后座,替陈芹绑好安全带,半压的身子,让陈芹不自然的往后靠。
  “后面那两只通通拿回家,我家里才不要那东西!”
  “你!”陈芹鼓着腮帮子,“不行,你非得拎一只回家!”
  神经!陈朝把油门一踩,这哪是什么奥迪啊,速度飞快的冲了出去,要不是安全带绑着,估计都撞玻璃了。
  车上的时候,陈芹接到了袅袅的电话,第一句话,“陈芹,我恋爱了?”
  “什么?”陈朝开着零点的歌,吵的不行。
  “我说我恋爱了!”音响关了,袅袅的声音骤然变大,差点把耳膜给震了。
  “和谁?”
  “最熟悉的陌生人!”
  “靠!袅袅,你这是逗我玩呢?”
  “哈哈,没,我先自己感觉一段时间,等觉得可以带出来大家一起共赏了,我再告诉你,他是谁?”
  “滚!”
  “我挂了啊!”
  “你!”
  耳边嘟嘟嘟的声音如约而至,陈芹恨不得往手机上吐口水,再看一边,陈朝一脸阳光。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才怪!”
  “你刚才说脏话,陈芹,你刚回来那会,装的特文静,就跟个世外高人一样,我差点不认识你,现在本性回归,我很喜欢。”
  “喜欢个头!”陈芹把脸一歪,“专心开车,还有,别吸烟了,老吸,吸,吸,小心有一天肺黑!”
  “那也比你腹黑好吧,”
  “你!”陈芹气炸,又一次很轻很轻的在他抓方向盘的手背上,捏着一小块皮,提起来,咬着牙一掐。
  旁边的人立刻手离方向盘,鼓起腮帮,不停的往自己手背吹气,“我开车呢!”
  “红灯呢,开什么车,这个红灯一分半钟,等你恢复神智来得及!”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那是!女子就是用来体现男子的魅力来着。”
  
  第二十四章 那时的你,那时的
  这是两年来我和她走过最远的一段距离。 ----邱备
  刚一打开防盗门,就看到黎夏捧着一束百合坐在沙发上,表情愤恨,怒气冲冲。
  “黎夏?”陈芹把钥匙,娃娃,化妆品随意的往地上一扔,就过去了,“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与陈芹的热络不同,黎夏那脸就和板鸭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了嘛?”
  “你住院怎么不告诉我,结果我一大早到医院,人家说你出院了。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你不是忙嘛!”陈芹吐了吐舌头,把手绕进黎夏一直弓着的手臂里。
  “花拿去!”她把花扔到陈芹怀里,很香,花粉刺的陈芹直接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然后拉住正要往外走的黎夏。
  “我是怕你不想见我,那天晚上的事情,没先知会你,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你这榆木疙瘩老不开窍,估计受伤害的人会更多。”黎夏很无奈的坐回沙发上,“你说你们两个,明明其实都有感觉对不对,为什么你们比别人多了十几年相处的经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成了阻力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太熟悉了!”
  “别人是怕不了解对方,你们竟然是太了解对方,了解有什么不好,就是因为了解让你觉得那好像是习惯,你敢说这两年,你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他。”
  陈芹点了点头,想过啊,好几个无人的夜晚,自己也会想他在做什么,下雪的时候,会想他那个因为野外生存而受伤的大腿会不会疼;出太阳的时候,又会想他是不是又一个人跑海边游泳去了,可是关心不代表爱情啊。
  黎夏捅了捅陈芹胳膊,“想了是不?那就对了,其实你就是总是下意识的把他往亲情那边上靠,你是哥哥控啊,好好的青梅竹马不要,非要一个哥哥干啥。”
  哥哥控?陈芹就觉得那一队队的乌鸦正成群结队的从眼前飞过。
  “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也许不一定爱邱备,你只是觉得他与你认识的那些男生不同,那是一种好奇涉猎的心态,就好像你天天对着满园子的百合,闻久了就觉得那味道很浓,看到泥土堆里的野花,就觉得那么与众不同,其实你压根不知道,百合清香,才是最适合女生的。”
  “黎夏,我怎么觉得我不认识你了,你快成爱情专家了。”
  “别打岔,我是把我憋了两年的话说出来而已!”
  陈芹扬起两缕眉弯,给黎夏的杯子里倒满水,还好紧急关头,总会有英雄出现,她的律师行来电。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
  激昂而又嘹亮的音乐从那个四四方方的包里传出,陈芹目送着黎夏把手机放到耳边,嘴巴一张,口沫横飞。
  柳南在屋里,这会11点,睡意也许正浓,外头噼里啪啦,里头酣睡如怡。
  “好啦!”合上手机,黎夏站在陈芹前面俯视,“算你运气好,本姑娘有急事,以后再给你上心理辅导课!”
  好,好,不讲了就好!陈芹认同的点头,是啊,不来电,估计她说到夜深人静都有可能,陈芹觉得改天还真的谢谢那位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同志。
  把黎夏送到路口的时候,那家伙还不忘记再一次叮嘱,“我看到邱备了,告诉你,别再和他有瓜葛,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人可以摔倒,但不能一连在同一地方摔两次。”
  知道了,陈芹半推半就的把黎夏拱上车,挥了挥手,直到车子远离自己的视线,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第二天上班,陈芹又接受了一次贵宾般的待遇。
  小秋捧着鲜花在电梯门口迎接,把和陈芹一同上楼找韩瞳的叶工程师狠狠的吓了一跳。
  “叶总!”小秋赶紧把那束已经碰触到人家鼻尖的花放到身后,笑眯眯的,“对不起哦,花是给陈芹的,送错了。”
  “上班时间,别嬉皮笑脸。”叶连翻着白眼皮。
  小秋眼睑下垂,表情哀怨,“叶总,我们是服务行业,一定要笑脸迎人,这不是那天你在办公会上说的吗?”
  是吗?叶连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也要自制,要笑的优雅不能放荡。”
  陈芹在两人后面,憋的都要内伤了,还好韩瞳在下部电梯里也上来了,和陈芹问了声好,便和叶连一起进屋了。
  “谢谢哦!”陈芹接过小秋身后的花,向日葵加满天星,很特别的搭配。
  “不谢!”小孩子,刚才还憋着嘴,现在就笑的和8、9点钟的太阳一样,浑身散发光和热。
  “这几天实在是没办法去看你,上班忙的和陀螺一样,下了班有时间了,你又住那什么豪华病房,不让人探视,腾哥说你没什么大碍,要我把你该做的事帮忙做点,就是对你最大的探视了。”
  小秋边说边指着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准备招标了,总共有9家。”
  “上次不是说10家吗?”
  “是啊,可是其中一家底子不错的公司,最近比较倒霉,好像是加盖了好几层没过审批,正在被建设局彻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被腾董事长下了狠手,咔了。”小秋比着抹脖子的动作,表情滑稽,两眼曾斗鸡状。
  陈芹把包往柜子里一塞,嗤笑,“行了,知道你腾哥做事认真!”
  呵呵,那是。
  陈芹大致翻了翻资料,9家公司的行业评价和做过的工程都还可以,没出过什么重大事故,配上的人员也是一等一的好,有些把精英都全报上了。
  其实现在的施工方,每个公司的人员都差不多,每次能填上去投标的也就是那几号人,今天这个当项目负责人,明天那也许就是总代,哪一个不是身兼数职。
  在北京有次报备的时候,建设局的人就那么直言不讳的告诉陈芹,曲晋阳的名字以后不要出现了,停一段时间,别什么工程都有他。言下之意是,这个人挂的项目太多了,太招摇。
  这点上,几乎是建筑业的潜规则,能真正做到实报实上,终究还是很少的。
  就像那家被踢出局的单位,没被发现,找个后台,多报备下,更改下资料,地下室不算,其实也就过了,就怕他得罪了什么人,而又被发现,要是被典型处理,可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了。
  正想着,叶连和韩瞳已经谈完话出来了,走到陈芹桌子边,站立不动。
  陈芹抬头,“叶总,有什么事吗?”
  “帮我去建设局拿份文件,关于这几个公司一些工程的资料。”
  “没问题!”她倒也笑的文雅,笑不露齿的那种。
  抓了包,和司机约了时间,陈芹就下楼了,直奔建设局。
  叶总做事很小心,至少从这点上,陈芹是看出来了,公司报送的资料未必真切,可局里备案的,至少是经过论证的,一个工程好不好,这个方法最直接。当然,陈芹相信,能这么去拿,绝对是已经打好通关了。所以也不必担心拿不到,去了,接了,就可以。
  “师傅,你等我几分钟,马上出来?”陈芹扒在车窗边上说。
  “那么快?”那个新来的司机满脸怀疑,“是啊,你抽根烟,我就下来。”
  建设局的楼盖的很高,三面的反光玻璃,乍看之下,蓬荜生辉。中国的房地产多繁华,从这里就能看出端倪。一个建筑公司舔一块瓦,就能盖的很坚固,很美观了。
  确实很顺利,进楼前陈芹按叶总交代的拨了个电话过去,甚至不用上楼,就有个漂亮MM把资料奉送到手上。
  整个过程时间不超过10分钟,9家公司的命运就这么定了。
  往回走的时候,禁不住一阵感慨。
  路过旋转按门的时候,总觉得隔壁门晃出来的身影很熟悉,陈芹便下意识的回了下头。
  “邱备!”这次是她叫住了他,垂头丧气的模样。
  “你也来办事?”他很没感情的问她。
  嗯!陈芹点头,“你也是吗?”
  “工程出了点问题,停工半个月了,业主天天闹,没办法,来这里找气受。”
  “你呢?”
  陈芹楞了一下,“一样,也是来找气受的。”
  邱备看了看陈芹手里那些用蓝色编织袋装着的资料,估计很重,看她拿的背有点弯,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用大腿轻轻的撑住。
  “我帮你拿吧!”话未说完,手便伸了出去。
  陈芹却轻轻的别过,“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机密?”邱备笑了笑,说谎都不会,“文件密封着,我要偷看也得开口吧,这不是在你眼皮底下吗?我帮你拎到车那边。”
  邱备一下拿过陈芹怀里的那么一大袋东西,确实很重,他一个男生都觉得吃力了,何况她这个看起来比以前还瘦的女生。
  以前,以前和她逛街的时候,她似乎也很少让自己去帮忙提她买的东西,要是自己不主动,她是永远不会把那一个个袋子挂到自己手上的。
  好像自己为了这个事问过她,可她总是笑眯眯的说,自己买的东西当然要自己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以后你自己买的东西,也别想让我提。
  邱备,他听到她低声唤了自己一声,赶紧回神。
  “谢谢,我的车停在对面!”
  “不用谢!”
  那一段短短的距离,是这两年来,他与她最长的一段了,2年了,其实他也想问她过的好不好,少年的荒唐不管是什么理由,他确实是伤了她。
  其实陈芹也看的出来,他是被轰出来的,建设局的人本来就总是一副刁样,你没啥错,他就一副慈禧太后的嘴脸,要真有求它,还不沙皇转世。所以刚才一看到邱备那颓废的神情,她便了然了。
  最终她还是不怎么理智,黎夏的话如风一般吹过,不留一点痕迹,她还是舍不得他难过的表情。
  在离车子3米多的地方,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也停了下来,站定看她。
  “邱备,你的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我能帮你!”
  “靠你哥,不必!”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火,两眼发红,拎着袋子的手青筋暴露。
  “我找我朋友帮你,他认识建设局的人,总比你这样乱撞的好。”
  沉静了片刻,他终究没再说话,替她开了车门,把东西放到车上,自己拦了辆的士早她一步离开。
  这一天,陈芹又在一种忐忑中度过,那样一张红着双眼的脸一直反复出现,自己离开后,陈朝到底对邱备做了什么?阻止他出国?不对,在自己离开前,学校就表明邱备出国无望了。
  那是什么,可她又不敢问陈朝,无论他当时做了什么,前提一定是自己,这让她无法开口,问邱备,她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存号码,除非邱备主动打电话,除非还能偶遇,否则他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关电脑,关灯,准备下班。
  黑黑的空间里,手机的灯却亮了起来,一个很陌生的号码。
  
  第二十五章 邱备
  怀想
  我不知道
  是否还在爱你,
  如果爱着
  为什么会有那一次分离,
  我不知道是否早已不再爱你
  如果不爱
  为什么记忆没有随着时光流去
  回想你的笑魇
  我的心起伏难平
  可恨一切
  都以成为过去
  只有婆娑的夜晚
  一如从前那样美丽。 ---邱备
  第一次见到陈芹,是在新生报到的那一天。
  压得几乎要90度弓背的腰,背着一个比自己还大个的包,从校门口到大广场的距离,她显得那么专注和与众不同。
  在女生娇滴滴的问我,请问师兄我们要在哪里报到的时候,她却已经把录取通知书递到我手上,湿嗒嗒的手心与我的手掌相碰。
  无意的,却让我有意的多看了几眼。
  “要不要帮忙?”我别过那群女生的脸,有点把手伸出去的冲动。
  “不用!”她倒是头也没抬,或许是太重的缘故,只是挥了挥小手,“嘿嘿,包大而已,不重。”
  后来和她说起这事的时候,陈芹一脸诧异,那眼睛瞪的和ET一样,我这才知道,原来她竟然不知道开学时接待她的师兄就是我。这让我很受伤,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了一个叫做陈芹的女孩,比她认识我要早了一年。
  而她所谓和我认识的第一次,其实算起来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我赶着送牛奶,还要去拿报纸发送,这是我的兼职之一,每天如此,只是那天碰巧遇到了莽撞的她,反正拐角处,撞上了就是撞上了。
  头晕脑胀,白色液体洒落一地,乒乒乓乓。
  我扶起她,被烈日晒的有点红扑扑的脸蛋映在我的眼睛里,褪去了背包的累赘,她显得更加的美丽大方,人家说一见钟情,或者这就是了。
  边上,钛合金质的越野车倒在身旁,山地车牙盘齿数与飞轮齿数相互搅在一起嗤嗤嗤的转个不停。
  “你没事吧!”我伸手把她拽了起来,停好车子,然后打电话给老板,我想我是有点故意的。
  可是等我挂完电话的时候,竟发现她也一直在看我。
  第一次,我因为一个女生那种真挚的眼神而变得不好意思。
  从没想过我与她的见面都这么的戏剧化,戏剧化到我会冲动的把我的电话号
  码塞到她的手心,然后就开始一天一天的等待,等她或许某天会记得,可她,似乎忘记了,而且忘的干干净净。
  我依旧为了打工而忙碌,依旧和阿妈一起等待着另一个人,而她呢?她就像天上的彩虹,永远变化着不一样的色彩,偶尔倔强,偶尔如凤舞,偶尔如蝶飘。还记得那时在餐厅偶遇她,中间隔了两三个人,可我依然能很快的就认出她,因为她有双爱笑的眼睛,好像无论在哪里,都能被她辐射到。
  她爱吃狮子头,虎皮青椒,我料准了她每天12点很准时的吃饭时间,所以只要不出意外,她总会出现。
  就像今天,她和另一个女生,又是饿狼扑虎似的直奔狮子头前,把边上的男生都吓到了。
  “邱备,你笑什么呢?”我那个被我硬拉来吃饭的舍友对我说。
  “会心一笑!”我答。
  是的,会心一笑,其实她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比如她运动会上100米竟然破了省记录,比如她们班的女生经常在期末的时候借她的笔记,比如她要是上课快迟到了,她就会很不客气的跨过栏杆,怎么也要在打铃那一刻赶到门口。可对我,她并不熟悉,这从那次的颁奖典礼上就看的出来了。
  我和她,捧着金灿灿的奖状站在一起,而她,瞪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猛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我总是会不自觉的脸红。然后她笑了,邻家女孩般单纯的笑,我曾问过自己,我爱上她什么。
  这真是个很奇怪的问题,爱她的眼睛,犹如深潭之水,望之如要把人淹没至头顶般无法逃离;爱她一些细小的行为,比如她感冒咳嗽的时候总是把头转向无人的方向;爱她有时很让人无语的蛮横,比如她在餐厅看到我被无聊的客人纠缠的时候会那么义愤填膺,眉毛一甩,和别人据理力争。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还是一只争强好斗的狮子,只是当老板告诉我,这个女生,你好好管教的时候,我笑了,然后理直气壮,把娇小的她拉到我身后,是的,我想保护她,就算明知道我与她会有很多的波折,我仍旧想要试一试,我说,我不干了。
  “我支持你!”她对着回头的我笑,然后越过我的肩膀,把头探到前方,“听到没有,我们不干了。”
  这就是她,那个让人不自觉想爱她的女生。
  陈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或许你知道,可你知道我是自卑的吗?当我看到你那么没心没肺的笑,当我看到你那么自我的生活,当我看到你幸福的态度,美丽的未来,我却退缩了,我自卑了,因为我的人生从来不是美好而幸福的。
  我的记忆里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你见过的,那个善良的女人,她在父亲快要抛弃她的时候没有怨言,却在父亲锒铛入狱的时候含辛茹苦养大了我,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很恨很恨那个男人,可为了我妈,我不恨了,甚至我还期待着他赶紧出来,好好的抱抱我妈,那个等了她20年的女人。
  你曾问过我,我爸怎么进去的,我怎么开口呢?他做的事情连我都觉得是奇耻大辱,我不屑提他,我看不起他,我称他父亲仅仅是因为我妈,有时我也在想,哪天我妈不在了,那他也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
  陈芹,你懂我吗?我问自己,何时我才能鼓起勇气,告诉你,我爱你呢?还好,老天给了我机会,隔着那个淡淡的玻璃窗,我看到你哭了,也笑了,阿妈说爱一个人要用做的而不是用说的,所以我用手语告诉你,我爱你,我用口型告诉你,我爱你,我知道,你接受了。
  那时的你,和那时的我,都哭的和孩子一样。
  可这一切来的太不真实了,我甚至不敢拉着你的手,我知道,你在刻意的迎合我,我忙的时候,你从来不打扰我,只是一通小小的短信问我吃了没有?
  我打工的地方,总是可以不经意的看到你的身影,我知道,你是故意路过,可你却总是笑嘻嘻的装出一副偶遇时惊讶的表情,真是傻的可以!
  每个月,我喜欢和你一起出现在海边,听着海浪搏击的声音,吃着汉堡,喝着可乐,想想,除了这些,几乎每次吃饭你都要求与我AA制,这么看来,我似乎是最不用花钱的男朋友了。
  那段生活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我固执的认为你和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你没有提议去酒吧,如果我坚持的摇头,或许我仍旧将如此认为,可毕竟我们去了。
  当我从警局出来,当我看着你和另一个男子搭上的士离开时,我知道,你其实不属于我的世界。是的,在我第二次在监狱看到你哥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他们给我的,你来还。
  
  第二十六章 快乐的爆炸
   不可能了。 ---陈芹
  “邱备!”不知道为什么,一接起电话,这个名字自然而然的说出口。
  “你怎么知道是我!”电话里传来另一个略感惊讶的声音。
  “感觉上是你!”
  “有空出来吃饭吗?我在你公司楼下!”
  其实她不该答应的,就像黎夏说的,一个地方不能摔两次,可自己却还是同意了,钻进了路边那辆的士里。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怎么说话,有时陈芹也想,开口吧,说说这个城市的夜景,提提你,提提我,可两年的经历,能那么简单的说出口吗?眼前的邱备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男生了。
  那时的自己和他,没有什么可以压倒的,他喜欢站在宿舍楼前的那棵大树下等她,发白的长裤,简单的T恤,和普通的大学生一样,他们在图书馆里约会,在月下湖畔牵手散步。
  其实他一直不怎么敢牵她的手,每次总是在即将要碰触到的关键时候,两只手就各自缩回了原位,直到那次,他们不小心碰到一只从湖边跳出的蟾蜍。
  他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
  那时他说,“蟾蜍也怕啊!真是胆小鬼!”然后很自觉的把她的手抓的更紧了。
  怕!这辈子,陈芹知道,她最怕的只有老鼠,那回只是一个小小的计策而已,现在呢,自己是已经连老鼠都不怕了。
  “X大。”身边的邱备说出了一个很熟悉的地名。
  “我不想去那,师傅,就找个有大排档的地方停车就好了。”陈芹挺了挺身子,歉意的对邱备笑笑,“不好意思,那里离我家太远,不好坐车。”
  其实,她是真的有点怕那个地方。
  车子直直的沿着大路而开,在高架桥边左拐,大排档就在眼前。
  沿海城市的繁华总是在大排档上有着很好的体现,人声鼎沸,这里可以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或者什么也不谈,只是单纯的喝着酒,划下拳,在热闹喧嚣中享受那种乐趣。
  点了几个菜,两人对面而坐。
  “对不起!”他对着她,三个字仿佛魔咒般从口里缓缓流出,昏暗的灯光掩盖着他脸色不自然的色彩。
  陈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他曾经是自己深爱的男子,当他倚在树边等着自己的时候,她总会先偷偷跑到宿舍楼下买两杯珍珠奶茶,然后突然的从树后跳出。
  展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把原味的递给他,然后咬着吸管看他,看久了,他偶尔也会问陈芹,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我。
  因为我想看看这张脸是为什么被我这个小魔女拐到手的。
  每次,他都笑的很开心,只是,他从来不知道,陈芹看他,是因为很想在他的瞳孔里找到自己,那时的他,眼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自己,自己把这种感觉理解为幸福。
  可现在,那双眼里,已经不再是那么单纯的色彩了,经过生活的洗礼,经过人生的变迁,他和她,眼里已不再是只够装的下彼此了。
  “对不起!”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两遍。
  陈芹很安静的笑开了,好像平静湖面的波纹,那么不真实的笑着,“毕竟已经过去了,你要说我没恨过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几乎是用践踏自尊在伤害着我,可我又不知道该恨你什么,开除,退学,闲言碎语,你在这个城市两年不一定比我好过,我可以不去计较一切,因为我爱过你,我做的事是对是错,都是我必须承担的,有时我也觉得自己很傻,邱备,我们现在就像很陌生,却又很熟悉一样,挺好,淡淡的。”
  “我曾想过,再见你,也许我会很难过,或者很火大,可最终却是很平淡,大概因为我放开了吧,放开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恨!”
  “陈芹!”
  嗯?
  邱备猛的伸手抓住陈芹的手,“我们能重来吗?”那种突如其来的力道大得让人发疼。
  陈芹缓缓的把手掰离邱备大掌的覆盖,那么笃定而又自信的摇头,“来不及了,我真的以为你是会陪我走到最后的人,可惜你不是!”
  邱备的手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桌面上,过了许久之后终于是无力的抽回,重新放在大腿上,表情依旧拘谨,“我的错,我不该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我明知道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是我被仇恨冲坏了头脑,是啊,你也该庆幸,可惜不是我,否则我带你给你的伤害也许会更大。”
  他倒出一杯啤酒,一口饮下。
  “你们的工程怎么回事,我是真的想帮你!”她说出心里一直想着的事。
  “帮,怎么帮,你知道吗,我们就是那家被你们抽起来的公司,建设局死活不让我重新报备,其实我们也只加盖了一层,就是运气好的碰上了大检查。”
  “你是说‘金辉’!”
  “对。”他的脸因为酒精的关系,而涨的通红。
  “你告诉我,真的是只多加盖了一层吗?其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有!”邱备笃定而认真的摇了摇头。
  “那你等我消息吧,我让我朋友帮你。”陈芹静静的看他,突然想起了下午他的表情,赶紧又补了一句,“不是陈朝。”
  “陈芹,谢谢!”邱备举起酒杯,干了。
  回去的路上,想了半天,好像也只有腾震能帮到自己,陈朝和柯辉绝不可能,别说帮了,连提都不敢提,两年前的事,他们认定了是邱备的错。
  按照柯辉的说法,没打掉他肋骨算是便宜他了,所以陈芹是打死都不敢惊动那两位的。
  思前想后,按着腾震的名字电话就拨了过去。
  一个女生接的电话,“你好,你找哪位?”
  “我找腾震!这不是他的手机吗?”
  “是啊,不过他正在洗澡,你有什么话要转达吗?”
  “不必了,我一会再打吧!”
  那个女生的声音,陈芹听不出来,不过讲话有点打结倒是听的出来,如果她都喝成这样,估计那厮更不用提了,索性关机睡觉,明早等腾震耳聪目明的时候再提。
  早上手机一开,提示腾震打了两三个回拨,赶紧回了过去。
  “谁呀!”好像还没睡醒,大概吵到他了。
  “震子哥,我,陈芹!”
  “哦,昨天不是给我电话了吗,怎么回过去关机了?”
  陈芹笑,“怕你忙,不想打扰你嘛!”
  “都睡觉时间了,能忙什么?”
  一听这话,陈芹的耳根都红了,还好是电话,不然就糗死了,“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说!”
  “恩,我朋友的工地出了点问题,你能帮我吗?就是金辉,我朋友说,他们只是往上多盖了一层,只要重新报备一次,应该就没问题了。”
  电话那端一小段时间的静默,“哥,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其实除了他,她真不知道要找谁,杞柳,几次接触,陈芹也多少能察觉到他和哥哥们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她压根不想找,可是柯辉和陈朝,除非是想把自己扔进棺材里,否则最好不要。
  “知道了,你让你朋友过两天再到建设局,不过下不为例。”
  “谢谢你啊,震子哥,对了,别告诉陈朝和柯辉这事行不?我不想!”
  “知道了!去上班吧!”
  “嗯!”
  话说,这日子其实过的也挺舒心,一次急性肠胃炎后,那胃口是更加的好了,吃嘛嘛香啊,有时陈朝都会被陈芹吓到,3斤的泡椒田鸡,自己除了吃了个腿,其他全让对面那胖墩吃了,连酸萝卜都不放过,拿个勺子使劲抠。
  “喂,你可以不用增肥了?”他夹了个黄瓜放到自己碗里,“你怎么这么能吃,看看,脸颊都是赘肉了。”他伸手就是一掐。
  疼啊!哥哥,陈芹龇牙咧嘴。
  “不是你让我多吃的吗?”
  “吃也要节制啊,明天咱妈生日,我来接你了。”
  陈芹抹了把嘴巴,“我还是有点怕!”
  陈朝笑笑,“这不有我呢,等会去拿衣服,你明天要穿的,还是用你上次的卡,慢慢还。”
  “我哪还得起啊,你选的衣服,又得几位数啊!”
  “还不起,就慢慢还,就没想过你那么快还完的。”陈朝把嘴巴一咧,支着下巴看陈芹一脸愁容,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欠的东西不止钱呢!”
  那是一件V字领的连衣裙,粉白相间,长到膝盖处,肩膀处是很流行的蓬蓬布料,中间一个宽宽的黑色腰带,时尚而不失可爱,穿在身上,再配上一双银灰色高跟鞋,很搭,公主气质一下就出来了。
  “挺有眼光的!”柳南捧着马克杯倚在门口,在她的活动范围之内驻足欣赏美女。
  “出来,我看看!”
  “进来,我让你看!”她至始至终不踏进陈芹的房间,他们曾经的主卧,无论陈芹如何威逼利诱,连哄带骗,次次失败。
  而这次,又失败了。
  “懒的理会你!”柳南把门一甩,独留某人黯然欣赏。
  陈芹义愤填膺,镜子里的脸涨的通红,连额头都多冒了好几颗痘。
  隔天下午6点,陈朝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
  然后怒气冲冲的把陈芹架上了车,“扭的和牛一样,都打扮好了,还不下来!”
  他很任命的帮陈芹绑好安全带,越紧越好,真是的,什么人,竟然让自己在楼下等了将近20分钟,自己却窝在沙发上说不去了。
  “坐好了!”他像教训小孩一样的指着陈芹,“放心,一会我会把你手抓牢了,给你力量。咱爸咱妈知道你今天要回家,别提多兴奋了,昨天老爷子估计又得吞安眠药才睡的着了。”
  “老爸吃安眠药了?”陈芹一听,特激动的抓着陈朝袖子。
  “没事,老人家,小毛病多点,就没大毛病!”他拿眼瞪了一下陈芹的手,“爪子松开啊,我刚换的呢。”
  小气!别说,今天陈朝也腻帅,黑色西装,有点混杂着中山装的袖子点缀,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新款,不过,看他这样,很像橱窗里的塑料模特,特有型。
  “行,你很帅。”
  “谢谢,你也很靓啊,我们就是那什么!”
  “美女与野兽!”
  哈哈!时速100,快乐100,陈芹觉得愉快得就要爆炸了。
  “大白,大白,……”
  有时觉得手机也是个碍事的玩意,比如在人家笑的正开心的时候,冷不丁就给来了个噪音,陈芹在包里摸了半天,掏出来一看,屏幕显示,邱备,是否接听。
  想也没想,直接按掉了。
  “谁啊?”正等红灯的陈朝侧过脸看她。
  “一个不是很熟悉的朋友的。”陈芹低下头,回了个短信过去,那样子有点像做贼,心里一上一下的跳着。
  “怎么了,我不方便接电话。”
  过了几秒,信息回了过来,“哦,我是想说谢谢你,工程的事解决了,改天请你吃饭。”
  没回,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按了静音,直接放回包里。
  
  第二十七章 老妈生日
  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人需要经历才能长大。 ----丁野
  陈芹老妈本名叫做丁野,很男子气的名字,那时闲来无事,趁着月黑风高,陈芹偶尔也会缠着老妈说点儿和老爸花前月下的故事。
  偶尔的小小浪漫,总是男人虏获女人的工具,可陈芹压根没想过,自己那个一丝不苟的老爸竟然也会心细如尘。
  那时陈芹问老妈,和老爸过日子很无趣吧,每天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硬邦邦的。
  丁野只是笑,“我们的浪漫是在心里,不是像你们,大大咧咧的,把肉麻当饭吃。”
  “怎么说?”陈芹把身子埋进被窝里,只露出个小小的脑瓜,转着黑眼珠子。
  “那时候我们下乡,他在山这头,我在山那头,其实除了偶尔队里有活动,我们是见不到面的,有一天,突然一只大狼狗跑到我们宿舍来,把我还有队里的姐妹都吓傻了,那狼狗站起来,比我还大。”
  “老爸英雄救美?”
  丁野本来举的老高的手一下拍在女儿的脑门上,“错,那只狗嘴巴里刁了一双鞋子,放下来,就跑了。”
  “跑了?”
  是啊,丁野点头。
  “等狗跑了,大家心有余悸的下床,这才发现,那双鞋子好像是几天前自己洗衣服时不小心随河水飘走的,你说神奇不?一只狗刁着双鞋还给主人,那时我们就只觉得这狗太灵性了,简直是神!”
  “约莫过了几天吧,那狗又来了,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大家也就不那么害怕,只是静静的看它把嘴巴里吊的一包东西放下,你猜那是什么?”
  “什么?”陈芹歪着脑袋。
  “一条围巾,红围巾!”
  “衣橱里还挂着的那条?”陈芹记得家里的衣橱里有一条用塑料袋包着的围巾,很土,没见老妈带过,可逢年过节都要拿出来晒一次。
  丁野点了点头,隐隐约约的皱纹在笑容里显得清晰,“所以啊,我就跟着狗跑出去,就看到了你爸!”
  “那时我就问他,你干嘛呢?”
  “谁知道他还很理直气壮的挺着腰杆,瞪着那炯炯有神的大眼,很严肃的告诉我,‘丁野同志’,这围巾是我妈留给我的,他说这是给儿媳妇的,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要是愿意,我立马找政委写报告。”
  哈哈,陈芹笑得在床上滚被单,“逗,真逗,老爸还真直接,可妈,你就这么接受了,不害臊啊。”
  “谁说我接受了!”丁野佯装生气的把滚到一边的陈芹给扒了回来,“我立刻把围巾给扔回去了,然后就告诉他三字,‘神经病’。”
  “后来啊,我才知道,他是连长,求婚这事也不是他急,是他家急,然后逼着政委给他做工作,所以啊,为了给自己图个清净,他就找上了我,你知道你爸说我有什么好吗?”
  “一漂亮,二年轻,三有文化,四长辈看着应该舒服,五看我洗衣服那架势绝对不是个只动嘴不动手的肤浅女子,娶回家,应该没错。”丁野一下伸出五个手指,历数着自己作为陈司令发妻的几个优点,当然,这些方面,这些年,她倒也确实都做到了。
  陈芹趁了趁身子,把背靠在床头,和丁野肩并肩,“那这么说,你们是以狼狗为媒,在充分的革命觉悟下,在党和人民的监督下,完成了恋爱结婚的人生大事。”
  “少贫,其实是有次,他们部队要去实际作战,你爸来告诉我,这次的演习可能不那么简单,越南边境好像有很多毒贩一直在伺机,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将他们一锅端。”
  “那天他说的很认真,第二次把那条围巾拿了出来,他说,你是我回来的动力,因为知道有你在等我,我一定把命保住回来娶你!”
  “我收下了,队里人都说我傻,难道不知道这次他们部队都是写了遗书的直奔前线,可我就是觉得他会回来,不管怎样,我认了。”
  “你爸的肩膀逢雨天就痛就是因为那时一颗子弹穿过肩膀,医生说偏点,他就完了。”
  说到动情处,丁野胳膊一抖,眼睛蒙蒙的发亮,有点像浩瀚夜空里时不时闪烁的星星,如钻石晶莹,如玛瑙般璀璨。那种时代的爱情,不带杂质,甚至清澈的如同家门后的那条小溪,鱼儿游过,树叶飘过,太阳下闪着微波。
  这让陈芹很下意识的想到邱备,不带任何附加的青涩之恋,想着想着,心里就不只觉得乐开了花。
  “妈,你们故事能拍电视剧了,高潮迭起!”
  丁野戳了一下陈芹的脑门,“你现在是像听故事,可当时的你妈我,差点哭晕了,你要知道,人的命运改变也许就在那一瞬间,你爸没了,还有你这个小兔崽子来折腾我吗?”
  哈哈,陈芹侧躺在老妈的大腿上,仰头盯着天花板瞧,“幸亏你收了那条围巾,老爸才会有后顾之忧的保护自己。”
  那时的空气中总是无意的弥漫着一种幸福的味道。
  好像那是陈芹第一次听到父母的故事吧,从小到大,他们偶尔也会争吵,偶尔也会闹闹,可更多的时候,他们相濡以沫,就像那个故事里的他们,彼此都成为了对方存在的理由。
  “你听过老爸老妈的恋爱故事吗?”陈芹突然扭头看着正认真开车的陈朝。
  就见他点了点头,“我是听爸说的,一条围巾,一个承诺,对吧!”
  嗯!陈芹点头如捣蒜。
  红红的晚霞透过玻璃映衬在彼此的脸色,那么红,那么美,好像天使,周围都沐浴在一种温柔和幸福之中。淡淡的香味袭来,暖暖的傍晚时分,原来竟是那么舒服,那么美味,好像甜甜的甜筒。
  回来的这些日子,看似一切没有改变,只是在不经意的,发生着细微的,足以改变人一生的变化。
  高架桥向上,绕了个弯,就到了。
  吃饭的地点很朴素,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打扮的饭店,其实吃过才知道,不扑不素,预约才能来。
  陈朝把陈芹抓在手里,大大的手掌包粽子似的把她小小的手包裹在里面,他的手很暖和,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穿过走廊,远远的就能看到丁野在门口不住张望的身影,“去吧!”陈朝指了指最里面的那个包厢,接过她手里的化妆品,看着她一步一步的离那抹身影越来越近。
  “妈!”她终于在即将靠近时,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抹身影刹那间顿住,肩膀略微抖动着,却在看清前方的人时,展开了一个最大的怀抱。
  “傻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回家,老妈想死你了。”
  呵呵,“我回来了!”她儿时般撒娇的腻在她的边上,好像个橡皮糖,粘住了就不撒手。
  屋内,一个高高的背影渐渐靠近,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没动,“爸!”
  陈芹趴在丁野的肩膀上,越过那些波浪卷的发丝娇憨的唤他。
  两年不见,眼前的他们其实是真的老了,稀稀疏疏的白发已经不是离开时那么明显了,那时的白发是点缀,现在的白发却是一部分了。
  “对不起,爸,妈!”
  “自己家的孩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丁野一把抓过自己的老公,三个人拥成一团。
  眼前突然一个闪光下来,让眼睛发刺。
  陈朝在边上举着个相机,嬉皮笑脸,“来,温馨时刻!”
  “这小子!”丁野抹了把眼泪,把他也给一把拽了过来,四个人熊抱在老妈母性的光辉下,“就没个正经样”,她还是没忘记多骂一句。
  里屋,腾震和他爸爸,柯辉一家,已经坐定位了,一见那副温馨画面,直呼,“今天不醉不归。”
  老一辈革命家和新一代青年在一起能做啥?聊理想,茶余饭后,饭桌上呢,当然是拼酒了。
  阿姨们自动坐到一边,少烟少酒的,其他人楚河汉界,因为都是熟悉的战友孩子,可以放心,大胆的喝。
  “腾伯伯,你是特意回来的?”陈芹在一阵七嘴八舌之中赶紧发问。
  “是啊,嫂子生日,能不回吗?”
  捡了个花生,“阿姨呢!”
  啪!手被老妈捅了一下,好不容易夹起的花生掉了一地,再捡。
  “阿姨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啪!这次是陈朝直接把酒杯端了过来,那眼睛跟羊癫疯似的甩个不停,“还不和长辈们敬敬酒。”
  哦!这话题不宜探讨,总算是弄明白了,在丁野的愤恨眼神和陈朝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下,陈芹很阿莎力的干了一杯特供。
  很久没喝白干了,虽然说那酒量是从小老爸一颗花生豆一口酒的灌出来,可这么一咽下,喉咙倒是犹如一阵暖流划过,肠子火辣辣的灼热中。
  当然,老一辈对年轻一辈的教诲是不分男女的,自然喝酒也是不分的,老一辈年纪比较大,需要累计折旧,加秘书折合4人,年轻一代,三男一女,号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也成立了四人组。
  几瓶茅台上桌,酒杯子全部倒满,阿姨们近距离观看肉搏战。
  当兵的人喝酒,向来不拘小节,赢了一场就喝一场,演习胜利,任务完成,大腕的酒举起来,不管政委,秘书,小兵,骨碌碌就是一杯下肚,豪情万丈,今儿用了小杯,倒还觉得不惬意了。
  陈朝向来最得大人的欢心,有时陈芹也觉得他明明和眼前那些白发老头年纪差了多着,可他偏偏就是他们心里的蛔虫,人家想什么,他都知道,而且满嘴的知书达理,就好像刚掉蜜罐里一样,出口成章,把一桌子人哄的直冲云霄。
  “服务生,给我们一些大杯子!”老爸嘴巴还没开,陈朝就已经得到指示般的下令了。
  “你是爸肚子的蛔虫啊!”陈芹夹了根青菜咬嘴里,咯噔咯噔的响。
  他端着酒杯,把脸凑到陈芹耳边,“不懂了吧,不就图个高兴嘛?革命者的心都是很正直的,不像你,白眼狼似的,那心七转八拐的!”
  陈芹一口汤没喝下去,刚好呛到,好不容易咽下去了,立刻转头白了他一眼,把酒杯一举,“喝你的酒吧!”
  今儿,今儿,真高兴。
  酒杯对对磕,人儿乐乐喝,菜还没上全呢,几瓶茅台就已经空了。
  陈芹倒也没喝多,陈朝他们是因为知道她刚从医院回来,能挡也就挡了,至于对方人马,毕竟顾及她是女娃,大部分都是只杀那三男的。
  见着厮杀人马里有了个落单的,旁边的阿姨立刻把陈芹拖进她们阵营。
  “小芹啊!”
  恩!说话的是柯辉他妈,嘴角一笑,就知道要干嘛了,两年前就着急下一代的婚姻大事,每次吃饭不离口的。
  “这些年在外面怎么样?”
  “还行,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哎,你们啊,你看你那三个哥哥,都不着急恋爱,要抱个孙子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陈芹,他们是男的,还能美其名曰事业为重,可你是女孩子,该找对象了,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不?”
  敢情手里已经有牌了,着急出手呢!
  陈芹赶忙挥手,“阿姨,我不急,反正现在流行晚婚晚育嘛。”
  “我那时20岁就生柯辉了。”
  那叫早婚!陈芹小声嘀咕!不过立马收到老妈的两指掐,哟!陈芹捂着大腿硬是勇敢的不吭一声,颇有视死如归的豪迈劲。
  “再乱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丁野暗波传达。
  不说就不说,她不提自己还懒的理呢,况且自己还不是无辜的被你们拖过来耳提面命的,陈芹嘟着张嘴,眼见着丁野起身把柯妈妈拖走了。想想,老妈也就这点好,从来不逼着,估计陈朝现在能这样,指不定就是耳濡目染学来的。
  一想到着,回过头,那一边已经又开了一瓶,眼角处扫到刘秘书颤颤巍巍的就要朝自己走来,陈芹赶紧起身。
  干嘛?上厕所!
  
  第二十八章 生日礼物
  如果总在生活当下,是不是就会好呢? ---陈芹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
  这让陈芹很是纳闷,老妈和柯阿姨呢?掉进去了?
  找了个看着比较顺眼的坑,关上门,一屁股坐下去。
  凉凉的感觉,一直传来。
  有点犯困,眼皮直线下坠,为了今天,昨夜一宿没睡。
  “你说腾家那一大一小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谁摊上这个事都不好过!”
  “是啊!还好那小子终于是长大了,懂事了,老腾也就放心点了!”
  门外,两个熟悉女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老妈和柯阿姨?
  “那些事能不提就不提吧!今儿高兴,别说些扫兴的话。”
  “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把女儿盼回来了,心情能不高兴吗?你说你们也真是的,就这么舍得2年不联系,明知道她住哪却硬是忍住了不去,你们啊,要是柯辉也这样,我不抽他。”
  丁野无奈的叹了口气,“那爷俩一个脾气,都蹶的很,让陈芹在外面闯一闯也好,有些事不经历永远不会明白。”
  “对了,你们家陈朝也该成家了吧,改明我也给他物色几个,柯辉下个月结了,了了我们老两口的心事,把陈朝的事定了,你们家老陈也能放宽心吧!”
  “好,不过你给看准点,我们陈朝可是块宝啊!”
  “知道啦,我你还不相信,知道你们家陈朝是个四有青年,我一定找个巾帼英雄配他!”
  两个女人絮絮叨叨,倒也投机。
  马桶上坐着的陈芹一直细细聆听,直到话音消失,仍旧是一派傻傻的模样。
  重新回包厢的时候,屋里依旧是一团和气的干,干,干。
  用筹交错之间,一派祥云笼罩。
  50当口正壮年的老一辈口沫横飞,青春洋溢热血沸腾的新青年频频点头,儒家的尊老爱幼此时简直是发挥到了极致。
  陈芹的屁股刚一着椅,刚才错失机会的刘秘书老早就把酒杯举着了,他是柯伯伯的秘书,酒不是最会喝的,但却是最会逃的,陈芹小时候就见过他把酒倒在一个摆设的大花瓶里,然后回过头堆满微笑。
  约莫记得有次曾在书房外面听到老爸和陈朝的谈话,好像略微提到过刘秘书,大意好像是说这个人有时太花言巧语,跟在领导身边,心不够静之类。老爸是个正直的人,对人的评价向来一针见血,或许是因为这句话吧,以后陈芹再看到刘秘书,眼里总是带着一种戒备的心理,一举一动都有着注意,所以,才会那么凑巧的让她看到他耍诈的一幕。
  “陈芹!”刘秘书扶着椅背站了起来,估计熟悉的领导在,没耍诈,晃晃悠悠的,酒杯直抖,“来,刘叔叔也敬你一杯,回来就好,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首长们的心也就宽了。”
  陈芹双眼望着他,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跟在柯伯伯身边也有十几年了吧,官职没升没降,每次柯辉和哥哥们出个什么状况,通常都是他来解决的,因为他最好说话,人缘最好,找他是唯一不用惊动家长们又能顺利把事办成的唯一途径,所以大伙都喜欢找他。
  看着刘秘书把空杯调了个,陈芹这才反应过来,把嘴一抿,一股热气下肚。
  陈朝夹了块鱼肉放在她的碗里,“好了,你今儿差不多了,别喝了,一人一杯的任务完成了,终场休息。”
  陈芹咧着嘴的冲他乐呵 ,“你是说还有下半场?”
  “有!”陈朝答的也爽快,“我喝多了,一会送我回家!”
  什么时候起,他成大爷,自己从女仆了,陈芹撇嘴,“不干,我晚上回爸妈家!”
  “那正好,大家伙都是前院后院的,这拨人的护送任务就交给你完成了!”陈朝大手一挥,“哥们,有陈芹送咱家老爷子回家,大家就能尽情喝了!”
  这!口不择言啊!罪过!陈芹把桌子当木鱼敲,直呼上当。
  其实接下去,他们也没喝多少,喝酒总得有个底线,今晚的底线就是12瓶茅台空瓶,甜点上来的时候,个个面红耳润,面若挑花。
  酒足饭饱,就到了献礼的隆重时刻。
  老爸送的是条三色金项链,看他把那红色绒布盒子打开的时候,陈芹一眼就瞄到自己老妈的脸部表情真是及其丰富啊,一会欢心雀跃,一会感动到无以复加,女生般的娇憨表现的淋漓尽致。
  伸手接过时,众人起哄,要陈司令替25年军龄的军嫂带上,一时间包厢里瓷器被敲的很是清脆的响。
  其实起哄的都是年轻一辈,几个头头是既不反对也不赞同,看好戏似的双手抱腰,当然这里面最兴奋就属柯辉了,也不知道他哪里借来的酒胆,一边敲桌子,一边砸椅子的。
  可很难得的,陈芹发现一向不苟言笑的老爸竟出乎意料的不反驳,径直走近自己老婆,一双手缓缓的绕过丁野的胸前,拨过她的发丝,丝丝的凉意渗透脖子,身后的人缓缓而粗重的呼吸却又是带着点点热气,透过头发,传了过来。
  陈芹从没见老爸这么笨拙,一个扣子扣了三次都没扣上,也从未见过老爸如此孩子气,容颜里竟带着一份孩童的羞涩和腼腆。
  陈朝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力气不大,却很顺利的把她推到丁野边上。
  “爸,我帮你吧!”陈芹很憨厚的把项链的另一端从那双大手掌里接了过来,老爹,女儿,一人一边,两块磁铁般的往中间一插,那亮闪闪的玩意就永久的挂在了丁野的脖子上,好像孙悟空的紧箍咒,把幸福牢牢套住。
  老爸看了看陈芹,没说什么,可陈芹倒是从那严肃又温柔的眼里,读到了很多,比如,生气啊,爱啊,心疼啊,不舍啊,感动啊,啥都插一脚,反正看起来特迷人。
  终于轮到自家女儿送礼了,陈芹拎着一大礼包就双手奉上,“妈!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为了我操心,对不起。”
  “妈!生日快乐!”话语简单朴素,可感情却是及其热烈的。
  包厢里短暂的静默,紧接着是大伙儿热烈的回应,拍手鼓掌,嬉笑声不断,然后灯光突然暗了,陈朝推着个两层蛋糕从门口走了进来。
  摇曳的烛火,光影错错,照耀着每个人的脸庞,那份快乐在此时是多么的不真实却又存在着,悠悠的生日歌从嘴里唱出,轻轻的合着节拍。
  陈朝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陈芹,他的手依旧很温暖,暖到心里,昏亮的背影下,陈朝从口袋你掏出个包装盒放在陈芹手心上,轻轻凑到耳后,“爸的表坏了,给你个得最佳演员奖的机会,完成后我给你颁大奖。”
  嗯?
  还没等反应过来,灯又亮了,盒子也已经很顺利的掉到了包里。
  柯辉从另一边绕过去,缠着丁野问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世界和平!”
  一时间笑声骤起,谁说只有小的算计老的,那老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后来老妈告诉过陈芹,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老头子把身子骨照顾好,陈朝事业别太拼命,陈芹快乐幸福,而自己,看着这些实现就是自己最大的满足。
  女人啊,一辈子就是为了丈夫和孩子忙碌!
  多伟大啊!
  
  这种情操一直延续到扶着各自微醺的老爷子上车回家。
  虽然住的近,可大家还是上了各自的专用车,几辆车飞驰而去后,大门口也就剩下几个年轻人和刘秘书。
  腾震在一边接电话,来回踱着猫步,柯辉和陈朝此时正悠闲地坐台阶上抽烟,简直跟瘾君子一样,吸一口,互相吐在彼此脸上,玩的和小孩一样。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回过头,见刘秘书还一个人站在树边,便跑了过去,“刘叔叔,我帮你叫的士吧!”今天他一杯酒没逃,估计也到底了,看着连站都不稳当。
  刘秘书挥了挥手,把身子靠树干挺了挺,“不用了,我儿子一会来接我!”
  儿子?陈芹倒是想起来了,刘秘书确实是有个儿子,好像才10岁就被送到国外了,以前总是留着鼻涕的跟在哥哥们身后的。
  “您儿子回来了?”
  “是啊,回来一年多了,那时你不在X市!”
  又是件自己不在时发生的事件,人家说小时候丑长大一定漂亮,刘秘书儿子小时侯长的就不咋的,既没男生的帅气,又没女生的可爱,还总挂两行青涕,看起来有点脏,所以非常不喜院子里孩子的欢迎。不过按这推论,如今也该是帅小伙一枚了吧。
  “刘叔叔,您儿子现在已经长成大帅哥了吧!”
  呵呵!刘秘书挠着头,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老爸望子成龙,听见自己儿子被夸,兴奋的不行。
  正说话呢,一辆东风绝尘而至,“我儿子!”刘秘书在陈芹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敲了敲车门。
  
  第二十九章 回家的路上
  灯火阑珊处,请记得,我们在等你。   ---爸爸and妈妈
  黑色的车门随即被推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便跳了下来,“爸,你怎么又喝那么多!”语气颇为不屑。
  第一印象不怎么好!听的人有点恼火,再一抬头。
  刘正!陈芹惊讶的两眼成圆咕噜。
  不过与陈芹的惊讶不同,那男生倒是很拽的眉毛倒八,鄙夷的扫过一眼陈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刘秘书搀上车,与来时一样绝尘而去。
  行!吃了一嘴的灰!带着一堆问号的走回去。
  原来刘正来历也不单纯,好复杂的关系。
  喝了一晚上的酒,脑子已经不太灵光,颤颤悠悠的直往回走。
  土灰色的台阶上,三个男子很悠闲的抬头望天,各自手上都掐着一只烟,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说什么。
  陈芹走了过去,把陈朝推过去一点,也并排坐了下来。
  “你们聊什么呢?那么起劲,各个笑的天花乱坠的?”
  柯辉把烟往水泥地上一掐,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有点踉跄,直接扑到腾震身上,两个人一攻一受状的特暧昧朝对方瞧。
  哈哈,陈芹憋着笑,满脸通红。
  “笑,笑个屁!”柯辉双手撑着地板,可毕竟是真的喝多了,再加上本来就胖,肚子里这会又灌了一堆水,硬是怎么撑还是那样。
  陈朝慢悠悠的走到他边上,往衣领上就是一拽,柯辉是站起来了,他自己反倒屁股着地,很热烈的吻了下地面。
  “没事吧!”陈芹见状赶紧跑过去把那家伙扶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嘀咕,“行了,你们三今儿也够了,回家!”
  “都打的,不许开车,我送你们回!”
  因为腾震和柯辉都要回公寓,所以其实陈芹也就护送了陈朝一个人。车上,陈朝一路都靠着陈芹肩膀上睡觉,估计这两天真的累了,竟然还带着细微的鼾声。
  陈芹转过头看他,长而浓的睫毛顺着窗外的风,扑哧扑哧的一上一下,脸蛋因为酒精的关系而浮现红晕,看起来很像个羞涩的男生,只是那略微显长的发丝不安分的垂到额前。也许是痒到了,他自个伸手抓了下,又睡去了。
  陈芹觉得这时候的他,真像个孩子,又一阵风吹来,她伸手把那些不安放的发丝拨到耳后,没敢用力,轻轻的将背靠在椅背上。
  这么些年,她没见他喝醉过,至少在自己离开前,他基本是属于高手级别的,通常是别人一塌糊涂时,他还镇定自若。可今天,他倒是来者不拒,一方面确实是想哄长辈们开心,另一方面是他替自己挡了不少。
  在陈芹心里,一直就认为陈朝是个特要强的孩子,他爸爸是因为查处一件受贿案件的时候被恶意杀害的,所以他一直就比同龄的孩子都显得成熟,在学校,他从没说过他的家庭,记得高三的时候,他班主任家访,才知道军区的司令员是他的抚养人。
  后来他选择到了北方读大学,说好听点是要出去走走,其实陈芹知道,他是想靠自己,年少的他总是带着一股坚毅和不服输的性格。
  这点上,他似乎和邱备很像。只是他有很多长辈的扶持,所以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可也恰巧是这点,他比任何人都辛苦,他总说自己要完成爸爸的遗愿,然后不给陈爸爸抹黑,虽然他也会小打小闹,少爷脾气也会偶尔冒出来,可总是能收放自如。
  毕业后,他没靠老爸,没靠老妈,从律师行的助理开始,这一步步走来,人前是让人羡慕,站哪都是个白马王子的儒雅形象,可他所有的一切,陈芹都看在眼里。为了一个案件,他会啃着馒头看半天卷宗,为了找证据,他可以天天在外头跑,为了给犯罪嫌疑人辩护,他差点被人砍手砍脚。
  有次上庭,明明是胃疼得冷汗直冒,他却硬是在法庭上趾高气昂,据理力争,口若悬河,楞是把一个死期变成了无期。后来还是陈芹搀扶着他从法院后门离开的,说是怕人家家长给他下跪,这样会折寿,那时陈芹问过他,至于吗?
  可他只是笑,青筋暴露很让人心疼的笑,结果医院没到,人已经晕了。
  对此,陈芹真的觉得没必要,就算要当个杰出青年也没必要拿自个身体去博吧,况且,他也没那个意识当。其实她哪会不懂,他不就是希望不给老爸抹黑,给老爸争气,证明自己嘛,可这样,让人看着就是不舒服。
  几个月前,电视台一直播放他的信息,就是因为他又一次查了个县长搞的黑矿,那时陈芹和袅袅看电视时,那个揪心啊!深怕他的照片会突然变成黑白,还好,电视机没突然掉色,一如既往的鲜艳无比。
  于是第二天,陈芹买了一堆水果和贡品,对着菩萨直拜。
  正想着呢,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住的地方属于军事范围区域,的士是不能再往前开的。
  司机从后车镜里看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说了声,“35块!”
  陈芹挪了挪陈朝的头,睡的够死的了啊!摇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睁眼。
  “到了啊!”一脸的诚惶诚恐。
  陈芹笑,“你还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卖了好啊!体现我的价值!”
  “臭美!一斤猪肉也就那么点钱。”
  山底下的风狠狠的吹过,有点冷!
  两年没走的路依旧笔直,幽幽不见尽头!
  路口的警卫朝他们敬了很标准的军礼,似乎比以前的那位小兵更加标准。
  也许是风一吹,人便清醒了,此时的陈朝已经没了刚才迷离的神情,更多的是一份专注。
  专注的看着她的眼,专注的抓着她的手,专注的把她领着走向路的尽头。
  陈芹笑笑的看他,“都来了,我不会逃跑啦,你别抓我抓的那么紧!”
  他也笑,比天上半圆的月亮还弯的弧度,“那可不行,抓不牢,真的会跑的!我试过,不能再放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像个孩子,抓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糖果,就是不撒手。
  一段安静的沉默。
  这样的夜里,走在这样的路上,周围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路小心的走来,风景依旧,眼前的灯却忽然明亮起来。
  四合院里,灯火阑珊!
  有人,在等待!
  陈朝把钥匙递给陈芹,自个很慵懒地靠在墙边,“自己家的门,自己开!”
  陈芹白了他一眼,虽然没喝醉,可对准钥匙孔时,还是费了一翻努力。
  卡的一声,古老的木门随即敞开。
  客厅里基本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些摆设,连窗帘都是一样的,古木的茶几上,新插上的鲜花吐露芬芳,旁边一盘水果色彩盎然,是自己最喜欢的枇杷。
  陈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晃了进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老妈知道你回来,特意买的!”他一手温柔的搭在陈芹肩膀上,一手抽出紫砂壶下压着的纸条,放到陈芹眼前,清秀娟秀的字体,是老妈留的,她说。
  灯火阑珊处,请记得,我们在等你。
  ---爸爸and妈妈
  陈朝,你坏死了,搞的人家又想哭。
  而他,很熟练的把她拥入怀里。
  灰白的墙壁里倒映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明天如何?
  几乎不太重要!
  
  第三十章  幸福指数
  人生是茶,怎么品在于你自己,是慢慢细啜,还是焦虑豪饮,结果必然不同。
  --陈芹爸
  洗完澡,书房的灯却还亮着。
  推开半掩的房门,“陈朝,你喝了蛮多的,还不睡吗?”
  “爸!”
  陈芹有点吓到,拘谨地保持开门的姿势,连头上的毛巾掉到地上都无法撼动。
  没有陈朝温暖的手牵着,她的手竟然会抖,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好像隔绝着什么似的不太真实。
  眼前的人慢慢踱步走到面前,弯腰拾起白色的毛巾递到陈芹手上。
  “芹子,我们聊聊?”语气很轻,却有着不容反驳的严肃。
  “恩!”陈芹点着头,和老爸坐在那对古朴的木制椅子上。
  老爸喜欢喝茶,淡淡的茶香表明,他刚才已经啜饮过了。
  “喝完酒喝茶其实不好,还是喝点蜂蜜水比较好,浓茶不能解酒的。”韩剧上的说辞,挺管用。
  陈芹见老爸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淡淡的茶色映衬着有点灰暗的灯光。
  “喝吧,我们多久没这样在一起喝茶了?是不是还恨我,打了你一巴掌?”
  拿起杯子,一口饮下,她的饮茶习惯是老爸惯出来的,父女俩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在鼻尖略过,小口低饮,慢慢咽下。
  一股茶香弥漫。
  “没有,爸!”
  “那是你第一次打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我知道,你恨我不争气,我也知道我伤了你的心。”
  把小小的茶杯放在桌上,眼眸低垂,“爸,我是不是特不争气,从小到大,你告诉我,一个人一定要有责任,这个责任是伴随我一辈子的事情,对家人要有责任,对朋友要有责任,对爱情要有责任,可我几乎全部都没做到。”
  一杯茶又倒上了,没有抬头,刻着精雕龙凤的桌子一直承载着陈芹不知道该望向哪里的眼睛,涓涓细流般的流水声,是老爸在为女儿添茶。
  “傻孩子,我们也是从你这年纪走来,青春我们也有过,冲动我们也经历过,你真的伤了很多人的心,这话没错,父母的,朋友的,当初你没告诉我你和邱备交往,可我透过你妈告诉过你,不要继续下去,没想到,你还是一意孤行。”
  老爸重重的叹息声传来,好像电击棒,有点懵。
  “我总认为我对家庭缺失很多,或许那时我就该和你聊聊,也许今天的事不会发生。我和你妈不喜欢邱备,不是因为他的家境,而是他的品德,这样的孩子拥有的自尊在一定程度上是动力,有时却是危险,环境会影响一个人,老爸吃的盐绝对比你吃过的米多。”
  “芹子,人就像是喝茶,细细品尝才能喝出茶香,太多焦虑的一口喝,除了呛到自己,永远都不知道喝茶的乐趣。停下脚步,你会发现你错过了很多,因为你的激进,因为你的不顾一切,因为你的不成熟。”
  “你在北京,我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要是以你爸我之前的脾气,拿把枪毙了你也很正常,可你是我女儿,我心疼在心里,你这么走,不就是不想我对付邱备嘛,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这么伤害我女儿,我还什么也不做,你认为你爸是孬兵吗?你也不用问我做了什么,但是我告诉你,错一次我原谅,错两次,就别想我认你。”
  谈话时间何其短暂,却是把通通该说的都说了。
  茶色已经淡去,再饮已经无味,陈芹喝着白开般的茶,默默点头。
  老爸说的话很哲理,听的自己很受教。
  趴到床上,思索了整整半夜,天亮的时候沉沉睡去。
  隔天早上起来,很熟练地朝着熟悉的方向摸索着去上卫生间。
  一股香味从餐厅那传来,“小胖墩,终于起了啊!”
  陈芹回头看了一下,老爸,老妈,陈朝,一个不落都已经坐定位了。
  汗,才7点半啊,还以为自己会是最早起的呢?看人家衣装笔挺的,自己却是睡衣加身,实在是糗的不行,赶紧溜回房间,换了衣服,三下五下的梳洗完毕下楼。
  陈朝和老爸一人一张报纸,把整个脸都遮住了,丁野在边上直唠叨,“喂,喂,吃饭时间不许看报纸,脏!”
  老妈有洁癖!哈哈,陈芹得出的结论。
  丁野把手指头一弯,赏了那个小脑袋一个结实的板栗,“笑什么呢?吃饭!”
  老妈准备的早餐很营养,稀饭,酱瓜,萝卜干。
  油条不能天天吃,可是陈芹在家的时候偶尔还是要备上几根。
  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吃了顿其乐融融的早餐,快吃完的时候,陈朝使劲的和陈芹眨眼睛,一会指手腕,一会指包包。
  秋波暗送中……
  干啥?
  包!
  包里属于私人物品,不许偷看。
  ……………寓意复杂,看的很乱。
  比比手腕,画了个圆圈,还有……
  这次懂了,最佳演技奖......
  在包里摸了下,指尖立刻碰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陈朝要自己送给老爸的礼物。
  “爸!”陈芹把正打算起身的老爸叫住,绕过桌子,一把挽过那只曾指挥无数战役,镇定的手臂,“我和陈朝也有东西送你。”
  “哦!我也有份!”陈家老爸很疑惑的望着自家女儿。
  陈芹毕恭毕敬的把表递了过去,内心及其忐忑的看着老爸坚毅的脸,那是一张被岁月勾勒篆刻过的脸,曾经的沧桑感融化成了一种睿智,这是在年轻人脸上无法看到的色彩,长期的迷彩颜色,早把他和军绿形成了一道搭配和谐的乐曲。
  在陈芹眼里,老爸虽不绝色但也是个让人打从心里仰慕的男子,一举一动之间极具魅力,他不浪漫,偶尔很大男子主义,和老妈逛街的时候他从不会伸手去牵老婆的手。
  记得小时候有次自己和老妈去军区找他,一条路,陈芹母女俩还在路中间,他就已经在路口了,那时的丁野拽着陈芹的小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迈。2月天,积雪很厚,所以每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可老妈还是奋力的走着,边走边说,丫头,快点,不然你爸一个人在那里会着急的。
  10几岁的陈芹根本不懂,着急不会来背啊,别人的老爸是把女儿架脖子上看杂耍,自己却是连抱一下都是奢侈。所以她对老爸总是带着一种抗拒和害怕的心理,一身笔挺的军装,不管穿上还是脱下,一板一眼的姿势都是一样的。
  那种印象总是那么根深蒂固。就像昨夜老爸说的,他觉得他对家亏欠不少。
  沉默了许久,看着老爸终于把表放进口袋,拿着公文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心情有点郁闷。
  丁野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爸不好意思呢!”
  “他不会不喜欢吧!”陈芹嘟着嘴,眼角却瞥见一抹绿色出现在门口,轻咳了几声。
  循着声音望去,老爸不知道何时又返了回来,靠在墙边,举着高高的手臂,有意无意的晃动着,像是在挥舞什么似的,手腕上一块银白色的表发出万丈光芒,把一身军装的陈司令沐浴的得更加伟岸。
  “我是回来说一声,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迷迷蒙蒙之中,丁野好像说了这么句话,然后就把陈芹搂的紧紧的望着老公,一段短短的距离,心却靠的那么近。
  这个周末真是过的异常的舒心啊!陈芹坐在副驾驶座上发傻,一路笑到底。
  “傻啦!”陈朝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摸了下陈芹的头,没有之前的毛躁,扁平的好像刚洗过一样。
  “是啊,你没见早上老爸在那挥手的样,陈朝,我觉得好幸福。”
  “知道就好,幸福是靠自己的。”陈朝转着方向盘拐弯,把陈芹的思绪也拐了弯。
  “陈朝!”
  恩!异常的兴奋就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说!”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北海的工地要开工了吧!”陈芹和陈朝提起过,因为那是陈朝的老家,在他童年不多的记忆里,他说那里是最美好的。
  “陈朝!”她突然唤他,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真挚眼神对着他,“什么时候,你带我去北海旅游吧!”
  “行啊!等你学会游泳之后!”他笑嘻嘻的,眼角处的光瞬间闪烁。
  哼!陈芹别过脸,每次都这样,明知道她是旱鸭子,还次次戳人家脊梁骨。再说了况且她也不是没学过,只是她就是学不会,好像天生和水有仇似的,下一次水,脚抽筋一次。可这人,一遇到自己有求于他,而他又不想做的,就拿这个当借口,乐此不疲。
  “猪才哼哼哦!”
  “我本来就属猪!”陈芹嚷嚷,可眼神却在下一秒暗淡下来,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
  “怎么了!”
  陈朝担心的看着她,可她只是摇头,她不能说,不能说凭那么短短的几个字就又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叫做邱备的男生。想起每次两人为了些小事吵架的时候,她总是哼哼的转过脸。他们说过,当一方生气了,另一方就不许再生气,而要哄着对方。
  其实每次,好像先生气的都是自己,而他永远是长叹一口气后把她的脸掰过来,笑着说,  “猪才哼哼哦!”
  “猪怎么了,你还不天天找吃猪肉吃!”她从来都是如此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就爱猪。
  而他总是会笑的很开心的把两只手往中间挤压,直到挤出一个高高翘起的猪嘴巴,狠狠的一亲,随即松开。
  “陈芹,老天说我惹你生气的惩罚就是亲吻一只猪!”
  啊!“邱备,你混蛋!”
  那时的他们,奔跑在教学楼的各个角落,无人的星期日下午,没人和他们抢自习室,偌大的教室,安静的听的到彼此的心跳。
  这些事,想的不是时候。
  打开车窗,外面的风把刚才好不容易定型的头发吹的东倒西歪,一根一根的飘了起来,倒是很像田地里的稻子,摇摇曳曳,遮住了一半的脸。
  陈朝没再说话,这样的沉默反倒让陈芹觉得是自己把气氛弄僵的,心里忍不住琢磨着怎么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划开这郁闷的沉静,可终究没成功。
  他闭嘴,她也闭嘴,气压低的人有点晕。
  “小白,小白……”
  包里传来一阵很有魅力的声音,陈朝皱了下眉,车速倒也降了不少。
  是小秋!陈芹按下接听键时喃喃的说了句话,像是刻意说给别人听,就是声音小到如蚊子,放到耳边,才发现最近手机出了点状况,只能放开播放器。
  “陈芹!”小秋的声音从小喇叭里传了出来,有点像跳跃的音符,一蹦一蹦的。
  “在呢,怎么了?”
  “告诉你件事,快来公司,你最近招桃花了,有男生给你送了99朵的鲜艳的红玫瑰!”电话那端语气暧昧,听来却又神采飞扬。
  “谁送的?”这个城市认识的人很多,可够上送花的倒不是很多。
  “我看看哦,有卡片!”一阵沙沙的翻阅声,“有了,邱先生!”
  “陈芹,那是谁啊,我认识吗?”
  
  第三十一章 争吵 
  伤害和爱总是对等的,爱的透彻,伤的无情,只是容颜未改。 --陈芹
  啪!
  很清脆的声音。
  可惜速度还是不够快!
  翻盖手机的坏处是从折叠到接触,总是需要时间。
  只是蝴蝶一秒的拍动足以撼动整个地球。
  小秋的话一字一句地通通进了四只耳朵,也强大到可以震撼一下东西。
  “那个!”陈芹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隔壁的人。
  “你见过他了?”他语调平常,脸色如故,呼吸匀称,没什么变化。
  “嗯!”她并不打算隐瞒,低头把弄着手指,一些话缓缓从嘴里溜出,声音不大,但保证他能听清楚,“我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里偶然遇到的。”
  “偶然?X市几百家咖啡厅,偏偏就在那遇到?陈芹,我现在特想骂你,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堵塞了,别告诉这么些年,你还想着他。”
  “没有!”陈芹咬着下嘴唇,用认为最肯定的力道摇头。
  噗……
  陈朝加足马力,穿过斑马线。
  “哥,你闯红灯!”
  “别叫我哥!”他把车一拐,沿湖边停下,转过身时,一双眼布满血丝,却是处处显露出愤怒的色彩。
  他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她知道他一直不待见邱备,可她没想过,他的愤怒是如此的不加掩饰。她看着他把一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用力的砸向方向盘,引起一阵长鸣。
  他想只能这样,似乎也只有这样,那些怒气才能不波及到她身上。
  “陈芹,我从来不是你哥,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原本我一直想等你真的静下心,找回你自己的时候,才去告诉你,可我他妈现在告诉你,我恨那个叫做邱备的人,因为他从我这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包括你。”
  “如果可以,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整死他。”
  “我喜欢了你20年,他为什么可以20天就能把你夺走,我希望你幸福,可如果你的幸福是他,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陈朝!”这是陈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朝,犹如一只凶猛的野兽,努力的嘶吼着,挥动锋利的爪子,刺伤别人,也刺伤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疼,为他,也为自己。
  “陈芹,有时我觉得你真的很残忍,你明知道我爱你,可你却总把我推得远远的,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和我说说笑笑,每次都用一种你所谓的淡定来刺伤我。”他转过身,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永远那么傻,当追逐和等待成为一种习惯,我竟然停不下了。”
  “陈芹,你不是个傻子,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放在我的心里,自从我爸走后,这个心脏里的位置满满当当全部是你!”陈芹看着他用力的捶打着胸口,却始终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你知不知道心是会痛的,我看你哭会痛,我看你被姓邱的那小子伤害我会痛,我看到自己一个人到北京我会痛,我看到你一直不敢回家我会痛,我现在看到你这样我也会痛。”
    “陈朝!”她弱弱的吐出两字。
  “别叫我,陈芹,我们今天就把事说清楚了吧,我从来不是个做事拖沓的人,可对你,我简直是到了磨叽的地步,毕业的时候,我放弃了出国,我回来,是因为你!两年,我哪都不去的在这个地方停留也是因为你,如果你觉得我做的不够多,你告诉我,怎么做,你才会发现,我爱你!”
  “还是你根本是假装看不见,无所谓,不爱我,却又觉得失去我,你会不习惯?如果真是这样,陈芹,那你真的道行高的不行,我甘拜下风,简直是伤人无形,却是震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见他暂时停下,车厢里顿时安静了许多。而自己也终于再也憋不住,泪水如洪水般倾泻,一滴一滴的掉在白色的羊毛衫上,然后渗透,溶解。
  她抬起头,目光凝聚,点点的泪光吊在睫毛上,“陈朝,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恨过你,你知道吗?那些恨也是在心里的,是你破坏了你刚才所说的幸福,我不知道你到底恨邱备什么,可你做那些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我。可我又不能怪你,毕竟他伤了我,你无论做什么事,一定有我的因素存在,所以我只能怪自己,怪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你爱我,可你却一直再做着伤害我的事,你知道吗?”
  “你凡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你想说的你会告诉我,你不想说的我也从来不想逼你,可你做了,却又不告诉我理由,2年,我在躲邱备的时候更多的是在躲你,你知道吗?难道我要去问,你做了什么事,才让邱备发了疯似的践踏我的自尊?”
  “如果你所谓的爱,只是伤害,那我宁愿你从来只把我当妹妹!”
  是的,她是那样一字一句,如同是针般,一根一根的刺中他的心脏,不见流血,却已千疮百孔。
  沉默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走!下车!”
    “你走左边,我走右边,这样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你伤害不了我,我也无法去刺痛你,满意吧!”
  “下车!”他转过身,冲她吼叫,仿佛只有这么吼着,那种痛才会少一点,她不知道,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有些事,她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用力的拉开车门,陈朝望着那个娇小而倔强的身影又一次从自己身边溜走,只是这次,他似乎已经不想再追了。
  奋力的踩下油门,绝尘而去,甚至不去思考,她会怎样?
  如果说有一种人,存在只是带给你伤害,可你却无法忽略不计,因为在他身上,你看到你曾为爱付出过的全部影像。相反的,有一种人,他的每次出现都让幸福包围你,可你却无法视作拥有,因为在他那里,你似乎能看到重叠的自己。
  邱备就是第一种人,袅袅说过,陈芹,你就是太死心眼了,何必把自己弄的那么苦闷呢?凡事何必都较真呢,大家伙保护着你,不就是想让你快乐吗?人不能太自私,总想着自己的。
  沿着湖边走的时候,陈芹就在想,自己要真的能只想着自己,也许就没那么多事了。
  邱备的爸爸去世了,这是前天她和邱备一起喝咖啡的时候他说的,席琳迪翁的优美声线,配着幽幽的灯光,她看他低头时的,眉心紧锁,一切的恨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离开时,只知道他爸又被提起诉讼,没想到结果却是又往前加了一种就做无法预知的东西。这些年,自己孤苦无依的时候,其实他也一样孤独吧。
  恨,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割伤别人的同时也难保自己安全。
  还记得那时候和他谈恋爱,每次去他家,邱备的妈妈总是下厨做揪面,她说宁夏人喜欢自己擀面,不仅营养,而且手工的好吃。可是岁月的痕迹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抹平掉一些东西,回忆也好,悲伤也罢。
  “你妈呢?”她胡乱搅着黑色的咖啡,似乎是在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分散些脑袋里闹哄哄的东西。
  他抬起头,一双明目如黑夜里的银河璀璨夺目,却看不到一丝从前的温暖,寒冷的几乎不带感情,“我妈这一辈子就为了等我爸,她说世上牵不了手,奈何桥上也绝不能让他太孤单。所以,她跟着去了。”
  “你妈?”她突然停住,想抬头与他直视,却看不到他仍深埋的脸。
  “这就该问你哥了,做了多少事情,才能有这么个让我家破人亡的结局!”
  
  第三十二章 悲伤嘉年华
  没有云的天空,还是天空;没有天空的云,却不再是云了。  ---陈芹
  窗外乌漆麽黑,窗内心情郁燥。
  陈朝!
  当这两个熟悉的字眼和家破人亡联系在一起的时候,陈芹就只觉得心里被狠狠的割过一刀,一团火有被点燃的趋势。
  她一直把他当偶像,当榜样,什么事只要是他做的,她从不问原因的相信,所以她实在无法去容忍这种字眼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你别什么事情都扯到我哥身上。”她有点生气,银匙靠在杯边的时候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没错,他的脸随着陈芹的话划过一抹哀怨的色彩,太快,让人不易察觉,“陈芹,你还这么信任你哥啊,他做了多少事你都了解吗?”
  “两年前,如果不是他重翻旧案,我爸怎么会被再次提审,20年啊,陈芹,无论我爸做了什么错事,20年早该弥补了所有了吧。”
  “为什么他偏偏是你哥?你知道当我从看守所看到他的时候,我有多惊讶吗?当初我伤害你,是我的错,后来我找过你,可陈朝占着他有势力硬是不让我见你,你知道吗,我在医院门口呆了三天,都没法进去一步。”
  “和你说那些话,是我气糊涂了,对不起,可是这两年,我一直在找你,可却没有一点线索,直到那天在咖啡馆遇到你,我想这也许这是老天爷想给我机会弥补错误。”
  这是她第二次在自己毫无准备下被抓住了手,那么用力,那么迅速。
  “邱备,”她快速的抽出手掌。内心努力了许久,才把思绪从那一堆的话里解脱出来,直愣愣的看他,那种眼神就和她刚才看陈朝的表情一样,无法理解,无法认同,却无力反驳,只能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在和上帝打了照面的短暂时间里,她沦陷了。
  那一夜,他们谈的其实不多,那段回忆既是如此不堪,就没了什么回忆的必要。邱备提过他休学,上班,现在在“金辉”当总监,陈芹提过自己在北京工作,皇城根下游走于繁华之间,现在在“飞震”安心的当白领。
  然后紧接着一段时间的沉默……沉默……再沉默……
  离开时邱备问她,“我还能再约你吗?”那拘谨的样子就像想得到表扬的小孩,充满期待的眼睛里满载希望。
  是吧!这才是该属于这个年纪的他该有的,只是看来不那么真实罢了。
  她点了点头,先他一步搭着的士离开,隔着车窗,他的身影越加的模糊。
  刚才的神情自若,如今竟变得全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听不到一个字,大脑一片空白的晕眩。
  曾经的回忆如电影,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切过,她忆起第一次和邱备到咖啡厅喝咖啡的场面,记起一同在海边嬉戏的画面,想着那时曾勾勾手指说彼此要把自己预定为下辈子另一半的承诺。
  只是时间改变了一切,生活便变成了两种轨道。
  第二天是老妈生日,而她却一夜未眠,然后在看到陈朝的车子时,犹豫的坐在沙发上,直到被他蛮横的抱下楼。
  她想她会装的很好的,假装一切没发生过,假装她和他还是孩提时的模样,甚至可以不顾昨晚邱备说的话,身边的人是那么自信,总是带着一抹浅浅的笑,看透一切,掌握一切,他又是是那么睿智,运筹帷幄之间,他总占据主动,她记得他说过,自己也许不是最正直的律师,但绝对是最优秀的。
  可他不该激她,激怒到她口无遮拦,该说不该说,通通的抛出来,压抑久了,她需要发泄。
  只是这次,他没回头找她,把她丢在了一个回不到原地又走不出去的地方。那里杂草丛生,那里孤独无靠,那里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哪里。只是觉得憋的慌,憋的难受,然后哭了,吐了,把早上吃的通通奉献给了垃圾桶。
  一路下来,累了,脱下高跟鞋,一手拎着一只,找了个台阶坐下来。
  刚才打了电话请假,小秋虽是百般不愿意,却依旧叮嘱她小心,玫瑰她放花瓶里了。
  玫瑰?世界上的女人并不是都喜欢玫瑰的,她记得她说过自己不喜欢,所以她不要求,他没送过花给她的,可第一次送,就那么豪迈,爱你久久。
  不远处的斜坡,几个滑板少年在那来回穿梭。飞起,掉下,掉下,飞起。
  拍着屁股,比着胜利的姿势,在周围几个女生仰慕的眼神里拉风的表现自己。
  什么时候,自己还能找回那般的冲动呢?
  正看入迷呢,电话响了。
  腾震!……很无力的接了起来,“真的是你啊!”
  她笑,“我的手机,不是我是谁啊?”
  电话里头有人笑的比她大声,“我是说我在公园瞎逛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很像你,结果真的是你!”
  “恩?你看到我了?”
  啪,脑壳被狠狠的弹了一下,太阳穴一阵闪烁,“我就在你后面说话也不知道,想什么呢,心不在焉!”
  陈芹回过头,腾震就在他面前,原本他就高,而她光着脚丫,竟然看不到他的脸,“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
  “知道有人心情不好,特意来和你携手游车河。”
  “陈朝叫你来的?”
  “他,我想找他喝酒电话都不通,我送美女回来刚好路过的,你真以为自己那么众星捧月啊。”
  “没!”陈芹低头踢着石子,心里燃起一种叫做失望的情绪。
  腾震伸手揽过陈芹的肩膀,不带暧昧,不带杂质,很自然的那种。
  “走,哥哥今儿陪你找快乐去!”
  快乐?快乐好像泡沫,抓也抓不住,怎么找?可他说有,表情严肃,有点滑稽。
  员当湖向右50米,今年嘉年华的场地。
  腾震陪陈芹找快乐的地点,竟然就是这么采取就近原则。
  陈芹买水,腾震排队买票。
  打开瓶盖,咕噜噜的往嘴里灌,或许是刚才哭多了,陈芹这会才觉得口干舌燥,没一会半瓶水已经下肚。
  重新拧好瓶盖的时候,腾震那高挑的身子一下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晃出来,太显摆,模特般的身材,冷峻的外表,墨镜盖脸,手上还挥着他的战利品--门票,总能吸引几个女子回头张望。
  待他走近的时候,陈芹把水扔到他怀里,“玩什么?”海盗船,青蛙跳,摩天轮,通通米有问题。
  “通票,全玩。”他狡猾的笑笑。
  啊?陈芹有点吓到,随即微笑,眨着大眼看他,“行啊,可你老人家了,一会别脸色煞白煞白的哦。”
  “那看看我们谁先胃里撑船好了!”
  “胃里撑船?”
  “波涛汹涌啊!”腾震一把抓过陈芹的手,目标海盗船。
  其实两年前,嘉年华也来过一次,那时柯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票,叫了一堆朋友就一起来了。
  还记得那一次柯辉吐得最凶,没玩两个项目,他就已经把胆汁都吐出来了,直摆着手说不玩了,后来好像只有自己和陈朝玩遍了嘉年华所有的设备,包括那没啥意义的打青蛙,自己都玩的不亦乐乎。
  回家的路上陈芹很认真的问过柯辉,看到多少美女了,瞧他一晚上就坐那台阶上专盯着人家大腿看。
  那时的柯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不过依然很大肚的告诉自己,“那叫欣赏。”
  “是,街上看美女,目光高一点是欣赏,目光低一点是流氓!”
  “陈芹,我真想扇你!”
  “扇啊,扇啊!”
  以前的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只是回不去了而已。
  那些预留的伏线来不及勾勒,就已经模糊了。
  “想什么呢?”腾震推了一下还属于放空状态的陈芹。
  “没!”陈芹笑笑,把安全带紧紧的扣在肩膀上。
  海盗船还是那样,中间宽,两端窄,虽然是周一,可玩的人还是很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
  一开始,船身轻轻摇摆,微风轻轻吹拂,仿佛真的是在大海上漂流的船,在阳光洒满的船身里,一点一点的接触天空,前面,后面,还留着些许的微笑。可随着摆动慢慢加强,尖叫声就开始出现,每个人都从喉咙深处发出最大的叫声。
  “叫吧!”腾震把头转到陈芹那边,“不管你怕不怕,和那些人一样,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叫到嗓子破也没关系,叫。”
  “就这样。”他说,“啊……………….”
  音量起码100分贝。
  “啊…………………..”
  她也扯着喉咙狂喊,声音直冲200分贝。
  啊………….
  啊………………………
  ^&^$&*^(**(&)(*)_*
  $^&^%&*^*^*(&)()(*()*_
  经过了一段近似残酷的嘶吼后,船又恢复了原先的摆动频率,周围的尖叫声也渐渐消停,最后直接安静了。
  “怎样?”他问她。
  陈芹整理一下那乱如杂草的头发,“不错,可你刚才在上面喊什么,我都没听清!”
  “人名啊,一个人名加一句三字经。”
  啊?
  “你早点说,害我陪你骂人了。”
  “哈哈,这样好啊,我骂的人打两个喷嚏,他一定认为一个骂他,一个想他,刚好扯平。”
  真是的,陈芹觉得腾震偶尔也是挺孩子气的一个人,平时见他无所事事,可关键时刻,一个顶两。
  就这样,他们用了一天的时间玩完了所有的设备,很幸运的,两个都没吐,那胃,今儿还真是特别的争气。
  取车的时候,腾震接了个电话,就鬼鬼祟祟的站到一边,轻声细语,眉心舒展。
  可没过几分钟,却又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捅捅陈芹胳膊,“走吧,舒心请我们吃饭。”
  黄舒心?
  
  第三十三章 女人似花
  女人分很多种,就像花一样,每一朵都按自己的方式装扮世界。 ---黄舒心
  “吃饭?”陈芹皱了皱眉。
  男人的笑很直接,好不好经常能从中读出点东西。
  自己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可只有在接到女友的电话时,那种笑才是最自然,不加掩饰的。刚才腾震的笑,就是属于纯野生品种,不加任何作料的绿色食品。
  “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吃就好了。”她指了指胃,示意自己胃里,船已经撑的很摇晃了。
  腾震颇为无奈的笑了笑,“胃不舒服了?那就都不去了吧!我送你回家。”
  脸色不太对,有点阴暗的色彩。
  陈芹把车门一顶,抬头对上他的眼,语气平缓,“震子哥,黄舒心是不是你心里面的那个人?”
  这个问题很简单,可是回答起来很复杂。所以腾震说,太复杂的东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好好的过着小日子,有人保护,有人爱,天塌下来,你家陈朝顶着。
  形容的生活似乎很美妙,可那毕竟只是憧憬。
  其实女人很妖艳,于是上帝看女人,从来不会用同一种眼光,因此才有了性感女神和智慧女神之分。而男人看女人,都是用同一种眼光,所以才会有外在美和内在美的分别。
  曲晋阳说过,袅袅的美在于她把30岁的女人打扮得像20岁的女生,而陈芹的美在于她能把20岁的女生的心智用30岁表现出来。
  那时自己和袅袅都搞不太明白,这是褒义还是贬义,可曲晋阳非说是夸奖,一个外表美,一个心灵美。
  后来才知道,那家伙说的是袅袅装嫩,自己装傻。
  只是今天看到黄舒心,陈芹觉得男人看女人,还应该有另一种眼光,纯粹欣赏的角度。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腾震看黄舒心,大概就是这样的,从她坐下来,他就总是下意识的帮她夹菜,帮她倒水。这让陈芹想起了陈朝,每次吃饭,他也都是那么绅士的。
  和一般艺术家邋遢,自我的形象不同,她没化妆,淡淡的雀斑在一种飘渺中却显得人的真实,柔弱,忧郁,甚至空灵。
  “陈芹,好久不见你了。”她微笑的在她对面坐下,脸颊上一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hi,舒心姐!”
  这是那次展览后的第二次见面,那次她收了她的礼物,她说要请她吃饭,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吃饭的地点是黄舒心定的,东浦路上的泰国菜餐馆,和那些广告做的天花乱坠的店菜色差不多,价格却更实惠。所以即使是开在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上,依旧人满为患。
  他们定了个靠窗的包厢,经理陪着笑脸迎接上来的,一张精致的方桌,磨砂的玻璃窗把外面的风景映衬的好像是北方的沙尘暴,模模糊糊。
  因为还未点菜,三个人面前只是半杯麦茶立在桌上,使得空旷的桌面越加显得单薄。
  “舒心姐,上次说过我请客的,今天我请。”陈芹把菜谱摊开递到黄舒心面前。
  “那不行,”黄舒心歉意的摇头,“今天是我把你们叫出来吃饭的,当然是我请。”
  你推我挡之间,腾震已经把小弟招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才转过头看他们,一番无奈写满脸上。
  “你说你们这样,是把我置身于何种地步呢?别争了,我请!”
  黄舒心把头一歪,做恍然大悟状,“是啊,有个大老爷们在这里,哪轮得到我们两个柔弱女子出手呢对不对?”
  嗯!陈芹配合的点头。
  “敢情,你们讹我呢?”
  两女子掩面而笑,最后还是黄舒心搭话,“没,不过,今天不讹你,恐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让你破费呢?”
  腾震有点楞住,“什么意思?”
  黄舒心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上次不是和你说了,我要到泰国,今天我也就是想试吃一下这些菜,看我到时要不要麻烦你们帮我邮几箱方便面过去?”
  她说的轻描淡写,他却听的一身冰冷。
  “什么时候回来?”他把半截的烟压在烟灰缸里。
  黄舒心夹了咖喱鸡块放在碗里,“不一定,喜欢就住下了,不喜欢,就找其他地方过过。”
  “你…决定了!”
  恩!黄舒心点头,用力的咬下一鸡块,像是要把某种异常坚硬的东西啃断,用尽所有力气一样。
  陈芹没有搭话,原本胃就不舒服,所以喝着汤,暖着胃。
  这顿饭吃的是异常的沉闷,一个胃痛,两个心痛。一顿饭下来,黄舒心始终微笑的和陈芹说笑,依旧会下意识的拍腾震的肩膀,然后尴尬的收回。这是在韩瞳和腾震之间找不到的互动,那么不经意,却很自然。
  散场的时候,黄舒心坚持自己走回家,散散步,挺好!
  当腾震的宝马快速的越过她身边时,她也只是略微的点头微笑,就像几年前,他在那辆叫着耳鸣般声音的车内对她点头微笑一样。
  再见了,我爱你!
  再见了,我爱的你!
  再见了,爱着你的我!
  当风把思念传达给你的时候,也许那时的我早已经把思念风干了。
  子越过那个身影的时候,陈芹问他,“是不是得不到就会显得珍贵?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懂爱的男人,可我发现我错了,原来没人不懂爱,只是大家早就学会了装傻。”
  “柯辉下个月结婚,你知道吗?”
  边上的陈芹激动的差点跳起来,“真的吗?是谁?”
  “是谁不重要,反正不是他心里的那个!”
  翻开台历,事情记得密密麻麻,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3月19日,接到黄舒心的电话,她说她在机场了,不过给我快递了一份礼物。
  3月20日,收到了黄舒心所谓的礼物,一只琉璃百合,箱子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其实我一直记得你,那个躲在陈朝身后,和我说你是我偶像的女生,祝你幸福。
  3月21日,韩瞳问我,你和黄舒心认识吗?我说认识,但不熟,我察觉到她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
  3月22日,小秋开始把弄那支百合琉璃,我问小秋,你认识黄舒心吗?
  她点头,指尖抹过百合的叶子,“就是那个嫁给加拿大的富翁,老公死后继承一大把遗产的雕塑家。”
  我有点生气的夺过百合,“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说的那么真切。”
  “切!”小秋比我还鄙夷,“你去百度输入黄舒心三个字,看到的内容绝对比我现在说的还丰富、还劲爆。”
  3月23日,与陈朝发生争吵的一个星期后,他出差还是没回来,打电话自动转到语音信箱,拨到律师行,还是那个声音很甜的小秘,她说老板的行踪是不能透露的。
  我告诉过她,我是他妹妹,可她倒好,直接回我,妹妹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难道现在的秘书都这么叼?
  3月24日,星期一,早上起来,阳光明媚。
  煮了咖啡,因为黎夏要来,陈芹早早的就把房间打扫完,把冰箱里准备的菜捞出来,迎接贵宾。
  木瓜打成了汁,倒在玻璃杯里,杂质缓缓下沉,上半部分更加的透亮。咖啡加了奶精,乳白和黑色混杂,水乳交融,闻起来芳香四溢。
  家里的瓶子插满了玫瑰花,都是这个星期以来邱备送的,她曾经和他说过不要再浪费钱了,可他说,之前没送的,现在补上,所以她没再拒绝,却从没闻过味道。
  手机报天天早晚奉送,偶尔还有催话费的来骚扰,可自己保存了号码,一看“非好感”三个字的来电,立刻按掉。
  老妈的电话也天天打,而且有时电话一聊就是一个小时,从青春痘说到雀斑,她说两年了,把想说的都说完,所以陈芹有时觉得他们比情侣还像情侣,不过老爸回来后,总是会在旁边训斥老妈,这都几点了,以为都和你一样中年妇女失眠症候群吗,快点让女儿睡觉啦!
  对此,她感谢老爸的正直不阿。
  还有什么,对,有回小区路上碰到过个农村打扮的女人,很真诚的询问邮电局往哪走。
  陈芹是个好女孩,不知道还帮人家打114查询,好不容易从接线员那听清楚了,正要传达给大姐的时候,人家说了,只是想问问邮寄包裹的时候,邮局要不要检查。
  话说这还真问对人了,刚回来的时候,自己还确实邮寄过一堆书回来,蛮重,好几十斤,花了好几百,堆满了整个杂物间。
  好像那时陈芹是以一种很专业的态度告诉她,要,一定会检查,当然,要是那人中午比较忙,就不会检查了,这事全凭心情。
  可大姐似乎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太满意,直把陈芹拉到阴凉树下,轻声细语的俯在耳边,“我们是来城里打工的,没想到早上挖到了一个清代的瓷器,寄回去,我们怕被查,要不卖给你?”
  靠!陈芹差点没把脏话骂出来,朝那肚子踹上两脚,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很委婉的告诉那个把自己当傻子的大姐,“大姐,这招骗术落伍了,现在改成说明代瓷器,比较贵。”
  后来回公司告诉告诉小秋的时候,那家伙硬是把自己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  “陈芹,你属于比较好骗类型,以后看陌生人搭讪,除非是帅哥,其他人通通不许回答。”
  “那要是帅哥也骗人呢?”
  “那总比被欧巴桑骗强吧,被骗也要有质量啊!”
  倒!
  叮咚!
  一定是黎夏了,陈芹屁颠屁颠的跑去开门。
  门缝里,一双擦得发亮的黑色皮鞋映入眼帘。
  
  第三十四章 纸盒的秘密
  眼前是堵无形的墙,堵住了退路,也堵住了思念。 ---司城
  “请问您找哪位?”陈芹半开大门,很是疑惑的看着铁门外的男子。
  很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起来。
  最近大脑有点缺氧的症状。
  “没什么,我按错门铃了。”
  男人很小心的打量面前的女生,这是他第很多很多次的回来这里,抚摸着那个快要生锈的铁门,碰触那个小小的门铃,可没有一次,他会往下按。
  来了又回,这是他经常做的事情,哪怕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他都觉得是一种满足和奢望并存。
  就像今天,在飞机降落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条细薄如丝的黄色丝带在那个点摇曳,所以他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来了。
  其实他根本看不清,每次飞机越过时,他总是来不及转动眼珠,就已经错过了。
  错过了那种温馨,错过了她的等候,也最终错过了她。
  再看一眼吧,他告诉自己,再抚摸一次那些熟悉的东西吧,他告诫自己,可惜力道过大,他真的按动了门铃,真的引来了一个开门人,却不是她。
  说不失望,是假的,很久了,他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她面对面,因为他不敢,不敢去直视她那双深邃如卢沟湖般美丽的眼睛,是他,让那双眼变得充满哀伤,那是最后一次与她面对面。
  他们到民政局办离婚,她是那样没有表情的看他,原本清澈的眼睛变得浑浊,没有光彩,失去了它本该赋予的跳跃生命,那时的她是那样冷冷的望着自己,好像几万年的冰山都比不过她内心的寒冷。
  他是真的伤了她,那么直接,那么锋利,如同一把刀狠狠的割着她,她说,那个血肉模糊,来不及出生的孩子就是他们爱情的祭奠。
  一想到这,司城下意识的扶住墙壁,一种痛从脑袋里突然裂开,好像一个闪雷下来,他就要被劈成两半,一颗颗滚落的汗滴正显示他痛苦的表情。
  一双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柔柔的,很像一阵暖风吹过,抬头时,一张关怀的脸映入眼帘,可惜不是她的。
  他喃喃自语。
  “你是司城吧!”她把他扶着走进大门,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恩!他点头,双眼却忍不住的四处张望着,看看落地窗,瞧瞧壁橱,好像什么也没变,就是  她的舞鞋又多了几双,还有,一些娇艳欲滴的玫瑰把客厅装扮的更幽雅了。
  陈芹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他,“你很久没回来过了?”
  他摇头,“我能看看卧室吗?”
  嗯!她领着他,旋开了房门,一张简单的双人床,很淡雅的苹果绿,一个抱枕上安静的躺着一只维尼熊,是那天去买化妆品赠送的那只,表情憨态可掬,笑嘻嘻的望着门口的人。
  他记得她不喜欢娃娃的,不可能放这么大一只熊在床头,于是他不经意的皱起眉头。
  “这个房间现在是我在住,柳南住在客房!”他木讷的听着那个女孩的话,很用力的扒着门。
  她还是恨他,所以不仅连大门都不让他进,甚至是卧室都成了禁地。他自嘲的笑笑,这或许就叫咎由自取。
  “房间里的东西呢?”他转过头问她,那些回忆,他必须,他想要。
  陈芹指了指门后垒的高高的一些小盒子,五颜六色,如果不说,想必都只会认为那是一种装饰,点缀房间而已。可在他眼里,那是一堆不能舍弃的回忆,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些小小盒子密封着。
  “我可以搬走吗?”他很认真的询问,好像那些是别人而不是自己的一样。
  其实那些照片,那些衣服,那些点点滴滴都是自己离开时故意留下的,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可除了这个方法,他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记住自己呢?
  他要她捡起每张照片时记起自己,他要她每次翻开衣橱时记起自己,他要她每次坐在梳妆台前记起自己,可她终究是选择掩埋,不再记起。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权利!”陈芹摇头,“如果你要拿走,那请你和我的房东――柳南打招呼。”
  那些东西就是我的,他几乎是想用吼出来的,那是自己精心留下的,每张照片都是自己最珍藏的,每件衣服都是她送的,每本书都是她陪他逛书店的时候买来的,可如今,真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一拳拍在墙壁上,没再看那个立在门口的女孩一眼,用最快的速度走到门口。
  “司城!”
  还是那个女孩叫住了他,“我帮你把东西整理成了10个盒子,如果你真要拿走你的东西,找柳南。你有10次机会,每拿一个盒子回去,你就会失去一段留在柳南脑海里的回忆,相反的,也会让柳南对你的记忆重新启动。”
  “别忘记,是你对不起柳南,这是最后的机会,当然,我不排除也有可能化十为零,但总比你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来看柳南好,司先生,请好好把握。”
  关上门,那个女生的话总是回响耳边,最后的机会!
  这是陈芹第一次看到司城,很干净的一个人,下巴看不到一丝青须的影子,一身飞行员的标准打扮,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憧憬。
  其实她知道他会来,只不过真碰到了,倒有点楞了一下。
  她扶他进屋,她让他用眼睛去感受所有的变化。
  他要看卧室,她也同意了,全部是陈芹色彩的房间,确实把他给重重的震撼了一下。
  他生气了,愤怒了,她却开心了,但她是不可能同意他把一切回忆收走的,这么些年,她是真的懂得回忆的重要,重要到足以支撑一个女人的生活。可她最终还是在他离开时告诉他,机会是最后的。
  黎夏拎着水果出现在门口时,恰巧是陈芹刚刚把司城送出大门的时候。
  “这位是!”黎夏有点蒙。
  “我房东的朋友!”陈芹一把抓过黎夏,朝司城笑笑,随即关门,她与他没有任何热络的必要。
  脱了鞋,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扑到陈芹的大床上,黎夏一边把头枕着那只特大号泰迪,一边用脚踹踹床沿边坐着的陈芹。
  “最近怎么样?”语气刁的不行,好像老佛爷似的。
  陈芹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回老佛爷,最近生活质量不错,随着GDP上升,吃啥都觉得像在烧钱。”
  黎夏白了她一眼,“可我听说有人生活可不怎么好,形象邋遢,脾气暴躁,逮到谁就训谁,把自己搞的很暴戾,快要和那被苏妲己勾引的纣王一样引起公愤了?”
  谁?
  黎夏使劲踹了一下陈芹屁股,“少给我装蒜,还有谁,陈朝,昨天去他们律师行,一堆人和我抱怨,说陈大律师最近变了个人似的,工作发狂的做,逢人疯狂的抽,他手底下人都要各个剩半条命的搭着了。”
  “我根本联系不到陈朝,他出差了。”这是实话,即使她不信。
  “算了吧,你要想找到他,还不简单,他的圈子,别人进不去,你还进不去啊?”
  陈芹轻叹,“你找我,就是为了陈朝!”
  黎夏转了个身,与她四目相对,“不是,还有邱备!我跟你说过,别再和他纠缠不清,你怎么不听劝呢?他什么事也不需要你来帮忙,人家老早就已经交上了副省长的千金,有天大的事都能帮他摆平,你没事凑什么热闹。”
  沉默……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默
  陈芹一脸茫然的坐在床头,仔仔细细的想着昨儿发生的事,他说他等了她两年。
  男人永远是逢场作戏的高手,虽然早已知道,却还是会疼。
  “黎夏,你觉得一个男人说爱你是为了什么?”
  黎夏侧过身子,“就是为了爱啊,还能为什么,不过你别指邱备,那种男人,心早就被狼吃了。你要再敢为了他对不起陈朝,我和你急!”
  陈芹笑笑,“你怎么就认定,我指他。”
  “难道指陈朝,是,他就是爱你,爱到骨子里那种,你自己好好反省。”
  “好,我反省!可是黎夏,我告诉你,男人说爱你,还有一种情况叫利用。”
  啊?
  陈芹拉了拉裤腿,跪在床前,“黎夏,我们今天不聊男人好不好,我亲自动手煮饭请你,好不好?”
  恩!黎夏点头,“我昨天晚上没睡好,你煮好了叫我,我睡会。”
  “你昨天晚上当小偷了啊!”陈芹没好气的拍了她大腿,把被子拉上,“别睡的太死,我担心我要用喇叭喊!”
  黎夏半眯着眼,看她悄悄退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上,她没告诉她,其实她昨晚一直和陈朝那帮子律师一起,在ktv里吼了一夜。
  陈芹啊,要是你都不知道珍惜这么个好男人,我真的想把他抢过来了。黎夏在心里喊着,神啊,劈个雷,让这个愚钝的女人知道什么是爱吧,别执迷于那些无谓的甜言蜜语中。
  
  第三十五章 匿名信
   珍贵。 ---黎夏
  人生路上花团锦簇,可能与你携手同闻花香的有几个呢?情人伴侣,父母堂上,挚朋亲友,其实掐指数数,也没几个。
  沾花揉指间,又有多少的事情因前尘往事而波动,到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或许也没几个。
  有时感谢上苍,无论哪里,都能有朋友这个词汇出现,领着你走出迷途,带着你游历人间,所以,你才懂得,珍贵二字。
  看着陈芹一个在厨房忙碌时的背影,黎夏就觉得特珍贵,好像蚌里采到的珍珠,无时不闪着亮光,无法忽视的存在。大一到大三,她们真的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样,一个秋天,一个夏天,却离不开彼此。
  黎夏赤脚站在门边,表情愉悦。
  也许是察觉到什么,系着围裙的陈芹突然抬头,正好对上门边一张憨笑的脸,“你起了啊,再等10分钟,把鱼闷一下就可以吃了。”
  黎夏滑步走到她的身后,眼前的陈芹正弯腰在水槽里洗水果,“对了,黎夏,你会不会挑水果啊,全是烂的。”
  她依旧弯腰,淡淡的话伴着水声缓缓传来。
  “是,没你强,现在都成良家妇女了,以后贤良淑德。”黎夏把背靠在水槽,捡起刚洗完的葡萄往嘴巴里塞。
  “当然,”陈芹唇边扬起一抹笑意,“你以前不是经常说我有这样的资质吗?”
  “有吗?”黎夏摇头,“那估计我喝多了,乱说的。”
  去!陈芹提臀撞了一下黎夏,嘴巴朝边上的菜努了努,“把菜端出去吧,开吃了!”
  一瓶红酒,是柳南的珍藏。
  一条红烧鱼,是陈芹的拿手好菜。
  一盘青菜,是黎夏逢吃必点的。
  一碗豆腐花蛤汤,是沿海城市才有的海鲜。
  黎夏举着酒杯,磕了下桌沿,“陈芹,什么都不说了,干杯!”
  是啊!陈芹点头,何苦呢?“干杯!”陈芹顺势举起杯子往嘴边靠。
  恼人的手机。
  很三八的音乐,“only you……”最近小秋迷上了大话西游,唐僧是她的新偶像,陈芹的手机是她的新试点。
  黎夏很诧异的望着陈芹,人是会变,可没变得如此突兀吧!
  陈芹尴尬笑笑,起身去拿那个在茶几上蹦跶得正欢的机子,亮亮的屏保显示,邱备。
  想了想,还是接了,不过人也已经走到阳台。
  “陈芹!”电话那端的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陈芹尽量压低声线,不让饭桌上的人感到什么不同,想来也好笑,每次接邱备电话,感觉都和做贼一样。
  “你们公司通知我,明天的投标不用去了,我们已经提前废标了。”
  “为什么!”星期五办公会议,“金辉”是候选中较被看好的一家,难道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建筑行业,一些潜规则都是极具变化的,只要没到最后,就无法确定。
  电话里邱备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点悲愤的音调,陈芹也明白,这是他在金辉的重点项目,他曾告诉自己,10几万已经砸下去了,专家5个已经通了3个,就差临场发挥了,只要不出意外。说这话的时候,他是多么的神采飞扬,可最终还是打了水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在公司的地位,老板的信任,还有……便会像流水一样一去不复返。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你们董事长下的命令!”
  “你要我做什么?”
  “陈芹!”邱备停了好几秒没说话,“实力我们是有的,其实你们公司前期不是看好我们的吗?听说我们另外一个工程的文件是他帮忙说情的,那能不能。”
  “我试一试吧!”
  “陈芹,你别误会,我……”
  “我没误会!”陈芹打断了他即将往下的话,“你的事,我能帮的我会帮,只是希望永远不要让我认为帮你是错的。”
  她把最后两个字加重了力量,听起来特别别扭,就像书本上用红笔划线的重点,在白花花的纸上越加清晰。
  放下电话,楞了很久,直到黎夏在窗后敲着玻璃,她才反应过来。
  “干嘛呢?”
  “没什么,继续吃饭吧!”
  “不吃了,律师行有事找!”
  “你有开车吗?有的话顺便把我送到公司吧。”
  腾震的宝马停在楼下,她清楚他习惯在星期日到公司加班,很与众不同的上班时间。周一到周五,公司各个忙的人仰马翻的时候,他从来是潇洒快活的沉迷在另一个世界里,可一到周末,大家都偃旗息鼓,他反倒精神焕发的到公司上班。
  腾震的这个习惯是陈芹在某周末来公司拿东西时得出的结论,问过小秋,那小孩竟然还不知道,看来八卦不够彻底。
  电梯前,保洁阿姨正在等门,其实打扫这么个大楼也很辛苦,起早贪黑,周末偶尔还要加班。看见陈芹过来,也就寒暄了几句,问问是不是加班,一问一答,很简单。
  门开了,偌大的空间里也只有两个人。平时保洁阿姨很热情,加上陈芹见面也总是很礼貌的和她笑笑,所以这种场面倒也不拘谨。
  “陈小姐,我儿子说让我谢谢你!”
  “不谢!”陈芹微笑,上个星期在卫生间无意听到她和门卫聊天,说找不到一本外国的翻译材料,小男孩,正在为高考备战,一辈子一次,把家长急得不行,好像少了那本书,就跨不过独木桥了,刚好自己有,就出借了。
  “我儿子说考完试再还你,行吗?”
  “行,没问题!”
  正答着,灯亮了,陈芹先一步跨出大门。
  总经理室,大门虚掩着,韩瞳的办公室周末就是董事长室。
  敲了敲门,里屋立刻传来一个男声,“进来!”
  腾震点着烟,坐在沙发上,小巧的笔记本摊开放在桌子上,身边是一堆的文件夹,五颜六色,估计要他批复的东西还真多。
  “陈芹,怎么是你!”腾震有点诧异。
  直接找了块空地,三面沙发中只剩一边是干净的,坐了下来,面对他,“为什么突然取消‘金辉’的投标资格。”
  腾震吸了口烟,架在烟灰缸上,双手继续敲打键盘,“他们的标书不合格,送过来的资料有误。”
  “还没开标呢,你怎么就知道,腾震,别和我打哈哈,是不是你一会还说是人家保证金没到位,人家资质没年审,你要不想人家参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建筑行业的猫腻,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他并没有理会,继续敲打键盘,连头都吝啬于抬起。
  忍不住,陈芹终于打破沉默,“是不是有另外的原因。”
  “比如呢?”这次他倒是抬头了,一脸戏谑。
  “比如陈朝!”陈芹放松身子,靠在沙发上。
  “既然知道了,你还来问我!”腾震一脸冷哼,眉梢一弯,很无奈的看她。
  “我说了不要惊动陈朝的,你不帮,我找别人,可你同意了,就不该反悔。”就知道,陈朝是无法容下邱备的,一丝一点都不可以,这点上,他固执的几乎偏执。
  “如果我早知道,你和他有这层关系,我当时一定立马回绝你,不帮,而且也没人敢帮,可就是因为帮了,柯辉把事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是坚持帮到底,不过,我的公司是不可能这种人合作的。”腾震抽出一根手指,在陈芹面前一路摇晃,跟个催眠师一样,让人看的眼皮打盹。
  “不过这次陈朝没说什么,是我自己不愿意和这种人合作的。”腾震把手往办公桌方向指了指,“去看看吧。”
  桌子边沿,一个雪白的信封平躺上方。
  信,很特别,没有地址,没有邮戳,只是那一笔到底的隶属字体,让人感觉心有点抽紧。
  整齐的封口,几页文件露出半截。
  不用细读,照片,文件离得形容词,言简意赅的指明“金辉”的工程质量有着很大的问题,房梁倾斜,屋顶漏水,外墙涂抹有害。
  随便一条,就足以停工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靠在桌角。
  “这些能相信吗?匿名信?”
  “不一定,可是我不会冒险。”腾震把身子靠紧沙发。
  “不论金辉参不参加竞标,他们都不会是中标的人,我们作为业主,也早已经内定了不是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很了解,可别忘了,这次只是小项目,公司的大项目在北海,我必须杀鸡儆猴。”
  “如果我拜托你,别踢‘金辉’出局呢?”
  停顿几秒,陈芹的脑子快速转动,不知道腾震要说什么。
  咳……咳……咳
  “其实吧,我也并非一定要踢‘金辉’出去,反正大家都是在玩一种叫做‘投标’的游戏而已,规则我定,可是我还真看不起那种男人,我说陈朝凭啥输给一个那么个小人呢?”
  “你!”陈芹气急,“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是吗?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什么叫欲擒故纵,知道吗,邱备那家伙可一直努力实践呢,学着点吧,妹妹。”
  意思明白,就算自己说到下巴脱臼,嘴巴长泡,他也不会帮了,“带我去找陈朝。”陈芹忽的起身,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门口。
  “陈朝不是出差了吗?”
  “见鬼吧,那把我送到他家楼下,我等着他回来。”
  “终于轮到你想等他了,这敢情好啊!我立刻给你当司机。”腾震操起桌上的钥匙,一边搂着陈芹的小蛮腰,步出大门。
  你!她甩开大手,狠狠的在电梯内怒瞪外面嬉皮笑脸的人。
  
  第三十六章 公寓
  天涯若是比邻,心却无限惆怅。 ----陈朝
  原则上说,女人最好不要主动要求男人做什么,因为通常结果都不太妙。
  一路向北,车速不急不缓,成功抵达。
  陈芹没想到,腾震真的是把她放在了陈朝的公寓门口,就绝尘而去了。
  陈朝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打到律师行,还是那个很有个性的小秘。
  “我是陈朝的妹妹,我找我哥有事。”
  “对不起,陈律师不在,要不你打他手机吧。”
  靠,手机打的通我还需要来和你折腾,“那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家庭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一点声音没有,“对不起,我们不方便透露。”很冰冷的语气从手机渗透到心里,就像泼了盆冷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谢谢。”
  “不客气!”
  放下电话,张钰吐了吐舌头,很是无奈的看着身边正吞云吐雾,双眼紧闭的老板,今天下午的第十根烟。
  “她说什么了吗?”沙发上的人没见大幅度的动作,声音却足以让人感觉心是哇凉哇凉的。
  “没有,老板,你妹妹现在会不会骂死我啊,最近我耳朵老莫名其妙的痒,是不是这个原因。”
  “不会,估计是你男朋友想你来着。”
  还能开玩笑,表示心情还不是很糟。
  张钰点点头,“希望,我赶紧给他发个短信,问他想我了没有。”
  陈朝转了个身,一双浓眉大眼下晕出两个黑圈,有点暗灰,几天熬夜的效果显著。
  这几天太忙,忙到自己无暇去思考一些事情,不过这正是自己现在所需要的,不给自己留一点空隙,她就钻不进去心里的那个位置。可只要一闲下来,她的脸,她的眼,又总是那么清晰的出现。
  两年,她在北京,相隔那么遥远的距离,他不是没去见过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现在,她倒是回来了,那么近在咫尺的距离,自己却还是走不进。
  爱情这玩意,真是好玩的很。
  手指一捏,把半截的烟熄灭。
  明天一个18岁少年刺杀继父的案子开庭,今天必须把思绪理清楚,他陈朝向来不打没把握的战。
  挑灯夜战之后的肌肉是酸痛的,肩膀硬的不行。
  办公室外,还有几盏灯亮着,陈朝挺直了腰杆站在门边,一格一格的办公区域内,都有人趴着。
  这些都是跟着自己混的人,每接一个案子,他们都是这么累。张钰常常对着他埋怨,我们的幸福指数永远是跟着老板您忽高忽低的,有点像云霄飞车,时而高时而低,那心情就像重仓股总是跟着大盘走一样,牛市一飞冲天,熊市趴着喘气。
  估计这几天,是熊市吧!陈朝自嘲的笑笑,瞧自己把他们蹂躏的各个烟鬼似的两个黑车轮。
  啪,啪,啪,
  一双宽厚的手掌拍出了一个个清脆的响声。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都睁着睡眼,四处寻觅着声音的来源。
  “老板!”张钰率先站了起来,“有什么事情吗?”她是秘书,一见老板总是不忘记先问问有什么要吩咐的,敬业精神可嘉。
  陈朝笑笑,“看看我都把你们压榨成什么样了,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吧,明天上午10点开庭!”
  张钰看了看表,时针准确的指在9点多一半的位置,提前了一个小时半,“陈律师,你确定现在可以走了?”
  是!陈朝把手搭在门把,点头,转身,“今天的不压榨,是为了明天更好的榨出汁来,好了,回去吧。”
  关上门,点了根烟,继续伏笔。
  门外的灯一盏盏熄灭,最后竟然只剩下了房间里的这把,白炽灯的热度把空间照的很温暖,有点像夏威夷的夏天,只是气氛有点冷清,这些年,似乎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方式。
  以前,陈芹常来,他忙的时候,她就在边上自己玩,四处溜达转转,拿着书柜上的法律书看看案例,又或者跑到外面,玩玩电脑游戏,后来实在没地方消磨时间了,她就买了一堆的盆栽过来,摆满了整个落地窗的边角。
  陈朝合上文件,走到落地窗边,蹲下,眼前仍是一片冒绿,那时陈芹把他们照顾的很好,如今,他把他们照顾的其实也不差。仙人掌该圆的圆,该肥的肥,小花小草,该茂盛的还是很茂盛。
  张钰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问过他,陈律师,你也这么有情调,种些花花草草调节心情?
  “调节心情?”陈朝从卷宗里抬起头。
  “是啊,研究证实,在办公室里摆放些盆栽,有利于忙碌的白领调节心情,特别是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下的工作群体。”
  他记得当时自己只是笑笑,没说话。
  一句话写完,点了个句号。
  11点整,合上卷宗,抄起钥匙,伸手把大衣拎在手里,关门,回家。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看来不假,真难得这么准确一次。
  车到半路,在肯德基买了个汉堡和可乐,在斜风细雨中迈向归途。
  公寓是陈朝1年前买的,算是比较隐秘的一处,平时没什么人来过,比较幽静,地处北部郊区与市道的分割线,既不吵闹又不缺乏人气,外表看西班牙现代简约主体风格结合白色调住宅外墙,显得意象,精细、典雅但不张扬,时刻保持独特的韵味。
  一直往里走,小区内植栽茂密的亚马逊主题园林,营造都市森林的有氧空间环境。开车路过的时候,仿佛置身与丛林之中,光影斑驳,奇趣黯然。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少了欣赏风景的勇气。
  陈朝就住在D号楼,最后面一栋,把黑色的文件包遮在头顶,一路小跑的走进大门处。在金属制的安全门前一晃,钢化玻璃门随即打开。
  “哥!”透明的玻璃门折射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陈芹!”陈朝回过头,就只看到陈芹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自己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
  一滴滴的雨水从她的短发处缓缓滴落,兴许是天冷的缘故,她竟然浑身发着抖,该死的,陈朝低声咒骂一句,把大衣用力一挥,越过陈芹的头顶披到她发抖的身上,揽过她的腰,径直走进大门。
  她的腰很细,揽过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她在发抖,抖得他下意识的用劲把她朝自己又拉近了一点,直到自己手心的温度透过厚厚的大衣,传递到她身上。
  电梯一路上行,他们并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打开大门,陈朝便如一阵风似的冲上楼,留下陈芹一个人极其狼狈的站在门口。
  这里,陈芹并没有来过,脚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陈朝的鞋子,他的品味很奇特,喜欢一种就一直坚持,就像他喜欢黑色,无论是皮鞋还是休闲鞋就一定都是黑色系列。
  抬头,门头部分挂着一帘不锈钢镜面柱子,鳞次栉比的不锈钢柱子映射出闪闪光辉,站在门口,一个人的妆容立刻被收编进来,陈芹仔细看了看,宽厚的大衣,苍白的脸,被风雨一阵洗礼,乱得和鸟巢一样的头发,真够悲惨的,好像难民。
  往里走,内部四周所有的墙都刷成了乳白色,并装饰有垂直状的浮雕,让你深入其境,透明的展柜,在白色中闪闪发光。地面的石材上也嵌入了水晶,看上去如同化石,呈菊花状散射的中央吊灯,如同阳光下的瀑布,布满水晶楼梯熠熠生辉。
  真不愧“水晶森林”的住宅名称,就连桌子上,都摆放着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陈芹喜欢水晶,每年的生日礼物,她都点名陈朝一定要送水晶给她,如今一屋子的水晶,反倒有点蒙了,心里的感觉也很奇怪。
  啪!一条大大的长方形毛巾很准确的空投到陈芹头上。
  陈芹一抬头,就看到陈朝那张在水晶的照耀下很好看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陈芹觉得他比刚才看到的自己还颓,还苍白,但还是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俊颜。
  “你倒很不客气,直接就摆弄我家的东西了。”
  汗!陈芹很小心的把那个海豚水晶放回原位,才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他,何时他们变得如此客气,“你根本没出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有什么非接不可的理由吗?”陈朝边说边从楼梯下来,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的更加挺拔。
  “陈朝。”陈芹咬着嘴唇,布满血丝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才缓缓开口,“你别这样对我。”
  陈朝别过脸,“那你要我怎样,热脸对上冷屁股,大小姐,人都是有极限的,你已经严重挑战到我的极限了,知道吗?”他拿起一边的ziop打火机,一开一合的摆弄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里那么一堵,眼泪就哗啦啦的蹦了出来,即便是忍着,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陈芹就觉得憋的慌,眼皮一拉,泪水就和泄洪一样的泛滥。
  她没动,只是用力的扯着那条毛巾,像是硬生生的要把里面的纤维给扯断,咬着嘴唇,那种力量似乎是只要再那么用力一点,鲜血就会溢出,却也没再看他,只是一个劲的抽泣,肩膀抖动的幅度比刚才更大了些。
  陈朝在沙发上翘着腿,眼帘低下,“怎么,现在还在为那个男人哭?要哭到卫生间自己哭去,别让我听到,烦躁。”
  见陈芹没动,便绕过她直接走到吧台,倒了杯红酒,低头抿了一口。
  “你就为了个男人这么不舍得?”他背对着她,怒气不自觉的往上冲。
  “你也会憋不住是吗?”陈芹的话一点点的传来,手中的酒杯有点晃。
  “这么些日子,你对我的纵容,是为了什么?曾经20年的空白期,我认定我们是兄妹,你没反驳也不否认,可为什么发生那件事之后,你就开始说爱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如果你是觉得对不起我,那不必了。”
  “白痴!”他低饮了一口,转动半边椅子,满是酒气的吐出两字。
  陈芹楞了楞,“是,我是很白痴,没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无怨无悔的付出,到头来却是个牺牲品,我离开,我回来,你真正的站在我面前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如果你什么也不想说,那我的事,我也自己负责。”
  “负责个屁!”
  “是,我连屁也自己负责。”
  其实这样的争吵方式,不是没有过。在她离开前,他们也为这事争吵过一次,因为他让学校取消了邱备的留学资格,陈芹在病床上冲他发飙。
  把所有能砸的都砸到他身上,而他就是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那时好多小护士都趴在窗边指手画脚,好像看夫妻吵架一样热闹。
  那时陈朝说,“难道你就这么贱吗?人家都伤害你成这样了,你还替别人想。”
  贱!这个词陈芹觉得挺好的,眼泪扑哧扑哧的流,心一刀一刀的割。
  “滚!”她第一次那么疯狂的拔掉点滴的针头,发了疯似的对他吼。
  她记得后来还是他按住了自己,然后医生来了,爸妈来了,护士举着针筒也来了,然后她睡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其实她不是怪他,只是他把自己付出的全盘抹杀时,真的很痛。
  陈芹重重的跌到沙发上,压出一个人形,然后抬起腿,把自己蜷缩在一角,安静的,轻轻地哭泣,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在受到责骂时,不安而脆弱,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你是不是还想像离开时那样骂我,说我贱,说我自找,可你想过吗,我曾经的付出,我一度已经把他带到家门口,只差一步!”
  “只是这一步,竟是个奢望。”
  “陈芹!”他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忽略她,安静的坐到她边上,把大大的毛巾重新盖到她的头顶,帮她擦着湿湿的发丝,轻轻的,很小心翼翼的摩梭着,很舒服。
  “陈朝,我不是笨蛋,你与邱备之间是你们的事情,而我与他,是我们的事情,是对是错,我自己来!”陈芹抬头看他,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她就像棵小草,而他就是一睹墙,能让自己靠住而不倒掉的墙。
  靠着他,她能感到自己是被保护的,听着他的心跳,她总能感到自己不是孤单的,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对他的依赖为何总是如此自然,可他又是否知道,这份爱,她已经要不起了。
  身子慢慢的滑下,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因为那件大衣的原因,已经不冷了,靠着靠着,竟然也就累了,眼皮一闭,啥也看不到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很没体的大字型睡姿一览无余。
  大大的床,有点柠檬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木质衣柜立在墙边,床头柜上一边摆着两个黄色诱人的柠檬,另一边是一堆的烟头。
  真是矛盾的综合体,她笑着转了个身。
  顺手拉了拉枕头,竟然是那只粉红色的泰迪,比起自己家里那只,这只清秀多了。
  边上留着一张纸条,“胖墩,我早上要开庭,你自己搞定,我晚上来接你吃饭!哦,对了,我帮你请假了,不用上班,好好休息。”纸条的下方签名处画着一个微笑的脸庞。
  有时微笑是一种装饰,而她只在他面前装。
  
  第三十七章 勇气
  如果真到那一步,便没了追悔的力量了。 ---陈芹
  早上的电话,来的有点突然。
  抽屉锁着,小秋在走廊里一路喊叫。
  翻开盖子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无人,安静,空旷。
  那些话缓缓的流进耳里,“是的,没错,和你想的一样。”
  电话那边的男子刻意压低的嗓音依旧那么清晰,三个词不约而同的给事情下了个定义。
  放下电话,心里却堵的慌,自顾的从狭小的办公桌前站了起来,没想到力气过大,重重的磕到桌脚,膝盖上一阵生疼。
  今天是开标的日子,因为外力因素,邱备的公司又参与了投标,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朝说的。
  那时陈芹一块牛排刚好插到嘴巴,表情有点呆。
  3点钟,小秋抱着一摞材料从电梯口出来,气喘吁吁,拿着口杯哗啦啦的牛饮。
  撇了下嘴,“韩经理说晚上要请专家吃饭,让我们一块去。”
  “哪家公司中标了?”陈芹继续揉着膝盖,公司的办公桌真是材质好,疏通筋骨。
  “亚科,叶总正给他们打电话呢?”小秋一边接水,一边往脖子上夹着手机,还不忘搭理陈芹。
  哦!陈芹随便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烟雾袅绕中,陈芹安静的坐在马桶上把弄着打火机,这只是个普通的塑料打火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似乎打火机已经成了自己包里必备物品,好像是因为地下室经常停电的原因,后来偶尔吸烟,就更不可缺少了。
  缓缓的吐出烟圈,低头的时候,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有点阴森,像重庆森林里的林青霞,漫无目的的焦距,门前贴着一个小贴士,“便后请冲水。”
  陈芹笑了笑,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把半截的烟扔到那个圆圆的圈里,按钮一按,便随波逐流了。
  她什么时候学会吸烟,自己已经忘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吧,一根烟,一瓶酒,一直坐到天亮的时候。不过她不喜欢女士烟,因为太薄了,有时,浓烈的味道才是自己必须的,就像酒,要么不喝,要么就烈点的,喝到烧咽热肠,最好。
  
  这些,好像秘密,没人知道,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满身芳香的百合味道,已经把呛人的烟味重重的锁在灵魂深处,不许人打扰。
  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小秋已经在喊她,“陈芹,你手机响了好几次。”
  刚走近办公桌,手机灯已经又亮了。
  --是邱备!
  接了起来,“你好”
  “陈芹,是我,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听说不是你们中的标。”
  “也要谢你,废标是人为,可是不中标是我们自己比不过其他公司,反正我知道今天我们能进那个大门,是你的功劳,总之谢谢你!”
  陈芹笑笑,“这么客气,那晚上请我吃饭吧!”
  电话那段明显楞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没问题!吃什么?”
  “火锅!麻辣火锅!”后面两字刻意加重了语气。
  “你不是才肠胃炎,吃清淡点吧!”邱备语气和蔼,带着关心。
  “不要,辣就辣吧,有时狠下心才知道那是种什么味道。”
  “好吧,陈芹!”他叹了口气,“知道吗?有时你还真倔强,我说不过你,下班我去接你!”
  “好!”
  合上手机,紧紧的把机身捏在手心里,用力的,似乎要把它掐出印子似的死死拽住。
  “小秋,我晚上不是参加饭局了,我有事,先走了。”拉下包,直奔下楼。
  “麻麻辣”是X市最火的一间火锅店,据说麻辣的劲足以让你半天说不出话,所以店里很少划拳的,因此被评为最安静的火锅店。
  5点半,拨了个电话给邱备,“我在市政府对面的‘麻麻辣’火锅店。”
  “怎么跑那去了。”他似乎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不是下班我去接你。”
  陈芹喝着冰冻王老吉,“同事介绍的,快来,我已经点了,不然你就剩买单的份了。”
  
  放下电话,小妹问陈芹要不要上菜了,“恩,上吧!”她一边按着电话号码一边点头。
  “你好!我找林依依主任!”
  ……
  “好的,谢谢。”
  放下手机,双眼如同饿极的狼双眼放光。
  红红的辣椒在汤面上飘着,那么娇艳,好像娇憨的女子,红着脸,绿绿的青菜飘在上面,仿佛是一叶扁舟,那么轻盈。
  把漏勺往锅里一放,正式开动。
  “陈芹!”
  邱备到的时候,陈芹已经吃的满头大汗。
  “怎么这么晚!”她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围攻她的火锅。
  “塞车!”
  “塞了1个小时?”她低头认真的在锅里捞出青菜。
  “加了会班。”他的眼不自觉地飘到窗外,看什么,灯火阑珊,景色很美。
  那里是X市的标志性建筑,最豪华的市政府大楼,晚上亮灯的时候,总是好比台湾的101大厦,让人不经昂首。
  不过已经7点,原本热闹的大楼早已变暗,只剩下几间办公室的灯微微亮着,在那环绕一圈的彩灯下,有种人民公仆的朴素感。
  哦!陈芹开了第三瓶王老吉,骨碌碌半杯下肚,“其实这里的火锅除了辣,没什么感觉,要不,我们吃别的。
  “好!”邱备不假思索的同意,然后转头看她,“你还这么馋啊!”
  他笑,她也笑。
  市政府的大门紧闭,几个女生从偏门晃了出来。
  邱备去取车,陈芹无聊的站在市政府的门口等着,这里离停车场近,车一上来,就可以开车门。
  月光点缀,星空飘渺,一群女生嬉笑地从眼前走过的时候,有人回头看她。
  不怎么熟悉的脸孔,不过似曾相识。
  “林主任,快走啦,小丁的婚宴7点半开始,你答应人家7点从这里出发的。”
  “知道了!”那个被叫做林主任的女子转过身,渐渐远离视线。
  一望一收之间,女人彼此间的感觉一览无遗。
  邱备的车子从前方开来的时候,陈芹正看着她再次转过的脸微笑,然后弯腰打开车门,橘红色的豪华铃木,在夜色里竟显得那么耀眼。
  “你笑什么呢?”邱备问她。
  “看见熟人了,打招呼呢!”她拉过安全带,绑好,一松一驰之间,便把自己固定了。
  邱备转过身,望着后方,“谁?”
  “你不认识,”陈芹笑笑,“司机,可以开车了吗?我现在要吃清淡的。”
  “来了!”他拉过自动杠,“小的立刻带您去吃好吃的。”
  一句话仿佛就能触动人大脑里某根紧绷的神经,时光好像随着车速倒回到两年前,那么遥远,又那么近,其实回忆总是美好的。
  可这种美好,只是你不愿意撕裂,当甜蜜的包装被打开,是否还是如前呢?
  “要不我们外带汉堡,到沙滩!”她决定临时改变主意。
  “好!”他随即附和。
  其实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两个汉堡,两杯可乐,最多加对鸡翅,那时他打好几份工,为了学费,为了生活,所以只有每个月他领工资的时候,邱备才会邀请自己去海边约会。
  她不想他浪费,从来不多点别的,可他却总是能多变出一对鸡翅,他说这是补偿自己总不能陪在女朋友身边,他还说,其实他多想自己的那双翅膀能时刻拥着她。
  那时的她总是能被他感动,边吃边掉泪,后来他也就不说了,只是搂着她,把两个人的脚印重重的重叠在一起。
  学姐说,两个相爱的人,脚步一定是一致的。
  “陈芹,你一定要跟着我走,每一步都要踩在我的大脚丫上,知道吗?”他严肃的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而她,只是重重的点头。
  那时的时光,不仅是美好,而且美妙。
  只是若错过,却永不能回来。
  “陈芹,坐这吧!”邱备把西装铺到沙滩上,对着身后的陈芹摇手。
  今天不冷,7.8点的时候向来是涨潮的时候,沙滩上的人也很多,邱备选的地点恰好就是人群密集的区,交横纵错的脚印踩到到处都是。
  陈芹小心翼翼的跟在邱备后面,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的脚步前进,他走的很快,似乎没察觉到她正在奋力的找些什么,几个嬉戏的小孩从他和她之间奔跑而过,扬起的沙子把一切痕迹都抹杀了。
  陈芹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曾苦苦追逐的,竟是别人不在意的。
  海浪声此起彼伏,一层一层的浪卷到脚前,又退了回去,所有刚才陈芹重重踩下的脚印,被水一冲,没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只是曾经,它似乎来过。
  汉堡吃了两口,实在没胃口。
  可乐喝了半杯,拎着。
  鸡翅,已经是奥尔良烤翅,却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味道。
  “走吧!”陈芹拎起皮鞋,独自沿着来时的路径走出那片沙滩。
  这一路,沉默无语。只是心里的东西,翻箱倒柜,该埋葬的都埋葬了,该拾起的也拾起了。
  邱备问过陈芹怎么了,而她只是笑笑。
  推开大门的时候,柳南已经回来。
  “陈朝又换车了?”她倚在阳台,一双凤眼向下一瞄。
  “不是!”陈芹疲惫的把人扑到沙发上。
  “送你回来的不是陈朝?”
  “不是。”陈芹露出一种号称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是只有你为爱蹉跎过的。”
  是的,为爱蹉跎,她,陈芹,做的绝对不比柳南差。
  可若真要狠,她也不会比柳南差。
  时间,总是很奇妙,冥冥中掌控一切。
  一切的因果,总有结束的时候,只是那时,该伤的已经伤了,便没了追悔的理由。而人,为什么一定要到那一步,才能决定生死的未来呢?
  也许期待简单本就是一种罪。
  柳南吸着烟,看着沙发上已经快睡着的人,抬腿踢了踢她,没动,就跟冬眠了一样。
  也许一觉醒来,春暖花开,人已不再。
  
  第三十八章 明了
  人,要是永远天真多好。 ---陈芹
  邱备的花,一直没断过,一天一束玫瑰。
  火红的颜色,带刺的花蕊。
  早上,小秋捧着花,笑嘻嘻的从电梯出来,“邱先生的花又来了。”她一手拿着卡片,一手把花瓶里昨天刚插上的花扔进垃圾桶里,把新的放进去。
  “我在楼下碰到送花的小妹,帮你领了!”小秋探鼻闻香,“你就不感谢我一下吗?”
  “谢谢!”陈芹依旧埋头,让人看不出那些平淡的语气里是否带着其他的色彩,“今天下午召开董事会,董事长会来吗?”
  “会!”小秋答的斩钉截铁,脸部表情眉飞色舞。
  这妞,又犯花痴了,不过小女孩该有的东西,保存完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比如花痴就是这类典型性代表。
  “董事长!”小秋毕恭毕敬弯腰。
  嗯?陈芹抬头,眼见一对壁人正从前面走过。
  “董事长!”职业笑容甜美如怡。
  望着背影,轻轻叹气,也许背影之所以会让人惋惜,只是因为那点朦胧的美好,自己浑然不知,却给人留下无限的惆怅。
  “陈芹,你看什么呢?”小秋捅了捅陈芹胳膊,“他们的背影那么吸引人吗?”
  嗯?这小孩!陈芹抬手,扒拉了一下她的脑瓜。
  “喂,你别打我头,会变笨的!”
  “你本来就够笨了!”陈芹笑笑,拉开椅子,坐下。
  边上的小秋却已气急,双手叉腰,“你再说,我最恨人家骂我笨了,那个死小K就总骂我笨,气死我了?”
  “小K?”陈芹难得的抬头正视,“你不觉得我现在骂你一句,你都会联想到小K吗?”
  “乱讲,我才不会喜欢小K,天底下又不是缺男人,我干嘛要一个脸部肌肉坏死的人当男朋友。”
  陈芹一个笑没憋住,差点把口水喷出,“知道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过多的掩饰就是伪装。而且我没说到过喜欢这两字吧?”
  “你!”小秋把手一扬,她打,陈芹躲,无声的较量正在进行中。
  一左一右,弯曲弧度堪称经典。
  “陈芹!”掐架的姿势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扰。
  她记得她,加上这次,第三次见面。
  小秋讶异,收回半空中的手,“陈芹,你朋友吗?怎么来的这么突然,请坐!”她伸手指了指沙发,不过立刻被陈芹拉到一边。
  “你找我!”她直直的对上她的眼,没有惊恐,仿佛早就等着似的肩膀垮下。
  呼气,放松。
  她是在向自己炫耀吗?林依依看着眼前那个面无表情的女生,一股厌恶袭上心头。
  昨天,她在自己面前,那抹微笑刺痛得自己整夜无法入睡。
  她见过男人逢场作戏,可至少应该是偷偷摸摸的,可她没想到这个女人,昨天竟然那么趾高气昂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她林依依为了个女人亲自找上门。
  什么话也不用说,风风火火向来是她林依依的作风,把手一抬,对着那张脸扬起。
  只是还没碰到,自己的手便一阵深深的疼,她把的手定格在了自己面前。
  她没打中,却被抓住了,放开的时候,手背的红显得那么明显。
  “你干嘛呢!”小秋一个跨步,直接挡在陈芹面前,把那个在她看来有点莫名其妙的女人推离一步开外。
  “你知道我找你干嘛,别装无辜,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可是陈芹,我不管你和邱备之前什么关系,可他现在是我的,你要勾引男人,我管不着,可你别那么下贱来勾引我的男人。”
  “你说什么呢!”小秋气炸,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本能的抓起身边的电话,“保安!”
  赶走,赶走,先把这个疯女人赶出视线范围就好。
  啪!
  可她没想到陈芹却立刻伸手按掉,而且出乎平静的把自己拉到身后,依旧昂首,面部的表情不受影响的依旧,只是多了分叹息。
  林依依急了。
  小秋也蒙了。
  “怎么,不敢让保安上来啊,是啊,怕人家知道你是只破鞋,可破鞋也该有破鞋该呆的地方,当初是邱备不要你,你还死皮赖脸的回来干嘛,我告诉你,我给邱备的,你根本给不起。”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如油锅上蚂蚱般气急败坏的女人,一双明目清澈见底,仿佛是清的一望无垠的水面,这番的平静倒是把对方吓到了,直愣愣的站在一边。
  “说完了,说完你可以走了。”陈芹拉着一脸气呼呼,好像刚才被骂的是自己一样的小秋,冷冷的说着。
  “你离开X市,要多少,你开价。”
  陈芹浅浅一笑,“我的家在这里,我的幸福在这里,对不起,两年前我离开过,所以我不会再次离开了。”
  “知道我爸吗?我要想让你在X市呆不下去简单的很!我”
  “可我要让你在X市呆不下去似乎也很简单!”腾震和韩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步出房间,两张脸冷若冰霜。
  “董事长,陈芹不让我叫保安!”小秋一把窜了出来,左手手指清晰的划过林依依的脸。
  腾震笑笑,“林主任,是来视察工作?可我觉得做人还是要低调点好,你家老爷子也快升迁了,这么个敏感时刻,最好别给你爸脸上抹黑。”
  “你!”林依依怒气冲冲的瞪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她认识,政府酒会上,领导一直把他当上宾,虽然不知道他的底细,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此刻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别惹我”三个字。
  “腾董,这是我与陈芹的私事。”她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主,事情到这份上,该找台阶的还是得找。
  “哦,私事?”腾震脸上扬起一抹很奇怪的笑,“私事就该找个咖啡厅喝喝咖啡,坐下来听听音乐,到公司这么个办公场所确实不好,况且她是我妹,有什么私事我倒是可以替她分担一下。”
  “你!”
  “还要说吗?不说,我要带我妹回家了。”腾震拽过陈芹的手越过林依依,“林主任要是想参观我们公司,以后请事先打个招呼,否则下次估计你很难进门,今天也许是保安在试新的安全系统,让你当了回试验品。”
  “韩经理,一会告诉下保安,这次安全系统测试不合格。”
  当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陈芹看到林依依一张几乎扭曲的脸慢慢消失。身边的腾震也已经松开了一直拽着她的手。
  眼前的人沉默不语,平静,淡然,甚至从眼里他读到了一种漠视。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什么?”陈芹低头,皮鞋的头顶在地毯,“林依依是邱备的女友我早就知道,林副省长的女儿,X市对外办公室主任。”
  “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而且为了一个臭男人。”
  腾震垮下肩,刚才过分激动,肩膀挺的有点酸,“你倒底打不打算把你的事情和陈朝说,都说爱情是场内战,你们什么时候掀翻一下,也让我们看看热闹。”
  “腾震,我不是处理问题的高手,这两年,我也被伤的很深,而我伤害的人不少,我总是认为我能把一些事情往好的方向推进,却无形中给了更多人伤害。这种感觉,就像搭电梯, 30楼向下,没人按铃自然是能一步到底,可如果中间有人按铃,就会有人进来,两个人的世界就不是那么单纯了,要考虑的太多,要平衡的太多,而有些,我也许永远也达不到。”
  “我也知道我做的一些事情让你们非常看不惯,如果不是早认识我,也许你们早就按捺不住的想替陈朝教训我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爸对陈朝多好,你知道的,陈朝是我爸的一块心病。”
  腾震把手按在陈芹肩上,“这是你的想法,我当然了解,可陈朝呢?你问过他怎么想吗?也许你在意的他根本不在意,两个人在一起,考虑太多,想了太多,只会给彼此设置更多的牢笼,其实只要彼此打开了,就是互通的。”
  陈芹嗤笑出声,“那为什么你和黄舒心、韩瞳之间,永远都打不开那一道呢?”
  “你这丫头,找我开涮呢?”腾震扒拉了陈芹的脑瓜。
  是的,这一点,他和她一样,有个解不开的东西。
  彼此轻轻的叹了口气,相视而笑。
  话题讨论的深度停止在了那个彼此都解不开的锁上,犹如电梯停在了开始的最初一层,这里随便一按,都能到达你想去的楼层,只是他们走出了,就永远到达不了。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我不介意当个护花使者的。”
  陈芹摇了摇头,“可我介意当你的花。”
  腾震的表情有点受伤,眉毛高高的挑起。
  “开玩笑啦,你下午还有董事会,我自己搭车回去,帮我和韩瞳说声对不起。”
  他看着她兔子一样的蹦着离开,好像刚才是场游戏,她是乐在其中,自己倒有点像多余的看客,和保安交代了几句,转身的时候,就看到陈芹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包在楼上,你借我张毛泽东吧!”
  这孩子,永远保持天真就好,就算装,也好!至少那点东西没丢。
  腾震掏了钱,递给她,“晚上有聚会,来吗?我叫小K接你。”
  “不了,你们不是吃喝玩乐,就是打牌,实在无趣的很。”
  重新回到电梯口,门关的一刹那,他扬起一种似笑非笑,略带戏谑的弧度。
  晚上,私人会所内一精致雅间里,少了平日的喧嚣,安静异常。
  “不是吧,你真要这么做?”
  “哎!”男子叹了口气,“平时是个崇拜对象,遇到事情就跟个二百五一样,有时一些事情是需要一些催化剂的。”
  另一男笑,“所以你甘当这个催化剂!”
  “俯首甘为孺子牛啊!谁让我是个好人呢!”
  “好人向来不长命!”
  “好说,好说,那么长寿干嘛,一辈子过的乐呵点就成了。”
  
  第三十九章 等我回来
  如果你不能用快乐去奔跑,就用心去倾听。如果你不能用无视去生活,就用爱去感悟人生。 ----陈芹
  一次意外的插曲,并没有发生什么异于往常的改变。
  准时的上班,下班,蹲坐客厅等柳南回来。
  陈朝公干,长途电话却每日晚上10点准时到来。
  刚把面膜敷上脸,陈芹仰面躺在床上,手机放在旁边,只要轻微的震动,她便能接起。
  只是今天电话似乎来的晚了,夜已经逐渐沉睡的时候,那标准的“only you”才彪悍的响起,抖的人的神经末梢微微颤抖。
  手臂伸直,卷起,放到耳边,重重的呼吸声有点立体的在身边环绕。
  “陈朝,你喝酒了!”陈芹伸手扒下面膜,坐直身子,盘腿。
  “喝了一点,事情提前完成,大伙小聚了一下。”
  “回酒店了?”
  “回了,想着没给你个电话,怕你失眠。”那边传来一阵有点暧昧后爽朗的笑声。
  “切,少给自己抬大轿子,一边蹲着去。”
  “哈哈。”从话筒里的声音能听出,心情不错,“离开这几天,过的怎样?”
  “没怎样啊!”陈芹手指缠绕着电话线,一圈一圈,有点紧,“只是老妈说你一直不接她手机,老人家最近更年期,火气很大。”
  “妈找你了。”
  “恩,昨天回去吃了顿饭,饭后水果时间说了很多。她说,你该谈感情了。”
  ……
  你静,我也静。
  ……
  “你怎么回答?”
  “那个,我答应妈和你说说,顺便探讨下人生大事。”
  “陈芹,你欠抽是吧?”电话那端的语气明显强硬了起来,“我还没和你说清楚吗?永远不要随意插手我的感情问题,除非对象是你自己。”
  “陈朝,”陈芹双手握拳,那动作有点像猫,遇到危险时,弓着背,用姿势暴露着自己的胆怯,“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北京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你明知道我已经无法带给你所谓的幸福,连最起码的不可以。”
  “我对幸福的理解是,我们在一起。”
  “可我对幸福的理解是,爸爸妈妈和孩子,一家三口在一起。”
  “好了,我明天回去,你等着我,有些话,我一定,必须和你说清楚。再不说明白,我们真的永远也见不到底了。”
  来不及拒绝,电话已经断线,指甲已经深深的掐在肉里。该说的话,还是没有真正的说完。
  是的,陈芹相信,陈朝,甚至父母,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从那次卫生间无意的听到老妈和柯阿姨的谈话,这一切就不是秘密了,只是自己不说,他们不提。可是那一点点的印记并不是水过无痕那么简单,当那些事,特别是因为那些事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时,足以改变人生命的转折。
  陈朝不会给她说完话的机会,她也懂。所以,事情永远是一半一半,腾震说他看的心急,柳南骂她白痴,就连柯辉都说她脑子绝对有病,那是因为他们不明白,她与陈朝之间,彼此用刀篆刻下的错,就是自己和他永远无法坦然交出的原因。
  这天,一夜未眠,想了太多,枷锁越多。
  翻来覆去,岂是一个愁字了得。
  可是生活仍将继续,就像懂得遗忘的人才能找到幸福,哪怕是刻意的虚伪的忘却。
  新一天的办公室里早已如往常平静。
  柔和的阳光洒进,茶几上的花瓶已经换上了清香的百合,是陈芹路过天桥的时候买的,清新淡雅,比那些玫瑰看来让人舒服多了。
  小秋依旧探鼻闻香,手掌扇过的地方,吹着淡淡的芬芳。
  “陈芹,公司要派你去迪拜!”
  “嗯?”
  “我们要拓展海外业务,现在领导在‘澄心酒店’,你快去面试吧!”
  “我!”陈芹指了指自己,面部表情有点错愕,“什么时候?”
  “10点,你现在打车过去还来得及。”
  陈芹看了看表,9点半,“行啊,小秋,那你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叶总,他10半之前要!”
  “什么?”小秋看着那一叠重如小山的文件,长吁一口气,赶紧拖住正要往外走的陈芹,眼睑上翻,“讨厌,愚人节快乐!”
  (*^__^*) 嘻嘻……,陈芹憋住笑的回头,推了一下她脑瓜,“小傻瓜,今天31号,你昨天撕日历的时候多撕了一张。”
  啊……耳边一阵咆哮,一个形容词就是这样应运而生,---暴跳如雷。
  其实小秋的谎言就算在明天,也骗不了陈芹,因为这几天,腾震几乎天天到公司报道。每次她走进韩瞳的办公室,就总能看到他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不像工作,倒像来避暑的,虽然才是4月天。
  这不,昨天他还很莫名其妙的要自己帮她选7组数字,他要买彩票。
  陈芹问他,“选了有什么好处?”
  他笑得及其邪恶,“中了肯定是有好处的,不过要等中了再告诉你!”
  搞什么名堂,“3.5.7.11.13.15.17.19”她随便报了几个数字,然后看他很认真的记下了。
  奇怪的男人,有些行为就是无法解释。
  陈芹朝韩瞳看了看,那妞耸了耸肩以示回应。
  一些小事不了了之。
  陈朝晚上回来,一堆错综复杂的事情需要解决,这是大事。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允许自己逃开了,陈芹的心理准备持续了2年,却在这一天达到顶峰。
  傍晚,手机来电,却不是陈朝。
  “腾震?”他很少给她打电话的。
  “中了?”陈芹愚钝,“什么中了?”
  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彩票啊,你帮我选的彩票!”
  哦!陈芹恍然大悟,“中了几百万啊,瞧你乐成那样?”
  “你下来,我告诉你!”
  “你在我家楼下!”陈芹边说边走到阳台,往下一望,一辆牌号为00066的宝马停在空旷处。
  “看到了吧,那就下来。”他在楼下挥手。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陈芹直戳着小手,今天降温,确实有点冷。
  “怎么样,中了多少?”她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转头问他。
  眼神迷离,有点奇怪。
  就见他伸出5个手指头,在眼前晃悠,“五百万,那得分我三分之一。”她乐呵呵的笑着。
  “50块!”那厮贼眉鼠眼,一句话好像让人直接从天堂掉入地狱,陈芹没好气的瞪着他,恨不得一刀刮下去。
  “逗我呢?”
  “没啊!”他摆摆肩,“中两块,我也觉得开心。”
  有点怪!陈芹刚想说些什么,嘴唇上却已经被另一张薄薄的很有质感的嘴唇覆盖上了,她有点被吓到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用力的推开了他,用手臂很用力的抹了下嘴唇,眼里充满了一种叫做无辜和惊讶的东西。
  她咬着嘴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上一下,还没搞清楚状况,人就已经晕眩。
  啪的一声,另一边的车门已经被打开,发呆的眼神里,陈芹只看到腾震被连拉硬拽的拖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两个身影在眼前踉踉跄跄的消失。
  
  第四十章  第三者,不错
  女人的幸福好多种,可是女人的不幸却源于一份执着。 ---陈芹
  腾震的吻,其实压根就不算吻,蜻蜓点水般掠过,很轻的接触,只是让陈芹吓到了,也让一边等了很久的人愤怒了。
  连拉带拽,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般充满火药的味道。
  而人在这种情况下的反应思维又永远是要慢一拍,特别是受到外力的时候,所以被陈朝拖下车的腾震确实是有段时间的呆住了,就连被狠揍一拳,明明眼前看到的是拳头,却忘记闪躲,很结实的打在脸上,一阵生疼。
  腾震鼓着腮帮,用一臂的长度隔开与陈朝的距离。
  “喂,够了啊,陈朝,你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一边的陈朝依旧是满脸怒气,青筋暴露,揪着他衣领又是一拳挥来,“混蛋,你知道你刚才在干嘛吗?”
  这一次,腾震灵巧的把脸一歪,躲过袭击,然后顺势把对方撂倒在地。
  这两人都是练家子,每出一拳,若没节制,根本是拳拳实打,一阵电影上才听的到的配音效果及其显著。
  两个怒火中烧的男人,用了最大的力道朝彼此挥拳,生拉硬扯间竟直直的撞到树上,因为惯性,又重重的摔回地上。
  只是这似乎也没丝毫减轻他们彼此间的怒气,而是越发的激烈,此刻的陈朝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腾震更是目怒凶光,两人剧烈的扭打在一起,他挥拳过去,他迎面而来,然后是抱着在草地上打滚,好像傍晚街边卖的油条,卷曲在一起。
  陈朝一个偏转,灵巧的立刻用双腿扣住腾震的身子,腾震双手压在陈朝的脖子上,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就是没停下来的意思。
  “为什么是你?你这是在干嘛?”
  腾震从嘴里吐出一口红色液体,“看不出来吗,追陈芹啊。”
  啪!陈朝又是一脚踢了过去,揪着腾震的衣领,整个人跪在他身上,“你凭什么?”
  腾震这次干脆也不还手,直接把手一松,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重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蔓延,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凭我比你主动,凭我比你敢爱。这样足够吧!”
  “你!”陈朝挥拳的手停在半空,一脸愤恨。
  “怎么?不说话了,你说你等了她几年,两个人的时候不说,多了个臭男人的时候不说,现在人好不容易孑然一身的出现在你身边你还是不说,行啊,你要装斯文,你装啊,我们一起长大,难道就只许你喜欢陈芹,我不能啊。”
  抓紧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只是姿势未改,“你有没有搞明白,我不是不敢,而是怕伤到她。她一直不想说的过去,从不提起的两年,是,我承认我在这问题上是懦弱,可我不想因为我再让她受一次伤,毕竟2年前,是我一次错误的估计才让她那么痛苦。”
  “这就叫她为你着想,你为她着想,陈芹是女人,神经难免偶尔不受控制的发傻是可以理解,但是陈朝,你还真配的上二百五的称谓,想疼女人,不会娶回家疼,至少也得懂得圈养,要真不想疼,大把的人在后面等着,别妨碍我。”
  “你!”陈朝原本松开的手掌又是一阵发力,紧紧的扣住腾震的喉咙。
  只是他不出声,被扼住的人也不反驳,有点尴尬的暂停。
  一秒……两秒……三秒……
  手劲没减,姿势没变,只是火药味被空气稀释了一些。
  “两哥们,打完了没有,女主角都已经上楼了,要是打完了,上去坐坐?”柳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草地边上,一见两人动作有些舒缓,赶紧拍了拍屁股,对着两个鼻青脸肿的男子喊话。
  很切合实际的暂停,双方人马整了整衣服,一前一后进门。
  腾震朝身后的柳南瞪了一眼,大意看的出来是埋怨,这女人要再晚点,自己下辈子还不残了。
  白色的沙发,柳南点了根烟兴趣盎然的看两个伟岸男子各坐一边,头发散乱,中间还夹着一些草沫,鼻青脸肿,衣服皱成一团,邋遢得不行,一点没钻石王老五的气魄,让任何原本想贴上前的女生看了都倒退3步。
  “你们俩还真的挺能耐的,不仅面子上能耐,动起手也很能耐,想必是把散打,泰拳都用上了,不把彼此搞的体无完肤就不停是吧!也不想想大庭广众之下,好不好看。”
  两男子同时抬头看了柳南一眼,立刻回避,保持沉默。
  整整衣领,把头发稍稍扒拉几下。
  终于,一人率先发话,“我和陈芹的事情还没理清楚,你别过来瞎折腾。”
  哈!另一人似乎是想抿嘴,可惜嘴巴一动,就疼的皱眉,“笑话,没恋爱,没结婚,我还真的挺喜欢当第三者。柳南,你说9块钱都还没付,凭什么别人就不能掏,是不?”
  柳南憋住笑,看戏的心情几乎达到沸点。
  “你!”陈朝一个跨步,直接抡起腾震的衣领,“腾震,别再逼我,如果你是想帮忙,到此为止,我们的事你帮不上,如果不是,那就停止这种荒谬的行为,否则。”
  “否则怎样,连朋友都没的做?”腾震耸肩,“你不想追,难道还不许别人追啊,陈朝,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你!”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安静的连时钟的声音都大的过他们彼此的喘息声。
  期间,柳南点了根烟,敲过陈芹的房门,递过两杯白开,最后送走两个终于恢复平静的男人。
  门内,陈芹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道何时结上的蜘蛛丝发呆,神情落寞,脑子有点溜不过弯,好像门缝夹核桃一样,扁了。
  和陈朝那些事,不用提,已经被自己搞成了一团浆糊!
  腾震喜欢自己,这又算是哪门子的玩笑话。
  其实陈朝喜欢自己,好像众所周知,大家伙也就那么一直想把她们送做堆,那作为当事人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而且没错,和陈朝在一块,就让人特安心,好像天塌了他也会挡着,根本没必要自己去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可就是这样有点不好,爱情,本来就是两端拉绳子,一拉一扯之间产生互动。但在陈朝面前,就算他一直在默默腾出空间,可陈芹还是会觉得只是光被绑着,没有那种思前想后,想去为他做些什么的冲动。
  也许真的就像是黎夏说的,自己太安逸了,才会有叛逆的思想,想要去涉猎一下别的世界,反而忽略了自己身边的。
  转了个身,下床,打开一个细细的门缝,不大的缝隙里,她能看到客厅里陈朝和腾震还是一人一边的坐在沙发上,烟味从客厅传了过来,有点呛人。
  2年前离开那晚,陈朝找过她。
  在家里古厝的房顶,抬头一轮圆盘高挂空中,有点像武侠小说里郎情妾意的画面,只是自己心里很迷茫。
  从小他们一起长大,他没在她面前说过任何有关爱的话题,在外人面前,在法庭上强悍的他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展露那颗不轻易交付的柔软心房。
  这些她都懂,只是她打从心里排斥,心里对陈朝的亲情越深,依赖越强,这种想法越激烈。
  那天,伴着南南吹过的风,他第一次那么简明扼要的告诉陈芹。
  爱,一种必须小心翼翼呵护的东西。
  含在口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说出来又怕不见了。
  “陈芹,我看过我爸怎么爱我妈,临死前他还要我把他们合葬,我一直压抑自己不想和你涉及到爱情上,是因为我也害怕我给不了你幸福。我妈就是因为我爸太忙忽略她,而抑郁的,我有着我爸的个性和做事方式,所以我怕。我知道,你怪我搞了邱备的爸爸,可我告诉你,要是你因为这个恨我,我也还是会做,等了20年,我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只是我不知道,那家伙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
  是的,就算是她求他,为了她的幸福放手吧,他还是会做,而且她也不会劝,因为一直以来,她认定那个叫做陈朝的男生是除了爸妈之外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人。
  可最后,他无意识的伤害了她,并认为这是一种亏欠,小心翼翼的呵护,只是他不知道,她害怕的就是这种近乎溺爱的感觉。她要的不是一份亏欠下的爱情,当初离开是不想这种枷锁缠绕自己也缠绕他,可是两年的消失,一味的拒绝,却是害怕伤害到他。
  曾经她对着他的画面镜头说对不起,可惜他听不到,她能想象他会如何包容自己的一切,可是她却不想他爱的太过辛苦。
  再回来,是做好了准备,她知道他在等,所以,她想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每次的拒绝,每次的刺伤,自己何尝不是满心疲惫和浑身伤痕累累呢?
  眼睛热热的,天花板上的蜘蛛一个爪没盘稳,在半空中玩接力。
  陈芹扬起一抹苦笑。
  “芹菜丫头,起来了。”
  柳南在外面喊她,“快点啦,那两男的都走了,要不相信,你可以在窗口目送一下两个落寞的背影离开。”
  拉下窗帘,她看到陈朝坐上了腾震的车,打开车门的时候,他的脸高高地仰起。
  30楼,他根本看不到什么,可她却似乎能看到他痛苦而悲伤的心。
  门吱呀一声地被打开,一个穿着大白兔棉鞋的女生晃晃悠悠的出了门口。
  阳台上,柳南趴着栏杆,抬头,目光随着又一架飞机缓缓移动。
  “给我根烟吧!”陈芹没什么底气靠近她,见没什么反应,便直接从柳南手心截走一包,抽出一根点燃,自顾地吸了起来。
  味道和那天的不太一样,更辣!
  “喜欢他们其中那一个?”她吐了一口烟在她脸上,味道呛得面前的人直咳嗽。
  用手左右扇了扇风,“腾震怎么可能喜欢我,他只是看不惯我们而充当了一回救世主的角色。“
  柳南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她头发,笑笑,“我也觉得是!不过我倒也看出来了,你是真把陈朝给毁了!”
  默默的一声叹息,“多好的四有青年啊,有钱有才有貌有爱。”
  这个柳南就是巴不得乱,“你别再给我添堵了。”陈芹边说边退回客厅,从冰箱抓了灌饮料,咕噜噜的就下去一半。
  柳南跟在身后,拿了啤酒,把脚往门一踢,冰箱门自动合上。
  “添堵?”柳南有点诧异的看她,“怎么,陈芹,你到现在还不接受那痴情种吗?说实话,我还真好奇,那男的是怎么样的,让你舍得废掉一片森林,就为了抱住那棵树掏鸟蛋?”
  这!
  邱备?他是怎么样的人呢?貌似自信实则自卑,凡事想做到最好却又缺少点勇气,现在,更多了份不了解。
  这么说,怎么感觉自己喜欢了个很不入流的人呢!  
  “喂,傻啦!”柳南拿着啤酒罐在陈芹面前摇晃,“我压根没认为过你是笨蛋,你也没那么圣母玛利亚,在你眼里,我找不到你对以前的依恋,只是我不明白,你干嘛还要去伤害真正爱你的人?”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过,最不受影响的,其实只有时间。
  抬头,白色的墙壁覆盖上了有点经历前程往事后的灰色,陈芹昂起头,把半瓶饮料喝完。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爸对陈朝的期望?”
  “干嘛,优秀青年吗?那陈朝绝对是合格了,而且还可以得奖学金了。”
  陈芹笑笑,摇了摇头,“从陈朝大学毕业开始,我爸对他就只有一个要求,不求丰功伟绩,只要娶妻生子,生活幸福美满就够了!”
  “老爸说,陈朝父亲躺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希望而已。柳南,如果我告诉你,我连这个最简单的希望都无法满足时,我还凭什么去接受那份沉甸甸的爱。”
  “那天,你告诉我,别取笑你,其实我真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惆怅,原来世上的女子,不幸总是那么相似。”
  柳南安静了半晌,慵懒开口,“可你是否想过,你执着于这件事,是否会让你错过更该珍视的东西,陈芹,有些东西在还没失去前就必须好好的抓住,否则,你后悔都来不及。”
  
  第四十一章 咒语
  一个预言的咒语,会追随着一个女子的一生,撕裂着一个女子的命运…… ---陈芹
  白色的空间,刺鼻的味道。
  没有熟悉的脸,只有银色的刀在眼前模糊地晃动。
  没有痛的感觉,只有一划一划的触觉在肚子上掠过。
  看不到所谓血肉模糊的场面,苍白的面容下,是医生说的那句话。
  如果还有机会,那便是上帝的恩宠。
  这是两年来,陈芹第一次回忆那个画面。
  选择的遗忘,不代表不会出现。
  只是每次出现,都是一种撕心的疼。
  柳南早早睡去,她说女人的全部不包括子宫里额外多出的那个胚胎,既然有了能掉,没了能造,就表示不那么值钱。
  陈芹知道,那是气话,上帝赋予的东西,本身就是无法衡量的,也许那份价值在于你周围人的看法。价值观,道德观,人类发展观,通通加在一起,便是无法比拟的。即便是此时的接受,多年的以后呢?当面对逝者的期许,未来的展望,少了一项,便少了全部。
  第五架飞机飞过。
  凌晨4点,眼皮打架,脑袋清晰。
  陈芹抓扒着头发,这是个什么世界啊!连睡觉都这么的痛苦!
  除了工资什么都涨,除了爱情什么都廉价,除了自己什么都不能相信的世界!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only you……”
  偏偏手机还好死不死的来报到。
  包着棉被,拖着长长的裙摆似的被套,拿起书桌上的手机。
  幽蓝色的背景灯下,柯辉的名字一直跳动!
  难不成今儿全犯病了?接踵而至。
  很是疑惑的接起手机,“柯!”
  “陈芹,我马上到你家楼下了,你快下来,陈朝出事了?”
  焦虑的声音从听筒里不带停歇地传来,也来不及细问,那心就揪得厉害的疼,手指一阵哆嗦。
  把灯打开,随便套了件衣服,扒拉扒拉头发,也没发现门没开,人就冲了出去。
  碰的一声!
  原本坚挺的鼻子一阵酸辣辣的疼。
  门把一转,人照样晕,好像几百颗星在周围转悠,没个定点。
  心里面却还是清楚记得柯辉说,陈朝出事了。
  什么事,真不知道!只是手心开始骤然的变冷,连绑个鞋带都不听使唤。
  柳南穿着睡衣从客房出来,打着哈欠,“怎么了,陈芹,这么晚你干吗去啊!”
  “柯辉说,柯辉说陈朝,他说出事了!”她开始有点语无伦次,心跳是几码几码的往上加,手心不自觉地冒汗,鞋带还是没系上。
  “陈芹,你别急啊,到底怎么了,谁出事了,柯辉,陈朝?”柳南一下把陈芹拖回沙发上,按住她一直有点发抖的肩膀,“哎,你把我搞糊涂了。”
  “陈朝!柯辉说陈朝在医院!”她抬起头,突然有种害怕袭上心头,眼泪竟突然的夺出眼眶,“柳南,是不是真要像你说的那样,等到真的没法拥有的时候”
  呸!呸!呸!柳南摆手,“我刚才那是胡诌的,柯辉说话向来夸大,没事,你等会,我换下衣服,我和你一起过去。”
  4月的X市,晚上还是有点冻人的冷。
  两名女子在公寓楼前踱着步子,柳南一手挽着陈芹,“没事啦,放心,你家陈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柯辉也是,话说一半,不是成心让人着急嘛!”
  “要不我再打个电话问问!”她从包里掏出手机,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往下按。
  正说话呢,一辆的士驶入视野,还没到,柯辉的头就探了出来,“陈芹!”200分贝的声音依旧大得惊人。
  陈芹往前跨了一大步,拉起车门,柳南顺势钻了进去。
  “陈朝怎么了?”陈芹趴到椅背上,“我下午刚看到他,到底怎么了?”
  昏暗的环境里,就看到柯辉咬着下嘴唇,艰难的吐出几字,“被捅了!在医院呢。”
  夜深人静,基本没有红绿灯的限制,车子快速的行驶在柏油路上。
  司机是个好人,看他们紧张的样子,硬是狠狠闯了几个红灯,哐哐哐的停在了医院门口。
  车没停稳,陈芹人已经出去半个身子。
  “手术室,手术室!”柯辉在车里冲着那个快要拐进楼道的身影大声喊叫,那种叫法在寒夜里,是那么刺耳,只是现在能撼动陈芹心里的,却只是那盏红灯。
  手术室,楼道拐弯直走。
  那天她在那个门口等点点,浑身冒汗。
  可今天,她被一种害怕侵袭,像是大热天里中暑的人,浑身乏力,边走手边握拳。
  手术室的灯果然亮着。
  腾震,小K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发愣。
  还是小K率先看到陈芹,站了起来,表情有点惊讶。
  “陈芹,你怎么来了。”
  “陈朝怎么样?”陈芹望着那盏灯,冷汗扑哧扑哧的冒了出来,粘在背上。
  “你就是那个什么陈芹!”小K边上的男生快速移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子挡住了那盏红色的灯。
  她本能的想推开他,可惜力气太小,差点被反弹出去。
  腾震从后面扶住了她,软绵绵的身子几乎塌下。
  “你给我滚,要不是你,我哥们能成这样?”那个不认识的男子带着怒气朝陈芹甩手,“告诉你,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你拽啥呢?我老K要是愿意,整个X城的女人都给绑到陈朝面前,今儿我哥们出什么事,你最好小心点。”
  “哥!”小k拽拽那个义愤填膺的男子,一边朝陈芹尴尬的笑笑,“你没事少掺和。”
  “怎么会是掺和,你问腾震,要不是陈朝心情不好,喝多了,那帮子家伙能把他给捅了。”
  “你!”小k干脆一个用力,直接把那男人拉到一边,在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边,红红的灯依旧那么璀璨。
  腾震把手搭在陈芹肩膀上,一股暖意袭来,“放心吧,没事的。”
  陈芹奋力的点头,用自己认为最有效的方式控制神经的脆弱。
  此时的时间真的犹如沙漏,翻倒一边,快速而又缓慢的并存。
  里头的人没有出来,外头的人进不去。
  一道窄窄的门,隔开了几乎是两个世界的距离。
  陈朝向来身体好,很少生病,小时候打架闹事,磕磕碰碰,小病小伤的,他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一方面是因为对医院没什么好感,浓浓的药味总是带着一种死亡的气味,让人很不舒服。另一方面,也是他好强,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环境总是能在不知不觉的改变一个人。他的生活,他的做人,他的故事,通通都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以前,她帮他涂药水,替他往额头贴上邦迪,替他和老爸说谎,让他在家里好好养伤。很多事情,真的,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每个周末他来接她,一起吃饭,一起在家看看碟片,他忙的时候,她到他办公室玩电脑。
  他办公室的盆栽,就是陈芹无聊的时候鼓捣出来的。
  那会,她知道他在做什么,就算在北京,他的消息,晋曲阳会提,新闻会说,所以她看的到,可是现在呢?她真的不知道里面的他,到底好不好!
  甚至,她开始有点后悔,爱嘛,不就是爱嘛,自己到底在颓什么。
  其实,她不是不爱他,只是因为他爱的太过投入,爱的太过真切,所以她认为他需要的是个百分百把心交给他的女人,那个人必须懂他,但更要爱他,凡事都把他放在第一的位置,可自己呢?她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个体,而如果破坏的人又恰恰是一个他们想忘记却忘不掉的人,这种伤害有多大呢?因为不敢想,所以她退缩了。
  “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陈芹猛的一抬头,就看到医生从手术室出来。
  “医生,怎么样?”
  “差一点点,幸亏是年轻人,还好,先让他休息一下。你们要看他,就留一个人好了,太多人反而不利于病人健康。”
  腾震拉了拉陈芹胳膊,“我们在外面,你进去吧,我想他要是醒来看到你,会比见我们高兴。”
  恩!陈芹木讷的点点头,跟着护士走进病房。
  也不知道最近倒了什么霉,和医院那么有缘。
  几天前自己刚出去,这会陈朝又进来了。
  医院的独立病房和之前的都是一个样,除了安静的放在桌子上的平板电视外,一团让人苍凉,心情不好的白,米白色的窗帘,松软的大床,舒适的沙发,绝对比酒店的标准房还豪华。
  病床上的陈朝安静的躺着,旁边的点滴缓缓的把液体输入到他的身体里,平放在床边的手掌偶尔还会有点无意识地抽动一下。
  大学学过点护理知识,知道这是由于点滴流速过快造成的。
  医院永远这样,从不为病人着想,要是不懂的人这么滴下去,隔天还不淤青。
  走到床边,把点滴调到一个恰当的速度,帮他把被子拉好,然后抓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眼前的人睡得安稳,略显苍白的脸还是那么帅气,更别说平时意气风发时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她几乎能想象在法庭上的他是怎样的自信。
  是的,他骄傲,自信,却又不缺温柔,他有很多男人没有的优点。
  该有多少女生喜欢你呢?陈芹悄悄靠近他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把他额前的碎发小心翼翼的拨开。
  略显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知道吗?真的,陈朝,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的拥抱应该给一个能回抱你相同份额爱情的女人,而我不是。”
  她把他的另一只手贴到脸颊,冰冰的,可没一会就被自己的发烫的脸颊温热了,开始有了一些回暖,“你知道吗?如果两年前我错失你是因为不懂,那现在我拒绝你,是因为我懂了,我配不上你!”
  “你对我总是百分之一百的付出,我从来也接受的理所当然,可我从没想过我能给你什么,我所能给的从来不及你,你对我越好,我本能的越想逃开,因为我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北京的两年,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知道?”
  
  咚…咚…咚
  有人敲门。

  第四十二章 爱你
  转角的街灯,我为你打开,凤凰花开的时候,我在树上刻下你我的名字,标签是幸福。  ---陈朝   
  敲门的声音悠悠传来。
  陈芹把陈朝的手温柔的放回床上,在转头的一瞬间抹了下眼泪。
  腾震站在门口,门边还有两道伟岸的身影。
  柯辉从门边窜了出来,“丫头,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陈芹白了他一眼,“柯辉,你帮我把柳南送回家好不好。”
  “不好!”柳南接话,“这帮男人在这也没什么用,我陪你,他们都回去。”
  “什么没用!”那个自称老K的人从腾震背后绕过来,“那个叫陈芹的,你别以为你是陈朝妹妹就了不起,我告诉你,你要敢再伤害我哥们,我翻脸不认人,是女人我也打。”
  “喂,人家的事关你屁事啊。”柳南把陈芹拉到身后,“陈朝和陈芹的事,他们自己解决,要真关心你哥们,去找找谁捅的,别在这叽里呱啦的跟知了一样,只知道叫。”
  你!
  “我,我怎么了,明知道陈朝最近惹了麻烦事,你们都不看着点,怪陈芹什么?再说了,你们干的那些破事,摆明了就是有危险,别动不动都把事怪到女人身上。”
  “柳南,你给我闭嘴!我!”那个男子竟被呛的有点口吃,眼睛鼓成了核桃。
  他们说的天花乱坠,陈芹听的头晕脑涨,转过头看了看腾震,真心诚意的巴望着他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吧。
  就见腾震略微点了下头,不动身色的把老K拉了下来。
  “好了,陈芹,那你先陪着,我们中午再来,到时就换你回家。”
  嗯!陈芹再次配合的点点头。
  笔直的走廊,陈芹望着腾震一伙人消失在夜幕的尽头。
  “要吃些什么吗?刚才我看到医院门口有家粥店还开着门。”柳南圈过她的胳膊,脸部表情柔和,“放心,他就跟个小强一样,没事。”
  陈芹把头朝里望了一眼,看到病床上的人依旧睡的香甜,昏暗的灯撒在他的脸上,便轻声把门关上。
  “你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
  柳南的脸色顿时有些迟疑,叹了口气,“腾震和陈朝开了家修理厂,专门收纳那些从班房里出来找不到工作的人。”
  “你也知道那些人本身就是危险人物,你家陈朝又总喜欢去招惹那些牛鬼蛇神,去年陈朝有次车子被动了手脚,差点冲下山崖,后来认识了老K,他是道上的,偶尔派人去厂边转转,基本也没出什么事,这次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韩瞳不让我告诉你,陈朝和腾震都是死心眼的人,除了我们几个朋友外,就是你爸估计也不怎么了解。”
  是的,要是她爸知道,是不可能让陈朝去干这事的。
  关于这个,她是真明白,老爸把陈朝看的比自己这个女儿还重要。
  只是老爸越担心,越期待他简简单单长大,似乎陈朝做的事还非要惊天动地不可,回回都把他老家人惊出一身冷汗。
  终于是软磨硬泡地把柳南支回了家,陈芹蹑手蹑脚的走进病房。
  继续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这陈朝睡觉也是不安身,手露在外面,被子已经拉了一半下来。
  陈芹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盖好。
  “陈朝,不管怎样,你仍是我除了爸妈外,最重要的人!”轻声细语,却字字加重语气,即使他听不见,依旧要说。
  打了个哈欠,眼皮有点打架,不知不觉的头就趴床头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想到点滴不知道完了没有,猛然惊醒。
  一抬头,陈朝那双特会勾人的眼睛正直直的瞪着她。
  脸颊一红,神情有点窘迫。
  “你醒了?”
  嗯!床上的人虚弱的点头,嘴唇干裂的好像荒芜的稻田,看的人难受。
  “你要喝水吗?我帮你用棉签擦擦嘴唇?”
  嗯!又是一阵虚弱无力的点头。
  点滴差不多滴完,按钮通知了护士,没一会第二瓶又挂上了。
  陈芹端着杯子,用棉签沾了点开水,开始往陈朝干涩的嘴唇上涂,来来回回,只到感觉湿润了一点,“好点了吗?你现在还不能喝水。”
  陈芹!
  嗯!陈朝突然的抓住了她的手,还来不及反应,他冰凉的手就已经圈住了她,和平时不太一样,现在的她是最容易挣脱的,因为此时他的手是那样的无力,还带着一丝的冰凉。
  所有的空气中都弥漫一种暧昧不足,尴尬有余的气氛。
  接近清晨的房间本就安静,此时更是显得寂静。
  “怎么了?”陈芹回过身,在床边坐下,距离很近,彼此的呼吸很匀称。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去管以前,也不要去管以后,只要现在。陈芹,我不想等了,去年的车祸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这次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不想有第三次了,我想如果我再不主动一点,也许就真的错过了。”
  “我配不上你!”
  看见他吃力的把身子往前移了移,她想拿过枕头垫高,却又被他伸出手猛然按住了唇,表情惊讶,“爱情不是讲究配不配,而是爱不爱,如果你爱我,那就足够。”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两年,我做梦都想回来,可是我不敢,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可如果我的代价要伤害到别人,就不是我愿意的。我不是不顾爸妈的感受,而是我总觉得我对不起他们,让他们看到那样的我,我难受,而对你,我也怕哪天我把持不住对你点了头,甚至怕到最后会因为过去的那些事而让你再次受伤害。”
  “我说过,别再说过去,谁没有过去,你一定要用过去来压着你自己吗?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陈朝一个用力,兴许是拉扯到伤口,眉毛皱起,脸上浮现一抹痛苦的色彩,手心一阵冰凉。
  陈芹慌乱的伸手去按铃叫医生,一边小心翼翼的让他躺好,“陈朝,你别再吓我了,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有些事情,我现在无法给你一个百分之一百满意的答案,可是我懂,你做的,你说的,我真的都懂。”
  在陈芹的视野里,陈朝扬起了一抹看似很戏谑,又很开心的笑,把头一歪,沉沉睡去,一连串的动作幅度不大,却看的陈芹是胆战心惊。
  医生说,干嘛呢,病人刚醒,你就别折腾他了,要再这样,就别留在这,不是添乱嘛!
  陈芹就差跪下来保证,绝不刺激病人,才让那个白花花的老头同意她留下。
  一阵折腾,天也就朦朦亮了。
  陈朝依旧在睡。
  老医生似乎是不放心,来巡了几次房,吓的陈芹一个眼都不敢眯,直直的盯着那个点滴瓶。
  陈朝,你可千万别再出事了,只要你没事,只要你在,只要我能看到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你不就是要我说爱你吗?那你醒过来,我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我爱你。
  因为我真的决定爱你了!
  天涯海角,我陪你了!
  
  第四十三章 相爱的起点
  过分的矫情是犯罪。 ---柯辉
  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双浓眉,紧闭的眼睛上是深深勾勒出的双眼皮,高而直挺的鼻梁,薄而精致的嘴唇,这张脸,陈芹看了20多年,却没想过哪一天,自己会看不见。
  只是这次,自己真的被吓到了,吓到心差点就从嗓子眼里头蹦出来了,扑腾扑腾的直翻。
  细细端详他卧床的姿势,才发觉这厮睡觉也挺美的,刚才有点躁动不安,现在却又安静异常,一种姿势到天亮,绝对的乖宝宝。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这样,却有点心疼,如果一个人连睡觉都会那么拘谨的压抑自己,可见平时他有多么执着了。
  执着于他的事业,执着于对她的爱,结果只换来伤痕累累。
  有时陈芹觉得自己真是他妈的残忍,陈朝那天也没说错,他凭什么就非要等自己,凭什么他满腔的爱意一定要换回自己连一点的回应都没有。
  或许自己该下十八层地狱,煎烧火烤,都弥补不了这份爱和伤害。
  其实她真的很想告诉他,错的是自己,如果自己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东西都给不了,那又怎么谈得上爱呢?而如果这一切的原因还来自于一个彼此一直想规避的人或事,那彼此的压抑是否到头来会伤痕无数呢?
  这个问题,总是缠绕自己,直到遇到生命的转角,才惊觉,其实简单也许更加纯粹。
  一回神,点滴刚好挂完。
  还没按钮呢,护士就已经进来了,换吊瓶的时候那双凤眼还直溜溜的直盯着床上的陈朝瞧。
  昨天怕他太闷,自己帮他把病人服的第一个纽扣敞开了,这会忘记扣上,反倒成了尤物让人欣赏了。
  “小姐,你要是累的话,休息一下,我可以稍微替你一下。”小护士特热情的表达态度。
  如此赤裸裸的表白,把一夜没合眼的陈芹搞的确实有点懵。
  “不用了,我不累。”她笑笑。
  “哦,那你要不要去买个早餐或者油条之类的呢?”
  明摆不死心,陈芹有点无奈,现在的护士都这么大胆?热情奔放?
  “不用了,我不饿!”
  “哦,那你要不要梳洗一下,你现在的形象不太好!”
  这话说到重点,不用猜也知道形象邋遢,想着从凌晨到现在,好像连个卫生间都没上,不过房间里就有独立间,不用出去,估计眼前这小女孩忘了这茬。
  “好吧,那你帮我看着一会。”
  嗯!那小护士笑嘻嘻的,简直是目送陈芹走进洗手间,巴不得她直接掉坑里似的满怀期待眼神。
  花痴很多代表,这样的其实也算正常。陈朝从小收的情书就多,还有托自己转交的,那时那些女生的眼神就是这样,满怀期待,其实当时陈芹就特想和她们说,“礼物,我在用,情书,我在看,而他,压根瞄都没有。”
  可最终还是没说,吃着女生送的巧克力,把大段大段的句子念出来,就和话剧独白一样,“陈朝同学,你好,我是初三六班”
  可惜次次被打断,然后收获一双愤恨的眼神,犀利无比。
  “够了吧你,巧克力还不能堵住你嘴吗?以后收到这些,别拿给我,爱怎样就怎样。”
  柯辉说,“陈芹,以后你要收到情书就给我吧,假装说是给我的,我把前面的人名去掉,过过干瘾。”
  “你吃撑了啊?”陈芹白了他一眼,跟着陈朝屁颠屁颠的回家。
  回想起来,那时的日子真是美妙而简单,没有社会的洗礼,童年的干净仿佛是一片净土。
  双手捧起一瓢水,撒到脸上,还好黑眼圈不是很明显,可以见人。
  捏捏脸颊,富有弹性,25岁的女生,保养尚可。
  “陈芹,陈芹!”有人在用力敲打着卫生间的门。
  那声音明显是柯辉,把脸擦干,转身开门,陈芹没好气的瞪着他,“你不知道这里是医院哪,嚷什么呢?”
  “废话,我不嚷成吗?你怎么能把这么个典型的帅哥标本如此赤裸裸的展现在别的女生面前呢,要知道,你看是没事,可别人看,就是侵权哪。”
  这哪跟哪啊,陈芹更加恶狠狠的瞪着他,“你瞎说什么呢!人家护士是帮我看会,我就是去洗把脸,谁让你不早点来。”
  “不是要给你和”柯辉把脸朝陈朝床上挤了挤,“制造点机会吗?看,我早上例会都取消了。”
  “嘿,那,护士小姐,你可以走了!”柯辉朝左边摆摆手。
  听柯辉这么一说,陈芹倒才看到刚才的护士妹妹红着张脸杵在墙边,与他们隔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不由得又白了柯辉一眼。
  “谢谢你啊护士!”
  “不谢!不谢!”护士摇着手,像是得到大赦令似的逃出病房。
  待人走远,回头又送了柯辉一个卫生球,“你刚才和人家说什么了?”
  柯辉嗤笑,“我能干嘛啊,我就告诉她,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得了吧你!”陈芹一边帮陈朝把病人服的扣子扣好,拉上被子,一边有点戏谑的看着柯辉,“听说你要结婚了,哪户的大家闺秀?”
  “陈芹,你刚才,那个,那个!”柯辉也以一种戏谑的表情回馈。
  “那个什么?”陈芹不解的看他。
  柯辉满脸坏笑,10支爪子无比纠结的比划着,“就是,你帮他扣纽扣的姿势很暧昧。”
  “很暧昧!”他又重复一次。
  陈芹的脸刷的立刻变红,眼神无比愤恨,被子还没盖好,就把手缩了回来。
  只见柯辉立刻把身子蹭了过来,“别啊,被子不盖好,陈朝要感冒的,他现在身体和心理双重压迫,特脆弱,真的。”
  陈芹一把推开了他,“真你的头,去,该干嘛干嘛去!”
  陈芹将被角一拉,成功盖到陈朝的上半身。
  “哥们,你醒了!”
  陈芹闻言低头,正好迎上陈朝那双如初露的眼睛,脸还是有点红,柯辉害的,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陈芹,你脸红什么啊?”陈朝醒来的第一句话。
  “啊!”陈芹用手摸了一下脸,佯装镇静,“热的!”
  转过脸,陈朝艰难的抿了一下嘴,“柯辉,你有没有帮我打电话给张钰?”
  “有,你昏迷前的话就跟圣旨一样,能不通知吗?不过,哥们,你那小秘真不错,一听你受伤了,那鼻音马上就来了,估计哭鼻子,说是马上就要打车来看你,比你家这妹妹强。”
  “说什么呢?”陈芹有点窘,脸色的温热还没散去,新一轮火气又要上来。
  “说陈朝的秘书懂得关心人,体贴人,不像你,榆木疙瘩。”
  “你给我滚。”
  “滚了我一个,又来一大帮,不是一样。”柯辉得碜着身子望向房门,手还顺带指了指,“你欺负我没用啊,大k可不是个好主,陈朝要出什么事,他一定和你拼命。”
  陈芹把头一转,就看到腾震和两K已经倚在门边,看那姿势估计保持了一定的时间,嘴巴还挂着笑意。
  “姓陈的,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家哥们了,你把昨天的话当耳边风呢?”
  又是老K,没有一次,他会给她好脸色。
  陈芹见小K拉了拉他的衣袖,退到腾震后面时脸部表情有些舒缓,不过看自己的眼神,依旧是充满怨恨,有种杀人于无形的气流,让人不自觉的想逃离。
  一伙人,嘻嘻哈哈,几乎是把病房闹得鸡犬不宁。
  特别是柯辉,200分贝的高音喇叭几乎把楼下的护士都震上来看过一回,探头探脑,然后灰溜溜的下楼。
  昨天查房的老医生也来了,横着眉毛把屋里人通通扫了一遍,最后停在柯辉身上,竖起食指,朝门边上一指,“菜市场医院大门左走。”
  陈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换回柯辉白眼一只,另一只送给老医生了。
  “林医生,你不就是闲我吵嘛,那我安静还不成。”
  “我就没见你安静过。”
  “这话不能这么说啊,你看上次我割盲肠住院的时候,不是特安静。”
  “安静个头,一个礼拜全是你叽里呱啦的声音,吵的耳膜疼。”
  小K扒拉到老医生背上,“叔,你就让柯辉多说点话吧,过几天结婚了,就开始装深沉了。”
  “小k,我告诉你,少拿结婚的事来挤兑我!”
  “你们这些小孩,我搞不懂,反正你别吵到医院里的其他病人,陈朝,这次算你运气好,差一丁点就碰到你小肝了,不过我也纳闷,你身手不是挺好。”那老医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颇为疑惑的摇了摇头。
  “是啊,哥们,我以为那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结果抓来一看,都是小罗罗,你昨天是干嘛吃的啊!”老k边说边朝陈芹瞪眼,那眼神直白表明,你该为此事负责。
  陈芹把脸一转,极力回避与那双眼睛的接触时间,从床头绕到床尾,浑身不自在。
  “陈芹,你出来下!”腾震在一阵七嘴八舌的嘘寒问暖中朝一直静默的陈芹发言。
  闷闷的语气,把大家逐渐高涨的热情洒下一盆冷水。
  “我?”陈芹有点疑惑的看了看他,头却已经不知不觉的往下望向陈朝。
  “对,出来一下,我有点事和你说!”
  “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啊?”柯辉在边上有点不满地开口。
  “有些事,就是不能在这说,陈芹,不出来,别后悔!”腾震边说边往门的方向走去。
  边上,大家有点面面相觑,集体目送陈芹跟随腾震的步伐走向门外。
  
  第四十四章 爱你爱我
  当我走上你的路,牵上了你的手,那么就请抓牢吧! ----陈芹
  刻着玉兰花缠绕的长椅,安静祥和的气氛从花香中晕开。
  玉兰花的味道迷醉心里,香草的扑鼻带着一丝腥味。
  医院的早晨很舒心,就是鼻尖传来的味道很刺激。
  要不是楼顶挂着个红十字,估计有钱的大老爷们,百年之后,落叶归根,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芹跟着腾震下楼,在小卖部前停了一会。
  出来的时候,腾震手里多了一个面包和可乐。
  没说什么,在藤椅上先填饱了肚子。
  腾震点了根烟坐在另一边,抬头仰脸,等陈芹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才把烟头熄灭,扔进垃圾桶。
  姿势勘比投篮,很精准。
  谈话前的准备工作就绪,各自定位。
  “为什么那么做?”问题劈头盖脸而来。
  “什么为什么?”陈芹吸着可乐,神清气爽,没有抬头。
  “你看,装傻了是不?你震子哥不傻,而且叶工都告诉我了,你去查了那个工程?”
  “什么都瞒不过你!”
  “以后要请人帮忙,总要先分清楚,谁是出钱的。”
  陈芹轻叹,“我只是想知道,我给出一粒糖的结果是换来一句谢谢,还是总被惦记着包里的那一袋?”
  “结果呢?找到了?”
  “早就找到了,只是不死心,可惜我包里的糖不是留给他的!”陈芹抬头,一缕阳光射过,很震撼的感觉,“震子哥,陈朝受伤,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腾震摇了摇头,“暂时不知道,不管有没有关,保护好你的糖果就好,其他的别插手。”
  朝阳升起,大大的圆盘晒的人头皮发热。
  彼此之间的热气有种上升的趋势,阳光也从柔和逐渐变为犀利。
  “对了,昨天的事抱歉,我只是想激激你们,差点成命案了。算弥补我的错误吧。”腾震把嘴凑到陈芹耳后,“陈朝受伤其实不严重,都是柯辉一个鼓捣出来的,不过小伤,心伤还是有。”
  啊!陈芹有点惊讶,原来自己确实很白,还白的挺可爱,就是牙齿咬得狠狠的疼。
  男人向来很理智,不像女人,太多的感情用事,结果是杂乱无章。
  “我先回公司了,你自己上去吧!”摆摆手,腾震特伟岸的往前迈步。
  看着腾震往外走的身影,挺心疼。几天前问过老妈,从那些欲盖弥彰的词语里,知道了腾伯伯和腾震这几年在国外并不如意。
  几年的相濡以沫,院子里比父母还模范的夫妻,结果却在异国他乡劳燕分飞,这是多么令人唏嘘。年少的腾震或许感受到的是更多的悲凉色彩吧。语言不通,没有朋友,连能给予保护的家庭温暖也被剥夺。
  陈芹,以后不要在腾伯伯和腾震面前提起这事知道不?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要多说话。
  老妈那天的叮咛一直记得,可是心里总有点异样。
  “是的,腾震,要是可以,我真想和你说,其实,我真的希望你也快乐,也能把口袋里的糖拽紧。”
  老妈的话依然在耳畔回旋,自己的自言自语也一路走到陈朝病房所在的楼层。
  居高临下,没人打扰,原本清净幽雅,却有点变味。
  才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走廊里已经有人在说, “祝早日康复,祝早日康复,祝早日康复。”
  一步一步的移至门口,差点被柯辉一手臂甩出去。
  还好柯辉虽胖,可反应还迅速,及时收住了。
  定了定神,房间里出了陈朝默默朝她微笑,其余各个面目狰狞,当然,其中柯辉最为猥亵。
  “你们花店脑子进水啊,哪个白痴,哪个变态,看病人送菊花,他妈的,让我知道是谁,我把你家花店也给砸了。”
  眼睑向下,脚边是一捆散落的菊花,白色得让人恐怖。
  “把地上的这些东西给我捡起来,哪来回哪去!”在视线里,那个把鸭舌帽压的很低的男生抱着那捆几乎被踩烂的菊花,落荒而逃。
  剩下的一朵,陈芹弯下腰捡起,从阳台扔了出去,越飘越远,直到消失,心也就宽了。
  “陈芹,腾震呢?”柯辉朝陈芹使了使眼色,顺着柯辉的眼角望去,陈朝闭目养神。
  熙熙攘攘,说说笑笑,简直处于无人之地。
  陈芹斜着眼睛,横着眉看着柯辉,“先走了,回公司。”
  “哦,要不我们也走了。”
  “好!”陈芹愣愣的点头,拉开大门,目送离开。直到最后一抹身影步出视线,陈芹转身把  门带上,抓了把椅子,安静的坐在床边。
  “都走了?”长长的睫毛闪了闪,眼睛没睁开,嘴巴已经出声。
  “问你个问题,现在哪里疼?”
  “肚子。”陈朝指了指自己的腰部,明显的指鹿为马。
  “是吗?可我刚问了林医生说,据说你差点切肝而入,好像肝在右侧软骨下,你摸的是腰。”
  “哦,这样啊!”陈朝一脸戏谑,特不待人招见的那种。
  “你们合着伙骗我是不?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多紧张,那老医生吹胡子瞪眼睛,好像要生吞活剥了我一样,结果搞半天,你们都在骗我,你哪里受伤了,整个一神气活现的圣斗士,还有那什么柯辉,一大早就是摆明来看热闹。”
  陈朝双目直视,憋住笑,只是嘴角的抽动表明憋的很累。
  “想笑就笑,反正不是如你们所愿了,不必憋成面瘫。”
  伸手轻轻碰了碰陈芹的手指,然后抓住,“我问你件事,必须认真回答。”
  恩,“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发誓。”
  “我昏迷时,好,我装睡的时候,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如果我没事了,你什么都答应我?”
  陈芹一脸诧异,“你没昏!”
  被抓住的手指被一种外来的力往前拉着,一个俯身前倾,彼此的焦灼就在嘴唇那个小小的地方。这样的姿势很暧昧,被紧紧拽住的手掌无法挣脱,匍匐在陈朝胸前的心脏位置强烈的感受着下方很有节奏的跳动。
  昨天,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只要能继续听到这样的跳动声音,她可以不管不顾。
  
  轻轻的拨开她的发丝,“你脸红的时候很可爱!”
  单手撑住床沿,虽然伤小,但毕竟伤了,怕碰到陈朝受伤的地方,被说中的陈芹靠着手臂力量蹭的起身,“陈朝,你别,别那么过分,我,那个,睡觉去了。”
  累了一晚上,隔壁房间挺舒服的。
  天边,云朵用飘逸的形状飞行,躺在和陈朝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看着窗外色彩斑斓的世界,心突然放开了。过去总总的执着,也许只是因为没有一把斧来劈开,当断裂的山脉涌现一条幽静小路时,才明白,原来只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桌子上的两个手机安静异常。
  陈朝的被她强行关机,犹如现在的他安分不已,而自己的,原本就是几日无声已是常事。
  一觉醒来,通体舒畅,女生真的不能熬夜。
  叠好被子,拽着自己的手机,以一种兴师问罪的姿态步入陈朝的病房,好像刚才的事还没完。
  轻轻推开房门,病房的灯没开,略显昏暗。
  陈朝的声音淡淡而舒缓的传来。
  “你走吧,这个案子我不可能接的。”
  “陈律师,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可笑,真的以为有人会站在正义和道德这一边,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这个打着廉洁口号的律师,原来也是只白眼狼。”
  “青天白日,你对得起你身上那身代表正义的律师袍吗?”
  静静的移至门边,在一个昏暗的几乎看不到面容的角落里,目送那个跪在陈朝床前的女人离开。
  “进来吧!你在外面也听的够久了。”
  身子晃进的一霎那,按下了隐藏在墙边的按钮,昏暗的感觉被一种明亮取代。
  
  第四十五章 爱的灯亮了
  我们想尽办法为爱让路,却不知原来爱早已为你预留伏笔。 --陈芹
  陈朝读法律,一直是个让大人们很无法理解的事情。
  中学数学奥赛的队员,化学,物理奥林匹克,通常都是他带队,老爸、老妈、学校老师,一直认为他是为了航天事业,圆周率,重力加速度而生的人,可谁也不曾想到,高考,他莫名其妙的选择了法律。
  “为什么选择法律?”这是个高考后所有碰到这个理科尖子生,一般情况下教过他的老师都会问的问题。
  “能不能告诉我原因?”这是个老爸在接到校长电话时,第一时间让秘书打电话回家对陈朝说的话。
  “我喜欢法律。”陈朝的回答向来言简意赅,简明扼要,撑的人无法沟通。当然,除了陈芹。
  正因为了解,才知道他的辛苦。
  儿时的经历,曾经白色床边立下的誓言,这所有的一切,似乎和他一起经历的,只有自己。
  静静的走近床边,拉起那双宽厚的手掌。
  撑开,覆盖,顶住。
  一切细微的动作,总是那么不经意的体现默契。
  “是不是觉得特失望,看到了吧,我本来就不是个伟大的人,2年前,我重新起诉了邱备的父亲,在20年的追诉期快到底的时候,我告诉他,你再也走不出这牢笼,我实现了自己20年前对我爸的承诺,要把害死他的人绳之于法,也是那天,我碰到了想替他爸办理出狱的邱备。”
  “陈芹,对不起,如果知道会那样。”
  “如果知道会那样,你就算自己怄死,也不会伤害到我的,对不对?”她用清澈的眼眸看他,2年,她与他的沟通没有一次来的如此真诚。
  他默默点头,把头转向一边,“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所做最后悔的一件事。”
  “陈朝,我讨厌你说后悔,真的,永远不要说这两个字,特别是对我,我不想你爱我总是因为一份后悔,我也特怕你爱上我,以后会后悔,因为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大大咧咧,什么不管不顾的女生了。”
  她慢慢低头,“那一年,是我和你一起看着那床白布拉上,我明白那对你意味着什么,腾震说我很残忍,可你要我怎么告诉你,那个曾害你失去父亲的人,他儿子也许还会害你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是,袅袅,包括柳南都和我说生儿育女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可他们不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邱备是那个人的儿子,这对你来说,是一种伤害。如果是别人,我也会想不就是丁克,可是他叫邱备啊,是你最恨的那个人的儿子。”
  他将手轻轻按住她的嘴唇,一点一点的吻过她的泪。
  “别说了,我懂,我也都知道,所以我在等你,等他走出我们的生命,真的,20年了,我不想那件事再牵绊我一生了。还记得我说的吗?我的幸福在于你和我。”
  有人说眼泪是咸的,因为苦涩才会掉泪。
  其实眼泪是甜的,因为有了爱的滋润。
  无人的夜晚,他撤到床的一边,让陈芹小小的身躯和他一起并排躺着,点滴刚刚换完,所以无人来扰。
  宽大的病房里,只有他和她的呼吸相互重叠。
  “陈朝!”
  嗯!枕边人假寐。
  “为什么不接那个案子。”百无聊赖的时候,想的就多,刚才那一茬挺神秘。
  他略微动了下身子,继续闭目,“知道树吗?虽然地上一棵,树下其实繁根盘错,我们能看到表面,却看不清楚下面。”
  有点道理,陈芹默默点头,“那你是说,这事牵扯到很多?”
  啪!
  受伤的人力量还那么大,一个板栗上头,脑子有点晕。
  “小胖墩,人本来IQ就不高,不要连EQ也不高,你就适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知道你在北京,曲晋阳每次见我,都说你每次请她吃稀饭,都是煎蛋,他都要对蛋产生抗体了。”
  陈芹愤恨的摸着脑门,鄙夷的神色展露无遗,明摆着转移话题!
  “还那不是你害的,我会的第一道菜,就是煎蛋,他要我现拿手菜,那就是啊。”
  这话接的真有水平,陈朝暗笑。
  嘻嘻……
  一种小老鼠钻墙的声音从窗户边飘了进来。
  正双目对视的两人齐齐的回望。
  一个小脑瓜露了半个在窗台上,长长的马尾咬在嘴唇边。
  “点点!”陈芹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坐了起来,一边挥手一边跑向大门,往回走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小人。
  陈芹边走边不自觉的摸了摸那细细的手臂,轻微的抚摸,大拇指和食指绕了圈,还有剩余。
  得出的结论是,点点又瘦了。
  走到床前,点点不安分的站在椅子上,“我听楼下的护士姐姐说,A区病房来了个帅哥,我就想上来看看有没有比陈朝哥哥帅,结果是你。真失望!”
  小家伙双手叉腰,摇了摇头,“帅哥,你哪里不舒服啊!”
  “这里!”陈朝拿手比划了下自己肚子的位置,表情柔和。
  “这里?”点点疑惑的歪着脑瓜,小心的把那几乎瘦到剩下皮包骨的手覆盖在白色棉被上,然后严肃的把脸转过对着陈芹,“姐姐,我以前肚子疼的时候,福利院的妈妈都会把手摸到我肚子上,然后我一下就不疼了,很灵的,以后哥哥肚子疼,你也这样把手放上去,哥哥就不疼了。”
  “是不是哥哥。”点点狡猾的露出两排白牙。
  “小家伙。”陈芹一把搂过点点,抱在怀里,“说,最近有没有想姐姐。”
  “有!”声音够大,诚意度不错。
  “那是想哥哥多还是姐姐多?”陈朝在边上插话。
  停顿三秒,考虑两秒,“当然是都想啦,因为想你们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会顺带蹦出来,所以几乎比率一样。”
  狡猾的小孩,陈芹抓着她的小爪,骨头小小的裸露在皮后。
  “姐姐。”
  嗯?
  “哥哥。”
  嗯?
  点点有点不好意思的跳下床,抓着衣角,憋的脸和红苹果一样,才缓缓开口,“哥哥姐姐,我能不能和你们拍张照片,我站中间,你们站两边的那种。”
  “当然没问题了!”陈芹和陈朝齐刷刷的点头,“不过朝哥哥受伤了,估计暂时只能用坐的,你坐中间,我们各自搂一边,好不好。”
  陈芹边说边把点点重新抱了起来,旋转陈朝的病床,接近90度角,拿出手机,对着那个黑黑的圆孔。
  一,二,三.
  摆出胜利的手势。
  茄子。
  永恒而美丽的画面,永远定格在那个笑的很欢颜的夜晚。
  陈朝住院多日,伤势恢复良好,虽不重却也是受了皮肉之苦,拆了线,为了赚几个休息日,软磨硬赖的非多霸占着病房几日。
  几天前晚上,邱备来了一个电话,约她见面,陈芹拒绝了,然后告诉他,最近太忙了,过几天,见一面。
  柯辉和腾震几乎有空就来医院,偶尔叫上小K,凑成一桌打80,何等潇洒。
  老K依旧不待见陈芹,每次不吹胡子瞪上几眼,简直就觉得是白来了一趟。
  陈芹依旧对柯辉怒气冲冲,每次不来个两指掐,简直就是有辱“掐神”之名,就是柯辉也没什么可说的,为了朋友,咬的嘴唇出血也要忍着。
  柳南和韩瞳带着小秋也来过,叽叽喳喳的,几乎整个医院都是小秋的声音,那天点点也在,捂着耳朵问陈芹,这人是不是那个大肚子哥哥的老婆,怎么说话都这样,把小秋气的脸都翻白了。
  陈芹老爸刚从北海视察回来,就立刻出现在病房外,瞪得里面打80分的人各个被点了穴道一样集体冰冻。
  “该上班的回去上班,没上班的都给我站外面,站成一排!”陈芹看着老爸的脸,一阵哆嗦。
  悻悻然的退出病房,柯辉抓着陈芹肩膀抖了半天,“你家老爷子,你家老爷子很久没有这么火大了,完了,我柯辉今天为了你们,简直是把命都搭上了。”
  恩!陈芹频频点头,“谁让你没事和腾震搞什么飞机,慢慢等着,我给点点买了个芭比娃娃,先给送去,一会回来看你受死!”搭了搭柯辉的肩膀,很心满意足的走开。
  点点的病房在C区,绕过一个花园,就在A区的后面。
  昨天剪刀石头布的失败者,正护送着贡品走向胜利者的区域。
  石子铺成的小路,几朵荷叶稀稀疏疏的点缀湖面。小女生形状的人物喷泉随意的吐着几柱水花,洒在湖面,显得幽雅。
  “你别过来!”喷水池的后面,传出一个小孩的尖叫。
  “我说你了你别过来,我才不看你父母的照片,你有艾滋,你父母也一定有。”
  “没有,没有,他们都很健康。”一个小女孩声音更加尖锐的传了过来。
  是点点,陈芹停下脚步,绕到水池后面。
  那张照完后就被点点追着要的相片,正飘落在自己的脚边。
  “我说了,我爸爸妈妈没有病,真的没有。”
  “有,就有,我妈说了,你的病会传染,你还每天跑来和我玩,你真是个坏孩子,坏孩子。”
  “不是,我不是坏孩子。”点点半蹲在地上,双手撑住大腿,表情痛苦。
  “你爸爸妈妈是坏人,你是坏孩子。”那个穿着同样病号服的男孩继续叫嚷着,原本一直很安静的花园,顿时来了些看客。
  拨开前面指指点点的人,陈芹径直走到点点前面,手臂向下一弯,拦腰抱起。
  “看什么,没见过小孩吵架啊!”
  “哇,这就是那照片上的女人,离那么近会不会也得了。”最前面的妇女朝着同伴低声说了几句,正欲转身离开时,却被陈芹一把抓住。
  把芭比娃娃递给点点,空出的手擦了擦点点眼角的泪花,身子却直接挡在那个妇女前面,“够了,你有没有常识,没有常识也该懂点道理吧,这么大人,在小孩面前说些没有任何道德的话,你就不害臊吗?”
  “害臊什么?得艾滋的又不是我,真是好笑!”
  “你家米白吃的啊,真的不懂礼义廉耻吗?得艾滋很可耻吗?我倒觉得你比得艾滋的还可耻,小孩子从一出生到现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要受病痛的折磨,可至少她活的有意义,你呢?思想病入膏肓,没的医。”
  “你说什么呢?”妇女有些气炸,“快点抱着你的孩子离开吧,我们这不欢迎有艾滋的人。”
  陈芹笑笑,“医院你家开的吗?可惜,医院能医的是身体上的疾病,你这种思想已经无药可医的人,估计也医不了。麻烦你说话前,动动脑子,孩子才6岁,本该是朝阳一样的年纪,她得这病,是她愿意的吗?我不是她亲生妈妈,那又怎样,一个孩子本就不该为那些错误负责。你可以看不起艾滋患者,可至少麻烦你有点公德心,别在孩子面前乱喷饭。”
  “点点,走,我们去照更多的照片,发到网上,告诉更多的人,这里有个叫点点的女生,是个天底下最聪明的小孩,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欢她。”
  不用回头,陈芹大概可以估略那个女子现在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浑身颤抖。好久没有这么激动,心里一股气憋着,走路都带劲。
  “姐姐,”点点拨了拨陈芹额头上的头发,“对不起,点点说谎了,我本来想骗他们你和朝哥哥是我爸爸和妈妈。他们不和我玩,说我是没父母的小孩,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有。”
  “点点!”陈芹坐在藤椅上,把点点放到大腿上,“不哭了,哥哥和姐姐都非常喜欢点点,我们不怪点点。”
  点点洗了个鼻涕,“真的,不怪。”
  “不怪!”陈芹点头。
  在草地玩了一会,福利院的小惠就赶来把点点接走了,一边道着谢一边歉意的笑。
  小孩的心思永远变化的最快,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走的时候脸上却已经堆满了笑容,只是,小孩的心也是最脆弱的,重重一击,何时能补全。
  回去的时候,老爸和柯辉已经消失,只有陈朝一个人在床上眯眼。
  轻手轻脚的把被子拉高。
  “回来了!”
  嗯,陈芹有点吓到,缩回手,“你又装睡。”
  “哪有!”陈朝挪了挪身子,陈芹默契的旋转摇杆,待到接近90度垂直,把枕头垫在背后。
  “老爸走了?和你说什么了?”
  陈朝摇了摇头,“以后再犯,杀无赦!拿枪毙了我比较实在。”
  “听说你刚在花园表演了一回,现在成名人了?”
  这话怎么听着带酸醋味,把被子往后拉了一下,坐在床沿,“谢谢,你的消息也是够灵通的,不过名人不敢当,我只是觉得点点还小,那些父母害怕孩子受伤害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去剥夺另一个人的权利呢?难道他们不知道,一些话说出来,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们没你想的透彻,思想比较狭隘。”
  “你少贫,陈朝,我真的很想做件事!”
  嗯?
  
  ˇ第四十六章 摊牌 
  我不是天使,我的翅膀是为爱我的人而拍。 ---陈芹
  陈朝出院,是件大事。
  几号人一大早的出现在医院,只是来的人没什么变化,不外乎那几个,但还是多了个陌生人。
  安静的站在柯辉身后,捧着一束几乎遮住脸的百合,甜甜微笑。
  “这是陈朝,我哥们。”柯辉把那束百合接过,几乎是用扔的递给陈芹,“这是她女朋友兼我的妹妹,陈芹。”
  “这是我未婚妻,这就算认识了吧,收拾下东西走了。”
  介绍短小精悍,只是有点突兀。
  一伙人默不做声,只有腾震中间插了一句,“她是除了陈朝外我们这伙人的兼职妹妹。”
  说完话,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看向陈朝,像是以示清白。
  “我叫陶歌,每天都听柯辉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女孩伸出手,礼貌而不张扬,很温暖的笑挂在嘴边。
  “她说我一定没好话,可是我也听柯辉提起过你,下个月结婚,最近我正鼓励柯辉减肥呢!”陈芹没好气的白了边上柯辉一眼,把一个大包塞给他,“胖子,先给你个机会锻炼,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跑步运动,做个帅气的新郎。”
  “陈芹,你这话就说错了,还不如叫陶小姐增肥来的容易。”小秋越过小k,站到陈芹身后,理不直气不壮的补充一句,小脸立刻收回。
  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陶歌倒也大方,挽过柯辉的手,“就这样吧,太配了,就没意思了。对吧,柯辉?”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一人一个袋子的下楼,那模样有点像组团旅行,引人侧目。
  陈芹抱着点点直到拐角处才放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把她交给小惠。
  “姐姐,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许骗人哦。”
  “恩,不骗人。”
  “拉钩!”点点伸出小指,不由分说的勾住陈芹的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长长鼻子。”
  “知道了。”陈芹刮了下点点的鼻梁,“点点要听小惠妈妈的话,过几天,姐姐来接你。”
  嗯!
  这是一段不太和谐的小插曲,却有是带点温馨的产物。就像老K说的,陈朝,这一刀捅的还真不错,一点皮肉之苦,换一个大活人,挺值。
  “那些人怎么处理,我找到了,没什么特别,说是你在酒吧跟人干架,怀恨在心。要不看在让你抱得美人归的份上,交给警察叔叔处理就算了?”
  陈朝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没有回答。
  老k转过脸,“好啦,我承认,他们是我一哥们的小弟,人家都来求情了,陈大哥,你老人家就卖我一个面子,我好做人啊!”
  “可以啊,不过你叫他们别再去修车厂,别再折腾我们那帮伙计。”
  “行,”老k用力点头,“你们那里的人都被你和腾震训的和绵羊一样了,他们估计也不要了。”也许是意识到说错话了,老k识相的把头转了个圈,安静开车。
  到了公寓,一人一杯矿泉水后集体送出大门。
  “睡觉!”陈芹关上门,面对陈朝,手指向右,颇有女王架势。
  “现在?”陈朝眨了眨眼,一手熟练的揽过陈芹的腰,满脸戏谑。
  陈芹一个后撤,推开陈朝,没太用力,只是轻轻一拨,“我说让你去睡觉,我去给你煮粥。”
  “好吧!”陈朝耸耸肩,径直上楼。
  楼下厨房,噼里啪啦,锅碗瓢盆的声音。很久,没在厨房听到这种手忙脚乱的音响,有点怀念。
  怀念过去的那段时光,然后期待现在的生活,憧憬以后的美好。
  一直以来,等待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幸福的定义就是能和爱的人携手,而他,几乎就要错过。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再回到原点的拥抱却越加显得真实。
  滚烫的粥面,冒着小泡。
  系着围裙,捞起那些漂浮在上层的泡沫,粥就变得更加的纯白清澈。
  陈朝睡觉的时候,陈芹都在厨房忙碌着,偷偷跑到超市买了鸡蛋,青菜,也偷偷上楼瞄了一眼沉睡中的人。
  暗暗的色彩妆点着卧室,男人特有的韵味展露无遗,偷偷从门缝望了一眼,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走出,再回首,原来彼此之间一直很近。
  再过一个小时叫醒他,看了看表,原来也已经11点,随便在书架上找了本心理学,一杯清茶,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
  “only you……”
  又是那段及其美妙的音乐,震的毛骨悚然。
  换掉,一定要马上把这个伟大而神奇的音乐换掉。
  赤脚走到桌边,依旧闪光的屏幕上是“邱备”两个斗大的字体。
  轻轻的一个深呼吸,手机却已经放到耳边。
  “陈芹?”
  “是……邱备,我们见面吧。”
  ……
  “老树咖啡,11点半,我等你。”
  ……
  收紧电话,抬头望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有些事,是该说清楚了。
  老树咖啡离陈朝的公寓并不远,走路15分钟就能到,所以邱备到的时候,陈芹的摩尔已经喝掉了一半。
  一首西班牙名曲,有节奏的踢踏声音,很立体的环绕四周。
  “陈芹!”邱备坐下的第一句话,很礼貌而温和。
  “起码有近半个月没见你了。”第二句话很客套,带有朋友几日不见的惊喜。
  陈芹有点茫然的抬头,一双眼炯炯有神的打量眼前的人,眉宇浓黑,面庞清瘦,额阔顶平,若从外貌上看,和两年前确实没有什么不同,只是T恤变成了西装。
  “怎么了,干嘛一直看我?”邱备接过服务员递过的咖啡,展开一个安静的微笑。
  轻轻地搅动咖啡,银匙与瓷杯碰触发出清脆的声音,可只要一停手,任何声音都会戛然而止,只剩下咖啡的波纹依旧摇晃晕开。
  一直低着头的陈芹缓缓抬头,原本紧凑的眉间舒开,干净的脸上在玻璃窗上折射出一个倒影。
  “邱备,这些年你累吗?在面对我的时候,你辛苦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可我很累。”
  原本的微笑僵在脸上,也许没想到陈芹的开场白如此劲爆,邱备的眼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不安。
  “陈芹,你怎么了?”语气讶异,略带关怀。
  陈芹浅笑,“邱备,我们别再演戏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恨陈朝,你认为如果不是陈朝重新提起诉讼,你爸不会自杀,你妈就不会追随而去,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报复陈朝而已。可你想过吗?或许你妈自杀,并不是因为你爸。”
  “陈芹,你是在帮陈朝说话吗?”邱备绷起脸,身体靠后,“原来,你还是最在乎陈朝,不管他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够了!”陈芹打断了邱备的话,一股气往上窜,“邱备,你真的认为你妈还在等你爸回来吗?那我告诉你,你错了,那爸只是你妈为了你而制造的一个梦想,她不想你因为你爸而走歧途,她想让你认为,你爸无论做了什么错事,可至少在你眼前,是个好父亲值得她等。你妈真正在意的是你,你才是她的全部,她付出所有的一切就只是为了你。我离开前,你妈来找过我,她要我放了你,救救你。”
  “邱备,其实我并不恨你,那种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你没拿把刀架着脖子逼我,我想你唯一做到让我受伤的,就是你把原本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公布于众,没错,你做的很直接,这也是你与陈朝最大的区别,如果知道我会受伤,陈朝死都不会做,而你,明知道结果,却做的义无反顾。”
  有些话,第一句开启,便意味着结束。
  漂亮的包装,层层的剥开后,失去刻意装点的色彩,只剩灰暗。
  是的,没人愿意亮丽的色彩剥落,却又无法抑制的直抠。
  邱备听到陈芹的话,一阵发傻,这段开场有点出乎意料。
  喝了一口咖啡,苦的心都有点打颤,半晌才缓缓开口,“陈芹,你心里从来就有陈朝,哪怕是和我在一起,我的地位也永远不及他,我就是恨他,如果不是他,我会家庭幸福,我会搂着你,牵着我妈的手在阳台上聊天,至于我爸,如果不是为了我妈,我压根不会理他,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在外漂泊。你知不知道,我一度甚至不敢回来X市,如果不是林依依,现在的我或许还在外面。”
  “那你就该好好珍惜她,而不是现在这样。”
  “可我爱你!”
  陈芹的手紧紧的捏住杯子,越来越紧,几乎想捏碎。
  “够了,邱备,我都说别演戏了,你是认为我傻,还是认为你足够我迷恋一辈子,那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在你做了那么多事之后,你说爱我?你是真要我把这几个月我看到的事情通通的给你复述一遍吗?”
  邱备搅动咖啡,眼里有着无限放大的敌意,“陈芹,还想说什么,全说了吧,既然你能把我带到林依依面前去招摇,想必已经是知道什么了?我也是到刚才才知道,原来你也是道行高深!”
  “邱备,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别人身上,我曾经真的想帮你,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其实从“真爱”开始,你就看到我了,一次一次的偶遇,直到在建设局遇到你,我还是想帮你。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利用我,去伤害我的朋友,明知道你的工程质量有问题,我让腾震帮你的结果也许要连他也赔上?”
  陈芹承认,这样的邱备是她没见过的,一脸的鄙夷,一阵放肆的笑。
  原来所有的一切,提起是如此的让人寒心。
  “你真心想帮我?你是在背地里取笑我吧,当看到我有求于你的时候,你不是该笑的很开怀吗?不对,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这几天质检站的人一直要去验收,而你一直推说没空,原来是你,明着说帮我,暗地里去捅我?”
  陈芹紧紧的皱眉,所有以前没有过的厌恶,通通袭上心头,“邱备,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你什么吗?不管你和陈朝之间有着任何的恩怨情仇,我陈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大学的出国机会,是我放弃了并推荐你去的,为了不让你难堪,为答应你妈的话,我在北京漂了两年,你的工程出事,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去帮你,也许不仅因为你妈,也是因为那段曾经,可你呢?”
  一阵短暂的停顿,心却揪的生疼,知道并不等于撕开,当撕开的皮肉绽开,扯到的是一直隐藏的痛。
  “匿名信?一笔到底的字体,邱备,你曾经说过你父亲什么都没教过你,只有这个能让你炫耀,故意写信告发自己的公司,然后让我帮你,你做那么多,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在‘飞震’能不能说上话吧,你的目的在北海,我与林依依之间,是你平衡X市和北海的工具,当你想要头顶X市的天,脚踏北海的地时,作为男人,邱备,我看不起你。”
  “没错,当我意识到你的行为可能伤害到我朋友的时候,我不可能坐视不理,建设局给你的批文是由查封变为整改通知,如果当初你和我说的话是真的,哪怕不一样,只要你这段时间真的对工地进行一系列的治理,根本无需害怕,相反如果是你的房子本身有问题,这已经不是你和我所能独断的。”
  一点一点难看的颜色逐渐蒙上了邱备的脸。
  曾经的美好,在一霎那通通消失眼前。
  “邱备,结束吧,如果说以前我们还是平行线,现在的我们,永远在也不会有对望的机会了,今天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用2年去完成自己的救赎,已经够了,现在我会去追寻我自己的幸福,而你,已经与我的幸福无关。”
  起身,拿包,用一种放松的心情走出那个狭隘的空间。
  “陈芹,你会后悔的,陈朝,柯辉,腾震,你,我一个也不会放过。”邱备的话在背后冷冷的响起。
  甚至,她听到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只是这次,已经无法撼动自己的任何脚步。
  人是一种无法掩盖情绪的动物,悲伤,哀怨,愤恨,总是能轻易影响人的一生。
  一句话,一件事,注定发生了,就无法后悔。
  没人能预料,它的发生将伴随什么。
  只是现在,陈芹在开门的一瞬,却能镇定的转过身,用一种淡淡的口吻说,“我相信我的哥哥们,如果说后悔,只是两年前的曾经。”
  门外,落叶风舞。
  把外套的衣领拉高,15分钟的路程,陈芹狂奔而至。
  微微的细汗粘在后背,心脏由于快速的跑动狂跳。
  抬头,蓝天、白云合成一色,交接之间,是一种美妙的色彩。
  昂着头,迈开轻巧的步子,嘴角的笑略微浮起,舒缓的风从耳边吹过,周围的树绿得让人心醉,旁边的花红得让人飘渺,唯独眼前的人清晰得让人惊讶。
  楼前亭子里,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在面前朝自己挥手。
  
  第四十七章 我们船吧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呢?佛下500年守候,只为等你一次回眸。--陈朝
  爱是一种迷人香气 ,用心撒落 ,让你沉醉更让你回味 ,只是点点斑斓色彩。
  此时的天空有着近乎淡蓝明亮的触觉,轻轻地伸出手去,在充满阳光气味的空气中,一次次,一次次,去触碰突如其来的美好感觉。
  笑容在脸上浮现,犹如明亮的冬日阳光,他伸出手,她没有犹豫的握住。
  午后暖暖的风,吹散了他和她的发丝。
  “为什么在楼下?”她眉宇含笑,话里却已经带着些许埋怨的色彩,刚出院,怎么下来了。
  “等你!”陈朝答得一点也不含糊,简单明了。
  “怕我丢了?”陈芹笑的灿烂,没有以往的拘束和伪装,轻轻挽过陈朝的胳膊,挨着肩膀坐了下来。
  “看来心情不错,事情圆满解决了?”陈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拨动她额头前的碎发顺便揽她入怀,2个月了,和刚见面时相比,陈芹的头发似乎又长了。
  陈芹点头,手掌盖住他的手背,“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他了。你刚刚根本没睡着,又骗我。”她对着他,嘟起嘴角,佯装抗议。
  陈朝倒也笑的干脆,“你说我又不是猪,医院睡那么久,我怎么可能还睡的着,只是看在你一番心意上,我闭目养神,省的看你在厨房,我会忍不住呼喝你。”
  陈芹笑笑,转而神情严肃的看着身边的人,双眼紧紧的扣住他的脸,清晰的面容装满了自己的瞳孔,“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陈朝。”
  “谢什么?”
  “谢你20年对我的好,哪怕到了最绝望的时候你都没有放弃我;谢你从来不给我压力,却总是在最重要的时候拉我一把;谢你如此爱我,即使明知道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无能为力,你却是总是把我拉到身后,告诉我有你挡着,我可以不用长大。”
  双手轻轻的捧起那张小脸,陈朝用手擦去了那些眼角的泪花花,“小白眼狼,你终于知道我的好了,我等这一天,等的头发都要白了。”
  陈芹鼻子一吸,努力点头,“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就像那天在医院说的话,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爸爸对你的期望,我不想你有压力,也不想我爸觉得他无法完成对兄弟的托付,就像你能放过邱备,也是因为他妈妈的原因不是吗?活着的人永远无法去驳回逝去者的请求,我们都一样。”
  这一次,他让她说完了全部,直到最后一句,他吻上了她,柔软的唇吮吸着属于她的味道,“这样能让你安心吗?”陈朝把手指向天空,“我爸在天上,他会知道,什么才是对儿子最好,同时陈爸爸如果把你交给我,那就是完成了对我爸的交代,陈芹,你做的很好!”
  中午的阳光普照,当一切归于原位,幸福难道还远吗?彼此微笑,气氛有点尴尬,陈朝总是善于调节,一句他饿了,两个人便自动地手拉手一块上楼了。
  多么自然,多么美好!
  午饭很简单,炒了盘青菜,煎了蛋,就着粥吃了点。
  下午的时间很惬意,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在沙发上看电影。
  罗马假日,学生时代认为最浪漫的电影。
  奥黛丽?赫本还是一样的清纯美丽,一杯冰淇淋的诱惑依旧让人感觉温馨,青蛙和公主的爱情依旧让人唏嘘。
  其实陈芹困了,演到一半,她就已经在陈朝怀里睡着了。
  陈朝捡起一边的毯子,盖上,怀里的人儿略微动了下身子,选了更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头发的香味从鼻子下飘过,他低下头,美美的在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即抬头,对着电视,视若无人。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陈芹揉着太阳穴,责怪陈朝怎么能让自己躺在他怀里,他的伤在那,自己头那么大颗,很重的。
  语气诚恳,表情真挚,就是陈朝没憋住笑,一口果汁全喷了出来,摸着她头发,直说陈芹很可爱,让陈芹觉得很是奇怪。
  晚饭从小区餐厅叫了几样小菜,吃的也蛮惬意。
  两个人胃口都不错,桌上盘子空空如也。
  饭后散步,极度愉悦,两个人牵手沿着小区走了一圈,小区公园里老人围坐一起讨论时政要闻,对油价的高涨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正方反方两位老大爷争的面红耳赤,就差抡几拳解决了。
  几个小孩的皮球一直滚到脚下,陈朝一脚踢了出去,力道控制得当,刚好滚到场中央,小孩们投以无比钦佩的目光。
  陈芹捏着陈朝的下巴笑笑,“偶像,陈朝,你可真是偶像,该去和小罗比试一下。”
  陈朝反捏回去,“不用了,天这么黑,我怕看不到小罗的人,就看到一排牙齿,会吓到。”
  停顿三秒。
  两人相视而笑,在旁人侧目中离开。
  兜了一圈,有点出汗。
  陈芹眼明手快,先进了洗手间。
  等陈朝披着白色浴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琢磨完遥控器,正蹲在DVD前翻碟片。
  眼见陈朝走近,就对陈朝眯了眯眼,一副我看穿你的表情,“陈朝,你也看动画片吗?而且还是《办公室故事》,是不是和《编辑部的故事》一样啊?”
  “什么?”陈朝有点困惑的看着她。
  “你也没看过吗?我在最下面的柜子里看到的,写着动画片,我放进去了,一起看看,回味童年?”
  最后一个柜子,老K上次过来,说放了一堆好东西在柜子里,糟糕。陈朝猛然挥手朝脑门上一拍,几乎是飞奔过去,可惜晚了一步,30寸的彩色屏幕里,一场以动画名义展示的男女疯狂2p游戏正在开场。
  画面未出,声音已来,声音一出,画面配合。
  标准的鱼跃动作,开关一按,画面变暗。
  陈芹咽下口水,一张0型嘴,脸颊热的发烫,整个人呆在一边,眼睛盯的有点麻木。
  “那个,”陈朝咳嗽一声,“老K,老K上次在这住了一天,带过来,忘记,忘记带走了。”
  陈芹尴尬的点头,“哦,那个,我,那个,我说你怎么喜欢看动画呢?改天,我们买《犬夜叉》看。”
  脸颊持续发烫中,语无伦次,红晕映上脸庞,也许是尴尬的原因,陈芹揪着睡衣边缘,害羞的像是个小姑娘。这边陈朝慢慢的移步上前,双手环过她的腰间,亲昵而又小心的把她圈在怀里。
  陈芹顿觉身体一阵收紧,没有拒绝,只是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转了个身,陈朝坐在沙发上,顺势一拉,陈芹很稳当的跌到他的怀里。彼此的距离很近,胸口的剧烈起伏似乎预示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紧张的气息布满全身,暧昧的味道开始蔓延,刚才的画面开始灌输脑子。
  厚重的呼吸开始有点异于平常的局促,陈朝把手缓缓的透过睡衣绕过,一种全身血液绷紧的感觉。
  她勾住他的脖子,明显的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不稳,可是他的所有却足够让她安心。
  鼻尖碰触的短暂摩挲,耳边的声音如此熟悉,“陈芹!”
  “嗯?”
  “啊累啊累啊累……”手机捣乱似的响了起来,连带震动。
  两个人暧昧的姿势持续了几秒,竟反而显得尴尬,彼此别过脸。
  “接吧!”陈朝伸手拿过手机放到陈芹的耳边。
  “女人,你在哪呢?”柳南的声音很凶悍的传了过来。
  “我在”陈芹有点为难的看了一眼陈朝,该说什么呢?只见面前的人一脸事不关己,耸肩,摇头。
  “哎,不用说了,知道你在陈朝家,女人,我就想问,你晚上回来不?要是有需要,就别回来了,其实吧,我就是特想告诉你,女人一辈子,能和你一起走过的,不是儿子,不是老子,是老公,所以,陈芹,到手的幸福别再丢了,知道不。”
  “嗯!”陈芹点头,“我知道了。”
  “ok!那你就自便吧!晚安!”柳南一声大笑后,挂掉电话。
  “是柳南,她说到手的幸福别丢了,陈朝,你就是我的幸福。”
  陈芹轻轻的把手挽过他的脖子,这一次,她选择用甜蜜的吻告诉这个男人,她,决定了追逐幸福的路,就是沿着他的脚步走。
  收起电话,随意的扔在沙发上,起身,把陈芹抱在怀里,直接上楼。
  昏暗的壁灯,有种无法形容的幸福感弥漫在四周。
  没人打扰的夜里,就只属于他们,抬起右腿往门上一踢,门自动合上。
  宽大的床上,有着属于陈朝淡淡的烟草味道,夹杂着柠檬的甜味。
  彼此的拥抱是那么的真实,她呼出的气体撒到他的脸上,他把脸贴在她嫩白的胸口,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她,从耳垂,到嘴唇,到脖子,然后是胸口。他的吻变得激烈而狂热,动作却依旧是那么温柔而不蛮横,而她也努力地适应他的吮吸,给予他该有的回应。
  温热的感觉缓缓渗透,从心里,从脑门,直到把自己全身笼罩。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彼此用心与身体缠绕在一起,他用修长的四肢将她完全包围,而她紧紧的贴住他的身子。
  20年的等候,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另一种开始。理智已经被爱的冲动所取代,只是陈芹那由于紧张而颤动的身体还是让陈朝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依旧温和,慢慢的脱开她的衣领,手小心翼翼的抚摸。她的手指用力挽住他的脖子,胸部伴随着呼吸急促的起伏,好像远处连绵的群山,一点一点的蔓开。
  他趴在她小小的身子上,温柔地摸索着,蓓蕾为他愉悦地绽放,疯狂而缠绵的激情,彼此深深爱恋,用心用爱试探后留下的汗水,呼吸,用力的呼吸,当深浅不一的吻在身体的各个角落留下。那种感觉,犹如一团火焰,喉咙发出的声音,感官碰触的美感,在那一刻几乎是融化在彼此交融的世界里。
  两情相悦自会互相吸引,情到浓时柔情缱绻也是应当。
  清晨的阳光很温暖,睁开眼睛,发现陈芹还在自己怀里,她仍在睡,浑身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昨天,应该没有弄疼她,因为他已经很小心很克制了。
  陈朝轻轻动了一下,她随即换了个姿势,整个身子弓了起来,好像一只猫,可爱而温顺。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美滋滋的亲了一口,然后放进被窝里。她的发香依旧迷人,只是多了一种属于自己的味道。
  当这种幸福变为一种现实,竟然是那么令人回味无穷,美丽的景色连床头的维尼都不自觉地咧开嘴角。
  欣赏得入迷的时候,门铃却突然毫无预警的到来。
  怀里的可人儿又一次被惊醒,然后翻身藏进被子,他好笑的替她拉好被子,穿着睡衣下楼。
  系好腰带,眯眼从门缝探去,一张熟悉的脸无限放大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陈朝用手搓了下脸,用一种自认为很精神的面貌迎接这位清晨的意外来客。
  
  第四十八章 祝福
  多年以后的今天,记起的时候是否还是那么美好! --小惠
  4月的天,很变态,下了一阵雨,把晨练都打扰了,所以很不幸,陈朝的公寓便成了丁野不晨练的最佳去处。
  “妈!”陈朝开门后的第一句话。
  丁野站在门口,看了陈朝半天,上下打量,左右细看,然后很满意的点点头,一种欣赏之后的肯定挂在脸上。
  “昨天出院了,你和陈芹在搞什么飞机?”
  啊?陈朝跟在身后,有点惊讶。
  “怎么昨天的电话都不接,你说你们两个能不能让我省心点,急完这个急那个,操心那个又操心这个,我50几了,什么时候让我能翘着二郎腿看看书,听听京剧,别总让我心里堵的慌。”
  陈朝笑笑,从后面揽过丁野肩膀,“妈,你不是随时可以嘛,有空和柯阿姨扭扭秧歌,拖爸跳跳慢四快三,晚年生活足够安逸,我们做晚辈的也才安心的工作打拼。”
  说的不错,有理,丁野频频点头,投以赞赏之目光,直到最后一句,才发现自己又被这个律师儿子给绕了进去。
  把眼一眯,蹬了下脚尖才够得上陈朝的肩膀,“为什么唯独缺了你们的嫁娶问题,你们不解决,我就不能过得舒坦,更年期也早了。”
  这是丁野的心病,这陈朝不结婚,自己家老公就不得安生,自己老公不安生,就会连带影响到自己,恶性循环,就像推积木,少了最重要那一块,就无法构筑最强悍的堡垒,其乐融融的景象就不能实现,自己的白发就会多几根,女人过了50岁,老的更快。
  “妈!”陈朝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我这不是也一直在努力嘛,你知道的。”
  知道个头,丁野白了自己这个外貌一流,学识优秀,立哪都是一棵参天大树的儿子一眼,是,她也曾经一度甚至到现在也还是非常想把陈芹和他送做堆,可是无奈天意弄人,最后只能看着这么个好木头送给别家当材料。
  “你努力?算了吧,你也别瞎努力了,老妈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坐下。”丁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自己儿子坐下。
  等陈朝坐下,丁野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露出来的几个人头都是挺秀气的女生,眉宇含笑,眼神明媚,脸若桃花。
  “看看吧,喜欢那个,照片背后姓名,年龄,血型,学历,单位,个性,家庭条件,都已经一一备注。”丁野转个头,直面陈朝,“我还告诉你,今天必须给我选一个,相”
  只是话到一半,被丁野死死噎住,一把推开陈朝,从他身后的抱枕下抽出一件女式外套,顿时眉毛上挑,眼神犀利,鼻息冒气。
  “陈朝,你不乖了,你和谁学的,带女生回家过夜?”
  “没啊!”陈朝依旧镇定,伸手想扯过衣服,却被丁野拽过。
  一个板栗直直的敲下,“没个头,陈朝,我还不了解你,你这个公寓什么时候来过女生,最多也就是我和你爸吵架的时候,来了我这个大妈级别的,这件衣服明显是女生的。”丁野重新打量下陈朝,从头到脚,确实是英俊的脸,高挑的模特身材,就算现在简单的睡袍加身,头发略微的凌乱,还是足够吸引眼球。
  不过这不是重点,丁野眼轱辘一转,“还在楼上是不是,叫下来,以你的性格,能带进来了,就差不多了。”
  “妈!”
  “妈什么妈,我没来你可以继续瞒着,我都来了,见不到我是不会走的,20年的母子,我还不了解你。还不快点,要让我发火呢?”丁野一个气岔,开水喝了半杯,满脑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飞快转过的就是陈芹的脸。
  看着陈朝上楼,丁野的气简直是直冲脑门,好吧,她承认,她在心疼自己女儿,明明相爱,却又不能在一起,哎,也许柯辉他妈说的对,留不住,总得要放手。其实为这个,她也没少和家里伟大的陈司令吵架,一个为了兄弟的遗言一直自责,一个为了儿子女儿的幸福一直苦恼,真是恨不得直接灌个迷魂药,下个春药,直接送上床,生米煮成熟饭,看那个姓陈的老男人还怎么和自己折腾。
  楼下,有人满心不甘。
  楼上,却有人急得跳脚,抓着陈朝的手直喊,“怎么办,怎么办?”
  陈朝没好气的拍了拍陈芹的肩膀,从衣柜里找了件白色衬衫扔到她怀里,“你放心,有我呢,而且我保证老妈会很开心!”
  陈朝笑笑,刚才的试探已经证明,老妈很乐见其成,也许让陈芹下去,不失一个明智的选择,过了老妈,再去老爸那,就更简单了。
  什么嘛,磨蹭了半天,直到丁野在楼下敲着桌子直喊,陈朝才拉着发抖的陈芹下楼,手心渗出了一堆的冷汗。
  听见脚步声,丁野转身,“我说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让人等这么久啊!”
  “妈!”陈芹不安地躲在陈朝身后,小声的叫着。
  “陈芹!”此时丁野的眼睛如若两个圆核,半晌憋出一句话,“你们,你们好上了?”
  陈朝、陈芹面面相觑,有种眼前布满乌鸦的感觉。
  丁野兴奋异常,就差跳个丰收舞庆贺了。
  等一切恢复平静,改变了个坐姿,丁野抓起电话,“我说柯辉他妈,你给我们陈朝介绍了什么对象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家陈朝是个好男人,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有啥有啥,而且关键还痴情着呢?这种男人估计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第二个。”
  ……
  “好,你们家陶歌才好呢?不过我们家陈朝现在已经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你介绍的那几个没戏了。”
  ……
  “什么叫不能这样啊,那你说你介绍的那几个,有谁比陈芹更好?”
  ……
  “没了吧,没了就好了,我挂了,出太阳了,一会我们去菜市场见面。”
  ……
  挂下电话,丁野满脸笑容,“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陈芹急忙摇手,“没,妈,不早了。”
  “没问你!”丁野怒瞪,陈芹哑口。
  “今天你爸回来,晚上都给我回家吃饭,顺便宣布你们的好事,我非要让你爸知道,这才叫绝配,我看他还怎么和我争。我先走了,还早,你们可以继续。”丁野起身,“不用送我,说实话,你们今天的表现,我太满意了,晚上,我煮满汉全席。”
  碰的一声,大门关上。
  陈芹一副没睡醒的感觉,“陈朝,要不你掐我脸一下,刚才是老妈吗?”
  陈朝没舍得掐,一把拥过陈芹,在额头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我能预见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了。”
  她把头一偏,躺到他的怀里,“过几天,你生日了,点点的生日好像也就和你差一天,要不我们把她接出来。”
  “可以接点点出来过生日没问题,不过,我的生日,我只想和你过。”
  不是我选择了此生,而是此生选择了我。
  这是去接点点出来时,车上陈朝说的最意味深长的话。
  命运的年轮转过一圈,却没来得及记下翻越过的痕迹,甚至来不及去想,却已经注定。小惠在电话里形容点点这几天的心情,用了焦躁不安这个词。陈芹挺懂,一个勾勾手指的举动无法让6岁的点点安心,所以早上,他们早早的来到医院。
  医院门口,点点一身粉红色的小洋装,看到那辆熟悉的奥迪,小手挥的起劲。
  小惠说,这件衣服是昨天买的,这小家伙昨天就把衣服穿着睡觉等你们了。
  捏了下鼻子,把点点抱进了车内,陈朝对着镜子观察后方动向,忍不住摇头。
  “你们就这么吃,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车夫,我也一早上没吃呢?”
  陈芹掰了块面包,往前倾了下身子,瘦长的手臂一伸,刚好塞进他的嘴里,“专心开车,你怎么不说你昨天半夜起来偷偷吃了宵夜,我可没吃。”
  “这早上能和晚上一样吗?”
  “性质一样。”陈芹笑笑,不过仍旧掰了一块再塞到陈朝嘴里,一边把伊利递到他嘴边。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钢琴岛,X市外的一个小岛屿。
  没有桥梁相通,保持了一种最古朴的风格,两个岛屿之间通过船只往来。
  沿海风景瑰丽,微波粼粼闪光,海面的浪卷起层层的白花来回旋转,陈朝抱着点点倚在围栏边上,小家伙举手挥舞,笑个不停。
  “爸爸,我也要你抱我上去看风景。”边上,一个小女生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陈芹回头看了一眼,就被陈朝搂了过去,互相偎依的三人,娇艳的朝阳,是一切美好的象征。
  一下船,岛屿码头的清爽展现眼前,路边的街头艺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卖唱,插上电子吉他,摊开的破旧吉他箱子,低沉的嗓音,虽不及天籁,却给来到的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点点一路飞奔过去,站了一会,举起小手拍了起来,“哥哥,你唱的真好听。”
  兴许是早上被夸,心情不错,给点点又唱了一首《黄鹂鸟》,愉快的音调,低沉而沙哑的音色,不搭调之下的美感,倒是引得不少人关注。
  陈芹从包里掏了张50,放在前面的吉他箱子里,也许快乐不是用钱衡量,只是美好的东西总是该被计量。
  沿着秀美的海滨长廊而走,路面彩釉铺就,洁净如洗,边上红色砖块装点,悠悠的钢琴曲从四面八方袭来,声音环绕,点点的手被陈朝、陈芹一人一边拉着,蹦蹦跳跳的直冲海滨浴场。
  浴场不远,一些人熙熙攘攘的在那里驻足。
  只见潮水见长,那些放肆的水花沾湿了裤脚,赶着步子往前,衣襟裤管却已斑驳水渍,一跑一静之间,时间溜走。
  早晨的阳光温暖,懒懒的撒在脸上,海上的薄雾依旧笼罩,视觉的美感总是会无意识的冲击大脑,引得遐想。
  点点在海边追波逐浪,陈朝牵着陈芹的手,在身后驻足,听着波涛撞击的声音,犹如鼓浪发出之音,本就没有既定目标,随意之外的美便随处可见。
  呆了快半个小时,点点终于往后跑来,一下撞到陈芹大腿上。
  “姐姐,姐姐,你说海那边是哪里啊?”
  “台湾!小金门!”陈芹抱起她,“怎么了?”
  点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们能过去吗?好像距离不是很远。”
  陈芹笑笑,怎么和小孩解释那段距离的长度呢,想了想,点了下头,“好,下次,我们就去那里。”
  “拉钩!”点点的习惯性动作,也是陈芹最配合的,只是以后再回想,陈芹却总是后悔这次的举动。因为无法达到,变成了一种永远无法实现的梦。当时的她,和当时的自己,曾经以为,远方真的不远。
  玩了沙滩,逛了堡垒 ,登上了所谓非去不可的日光岩,短短的距离,大部分是陈朝背着点点上的。
  悬梯而上,所有的景色一览眼底,海上船只排排飘过,鱼船点点,所有岛屿收进眼帘。陈芹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在一个友好路人的精湛技术下,一张合影就此留下。
  点点高兴了半天,搂着陈芹的脖子笑了半天,“呵呵,姐姐,我们的合照终于有了。”
  只是不知为何,略显惆怅。
  坐着缆车,随百鸟齐飞而下,一路都有鸟儿从头顶越过,拍击翅膀的声音犹在耳边。来不及细逛小路,来不及一起庙前许愿,当岛屿灯火通明,美妙的夜景已是结束。
  小惠在路口接走了点点,不知道为什么,陈芹总觉得今天的点点喜欢抱着她和陈朝。
  小小的手掌其实什么也抓不住,松开的时候,眼神的不舍让人心疼,陈朝摩挲着陈芹的胳膊,“陈朝,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种不真实。”
  “丫头,你想多了!”他把她拥在怀里,海的一边寂静无语,这一边人声鼎沸。
  长假的前一天,人潮拥挤的街道,他和她一人一杯奶茶,游走于人世。
  在生命不长的年华中,我们总是需要一种风度,一段记忆,一个在茫茫无措时中能感染别人的微笑。
  亲爱的点点,你是否知道,你的微笑已经为了我和陈朝种了一朵最美的花,开在心间,花开在心。
  
  第四十九章 唱首生日歌
  爱情不是两个人的,要幸福的爱下去,我知道我们需要长辈的祝福。 --陈朝
  今天,我又想你了。
  在我醒来,看到你面容的一瞬间,彼此的呼吸影响着对方,在伸手的距离里,我能触摸到你的脸。
  清晨,看到身边人熟睡的脸,为他抚平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宇,用微笑去迎接他醒来后的第一眼目光。
  陈朝半眯着眼,随意的伸手一捞,一直在把弄他头发的陈芹就很顺利的躺进他的怀里,“小白眼狼,你一直在干嘛呢!”
  醒了半晌,就是看他。
  陈芹一个转身,好不容易从两人拥抱的间隙中抽出一只手,摸到他的脸上,“我在想,送什么礼物给你。”
  陈朝狡猾一笑,“我不介意你脖子上寄个蝴蝶结,买个大箱子,把自己装进去。”
  陈芹别过脸,嘟着嘴,正想起来,却被陈朝一把抱住,朝露出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起来吧,去超市,我们买菜回来做饭。”
  其实陈芹一开始并不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一直到大学,她会做的无非也就是和鸡蛋有关的几样菜,西红柿炒蛋,紫菜蛋汤,葱花煎蛋,蛋炒饭,记得大学时她和陈朝一起到超市买菜,还曾拿着莴笋问服务生,请问那一种是莴笋啊。
  这么些年过去,她依旧记得那时那个小姐的脸一阵铁青的模样,好像旁边有个老奶奶甚至忍不住发了句牢骚,说现在的娃真是不行,只懂得吃不懂得做。
  2年,从一无所知,到懂得了柴米油盐的含义,也许真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什么是成长。当失去一种东西,必定能得到另一种恩赐。
  刚才在车上,已经讨论过要吃什么,所以一进大卖场,两个人推着车,直奔蔬果区。
  姜,葱,蒜,一样都不能少。
  新鲜活鱼,是陈芹趴到水池边上捞的,一个大大的勺子罩住了晚上的盘中餐。
  “下来!”刚从水果区走来的陈朝眼看她几乎半个身子要探进鱼池,一把将她揪了下来,有点生气,“就没见过你这么买鱼的。”
  陈芹擦了下溅到脸上的水滴,傻兮兮指着边上围着围裙的男子笑,“是这位大哥要我自己捞的,他打赌我分不清鲫鱼和罗非鱼。”
  用力的把鱼一摔,男子从案板下扬起一张笑脸,“哥们,你女朋友真不错,还真分得清,以后不怕厨房成战场了。”
  陈芹昂着头,特自豪的挺起胸,满脸一种受到褒奖后的愉快心情。
  陈朝没好气的赏了她一个板栗,“不错,有进步,不过拜托你,低腰裤很容易露馅。”
  啊,陈芹赶紧拉了下衣服,一脸愤恨,捂着脑瓜,“你怎么不早点讲,是不是很难看!”
  “没事,老公我遮住了!”陈朝拥过她,推着小车,继续前进,只是心里乐开的那朵花开得灿烂。
  买了玉米,称了排骨,捡了看似最嫩绿的一把青菜。
  抓了一只八爪舞动的螃蟹,敲着那厚厚的壳直念叨,“螃蟹啊螃蟹,你人生最伟大的时刻就交给我们了。”
  冷不丁脑瓜又是一记板栗,陈芹愤愤不平,“我要吃板栗!”
  哈哈,陈朝摩拳擦掌,却被陈芹反将一军,脑门也被弹了一把,“我告诉你,我已经很笨了,你就不要再弹我了,小心我真的秀逗,你要辛苦一辈子!”
  停下脚步,陈朝严肃的抬起陈芹的小脸,一字一句,异常清楚,“我早就知道早就要辛苦一辈子养你了。”
  “你,讨厌!”
  一路走走停停,长假的超市也是一个景点,逛上一圈,也足足废掉了2个小时。
  小车堆的满满当当,心满意足的推向收银台。
  经过床上用品专区的时候,陈芹一把拉住陈朝,低声耳语。
  两人把车推到拐角处,兴趣盎然的看着一出精彩戏码。
  “我说你非要和我作对吗?我喜欢绿色。”
  “我喜欢黄色,喂,那是我家好不好,是我睡。”
  “什么叫你睡,那我呢?我一个星期去你那住一天,至少那一天,我要用我自己喜欢的床单、被罩,小K,我告诉你,如果我表姐真旅行了,我就去你那住,一年365天,我都要用我喜欢的颜色。”
  “谈小秋,你讲不讲理,你这人真没法沟通。”小K一个用力,拳头直直的砸在柜头,东西掉了一地,引人侧目。
  “哈,对不起,小K,我就吃定你了,有本事,你说你不喜欢我,那我们就拜拜。”小秋弯腰捡起刚才被小K一掌掀翻在地的被套,温柔的递给柜台妹妹,“别理他,给我一套全新的绿色苹果系列的床单。”
  陈朝和陈芹互相笑了笑,典型的小秋性格。
  走吧,口型询问。
  嗯!同样口型回答。
  排队结账,陈芹挽着陈朝胳膊,笑眯眯的,“问你个问题,为什么把吊兰送给小秋。”
  一一的把食物拿上收银台,“因为知道你要回来,我用心良苦。”
  就知道,陈芹满意的点头。
  一盘盘佳肴陆续摆上桌子。
  陈芹炒的木耳青菜嫩绿如春。
  陈朝蒸的鲫鱼香味怡人。
  两人合作的香芹肉丝点缀其中,玉米排骨汤浓味美。
  唯一剩下的螃蟹还在厨房折腾。
  那是陈朝的杰作,陈芹一个人抱膝坐在沙发上等吃的。
  磨砂的玻璃门,她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
  几天前,他们是那么忐忑不安的牵着手出现在家里。
  和预料的一样,老爸把他们叫进书房谈了一次话,那时老爸的背影边,是一张放着陈朝爸爸照片的镜框。20多年来,抽屉里一件最值得老爸珍视的物品。
  “你们坐下吧,我们谈谈。”老爸将唯一一个麻烦的女人堵在门口。
  丁野在门外比着胜利的V字,毫不畏惧的为自己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鼓劲,只是门碰的一声,隔断了最为伟大的支柱。
  依旧是一人一杯清茶,在老爸的书房,他习惯用茶的幽香来制造一种淡雅的氛围。青青的茶色,配上淡淡的清香,隔开一扇门,那里解答的是心灵的枷锁。
  “陈朝,你们的事,我向来不插手,可你们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你喜欢了芹子那么多年,我不是不了解,曾经我和你陈妈妈也一直想把你们撮合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是我们两口子最希望看到的。说实话,陈芹的事偏离了我的预想,陈芹能回来,我很高兴,可我已经不能那么自私的只为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而不顾你。”
  “爸!”陈朝摩挲茶杯,只是嘴边的话却被打断。
  “陈朝,你们先听我说完。我一直觉得我对不起你和你爸,其实当年,我该料到你爸当时有危险,可我却因为开会而拒接你爸的电话,等我赶到的时候,你爸已经不行了,当时他没怪我,只是要我把你抚养长大,以后成家立业,从此,我把你当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可是现在,陈芹也许以后都不能为你,甚至为你爸留下一个孩子。所以对这件事,我从不干预,也不给你们压力,可是陈朝,你真的不后悔吗?”
  “作为陈芹父亲,我也希望我的女儿幸福,你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我可以放心,但是陈朝,作为你父亲,我同样希望你有个幸福的家庭。”
  这是一段属于三个人的对话,有人提起,必有人回应。有点昏暗的空间里,陈芹能看到老爸泛红的眼眶,拿起杯子的手,是青筋暴露后的颤抖。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女,只是作为军人,有一种情谊是任何感情都无法比拟的。
  这是一种内心里的东西,或许旁人无法理解,可是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她是真的懂,一起参军,他为他挡子弹,他功成名就,他却退伍,老爸原本就觉得亏欠,那是一种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还完的东西。
  2年,她不是不想家,不想父母,可她明白,她的一步走错,带来的是什么,那些责任,老爸一辈子追求的责任,她不仅没有完成,却还深深刺痛老人的心,这也是她实在无法面对的事情。只是还好,她有陈朝,一个愿意用生命去爱她的人。
  就像今天,他会抓住她颤抖的手,紧紧的抓牢。
  “爸,从前,我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现在也一样,我要的幸福是和所爱的人一起,我相信我爸在天上也会懂,他爱我妈的心情和我爱陈芹的心情一样。”
  当三个手掌重叠放在一起的感觉是什么,以前从不知道,直到那天,陈芹才懂,那是一种所谓的幸福延续。
  眼角的泪,一种被呵护的感动。
  拥有长辈的祝福,所有的一切,就不再盲目,能自由而努力的追求,那一天,他们又拥抱在了一起,老妈的温柔呵护,老爸的宽厚手掌,陈朝的幸福臂弯,还有什么是不该感谢的呢?
  笑眯眯的看着里头的人,直到蹩见陈朝从厨房走出,陈芹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
  欢快的奔到桌前,红色的螃蟹壳,预示着未来的美好。
  互相碰触的杯脚,相视而笑的美丽,当时钟越过12点,启航就在那一刻。
  陈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装盒,“生日礼物!”,她在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老禅师开了光。
  轻轻的解开红色的包装袋,一个精悍的白玉展露出来。
  “还记得你送给我一颗钻石吗?”陈芹从胸前抽起一个用链子镶嵌的小东西,在灯光下闪着亮光,“我送你一个玉,你说钻石代表一种坚定的爱,可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当彼此的吻落在在心里时,爱已经就是永恒。
  只是浅尝辄止也是一种节制的爱慕。
  因为答应了柳南要回家,两个人的动作只到彼此心领神会的地步。
  “我送你回去吧,我也想和柳南谈谈!”
  “谈什么?”
  “司城!”陈朝左手拥过陈芹,出门。
  
  第五十章  过分的爱
  爱是一种非常珍贵的人生情感,像花,开出来,美丽别人,自己也结出果实,只是人
  为什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地把它藏在心里。 ---柳南
  爱其实更像是一盏灯,照亮别人,也温暖自己。当捧着一颗爱心上路的人,一生的了却就终将在爱里沉溺。
  只是当恨溶解在爱里,这一生便注定了一路颠簸。
  柳南和司城的爱,太多的爱和恨交织在一起,剩下的只是彼此的叹息。
  车子往公寓方向拐了弯,远远的就看到一辆“路虎”停在楼前,空荡荡的前院,越加的显得明显。
  “司城的车!”陈朝把车停稳,熄灯,关火。
  “你的意思是司城在楼上!”陈芹一脸诧异,开门,下车,手却立刻被陈朝抓住。
  把腿一抬,车门直接合上。
  “你还不回去吗?”楼下楼上,只是今天似乎不是请他上去喝咖啡的时间。
  陈朝笑笑,一把拥着陈芹走向电梯,“我觉得我还是陪你上去比较好,我怕你接受不了那么宏大的场面。”
  还想问些什么,可似乎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宏大的场面?电梯上行,陈芹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柳南见到司城的画面。血肉横飞?还是四目相对?还是像陈朝说的,场面惊人。
  30楼的距离,不长不短。
  电梯门开的一瞬,半掩的铁门,似乎正朝陈朝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黑洞洞的房间,在灯开的一瞬,确实有种战乱后的恐怖。
  眼前的凌乱也着实让人惊吓,客厅里除了电视,能砸的全砸地上了,连茶几上那什么什么的青瓷也一滩碎瓦的散落一地,更别说被陈芹当风水鱼伺候着的两条金鱼,正赤裸裸的在地上吐泡泡!
  柳南不在客厅,不过在客厅的另一边,男主角司城正埋着头在窗户边静静站立,手上的香烟被深深的吸进去,再幽幽的吐出来,本就忧郁的五官显得更加的沧桑,狭长的身影被那盏幽暗的灯光拉长到只剩落寞。
  剥开那些横七竖八的家具,听到声音的司城终于是抬高头,红红的眼眶,一道血痕从眼睑处划下,脸色惊人的苍白。
  “又世界大战了?”陈朝拉着陈芹一直往里走,脸带无奈,“司城,你每次都这么收拾残局,不累吗?”
  “你走吧,今天也许不适合你们谈话。”陈芹甩开沙发上撒了一堆的杂物,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语气冰冷,有种送客的意味。
  司城猛吸一口烟,兴许是拉扯到伤口,眉毛顿时皱了起来,一会又像是被呛到似的疯狂咳嗽。
  柳南在屋内,狭长的身影在听到咳嗽声时,慢慢的飘在房门边上,拉出一道黑影。
  陈芹眼尖,看到了。
  轻轻叹了口气,陈芹抡起拳头,直接朝司城脸上挥了过去。
  没来得及闪躲,一拳正中锁骨,司城重重的跌坐地上。
  “司城,你他妈是男人吗?我告诉过你,我给你机会进这个门,是因为柳南心里还有你,可你在干嘛,到我家捣乱呢,我警告你,明天,明天你负责把这里给清洗干净。”陈芹扬起头,靠近客房,“而且最好是一尘不染,听到没有。”
  陈芹挤眉弄眼,只是独角戏也不是那么好唱的,无人来和,太不好玩了。
  “够了!”柳南从门口晃出,“陈芹,你也别和我装了,演戏给我看呢?司城,你马上给我走,我是真不想再见你了,以前爱过也好,恨过也好,现在我们不是都过的挺好的,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老妈有知识,有文化,我没办法和她沟通,那我和你沟通,拜托你,你爱结婚结婚,爱生子生子,也都和我没有关系,以后你妈再来,我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陈芹拉了拉柳南的袖子,“这些不是你们的战果啊!”
  柳南白了她一眼,“我有病哪,这些是我花钱买的,我砸也砸他家的,我和钱有仇啊。陈朝,你怎么教育人的,几天不见整出一傻子。”
  陈朝倒也爽快,与陈芹融入剧情不同的是,他完全秉承一副看戏的心态,好不容易走到窗台,拉起司城,哥俩好的出门,似乎很适应这种战乱后的硝烟。
  
  搬起倒了一边的沙发,陈朝重新上楼时,看到的是一个颓废的女人和一个带着无辜表情的陈芹。
  拍了拍陈芹屁股,挪了个位子,陈朝和陈芹并排而坐。
  面前的女人吸的第二只烟已快到尽头。
  红红的光被按灭在地上,柳南一脸愤恨的看着陈芹。
  “你还不习惯吧,离婚后的几个月,我们经常这样,好不容易平静了,陈芹,你又来捣什么乱?”
  “陈芹,你知道吗,我现在特恨你,真的,特恨。”
  “我知道!”陈芹点头,一脸我比谁都了解的表情。
  “你知道个p,你知道你还把我的事情告诉司城,你懂不懂,你这样做是把我仅有的自尊都埋葬。”柳南边说边颤抖的从烟盒里抽出烟,点上。
  陈芹一个跨步上前,直接熄灭。
  “自尊是什么?你明明就还爱他,住在机场旁边,不敢走进曾经的卧室一步,每天晚上在阳台呆到天亮,这些是为了什么,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爱他了,那段往事你不在乎了,那明天我们马上搬走,可你说的出口吗?柳南,你一个男友一个男友的换,不过是在报复他,难道他痛苦,你就会开心吗?”
  柳南别过脸,重重的呼吸在如战场般的客厅里更加的沉重,“陈芹,人家说幸福会让人勇敢,你这妞最近爱情甜蜜,说话都来劲了。可是陈芹,不是所有男人都和你的陈朝一样,能不计一切后果地等你爱你,把你保护,你就像个被呵护的孩子,到哪都能有温暖怀抱,真的,你该感到幸福。”
  “你也可以的!”陈芹悠悠的点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韩瞳下个星期就走了,也许我也会走,陈芹,也许我们都没有你爱的勇敢,不管是对那个臭男人,还是对这个情圣,你有着一股别人无法干涉的劲,而我们缺少一种独断的勇敢,所以我们就无法拥有爱情的权利。”
  双手紧紧扣住沙发的坐垫,一股血液布满全身的流淌着,不明白的是女人的故事为何总是如此惊心动魄,浴血之后的凤是否成就的一定是永恒。
  到底世间有多少是我们稍不留神就会转瞬即逝的爱。
  错过,也许只是因为我们不曾伸出手去真诚的挽留,可伸出的手,就一定能握到橄榄吗?
  陈朝说,爱,是一场天时地利的迷信,爱你,却是我做过最好的事情。
  
  ˇ第五十一章 标的物
  假如爱需要理由,恨同样需要。 ---邱备
  韩瞳递出了辞职申请,是在一周之后。腾震批了,小秋哭成了花猫,一边抽泣,一边嚷嚷,“谁叫你走,凭什么啊,腾震哥不是个好人,表姐,你为了他付出那么多,怎么能让你走。”
  韩瞳拭去了自己表妹的眼泪,有点心疼,“哭什么啊,我还要交接,还有一堆事情,没那么快走。”
  “不是一样要走!”
  “这个嘛!”韩瞳无奈的笑笑,“小秋,你也知道我为腾震付出多少,我总要有自己的一些生活吧,以前我围着他转,现在我想通了,走出来了,你该为我高兴。”
  小秋依旧泪眼婆娑,“高兴个头,那么之前的付出怎么兑换,陈朝哥哥等了陈芹那么多年,好歹现在有了结果,你也等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能有个对等的结果呢?”
  韩瞳看了看一边被当标靶的陈芹,颇为无奈的摇头,投以同情目光。无奈,自从知道陈朝守得云开见月明之后,他们就是众人学习和鄙夷的目标。人在工作中太繁忙了,需要个新鲜事物来刺激下生活,他们就是标的物,就像小秋说的,因为你们幸福,就该被羡慕的人唾弃。
  “好了,上班时间,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要不,我打电话给小K,让他安慰你一下。”
  韩瞳话语一出,小秋立刻跳脚,“上梁不正下梁歪,老板是什么样的人,手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决定最近不鸟他,让他自生自灭。”
  陈芹和韩瞳相视而笑,看小秋提臀摆腿的走出经理室。
  转过身,靠在桌边,有些话,小秋在不好说,“真的决定走吗?”
  “恩!你应该知道,其实他一直喜欢舒心,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们或许现在会很幸福的在一起,其实小秋只看到我对腾震的付出,舒心付出的不比我少,当初腾震被抓,是舒心救了他,我也曾经看不起舒心,嫁给一个可以当父亲的人,可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腾震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孤傲,我的自尊,我认为无怨无悔的付出,其实都真的不算什么。”
  陈芹摆弄地球仪,若有所思,“可你知道舒心不可能再接受腾震了,你们大家都清楚。”
  “可腾震也不会接受我了,他会再爱上别人,只是不会是我,我和舒心是同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既然舒心无法接受他,他也无法真正的面对我,与其这样纠缠,彼此放开,也许对大家都好。”韩瞳把窗帘拉开,一片明媚洒进。
  “陈芹,我走了之后,一些东西就要由你来负责,你一定要小心‘金辉’,我总是觉得他们在和公司抢生意,北海的项目是今年公司的大项目,必须保证。”
  陈芹点头,“我知道!别忘了,北海的项目是我从前期跟到现在的。”轻轻拍她的肩膀,彼此的信任就是简单的动作传递,“陈朝今天开庭,我去看看,他昨天责怪我2年没见过他的飒爽英姿。”
  “去吧!”
  今天是那个18岁少年弑父的案子,陈朝受伤前就该开庭的,结果拖到今天。
  中间休庭的时候,陈芹小声的从大门进去,坐在边上。
  少年一张倔强的脸面无表情,在审判席安静的站立。
  因为是件挺轰动的新闻,几家媒体的机器都架在显著的位子上,越过机器,看到陈朝依旧自信的脸,几缕发丝落到额头,也不知道早上弄了多少啫喱水才这么有型,在心里暗暗笑了几声,立刻恢复严肃的态度。
  控辩双方的最后总结陈词时间,陈朝起身站了起来,和身边审判席上的男孩彼此对望了一眼,大步走到庭中。
  “我当事人从来不否认他犯有故意杀害罪,只是究其原因,还有1个月才满18岁的小雷确是值得同情的,从小他父母离异,他随着母亲生活,直到2年前,他和母亲一起嫁入王军也就是死者的家里,曾经这对母子寄希望于新生活的开始,可惜命运总是很无情。根据邻居的口述,自从嫁入王家,小雷的母亲就经常受到继父的殴打,而小雷也因保护母亲被打到肋骨骨折,这有医院的病例资料。不可否认,在对待家庭暴力的问题上,小雷为保护母亲选择了一条错误的方式,这是在法律范围内不被允许的,但是我的当事人认罪态度良好,事后主动打电话报警,……为此,我恳请法官能从轻发落。给我当事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寥寥数语,在场的人无不点头认同,小声的议论。
  震惊社会的新闻,其实只是因为它能勾起人内心深层的东西,媒体的焦点在于一个未成年人为何弑父,背后的故事是他们一路挖掘的东西。陈朝的目的在于救出一个人,给他一个面对未来,审视自己的机会。
  一阵焦急的等待,当听到法官宣布“被告人小雷因故意杀人,其行为已经触犯《刑法》,因其未满18岁,且有很好的认罪态度,为达到挽救、教育目的,法院判处其有期徒刑9年。”,事情就预示着了结。
  一切尘埃落定后的结果是双赢,母子相拥而泣的画面会是明日的头版头条,社会新闻的记者会为完成今日的任务而觉得放松。
  越过无数往后走的人,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站到身后,挽过他的腰间,比出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我帅吧!”陈朝轻轻的俯在她的耳边低语,热热的气体吹过耳膜。
  从张钰手里接过公文包,“张钰,外面就麻烦你,我和陈芹从后门出去。”
  张钰点头,比了小小的OK,挥了挥手,消失尽头。
  “去哪?”替陈芹绑好安全带,路过法院大门的时候,张钰还在那里应付着一堆媒体的纠缠,车速加快,一下子那个画面就已经被甩在身后。
  “你先回去,我要回公司,今天加班,明天陪你!”陈芹坐直身子,对着车镜缕缕发丝,眼角却瞄到陈朝有点郁闷的脸。
  最近他小孩子气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实在不妙!可解释还是要的。
  “北海的投标在明天,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你童年生活过的地方逛逛,我想见陈爸爸了。”
  一边握住方向盘,一边摸了下陈芹的头发,“我爸会开心你长这么漂亮了。”
  善意的谎言?25岁的女人属于含苞待放型,接受赞美!心情和一路畅通的大马路一样,笔直空旷。
  明天,也许不想见的人,也还是会出现,只是没了那么多纠葛,和陌生人根本没有区别。
  悦华酒店---商务宴会厅
  北海?银滩的度假酒店第一阶段招标就在这里。
  X市的房产已经接近饱和,所以北海这种尚未被完全开发,却又带着银子吸引的地方是很多房地产商所看重的。只是有人先知先觉,有人后知后觉,等看到了机会,却早已捞不到。
  “飞震”在这点上做的很不错,先前的踩点,和北海方面的沟通,政府的支持,从年前开始就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晋曲阳就去了好几次,那里也是陈朝的故乡,所以陈芹对这个计划,也投入了很多心血。
  “腾董事长也来了?”旁边的酒席里站出一个人。
  不止韩瞳,连陈芹也吓了一跳,第三次见面,每一次都很讶异。
  “韩总经理,别来无恙,没想到吧,我刘正还能这么体面的出现在你面前,不过那也要谢谢你,没你一番痛彻心扉的话,也没有今天的我。”刘正端着酒杯,朝旁边的人低头说了几句,立刻有服务生端了三杯红酒上来。
  “腾董事长,这次我们北海的投资项目能引得贵公司来参与竞标,真的是蓬荜生辉,差点忘了和你说,我现在是北海B地块的业主代表,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谢谢!但愿合作愉快!”腾震端上红酒,声音磕的响亮。
  一阵你争我夺的激烈竞争,只是大多数的看客总是带着重在参与的心态,毕竟有“飞震”与“金辉”如此金主在场,陪嫁心情倒也算欢愉,探探敌情,巩固后防,建筑行业本就是人云亦云。
  北海A地顺利被“飞震”拿下,至于B地,当邱备高举出数字牌的时候,便没有什么悬念可言。
  “在你预料之内吗?”陈芹小声的询问腾震。
  “算吧!我和陈朝研究过那个土地批文,2个地块原本就是属于不同的所有者,所以,捆绑出售只是北海政府想方设法极力想促成的事情,不过还好,我们的目标原本就只属意A地段,曲晋阳是这么告诉我的,不是吗?”
  “是,我告诉他的。”
  腾震眉毛一挑,露出一抹浅笑,“有进步。我一会就传达给陈朝,他一定很开心得到自己老婆得到这样的夸奖。”
  腾震获得白眼的瞬间,棒槌同时敲定,金辉几乎是以同样的价格购得B地块。
  握手,祝贺,客套话,场面话来者不拒。
  步出宴会大厅,邱备在门口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灿烂的笑容,有种胜利后的喜悦。
  闲庭信步的路过他的身边,没有过多的停留。
  “陈芹!”他伸手抓过她的手臂,“你就不想恭喜我一下吗?”
  “我不想你竞价成功!”
  “就像我希望你们不幸一样的心情吗?”
  用力的掰开他的手掌,昂首面对,眼里有种压抑的愤怒,“邱备,你无权决定别人的幸福,就像别人无权决定你的悲哀,我选择我该走的路,义无反顾,我想我再也帮不到你了。”
  “谢了,我想你该考虑的是你自己,我说过,我会让你们不幸,从现在开始!”
  当彼此从身边错过,所有的交集便不复存在,所有她做过的,她爱过的,她付出过的,不曾后悔,如今她抛弃的,她放开的,她选择的,更不会后悔。
  蓝蓝的天空下,腾震在车内朝她挥手。
  属于自己的世界,就在前方。
  蹦跶着跳向前方,拉开车门,“腾震,我妈让我去医院拿什么补品,你把我送那吧。”
    
  第五十二章 生儿育女
  爱情本就纯粹,所以无需任何附属之物,一切只因爱你。     --陈朝  
  隔着一个长方的办公桌,老医生将听诊器放在桌上。
  布满皱纹的眼,从厚厚的镜框上方射出很有杀伤力的眼神。
  “原来你就是林伯伯啊,我妈让我来拿些什么补品的!”陈芹说的及其小心,老医生就是那位陈朝的主治医生,老K的叔叔,原来绕了一圈,都是认识的,只是好像也不怎么待见自己。
  只见眼前的人收回视线,镜框向上挺了挺,“我这么和你说吧,你妈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如果你相信有机缘巧合,也许你还是可以怀孕,但必须等待那次机遇!”
  放下包,坐在椅子上,“你是说我还是有可能怀孕?可是那时候医生告诉我,我的下体出血严重,基本属于不可能!”
  老医生拿眶瞄了一眼陈芹,眼睑下垂,“那是你没听懂医生的话,作为一名合格的医生来说,只会告诉你,机会较小,但绝对不会和你下确定书,因为流产、怀孕这种事,从来就是意外的高危险群。我是外科,不过我老婆是妇科权威,我也副修妇产,所以我可以负责任告诉你,机会有,即使没有,陈芹,作为年轻人,该知道有试管婴儿吧,而且试管双胞胎的几率还更高,要子孙满堂还不容易,不必急于一时,钻牛角尖。”
  轻轻点头,以示赞同,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只是脸部表情依旧。
  “把那些东西带走吧?”
  “那是什么?”正正方方的大袋子,一股子草药味扑鼻而来。
  “补药!黄色是你的,补血调节;蓝色是陈朝的,提高身体机能,一起拿走吧!看你瘦成那样,调养下身子,以后想要小孩也容易点。”
  搞了半天,这老妈也真极品了,这样也行!陈芹尴尬点头,门口还有人在排队,她是拿着贵宾号进来的,听到了老妈让自己来听的,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拎着一袋子的药往下走,包里还多了一份要转交给柯辉的报告,是临走时医生硬给夹在膀子下的,说柯辉难找。
  车还没拦到,包里的手机已经是叫的快要冒烟,许久都不愿停下。
  一个很可爱的维尼熊形象,是陈朝的特殊来电显示,放到耳边,满脸微笑。
  “怎么了,一直不接电话,还以为你被卖了。”
  “我倒想,可是除了你,谁买啊!”好不容易来了辆的士,边说边招手。
  电话那段一阵笑声传来,“是啊,你多骨少肉,称重,看样,确实都很难卖。”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吃什么,我刚好可以买回家。”陈芹把话说完,下意识看看手里的东西,有点后悔。
  “泡面!”陈朝思考片刻,得出一个惊人结论,“我正在家看电视,你非要我看的‘人鱼小姐’,里面一段芮莹和马玛俊煮方便面吃的场景好像很好玩,陈芹,我们也试一试。”
  陈芹长舒一口气,笑的香甜,“那你等着,我买方便面回家。”
  一个小小的圆锅,两包方便面,放了几片青菜,磕了两个蛋。
  方便面确实是有种独特的味道,汤面开始沸腾的时候,陈朝从客厅跑到厨房,从后背拦腰圈住正忙着搅动面条的陈芹,“你知不知道,方便面只有两个吃,才有会幸福的感觉。”
  “怎么知道的?”
  陈朝努嘴,“刚才电视看到的。”
  陈芹浅笑,空出一只手,踮起脚尖往后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留了个小吻,“送你一碟配料。”
  陈朝歪过身子,趁陈芹不注意,柔软的嘴唇覆上她的嘴,咧开一张笑脸,“我回赠你一碟小菜。”
  “真是的!”陈芹撒娇似的推开,关火,两个精致的碗碟里,各自乘了三分之二的面条。
  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真的好吃,三两下的功夫,碗底见空。
  洗了碗,两个人依偎着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的是李安扬名世界的大作—《断背山》。细腻的情感刻画,浑然而出的雄性气概,开篇寂寥苍茫的远山景致,两个漂亮男人的漂亮动作,都让这段凄美的同性爱情升华到了极致。
  只是结局有着那么一点悲凉,当看到最后一幕,恩格斯发现杰克将初识时他们各自穿过的衬衫被整齐地套在了同一个衣挂上时,陈芹哭了。
  所有影片中的华丽场景原来只是为了衬托出最后的苍凉,伴着结束的音乐,陪着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断背山之恋,抱着陈朝拼命的哭。
  “怎么了?”陈朝有点讶异的从身边抽出一堆的纸巾递到陈芹手里,一张一张,像她刚回来时,他们初见时的场景一样。
  他心疼她,所以只能是把她抱在怀里,直到她沉沉睡去,为她添上衣服,为她的美梦圈住一场温暖的味道,哪怕他知道,梦里的她估计感觉不到。
  温柔的抱起,在她睡得最安稳的时候在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印,“晚安!”他轻声低语。
  半夜醒来,眼睛依旧涩涩,旁边的地方空空如也,偌大的空间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原来是如此不同。
  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对面的书房依稀透着微亮的光。
  推开半掩的门,似笑非笑的用一种很迷蒙的眼睛看着书桌前那个认真的男人。
  不太亮的书桌灯把陈朝笼罩,清晰的影子折射在墙壁上,倒映着他的身子和他面容。微微皱起的眉间,她冲动的想去为他抚平,以前无法做到,现在却随时可以。
  他看到了她,从她开始盯着他看开始。
  抬起头,他笑的那么温暖,微微翘起的嘴角,迷人的神韵,他朝她挥手,而她开始了每次自然的走近。
  “我看见你皱眉了,知道我再想什么吗?”陈芹绕到桌前,坐在他腿上,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两道浓黑的眉,“我在想,我该怎样才能让你不皱眉,眉由心生,我不想做只帮你抚眉的人,而要做不让你皱眉的人。”
  陈芹把手压在那份黑色文件夹上,她手的左边是陈朝的右手。
  “我们能谈谈了吗?如果这件事会让你苦恼,那么我愿意和你分享!”她淡淡微笑,双手环在他的脖上。
  “你看过这份DNA鉴定书了吗?”
  陈芹点头,“我只是问了林医生这是什么?他告诉了我。”
  “那你知道这里面99%相似度的两个人是谁吗?”
  “那不是你即将要告诉我的事情吗?”陈芹莞尔,轻轻摩梭他的掌心。
  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有个聪明的女友,还真的不错,凡事只要讲重点,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根部,陈朝颇为满意点头,“柯辉和刘正!”
  “怎么可能!”陈芹几乎被吓到,环住的手开始松动,不过在下一秒却被陈朝拉住,身子被抱得更加的紧。
  “柯伯伯的孩子在刚出生不满1个月的时候就夭折了,那时柯伯伯在部队。”
  “柯辉怎么知道的。”
  “上次他割盲肠,正好遇上柯伯伯检查身体,看到了结果。”
  “陈朝!”拨开腰间环绕的双手,陈芹站了起来,快速的转动大脑,所有的事情一一回放,从桌前走到门后,从门后踱到桌前,对着陈朝,“你没说清楚,为什么刘叔叔在外风评不好,却依旧可以在柯伯伯身边那么久,官职虽然不升,但是领的工资早就不是小小秘书的钱了吧。陈朝,柯辉想干嘛,他不会无缘无故去查刘正,等一等,还是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陈朝直起身子,从身后抱住那个仍旧在自言自语的女子,看来太聪明的女人也不好,脑子转那么快,不是件好事。
  “陈朝,柯伯伯是不是知道。”
  一片薄唇打断了陈芹正欲发表的话,“你脑子能不能想些比较有用的事情,那些事自然会有人解决,你不必瞎操心。”
  憋着小嘴,有点懊恼的看着他,比较有用的事,比如,“陈朝!”
  “嗯!”陈朝看着那个眼轱辘直转的家伙,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我想人工受孕!”话一说完,半闭眼睛,准备受死。
  “不同意!”陈朝眼神犀利,几乎比预料的还要严肃。
  陈芹不解,被抓住的手有种略微的疼,“为什么,这样我们才能有孩子啊,我想我们的家完整,我想这样,对父母也有交代。”
  “如果是以前,也许我会同意,可是,我下午看了电视,也咨询过医生,我知道了原来人工受孕对女人来说是这么痛苦,怀上了是皆大欢喜无可争议,可如果失败那只是多一次痛苦的经历而已。陈芹,我要你嫁给我,是因为我爱你,而不是要你来为我传宗接代,请你一定,必须记住,孩子不是我爱你的附加条件,如果说这会让你受伤害,那么我宁愿不要。”
  什么叫做感动,就是当一句话,一个字敲击你的心灵,触动你最柔软的心房,让你几乎无法去形容那些美丽的触觉时,人便无力抵抗。
  踮起脚尖,用最最最深情的吻回应这份爱。
  喃喃的耳边低语,“我是很傻的女人,是你的义无反顾让我爱上了你,现在你又用无比温柔的手抓住了我,那么陈朝,这辈子,我爱你,爱你,你就算呕死,也必须一辈子对着我这张脸,我下辈子还在那凤凰树下等你,敢不来,我把你腿毛都拔光了。”
  嗯?有趣的来世之约。
  他抱着她,关上灯,温柔的放在床上。
  今夜良宵美景,岂能错过!
  
  第五十三章 旅行游记 
  当漫天的烟花为你盛开的时候,你是否知道,我曾偷偷躲在远处,看你欢颜的笑脸,想你愉悦的心情,却唯独忽略了,你的身边,是否有我的陪伴。 ---韩瞳
  柯辉,柯伯伯,刘秘书,刘正。
  复杂的关系图,陈芹比着手指,一一分析,昨天半夜开始,她就这么一直想着。
  柯辉知道了刘秘书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刘正在腾震的公司做到主管,背地出售公司资料却安然无恙,而且还进入金辉,刘秘书明知道柯辉是自己儿子却数十年不相认?
  “陈芹!”小秋拿了刚热好的饭菜放在桌上,“你想什么呢?今天是鸡腿套餐,还不错。”
  陈芹推开饭,盯着小秋额头的一颗青春痘看了很久,悻悻然开口,“小秋,如果说,你知道了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你会是什么心情,而如果这个人过的比你好,做的事比你强。”
  小秋咬着汤勺,“不会相认,心里有疙瘩,任何人都会这样,如果我过的比她好,我会同情她,可如果她过的比我,我会想凭什么呢?电视剧都这么演,陈芹,你干嘛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有同胞姐姐吗?”
  食指弓起,在小秋头顶赏了个板栗,“吃饭!”
  休息时间接到陈朝的信息,晚上有活动。
  “真爱”酒吧的灯火辉煌,半透明的包厢里,是几个喝着伏特加的男子。
  陈芹和小秋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喝,没有其他人,偌大的包厢有着和以往不一样的平静。
  “陈芹!”离得最远的柯辉用力的挥手,这几乎是习惯,每次碰头,好像先和自己打招呼的都是这个胖子,只是有了个娇憨的女友,越加显得福态。
  很自然地牵过陈朝伸出的手,站到吧台边,接过迎面递来的半杯红色葡萄酒。
  “我们正在讨论组织一次大规模旅行呢?你说韩瞳和柳南都要去阿拉伯包头巾了,我们至少也去走走,陈芹,有没有什么好建议,这两男人特没劲,半天打不定主意。”
  陈芹微笑得如同一只波斯小猫,半依在陈朝边上,“哥们,北海怎么样?腾大老板顺便去视察工地,陈朝刚好去荣归故里,我嘛,三陪,陪玩,陪吃,陪说话。”
  接到陈朝恶狠狠的目光,陈芹站直身子,保持视死如归的姿势,“柯辉,你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啊?”
  柯辉抓了把陶歌的手,死命点头,似乎是怕别人不信似的。酒过三巡,该看表演的看表演,该醉酒的躺在沙发上,陈朝和腾震在屋外和老K交谈着什么。
  台上的歌手依旧很卖力,饶舌的英语歌,一次次引领高潮。
  打扮怪异的司仪开始对着秒表倒数,12点,在一片安静中,有人燃放烟花。
  “‘真爱’是老k开的”,柯辉挪了挪屁股坐到陈芹边上,冒着酒气说的第一句话。
  回过头,把酒杯从柯辉手里拽下,递上一杯白开,通常说话开始颠三倒四时,就该停止。
  “柯辉,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也许帮不了你什么,可我至少能为你分摊一些事情。我知道,有些事,你和陈朝,包括腾震都在瞒我,我不想问,因为我相信你们,可你们也要相信我啊?”
  柯辉摸了摸陈芹的头发,“陈芹,你知道不,我看着你和陈朝这样,最开心的就是我,你知道的,我一直就把你当妹妹,我和陈朝一起长大,我看着你慢慢变高,我是打心眼里认为你就是我妹妹。所以,无论时间怎么走,我还是一直认为你就是那个每次打架后总把书包里的邦迪当面巾纸发给我们的小芹菜。”
  小时候,这三个字总是能轻易的勾起一些回忆。是啊,那时的自己包里总是有备用的邦迪,每次看他们打完架就是一人一个的发,短短的岁月过去,回头才发现只是昨日,陈芹笑笑,“柯辉,其实我从小最不怕的就是你,陈朝偶尔会骂我,会生我气,可你不会,你从来就是那个最纵容我的人。你放心,我会好好去爱,我和陈朝这一辈子不会再变了。”
  “小丫头,怎么样,哥好吧,知道你一直想去陈朝家乡,这次满足你!”柯辉偷偷换过酒杯,红色葡萄酒沿着嘴唇流下,换得陈芹一脸无奈。
  其实这一夜并不愉快,韩瞳和柳南在远离这群朋友的房间里,各自整理着东西。明天,她们即将离开。也许告别一段过去,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
  车到楼下,远远的眺望,依稀能看到30楼处的客厅微亮。
  “柳南真的决定走了,其实她等了司城很多年,可惜司城永远无法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卷,柳南是个真诚的人,虽然有些行为貌似让你们觉得她伤害了司城,可是她真的很真,也许因为太真,才无法假装。”车已熄火,只是车内的人却舍不得说分手,相互依偎,有些感想随然而出。
  淡淡的吻留在额头,这个女生总是喜欢发表一些很纠结的感慨,陈朝掐掐陈芹的小脸,“婚姻永远不是2个人的事,我庆幸你有对好父母!”
  呵呵,陈芹撒娇的露出一排白牙,“我要上去了,我舍不得柳南,却又为她开心,毕竟能放开不是件容易的事。”
  彼此嘴唇短暂碰触,蜻蜓点水的试探,谁也没料到,再见面,竟是机场。
  向南,柳南和韩瞳的飞机直飞阿拉伯,外圈围了几个人,背着包。
  柳南给了陈芹一个超级华丽大拥抱,却又忍不住埋怨,“你们是来送人的吗,分明是旅行!你啊,东西带齐了没有,北海比这里冷,外套带了没有。”
  抽了下鼻子,“有啦,柳南,你一定要回来好不好,我会想你的。”
  一把躲过陈芹的温柔袭击,柳南把陈芹推到陈朝伟岸的身躯边,“别肉麻了,要撒娇找你家陈朝,不过我不在家,你房间还是给我随时回去打扫下,别我回来全是蜘蛛丝。”
  彼此挥别,再回首,已不似从前。
  韩瞳没有说话,就连离开的背影都是那么坚决,女人从来很果断,只是需要一个点来爆发,而一旦决定了,就是如磐石。
  腾震在朝北的方向站着,等候上机。
  今天,他们这个豪华旅行团即将启程去北海。
  浩浩荡荡的上机,却在最后一刻发现少了一个人。
  空姐甜蜜的微笑,弯腰递上一张纸条,几个歪歪曲曲的大字,“两位陈小朋友,希望你们婚前旅行愉快,顺便叫你边上那位灯泡行为举止注意点,我柯辉为了让你暂时远离情人离开的悲伤,可是贡献了白花花的银子。我不去了,祝北海顺风。”
  一下飞机,立刻宣泄被放鸽子的不满,只不过关机的效果让陈芹几乎气炸。
  陈朝揽过她的腰,收起手机,“北海到了,我的家乡。”
  呼吸着不太一样的空气,北海!这两个词让陈芹很愉悦,几乎忘记了刚才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这里,就是陈朝诉说故事时带着满脸笑意的地方,就是陈朝小时候一手抓着爸爸,一手抓着妈妈,吊双杠似的让他们抓着跑的地方;就是据说银滩上的沙很细很细,踩在脚下软绵绵的,还推荐自己去逛金摊的地方。
  不止一次,陈芹那么甩着陈朝的大胳膊,嚷着要他带自己去看看,可是每次都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
  真的,她是一直想去看看陈朝长大的地方,只是没想到是真的到达了。
  踏出机场,灰蒙蒙的天色,遮住了厚厚的云层,时不时还伴着风。
  拦了的士,用最拗口的广东语告诉他,“海运码头。”
  中途陈朝和腾震一直安静,看着某个几乎兴奋到不行的女生发威。
  “飞跃168”,报了订票号,掏钱,取票,直到上了船,三个人倚在船桅杆处,海风肆无忌惮的吹来。
  “陈芹,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了解陈朝的程度丝毫不比他对你逊色,这一路上,你所有的点都踩得好好的,目标明确!”
  把乱飞的头发塞到耳后,“那是,涠洲岛,陈朝的故乡!我当然了解”陈朝把弄她的头发,颇为满意的向腾震示威。
  “行了,你们两个继续在这泰坦尼克号,我去边上坐。”
  相视而笑的默契,身边,几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尖叫着,典型的旅行者,一路欢呼,就连海面的风浪都似乎预示着这是场惊心动魄的旅程,可是今天,她不是观望者,而是一个正行进中的参与者,最大的愿望,是船早点靠岸,因为他,那个他长大的地方。
  海浪尖上,已是白白的泡沫,从小在海边长大,自然知道这时的风浪多大,一个浪打来,没抓住桅杆,是几乎站不稳的。陈朝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抓着陈芹的胳膊,一路拽回座位上。
  陈芹好笑地看了看旁边的人,一阵折腾,两个人的脸上已经是湿了一半。
  摇摇晃晃的下船,第一件事,吐!
  几乎是把胆汁都吐出来了,陈朝小心的拍着她的背,腾震点了根烟站在后面,一脸坏笑。
  “先生,小姐,租房子不?”一个渔家阿姨很会选择时机的凑到两人中间。
  高高的斗笠遮住了整张脸,抬头时却有点惊讶,“陈家小子,你又回来了,我还想你要过两个月才回来呢?”
  陈朝笑笑,抓过大妈的手,“大妈,这次提早回来!”
  “带女朋友回来了?”
  陈朝笑得欢畅,点着头,一边搀着几乎吐到脸色苍白的陈芹往前走。
  一路沿着码头,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红色的砖瓦外墙,2楼、3楼是专门招待游客的。
  抬头,几个租户都在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笔记本安静的放在大腿上,男男女女的笑声总是那么悦耳。
  头顶,夕颜似乎在展露出她每日终了前的最后一次美丽,陈芹用手遮住额头,向上眺望,灰蒙蒙的天,到了小岛,竟然变得有着朝霞后的美丽。
  环顾一周,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阳台上,有人正扬起45度角,比出一个镜框的手势把夕颜收进眼里,那种满足的浅笑挂在嘴角。
  陈芹抓了抓陈朝的手,指着那个伫立一抹身影的阳台,“陈朝,你看!那是谁?”
  
  第五十四章 幸福
  当你幸福了,我才知道,原来我要的和你一样多,只是能给我的不是他。 ---黎夏
  “黎夏!”两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惊喊出声来,能在这个地方遇到他乡客,本来就不容易,如果她还是她,就更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阳台上的人似乎也是听到声音,头微微低下,身子靠在围栏,短暂的惊讶表情后是如雨后彩虹般的微笑,手臂伸起摇了摇。
  阳光的沐浴总是那么光彩,有着一种把人灼热的感觉,一上一下的距离,此时的黎夏仿佛是个精灵安静而美丽,3楼靠左的房间,房门敞开。
  面对黎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曾经因为想逃开,因为以为她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不顾她的感受,固执而蛮横的把她推到前面。她没有埋怨,更没有责怪,只是那份愧疚总是那么明显。
  傻傻的看着阳台上的人,脚却不知道怎么迈出。
  转过身,黎夏依旧笑的灿烂,手掌眨巴眨巴的挥着。
  撂开阻隔的红花碎布门帘,一个和往常一样热情的拥抱化解了本就多余的尴尬。
  “你就这么被宠成呆子了啊,看到我连一个拥抱都那么吝啬?”黎夏伸出手,紧紧抱住好友的肩膀,那双满怀歉意的眼,她早已经读懂,只是自己也从未怪过她,几年的朋友,这一切她早已了然于心,彼此都爱的痛苦,她允许自己默默关心,却永远无法超出那个范围,很早很早的以前,自己就知道。
  身边的声音消失匿迹,陈朝和腾震跟着渔家阿姨上渔船搜刮海鲜,朴素的红砖房间里,只有两个女生对坐床头,娇憨,不安的神情总能轻易在脸上捕捉。
  陈芹觉得自己和黎夏从没这么尴尬过,两只手都明显的不知道放在哪里,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
  “黎夏,对不起,我一直做着一些让你很无语的事情,明知道会对你造成伤害,我却还是做了,实在是很抱歉。”脑袋耸拉,陈芹把头低到胸部的位置。
  伸出一根手指,对准额头,用力的把陈芹的脑瓜顶起来,眼睛里是同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对望着,“傻子,爱情不是让得出来的,其实你比谁都懂,陈朝多爱你,好好珍惜吧。”
  “你不怪我?”
  “怪你头,姑奶奶我大把人追,还有,你别以为我到这里是为了缅怀过去之类的,我没那么高尚的情操,我接了这里一个案子,顺道过来度度假的。”
  点了点头,明知道那些话里,有真有假,至少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太刻意的追求是伤己伤人。
  天色渐渐昏暗,两个男同胞欣喜若狂的拎着一袋子鱼虾回来。
  民宿允许自己做饭,4个人围成一圈,吃了顿超级豪华海鲜大餐。
  金线鱼煮酱油水,牡蛎汤香味扑鼻,大螃蟹红得喜人,几瓶农家纯酿下肚,惬意的不行。
  “干杯!”陈芹举杯,黎夏附和。
  酒杯一碰,洒了一桌,红扑扑的小脸,倒映在柔和的月光下。
  “陈芹,你就是傻,简直就一傻妞。”打了个酒嗝,刚才的酒劲一点点的往上提,黎夏站起身子,双手搭在陈芹肩膀,手指的方向,是陈朝。
  慢慢的俯下身子,“他,你知道你在北京时,他去找过你几次吗?我算给你听,中秋,春节,元宵,周末,陈芹,你真的在北京就没见过他在你身后默默注视吗?其实我是真的羡慕你!”
  哈哈,陈芹转过身子,把黎夏按在椅子上,双眼迷离,口齿不清,手指胡乱的在陈朝和腾震之间来回波动,“黎夏,其实这里还有个好男人,给你介绍—腾震。”
  呵呵,“好!好男人就归我!”
  两个无理取闹的女人,两个无言以对的男人。
  走到桌子的对角,把陈芹直接抱在怀里,“哥们,另一个就麻烦你了!”陈朝指了指趴在桌上的黎夏,无奈的把另一个重责大任交给一边看戏似的腾震。
  腾震轻轻点头,目送一对壁人打开房门而入,点了根烟,把外套披在黎夏身上,大海的波浪虽大,却是那么温和地洗刷礁石。
  房内,陈朝将陈芹平稳的放到床上,拿过枕头垫上,拨开遮住眼睛的发丝。
  红红的脸蛋,憨憨的面容,长长的睫毛不经意间略微抖动,用一朵花开的时间,等待一份爱情的结果,纵然山间路途遥远,却闻得扑鼻之香,也许此时的感觉就该这么形容的。
  握得住的幸福,就不该只争朝夕,而是要全方位攻占,陈朝轻轻碰了了下她的鼻尖,“你可知道,你等得我好苦,多少日夜的铺陈,多少往事的积累,你才最终走进我的生命里,好好睡一觉吧,也许前路不会如你想的那么顺畅。”
  
  第五十五章 爱情的网 
  他们说,原来爱情可以很简单,简单到默默付出,默默关心,默默的把我的爱给你,而你却可以假装不知道。 ---陈朝
  隔着一个磨砂的窗户,淡淡的月色撒进房间,模糊的背影,袅袅的烟圈。
  陈朝吐着烟雾,半身倚靠在阳台,转过头,昏暗的房间里,如婴儿般沉睡的人是他这一辈子唯一想保护的人,做的所有事情,做的所有安排,只是单纯的希望她快乐。
  背对着光,陈芹趴在蓬松的枕头上,似乎正沉醉于香甜的梦境里,微微翘起的嘴角,那些不自觉的一颦一笑,却足够牵动着门外的人。
  站在门口,陈朝把还剩下一半的香烟熄灭,悄悄走进房间,轻轻的躺在她的身边,把手心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温暖的感觉,在还没沉睡前,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儿时拉着她小手蹦蹦跳跳的快乐,年少时凤凰树下互相许愿的美好,甚至是青春记忆里那些曾经彼此压抑的伤害,一起走过的,原来不只是青葱岁月的无知,还有很多成长后的酸甜苦辣。
  当这一切互相交织,成了一个网,便也网住了彼此。
  隔日早上起来,脑袋晕眩,陈朝昨夜想的,陈芹自然不会了解。可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却让她下意识的伸手抚摸。
  昨日宿醉,但不代表什么也不知道,小脑失去平衡,大脑却依旧活跃。
  昨天黎夏说羡慕自己,是吧,离开北京前,袅袅也是这么说的,陈朝生日的时候,她曾经接到过袅袅的来信。
  粉红色的信笺上,写的还是那句话,爱他不是将他推开,而是紧紧握住。
  还记得从北京回来的那天早上,是袅袅半路拦截了自己,她看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封信递到自己怀里,“看看吧,也许看完了,你会知道哪怕我多舍不得你走,我也要把你推回去。”
  简约的字体,熟悉的笔迹,要看出是谁的,并不是太难,和陈朝一起学习、生活20年,他的一切自己了若指掌。
  袅袅开着车,宽大的墨镜遮挡阳光的刺眼,“这是你去出差时,陈朝来北京,离开前寄给我的。信里让我好好照顾你,然后把你的性格分析的是条理清晰,异常透彻,几乎条条掐住你的命脉,我相信,如果不是足够了解你,是不可能解剖一样的看透你。你嘛,看似柔弱,好像一推就倒,可其实扭起来真的和牛一样。”
  袅袅拉动车杆,开火,“你不是常奇怪,我怎么突然和你化敌为友了,说实话,那是因为陈朝,你以为就你这性子能在这皇城根混,那是陈朝为了做了多少事啊。公司的人基本都和他吃过饭,你就跟个公主一样被呵护着,每个人都知道你有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哥哥。”
  伸出手拍了下陈芹的头,袅袅一脸不舍,“好好回去爱人吧,总是要个结果,如果认为能给他幸福自己就上,认为不能,至少要让他放心的去寻找幸福。只不过记住,爱他不是将他推开,而是紧紧握住。知道你现在不懂,我等你打电话告诉我你懂的那天,否则别回来。”
  伸手摸了摸那那张轮廓分明而俊俏的脸,起身站到阳台。
  昨天,模糊的记忆里,也有人在这里站到半夜,熄灭的烟头还在地上打滚,淡淡的烟草味道似乎还在环绕。
  不远处的海边,一男一女坐在礁石上仰望朝阳。
  一双手温柔的环过腰际,肩膀上顿时有了一股力量的依靠,“醒了?”
  陈芹揉了揉脑袋,“嗯,不过有点晕,估计昨晚喝多了!”
  踮起脚尖,圈住陈朝的脖子,“不过我很清醒,我觉得现在似乎一切都太过美好,有点不真实。陈朝,要不你掐我大腿,我看会不会疼!”
  “你傻我才不和你一起傻!”陈朝别过脸,和陈芹并排站立,温暖的阳光洒下,美好的光辉把一切都笼罩,“小晋打电话过来,说他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陈芹点头,“和袅袅,你见过的东北那嘎子来的姑娘!”
  陈朝顺势靠上,似乎也并不奇怪与她怎么知道他见过袅袅,“那我们呢?何时我也能迎娶你进门。我想娶你了,你看看,我们什么都不用准备了,就连伴郎伴娘也随便抓都是一把!”
  “想结婚啊!玫瑰,戒指,充满创意的求婚,一个都不能少!”用力的把陈朝推到一边“还有,简单的单膝下跪,满足不了我,所以陈同学,好好想想,想娶我进门,没那么容易。”
  什么是快乐,就是忽略悲伤,所以忘却了痛苦,快乐的日子就像不停歇的飞行,一路越过崇山峻岭,一路欢乐享受。
  某日,吃饭时间,柳南突然来电,声音欣喜的好像几百年没见到一样。
  “妞,你知道我们现在和谁在一起吗?”
  “不知道啊!”
  “把声音弄成免提,对着腾震放!”
  陈芹搅着稀饭,把免提打开,对着腾震45度角放置,众人疑惑,面面相觑。
  电话里头洪亮的声音传来,“我,韩瞳和黄舒心,我们在一起嗨皮,好多好多阿拉伯的有钱男人追我们。”
  眼见腾震的脸顿时一阵清黑,陈芹赶紧收下手机,退出房门,捂紧话筒,“柳南,你怎么会和舒心在一起。”
  哈哈,电话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先告诉我,现在腾震是不是脸色变得很难看啊,呵呵,平时就只知道说我,我告诉你,他不让你和我住一起的事我还记仇着呢,哼,以为他背地里做小动作我就不知道,那叫十年报仇,君子不晚!”
  沉默,陈芹对着话筒无语。
  “呵呵,我告诉你,舒心跑过来和我们一起嗨皮了,我们现在号称‘美女三剑客’,宗旨就是打算把阿拉伯有钱的男人都勾过来,投资中国,为经济增长做贡献。”柳南在那边侃侃而谈,耳边时不时有女生此起彼伏的笑声传来。
  几句嘘寒问暖,几句互相调侃,知道几个女人过的不错,倒也就安心了。
  挂下电话,终于明白,女人,总是那么干脆。
  转过身,一张熟悉的脸在最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几乎无法错过。
  “真是巧啊!”此时的邱备静静站立面前。
  有点惊讶,有点愣住,平稳气息,既然无法拥有交集的色彩,就用一种最为自然的态度面对,如果审视一个陌生人般从他身边走过。
  邱备转身望了望对门的包厢,嘴角弯起,凑近陈芹的脸,“你们还这么有兴致在北海旅行?死到临头的人都这么放得开吗?还是这是临死前的短暂安逸生活?”
  跨开一个大步,在自己与邱备之间隔开一个短短的距离,往日的美好似乎早已消失,曾经认识的人在不知何时改变的年华里洗尽铅华,剩下的原来只是一些无法放掉的伤怀。
  “邱备,我们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对话的事情,请让一让,我有朋友在等我。”
  拨开阻挡的人墙,半掩的大门内,才是属于自己的天空,那里有他,有她,而门外的人,注定了永远的与世隔绝。
  只是往前走的步子,却被一只手拖住了步伐,“陈芹,我可以再告诉你一次,我不会放过他们其中一个,以前你们给我的,我会通通要回来。”
  转身而过的背影,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却是那么陌生,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安的感觉开始盘旋脑海。
  
  第五十六章  韩瞳眼里的他与她(1)  
  门外,最后一盏灯,已经在一个小时前熄灭,韩瞳趴在办公桌上眯了一会。
  晚上10点,白天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公司顷刻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没有呱噪的小秋和别扭饿陈芹在身边蹦蹦拉拉的,还真有点不适应。
  其实她是非常不喜欢加班的,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可是自从到了“飞震”,似乎她的工作都与加班联系在了一起。
  在新西兰,她曾经是一家百强企业的董事长助理,她的工作总是传达着一些重要的信息,而她通常是公司打卡最为精准的人,不迟到,不早退,因为她能把事情做得完美无缺,根本不需要boss来检查甚至提出质疑,纵然有人不满,却无力撼动她的位置,所以她一路走来没有磕磕碰碰,只是多了很多嫉妒的目光。
  韩瞳一直认为,这是她的优点,女人有个让人羡慕的职业,能在钢筋水泥构架的世界里表现自己的完美,走出大门,还能过着很多人奢望的生活,美容、保养、运动,这是让人钦佩的。
  可是为了一个人,她却愿意,甘心地去放弃这一切,只要能陪着他。
  在那段为外国人打工的日子里,一句小行的字体总是出现在韩瞳的桌面,即使他不爱我,我也要爱自己。
  折了无数朵玫瑰叶子,得到的答案永远就没有变过,他不爱,可她却舍不得不爱。
  小秋说,他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却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那个人,叫做腾震,这家公司的老板,自己喜欢了近10年的男人。从遇上,到离开,从在新西兰的学校第一次看到他,似乎就注定了她会爱上他,只是那时的她,没想过10年,原来洋洋洒洒一挥间,人已为自己留下了回忆。
  记忆里,韩瞳觉得那时的自己还是很懵懂,在一个几乎陌生的国度生活,听着那些很饶舌的句子,这才发现,原来中学的几年英语压根就是白读。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就连有人叫嚣着要抢劫的时候,她还是没搞明白,傻傻的杵在那里。
  双肩的背带被狠狠的拉扯着,韩瞳的手用力地抓着,却被几个少年更加放肆的嘲笑,他们咧开嘴唇,嘴巴里咕噜咕噜的吐着几句英语,肆意挑逗着几乎要冒出火花的韩瞳。周围的人是那么漠视,哪怕他们能听懂那句很简单的英语单词—help,却没人愿意挪动脚步。
  在那些就像被木偶似的拉扯间,是那个男生近乎英雄般的出现,她看着他学着李小龙的姿势,对着那些金发碧眼的男生叫嚣。
  韩瞳被肋疼的肩膀顿时松懈下来,她挥舞着双手,为那个略显瘦弱的中国男生加油,久违的普通话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叫的特别欢快。
  左手一掌劈出,大腿一个高抬横扫,没有几个回合,该倒下的人都倒下了,他说,别欺负中国人。
  韩瞳想,那时,她对他,有的只是崇拜吧!在那样的一个世界里,这样的帮忙,韩瞳把它视为一种缘分,可是却没来由的沦陷了。她开始无意识的去找寻他的身影,几次街头的故意偶遇,她知道他的女朋友就读的是自己隔壁街的艺术学校。
  那里的女生都很厉害,用很直接的用词来形容就是有气质,绘画,雕塑,她们的东西通常会与展出联系在一起。
  那时的韩瞳很腼腆,喜欢捧着一杯热牛奶站在对面,看着他和她走近自己的视野再走出。
  她希望哪天,他能看到她,可是好久,久到日历上画了很多的叉,他还是没有主动发现自己,她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说国语,是中国人。
  也许缘分总是那么莫名其妙,最后一次,韩瞳告诉自己,默默无闻是最后一次,如果他再看不到自己,自己就离开。
  可这次,他看到了她,只是,是他旁边的女生指向自己的。她看到他跑了过来,韩瞳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裙摆,心跳加快的速度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脸颊的热度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你找我?”男生站在她的面前,低下头问她,他依旧那么潇洒不羁,而她依旧很安静的低头,“我女朋友说,你似乎在这里很多天了?”
  她怀疑,其实他早就看到了自己,可是,他却选择无视,想到这里,心难免有一种心疼,因为她无法让他重视。可那时的韩瞳却也只是抬起了头,无形的手紧紧压住自己慌乱的心脏,她觉得自己不能告诉他,她是在等他,可是,她却还是想和他做朋友,少女的单纯总是那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笑了笑,对着他,也对着街对面那个很优雅的女生挥了挥手,“我叫韩瞳,韩信的韩,目字童年的瞳,谢谢你上次帮了我,你说因为我是中国人,那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韩瞳记得那时的腾震笑得很开心,只是挥了挥手,那个对面的那个女生就跑了过来。韩瞳一直认为,艺术学校的女生其实都是很做作的,可是她觉得对面这个却笑得很善良,一点不带假。
  腾震伸出手,把女生拉到了自己身边,“舒心,她说她想和我们做朋友!”
  “好啊!”女生并没有像韩瞳所想的那样小鸟依人的躺在他的怀里,而是有点半靠的和男生并排着,红扑扑的脸蛋上带着一抹很温暖的笑意,“我叫黄舒心,他叫腾震,雷震子的震。”
  这是韩瞳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名字,一个像是隶书般落笔有力,一个好像草书行云流水,两个名字,一个刚毅,一个柔和,很像他们的人,哪怕这个男生有着张娃娃脸,可是给人感觉,还是很干练。
  也许是见到韩瞳没什么反应,黄舒心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呢?你叫什么?”
  “韩瞳,韩信策马过潼关。”
  “不是,不是那个潼,是瞳孔的瞳。”韩瞳忙着纠正腾震的错误,只有黄舒心很温暖的抓着腾震的手,“你别给人家乱取名字了,你看你那时候,把一露都搞得改名字了。”
  那一年,她18岁,而今年,她27岁。
  再回来,她跟在他的身后,褪去了曾经的青涩,职业套装的打扮,俨然已是一个女强人。
  飞机上,她为他盖上毛毯,把mp3的音乐调到最适合的音量,告诉空姐,半温的开水。
  9年,她了解了他所有的一切,洞悉他所有的决定,所以他问她回来吗?她不假思索的同意了。那是他们认识9年之后,他没有了锋芒毕露的冲动,却多了一份睿智与成熟。
  黄舒心,这个陪伴了自己和他很多年的名字,没有跟上飞机。在某个国度,她继续漂泊着,可是韩瞳觉得,她在心里扎根了。
  这些年,她能听到她开展览的消息,中国,美国,法国,日本,可是不论在哪里,腾震的花总是能送到,可是唯独韩瞳从来不去。
  说实话,她恨她,那个带着温暖笑容的女生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抛下一切,为了什么所谓的事业,而不顾一切的远行。
  每一次,都是腾震追着她满世界的跑,而她,却从来没有为他停下过脚步,甚至回头望一望,他还在吗?
  这一点上,她没想过原谅这个人,哪怕曾经,她们那么亲密,亲的好像姐妹。
  3年前,腾震被陷害,公司的款项被财务卷走,那些原本的风险投资资金通通撤回,那时候,韩瞳到各个公司去求人,就差把膝盖抹出血来,却每人能伸出手来。
  那时,生活总是一团糟,陈朝在国内,柯辉在美国,远水救不了近火的结果是她无奈的看着那辆警车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没人知道这个中国女孩是如何压抑着自己不哭出来,而是带着笑在车尾轻轻挥手的。
  他总说她很坚强,所以她来不及脆弱,她用自己的方式去证明着自己。
  韩瞳永远记得那时见到黄舒心时,她的心情,一种悲伤和委屈,在一瞬间泄洪,红红的眼圈,无论怎么抑制却还是流出的眼泪。那些庞大的数字,她无法筹集,所以她只能看着他走远。
  那时的黄舒心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把她抱在怀里,随着她的哽咽,像个姐姐安抚着她,不会有事的,她说。
  后来的后来,腾震出来了,舒心又走了,腾震出狱的第三天,他刮出的胡子屑撒满了那张报道非洲首富和中国艺术家黄舒心的世纪婚礼。
  银白色的直升机背景前,是年轻漂亮的黄舒心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雪白的婚纱和黑色高雅的燕尾服,挥手,那些笑容定格在飞机起飞前的几分钟。
  而他,那个曾经高傲地爱她的男子,他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把报纸揉成一团,单眼瞄准,准确无误的投入纸篓里。
  可是,他真的忘记她了吗?那个温暖地抓着他的手掌,连责备都显得那么温柔的女生。
  
  第五十七章 韩瞳眼里的他与她(番外2)
  轻轻的把丝薄外衣拉上肩头,麦克小心翼翼的把浅黄色小夹克越过黄舒心的香肩,覆盖住后背。
  “shu,你是个很有智慧的模特。”麦克一边摆弄画笔,一边朝自己的模特进行着最为直接的夸奖,他是这间艺术学院的教授,按最流行的说法,他称得上是个人体绘画的先驱。
  沙发上的女子并没有搭话,和往常一样,黄舒心惦着脚尖退到幔布后头,动作利落的把淡青色牛仔套了上去,那双原本裸露在外头的修长双腿此刻就只剩下了一双脚丫从裤管里头伸了出来,夹克的拉链兹的一声从下拉到脖子处,几乎把嘴巴半遮住,一开口,吐出是白白的雾气。
  她是麦克的人体模特,在这个有着微亮灯光的画室里,她的图占据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麦克说,她很有东方女生的韵味,是那些所谓时髦的金发碧眼女生所没有的,对于这一点,她很认同,因为她明白自己的确有着东方人特有的黄色肌肤,加上自小长在江南水乡,便时不时会散发出一种娇艳的色彩笼罩,这就像是她擅于打扮一样,一条丝巾,在她手上随意就能变化出很多种样子。
  韩瞳经常半眨着眼睛问她,舒心,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衣服,你穿起来就比我有感觉呢?
  她笑,人与人之间,怎么会有相同的味道呢,一个耳坠,一个首饰,一个发型,通通可以在不经意间改变着一个人的感觉,她想也许是年龄不够,所以韩瞳很稚气。
  “shu。”麦克突如其来的话把黄舒心的思绪略微打乱了,慵懒地伸手接过麦克递过来的烟,轻轻一划,火柴带出的火光,一下就把人的脸映红了。
  两指间的白色香烟举到唇间,轻轻一抿,尼古丁的味道本来就很艺术。
  她认真地看着那些被清洗干净后,整齐排放的画笔,微微低头摆弄着,前面麦克对着画里的女生看了半天,终于是由衷的又一次发表了感叹,“shu,你很美,你知道吗?”他不轻易夸奖人,唯独对她,“你男朋友一定很幸福,会遭老天妒忌的哦。”
  他每次画完画,总是习惯性的对她进行赞美,她早已经习惯,没有了什么大起大落的表情。
  此时的黄舒心已经走到麦克的身后,蹲下身来,仔细的观看着自己,那副油彩未干的画里,她是那么纯洁,纤细的手指互相搭在肩膀上,遮住两边隆起的乳峰,明明是很挑逗的姿势,可在麦克的笔下,却有着出水芙蓉的清澈,微微弯曲的大腿,盘坐的侧身,是一种美与性最为华丽的结合。
  “怎么样?线条的柔韧度刚好和你纤细的体型搭配,还有你的发丝,垂到胸前,给人一种很淡然的感觉,shu,如果我征求你的意见,把她拿到礼堂展览,你觉得怎么样?”麦克似乎对自己的这副作品,有着超乎异常的喜爱,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赞美。
  “你想我的回答是什么?”黄舒心轻轻的将两指夹紧,轻轻一抖,烟灰就散了下来掉到地上,“为什么你今天对这幅画这么有感觉?”
  “你不觉得你今天的表现也很有感觉吗?眼神流露出来的东西很多,而我能捕捉到还不是全部,我想这里面有关于你的生活,你的爱情,你的理想,迷茫,无助。”
  “至于我要的回答,shu,用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愿不愿意,这副作品一定可以帮我甚至你得到一些奖,我相信我几十年的绘画经验,但是我知道,在很多的观念里,你的这种行为并不被理解,即便我们认为它是一种艺术,我还是不想你受到伤害。”麦克拿起一块白布,如同对待一件奇珍异宝般小心的盖住画框。
  慵懒的背靠沙发,画里的女生近乎悲凉的眼神在此刻的黄舒心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到,很深的双眼皮在一夜未睡后更加的明显。
  “让我考虑一下吧!”黄舒心歉意的笑了笑,他看见麦克一丝遗憾的表情瞬间划过。
  她一直是个很相信直觉的人,麦克也懂,他问她问题,如果愿意,她总是能不假思索的点头,若是疑惑了,那大抵结局就难料了。
  也许是看出了麦克的表情,黄舒心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谢谢你了解我,可有时艺术和生活毕竟息息相关。”
  冬天的街道,树叶厚厚的铺在路面上,走在上面,竟有种踩着棉花糖的感觉,松松软软,风一吹,头顶上树叶哗啦啦的响,脚下默契配合般发出的清脆传进耳畔。
  从画室出来,黄舒心搓了搓手,把围巾拉高了些,继续走着。
  和往常一样,在离拐角几步的时候,黄舒心就能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原本,她以为今天会有例外,这点小小的收获,让她的心有些很不一样的窃喜。
  一路小跑的往前,半蹲在车窗前,黑色的玻璃门,遮住她的视线,侧了个身子,才看清里面没人。
  “我在这里。”腾震从树后转了出来,黑色的披风扬着风,吹动起来,和黄舒心大红色的围巾,相互映衬着。
  她看着他猛吸一口烟,扔到地上,用力的踩踏着。
  乌黑的眉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纠结在了一起,腾震的脸一直给人长不大的感觉,清秀,男生长着一副娃娃脸其实并不好,总是会让人误会他没有成熟,哪怕他已经是个男人。
  黄舒心径直走向他,替他把向外翻起的衣领折好,“怎么了?”她了解他,不需要他说,她就能懂。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想要个幸福的家庭,以后有自己的孩子,告诉他,他的父母很爱他。”腾震伸出手,把搭在自己的肩膀的纤细手指紧紧的抓住,放在胸口。
  “可我们之间有问题!”黄舒心并没有抽回手的意思,只是抓住自己手的力道却慢慢的松了,因为松了,她缓慢的收回,插进口袋。
  “我想做潘良玉,而你不是潘赞化。潘良玉自画裸体,而我不仅是个雕塑者,还是个人体模特,刚才麦克告诉我,他想用我的画参加比赛,在大礼堂展览,腾震,你受得了吗?你会和我一样,用一种你认为无法理解,甚至变态的行为去为艺术做些什么吗?”
  “你又去给那个家伙当人体模特?”腾震用力的抓着黄舒心的手臂,昨天,昨天他们才为了这件事吵了一架,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艺术的追求就一定要去剥开身体似的让人观赏。
  深青色的眼睫毛淡淡的垂下,黄舒心略微抬头对着腾震,最后的一颗纽扣,她替他扣好,和平时的动作一样,那么轻柔,那么熟练。
  “所以我不能嫁给你,你要的幸福、简单我给不了,这是我的错,可你呢?你是真的想结婚吗?还是纯粹是因为你爸妈离婚的事情,让你不自觉的想去营造一种幸福,其实你也在害怕你会像你妈对你爸爸一样,从爱到不爱,所以你用婚姻去束缚住我们彼此,其实没必要这样,我和你在一起,做过什么,我都觉得幸福,可是幸福也许不是一辈子都要那么辛苦的维系,你是我第一个男人,可不一定是最后一个。同样,我是你第一个女人,也不一定是最后一个。”
  “腾震,我爱你,但我不会嫁给你,你知道的,我喜欢旅行,我喜欢无拘无束,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是很自由的,我是因为你才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可我还是会走,就像你还是会回国一样,我们都不是渴望稳定的人。”
  其实她还想说,我们都是被深深爱着却害怕伤害彼此的人,只是她没来得及说,他的舌尖就已经覆盖上了她的唇,闭上眼,泪会不太自觉的滑落。
  此时的他是蛮横的,在凌晨4点的昏暗街边,他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抱着她,嘴唇擦过的地方,让她隐隐作痛。
  从口袋摸出了一把钥匙,他们缠绵的跌进车后座里,黑色的车窗被缓缓摇下,他们如同动物般吸附在彼此身上。
  外套,围巾,他的手伸进她的内衣,碰触到她的双峰,在那一瞬间,他停住了,小心翼翼的收回,而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抓着他的手臂,拥住他,舌尖肆意的探入他的喉里,他抱着她,大腿的两侧互相搭在一起。
  内心的狂野与躁动在此刻是如此的难以收回,她的舌尖不断的掠过他的耳垂,他的手温柔的在那两片珍珠之间进行着最为亲密的抚摸。
  她会痛,细细的汗水从额头上渗透出来,可她还是随着他的动作胸部轻轻起伏着,腾震是个很狂野的人,在这项运动中,他一直个强者,这与他娃娃脸般的面貌是不同的。男人,总是在这点上很强悍。
  黄舒心双手紧紧的环住他的颈部,细细的五爪印记深深的留在了他的脖子上,彼此间奋力的碰撞,在那个最重要的时刻,最浓烈的感情升华到了几乎停歇的地步。
  他为她拨去了搭在额前的秀发,左手一拉,黑色的风衣就已经盖在了身上,他亲吻她的额头,擦拭去那些淡淡的汗珠。
  那些秀发的香味淡淡萦绕,腾震想,他过分了,才会弄得她如此的累,一下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有人低低的说,我爱你,即使我不是潘赞化。
  再见面,是在机场。
  其实她没告诉过他,她要走了,而他却还是知道了。
  没有依依不舍的道别,他只是给了她一张薄薄的卡片,“只要我还没破产,你就尽管刷。”
  她笑,哪怕她知道,她永远不会去用到这张卡,却还是接的那么坦然,就像他明知道她不会去用到那张卡,他还是给的那么自信。
  其实后来,黄舒心特别留意过,这张卡是银行情人节特制,两多玫瑰的卡面背景,很漂亮。
  很久很久,她游走于各个国家,麦克的画真的得奖了,他特地赶到澳大利亚请黄舒心吃了一顿饭,临走时,他给了她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说这是她应得的,所以她很安心的收下了。
  他还说,真对不起,害你和男朋友分手了。
  她笑了笑,没人理解他们其实都曾那么在意对方,才选择分手。
  最后,他还说,腾震进去了。
  这次,她不笑了,定了最早的航班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是,她用他的方式。
  韩瞳哭的很伤心,这个曾经的小女孩,已经成了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他在不经意间改变了韩瞳,她看的出来,她是那么愿意为了他而改变,少女情怀被女人的智慧所掩盖,她摸着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女孩说,没事的,只是以后,只能你陪着他走了。
  他出来了,她走了,她在白色的宾士车里,看着他拥着韩瞳走向了笔直的路口。
  “走吧!”她拍了拍司机的椅背,车子飞快行驶过的时候,没人注意到,那个墨镜下的女人。
  她嫁给了那个男人,一个很好很好,却没有儿女的老男人。
  他让她选择,女儿或者是妻子。
  她是那么笃定,在结婚证书上,签上了自己名字。
  他宠着她,却从来没有碰过她,最近最近的一次,是在他临死前,她主动亲吻了他的额头。
  他说,shu,我知道我做了件挺愚蠢的事情,但是谢谢你陪我最后的时光。
  他的话,,她明白,她想如果当时自己选的是女儿,他不会帮腾震,因为是妻子,他要去炫耀,他要去炫耀这个曾经对他叫嚣,不要碰我的女人的男人,最后还是输了。
  翻开日历,原来又一年过去了,很多事发生着改变,电脑上又在提示更新,邮箱扩充了几G,收件箱塞的很满。
  黄舒心不喜欢删除信件,所以总是越积越多,这个邮箱是刚离开新西兰时,自己申请的,第一封信是给腾震的,只是没发送过。
  点开,主题是,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
  信里,黄舒心写着这么一段话:
  腾震,我爱你,却真的不能再嫁你了,我和你,错过了曾经最近的一辈子,如果当时,你能告诉我,你不是潘良玉,我也不是潘赞化,你只是黄舒心,我只是腾震,或许,我会留下来,我会把自己给你。
  其实,她最著名的还是那副裸体自画像。
  我是从电视剧《画魂》里认识她的,电视剧不错,是一.二年前的了,李嘉欣.胡军.刘烨主演。
  汗,好像帮忙打广告的,如果有错误,请见谅,补充。
  
  第五十八章 柯辉出事 
  爱情可以是真诚的,也可以是功利的。 --邱备
  (接56章,57.58是腾震的前传)
  慢悠悠的睁开眼睛,陈朝担心的表情随即映入眼帘。
  昨天经历又一次没来由的呕吐后,陈朝发话,明天给我上医院,那表情,那神态,有点像老爸附体,有模有样。
  其实陈芹很想解释说没事,不就是反胃,咬个话梅就好了,可是一连几天,连自己都没力气反驳了。
  陈芹和黎夏把这归结于北海的海鲜,其实是责怪那两个男人每天都那么兴趣盎然的去捕鱼,甚至还要求她们每日在海边迎接他们的归来,很有大男人的做法。
  最后一晚的涠洲岛,4个人几乎同时失眠,狭长的海岸线,大家用一种期待的心情等待日出。
  “在想什么?”黎夏捅了捅陈芹胳膊,礁石的另一边,吸烟男子对着天际发呆。
  “我们那天吃饭的时候,我遇到邱备了。”陈芹慢悠悠的开口,手里的树枝在沙滩上胡乱划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图形,“黎夏,我总觉得他会做些什么事情,我会不安,太幸福的感觉不真实!”
  双手压在脑后,平躺在沙滩上,“邱备是个有极强自尊心的人,处理得当,那会是他成功的重要因素,可一旦变形,足以毁掉他自己。陈芹,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反对你和他在一起吗?因为从来他的世界和你的就不一样,我去过你家,我见过你的朋友,这些人几乎就是邱备一直期望达到的目标,我无法想象,有一天他受到挫折,是否能受的住打击,和你一起共同分摊。而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他,他几乎是个有变态心理的人,我来北海的时候见过他,牵着林依依的手,特趾高气昂的说,这是我女朋友。”
  “你说他是在向我显摆,还是在昭告天下呢,其实我也不明白他要干嘛,无法理解。”
  拍了拍身上的沙,黎夏决定结束关于这个男人无聊的话题,探了身子,按住陈芹的肩膀,手心的温度很直接的传递给给自己的好友,“坚持自己该坚持的,你有陈朝,有我们,你怕什么呢?难道我们比不过那个猥亵男,傻瓜。”
  哼!陈芹清楚地听见黎夏鼻息里的声音,很直接的鄙夷。
  迎着海浪,踩着细沙走近,红红的太阳露出了端倪。
  彼此的手相互牵引着,所有的一切就是那么简单,陈朝偷偷告诉陈芹,这样的行走路线很像走红地毯。
  下意识的左右瞄瞄,还真有点那么回事,独缺白皙的长裙。
  短暂休息,挥别那排矮小的砖瓦房间,再抖过2个多小时的颠簸,船终是靠岸。
  半个身子靠在陈朝肩膀,陈芹吐到几乎要到医院挂点滴,悲惨的经历,怪不得有人说,去涠洲岛就是吐着去再吐着回来,只是这次在陈芹身上用得太隆重。那种不见血色的苍白,把陈朝吓得够呛,千交代万交代,直到看到陈芹脸色正常了点,才舍得和腾震去了工地视察一番。
  “行了!”黎夏连推带拽的把人拱出房门,“我会照顾好她,陈朝,你这么宠她,小心变妻管严。”
  “有人管总比没人管好。”陈朝戏谑的笑了笑,拍拍黎夏的肩膀,转身下楼。
  傻男人,怎么男人遇到了爱情,再聪明的男人也会变傻呢?
  终于是看到人影拐出走廊,黎夏带着一串疑问返回病房,一脸倦意的笑容,“怎样,你也吐的太夸张了点,会把陈朝吓死的。”
  陈芹尴尬的笑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哎,人老了,比较容易犯晕。”
  “去你的!”黎夏推了陈芹一把,眼皮翻白,“你老已经有归宿了,我还没有呢,别在我面前说老,要说成熟,老是皮肤出现皱纹,成熟是蜜桃变红时,不一样好不好。”
  呵呵,两个人捂着嘴,视若无人的笑开了。
  翻着杂志,等人来接。
  2瓶葡萄糖挂完,已是下午。
  陈朝在将近黄昏的时候才匆忙赶回,“走吧,腾震在机场等我们了。”
  “怎么了?”路上,陈芹轻轻拍打陈朝的肩膀,一直的沉默不语,并不是他的作风。
  一直望向车窗外的视线收回,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到胸前,“柯辉被双规了,涉嫌洗钱,交易数目巨大。”
  一句一句,层层叠进,意思很明白,柯辉出事了,而且是大事,那天上飞机前莫名的紧张感再度袭来,柯辉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怎么会呢?一个个问号敲击心灵,所有柯辉的影像慢慢浮现,用力的握紧那双大手,用力量表明态度,我们在一起。
  没有过多的寒暄,没有来时那么愉快的气氛,起飞只是为了降落。
  X市的地标建筑在眼下飞过,故意远离的地方还是要回来。
  空姐甜美的嗓音祝福着旅行的人归来,却无法抹去彼此间心照不宣的忐忑。
  老K的车,停在机场外,拉过陈朝,小声的嘀咕什么。
  男人间的秘密总是很直接,女人靠边站的意图总是很明显,行李放在小k的车内,人却齐齐的站在老K车前。
  陈朝拉开小K的车门,“你和黎夏先回家,我一会就回来。”
  拉开他的手掌,用力的把车门踢上,陈芹一下钻进老K的副驾驶,按下喇叭,一阵刺耳的鸣笛,“还不快上车,你们要去哪,我就跟去哪。”
  摇下车窗,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老K那双几乎要杀人的眼球。
  陈朝,想甩开我,已经不可能了。
  车子拐了好几个弯,高速直下郊区。
  泥泞的道理坑坑洼洼的积水四处溅起,老K开车速度就和驾驶火箭一样,碰的上去,刷的下来,地势越颠簸,他的姿势越完美。
  路上,事情大概经过已经了解,柯辉批了一笔大额款项汇往国外,结果帐户在国外被查,柯辉涉及洗钱,按陈朝的说法,银行正在反洗钱,柯辉这样叫做明知故犯,可大可小。
  不过现在的路线明显不是监狱方向,郊区,一个大铁门上写着---腾朝汽修的地方,警车几辆几辆的并排。
  车到前门,扬起一地的灰尘。
  陈朝拐到副驾驶处,把刚要冒出头的陈芹硬给压了回去,“陈芹,我最大限度的让步,待在这里别动。一会我就出来!”
  “陈朝!”头刚探出车窗,腾震的手掌立刻袭来,醍醐灌顶的姿势让自己不自觉的缩回脑袋。
  “你和黎夏在这里好好呆着,这里的事和你们没什么本质联系,我们是来解决问题,你们别再给我们制造问题!”
  安静的车内,只有黎夏和自己对望。
  黎夏看着一直在车窗上画圈的陈芹,有点好笑,小孩子的行径最近是越发的表现明显。
  汽修厂的事原本就复杂,也难怪她被隔离在大门之外。
  扒着靠椅,陈芹面对后座上的黎夏,“我们去找邱备好不好!我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陈芹,你毛病了啊。”黎夏一把将她压下,“我知道,你怀疑邱备,可是就算真是他,那里面几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对付,邱备奸诈,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嗯?陈芹耸拉脑袋。
  黎夏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比喻不够恰当,“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聪明着呢,就算他们不聪明,他们的老子也不糊涂。”
  这是实话,可是柯辉能闹到这份上,就表示一定有什么不利的因素,否则,就靠柯伯伯,他也不可能进去啊。有些事,一定要问清楚。
  转过身,安静地思索着。
  可惜理了半天,都没有一个头绪。
  车外,开始有了一些脚步声临近,说话的声音,马达发动的声音。警车里的司机已经开始启动了,回过头,陈朝和腾震已经走到厂外。
  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不能轻易下车,轻轻摇下车窗,依旧没听清楚那个肩膀上有好几个杆的中年男子说的话,可他们满脸的笑意,亲切的握手,也许就表示这里一切安好。
  没有警笛响起的110已经离开,陈芹走到陈朝边上,往里探了探,几十个平头男子整齐划一的站成一排,小k还在里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那些人频频点头。
  兴许是看到了自己,小K抬手往陈芹的方向指了指。
  淡淡的笑笑,绽开的笑容如莲,只是再看到那几十个男子齐刷刷的眼睛时,有点吓到。
  “嫂子好!”动作整齐划一,抬头,目光凝聚,声音宏亮,只是把陈芹搞得神经很大条。
  颤巍巍的往门内挥了挥手,在一群大男人一片看好的眼光中很真挚的微笑,陈芹记得刚才老K说的话,他说,能怎样,这帮子人不是陈朝和腾震圈养着,也许还得天天逛警局呢?他局长要觉得汽修厂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了,我们还乐得逍遥呢。
  “没事了吗?”陈芹捅了捅陈朝的胳膊,“解决了?”
  陈朝没有搭话,只是拉着陈芹的手走向车子的方向,“走吧,去看看柯辉。”

  第五十九章 家庭会议
  男人,决不是宠出来的,孩子们,要学会,见招拆招地对付心爱的男人。--丁野
  看柯辉,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严肃到整车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人憋久了,总是会受不住,第一个敢于在这样环境下吃螃蟹的人,就是陈芹。只见她不小心的轻咳了两声,好吧,算是故意的,反正大家的头,都顺利地抬起来了。
  正了正身子,对着陈朝,“警察局找你们,真的没事?”陈芹依稀记得柳南说过,他们有家“收容所”,市长题词,很光荣。
  “废话,能有什么”老K总是能找到空隙钻出来,表情似乎对陈芹略带怀疑的态度明显不满,“牌照是警察局长挂上去,那里面的车10辆里就有一辆是市府拉来修的,批文是我一个一个去盖章的,能有什么,也不知道是哪个鸟人敢搞我们,敢说我们走私,我老K要走私还需要找这个途径,真是的,这年头就是菩萨难做。”
  老k说话的速度很快,陈芹转着眼珠子,轮番转动地跟着,然后啪的一声,就见老K的脸顿时有点发青。左手摸着脑瓜,表情乍看之下是那么愤恨的望着腾震,这小子力量很大,眼冒金星,却只能咬着嘴唇,满脸不屑。
  “你毛病了,那么多话干嘛!”腾震伸手揽过老K的肩膀,“知道不,我们要度人,以后啊才能娶到好老婆。不过现在,先去看看柯辉。”
  来回扫射了车里的一帮人,陈芹觉得黎夏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这些人,有他们该有的手段,称兄道弟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无可比拟的一部分,也许认识这群人,被他们保护着过一辈子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也曾认为这群人是永远不会向别人低头的,因为老头的庇佑,因为自己与身俱来的优越感,因为手中能握住的、别人给予的,总是能很简单地把他们推到一个高度,只是见到柯辉,当天使的光环褪去,才知道人也可以突然之间改变很多。
  桌子的那端,柯辉安静的坐着,布满胡须的脸没有昔日的光彩,厚重的眼袋,一一扫过对面的每一个人。
  看似很无奈的微笑,是强压住悲怆后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靠,笑的那么难看,就别笑了!”腾震身子前倾,伸手就是一拳,结实的打在柯辉的胸口。
  几平米的会见室,挤满人的时候竟也显得拥挤。
  “柯辉,我会接你的案子!”陈朝把一根烟插到柯辉嘴里,老K的打火机很合适的冒出火苗,“今天我们就是来见见你,明天我会再来找你问案情。”
  把烟夹在两指之间,“陈朝,我为什么让你去北海,就是不想你们扯进来,我不会让你帮我辩护的,我会申请无辩护。”
  “柯辉,你有病是吧!”
  柯辉很慵懒的笑了笑,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这话好,我还是有病了,富贵病,这地方挺好,连蚊子都进不了,我现在才知道,这地方修身养性真好。”
  伸手覆上柯辉的额头,“柯辉,你小子最近有病是吧!你以为你大老远的把爷们几个拉到北海,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爸你妈还有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我知道你想干嘛,不过不是这么尽孝道的。”腾震放下手,顺便把刚才递出去的烟截了回来,一闪一闪的烟头忽明忽暗的在彼此之间摇晃。
  “你不想麻烦陈朝也行,我也给你物色了另一个人选!”腾震朝边上挥了挥手,黎夏便默契的上前。
  甜甜的微笑,细嫩的手掌伸出,“柯辉,我们见过,我想如果是我接案子,你没意见了吧。”
  埋下头,再抬起时,柯辉的眼眶里竟多了份红色的色彩渲染。
  “哥们,我这次是真不想把你们扯进来!”
  “哥们,这次就属你最不厚道!”一句话的结果是几个人的异口同声。
  有点自嘲的笑声感染着每个人,陈芹一直没有说过话,静静地站在门边,和门口的狱警观察着里面的一切,两个人默契的笑笑,有时候简单的安静会是最真挚的表达。
  只是她懂,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置身事外的独处。
  接连的几天,陈芹没再见过柯辉,陈朝和黎夏忙着收集资料,腾震和老K为了度人执着地努力着,公司一切按部就班,自己则是继续严重的身体不舒服,有事没事和老妈蹭蹭饭。
  丁野的手艺号称得到名家真传,天天吵着要去央视参加厨艺大比拼,至于到底好不好,至少家里,哪怕吃到再咸的,只要老爸说很好,基本没人敢叫板子。
  这日,一家人又开始了团团圆圆的围桌吃饭,这是自从陈芹回来后,每个星期必做的事,周六被丁野定义为家庭日。
  老爸有会,其他人就不许吃,看着时钟从6点到7点最后8点,按丁野的话就是,一定要让老头子心存内疚,哪怕是有正当理由,也会觉得对不住,这叫招数。当然,面包可以先啃几块。
  “妈,你就每次这么表里不一的抓住老爸的胃?”陈芹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对着一整只的烧鸡流口水。
  边上,陈朝指了指她的嘴边,陈芹马上接到指示地擦了又擦,可是实在很饿,肚子里的叫声又一次传来。
  最近,她容易饿,非常容易饿。
  翻了翻白眼,“妈,你这是在虐待我们。”
  当,丁野一个狠手推拿,陈芹直接跌到陈朝怀里,那家伙一脸坏笑的接住。
  “告诉你,这个可是绝招,就你爸那张土匪脸,要么就和他来硬的,就像他不同意你们的事,你老妈我把结婚证都能搬出来耍,提着箱子我找你们一起住让他孤苦无依;要么就要来温柔的,不就一次饿肚子嘛,他看到会认为我这个妻子做的就是好,别人回家吃冷饭,他回来,就有个美丽善良温柔大方的女人在灯火下等他,你说你要是男人,会不会心里一下就如冰山融化,缠绵悱恻,告诉你,抓住男人就是要手段。”
  丁野单手叉腰,讲的理直气壮,末了还是伸出一只手把陈朝的脸别了过去,“不许告诉你爸,你们两小家伙,不许为了讨好你爸而出卖我,要不然,陈朝,以后我教给陈芹更多,一定让你过的马西马西的。”
  嗯,嗯,嗯,陈朝配合的点头,看了看一边奸笑挂满嘴角的陈芹,头点得更猛了。
  实在忍不住,啃了几块面包,直到听到门外有车子熄火的声音,丁野一个箭步冲到厨房端汤。
  陈朝和陈芹站在门外,笑嘻嘻的迎接伟大的老爸回家。
  “到书房,有事和你们谈谈。”老爸进屋的第一句话,很泼冷水,心里一阵拨凉拨凉的。
  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丁野关火,紧随其后。
  昏暗的书房内,四个人一一站立,“你爸的土匪脸又上来了,你们小心。”丁野斜过身子,在陈朝身后嘀咕。
  摘下帽子,双目炯炯有神的直盯面前的人,“别在我面前嚼舌根,就是你,不是你这么娇纵,这两孩子现在会什么事也不说,全凭意气用事,再乱说话,你就给我出去,别参与话题。”
  “那不行,这可是典型的家庭会议,况且我觉得我在育人方面做的没差到哪去,这两孩子怎么了,不是一个比一个优秀着呢,哪里给你丢脸了,司令大人。”丁野挺起胸脯直面那张几乎吹胡子瞪眼的脸,看了几十年,没什么可怕的,选了个椅子,直接坐下来。
  “你,就是你这样!”陈芹看到老爸的脸平的和板鸭一样,嘴唇有点哆嗦,“你看看,现在这两孩子什么事都不和我们说,他在外面搞了汽修厂,你说不要管,行啊,不要管的结果就是被告走私;还有这个。”
  终于被老爸点名批评,陈芹双腿站得笔直,“这个,你的好女儿,现在翅膀也硬了,能到房改局大言不惭的宣布我是她爸了,还有这次,柯辉都进去了,你们还不说,就这么在这嬉皮笑脸的,是演戏呢还是觉得这对你们来说不算大事,洗钱,等于在转手不义之财,你们懂不懂。”
  丁野面带微笑,压着性子听完最后一句话,那手的青筋慢慢突起,人也就站了起来,“你今天是在发那门子火啊,老头子,这些孩子是你看这长大的,他们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你今天这番话,不是孩子听了不舒服,我听了也很憋屈,陈朝和腾震搞汽修厂,那是多好的事,那里面的人能改过自新不是对国家有利吗?这事本身风险就大,加上陈朝的工作性质,被人随便盖个尿盆简直就是很简单,你作为老爸,这态度明显有问题。”丁野换了姿势,双手抱胸,“陈朝你们先给我闭嘴,我们问题解决了,你再说话。”
  “我相信他们,再说了,我女儿,难道不是你的,陈芹本来就是你女儿,怎么了,还不能讲啊,杞局长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了解,陈芹不说,他也会知道,你现在怪什么怪,陈司令,你是不是官越做越大,思想包袱也越来越大,在这两件事情上,你没有什么发言权,当然,柯辉的事另当别论,他们相信他们的朋友,两肋插刀本就是应该。”
  “我说完了,还有什么意见?”丁野朝已经是脸色铁青的老伴努了努嘴,虽然语气重了点,可这是实话,男人偶尔不该宠,这是这个家的法则,凡事道理摆第一,在外他是高高在上的司令,在家探讨问题时,他不是绝对的强者。
  不过柯辉,孩子做得是有点过火,等会得逼问一下。

  第六十章  错了
  错在哪里,当你爱我的时候我忘记仇恨,当你恨我的时候我忘记爱情。 --邱备
  空气中的气氛不是太好,陈芹抓了抓陈朝的袖子,努嘴眯眼,可惜有人视若无睹,老神在在。
  陈芹看到自己老爸是那么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抬起手臂,朝边上招了招手。
  老大叫人,一呼百应,陈芹觉得自己几乎是屁颠屁颠的就往里走,4个人,在同一个空间的不同位置上共处。
  “好,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也不是怪你们,你们做事太不小心了,陈朝,汽修厂本身就是个烫手山芋,你和腾震都不是小孩子,一些东西一定要做好以免落人口舌,一旦真出了什么事情,不止你和震子,对里面的人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陈芹瞪着大眼,陈朝微微笑着,至于丁野,这个在李悻看来很彪悍的女人,此刻正安慰状的看着自己老公。
  早就知道没选错人,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自己老公没什么好,就是勇于认错这点最好,哎,丁野想要不是自己孩子在,指不定就直接上去抱一下了,哪像现在,只能是绕到他的背后,替他揉揉肩膀,放松放松筋骨,刚才看他硬着膀子半天,有点心疼。
  “谈谈柯辉吧!老柯出国了,明天就回来,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替他忙碌,有些事,你们可以和柯叔叔聊聊,但你们一定要注意,别把自己也绕进去,老爸看出来了你们一定也看的出来,自己小心,真不行了,记得还我这个老头子让你们靠。”手掌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柔软手掌,夫妻俩的默契总是那么及时。
  “爸,你是好人!“陈芹冷不丁的插了句话,收获白眼一对。
  “我是在尝试做个好父亲,当然,前提是必须对得起我肩膀上的几道杠,我话说前头,你们要真的做了什么不能做的事,我照样把你们送进去。商场不是部队,没有那么多原则,可我这里有,希望你们能在这个度内把事情解决好!”
  深情并茂,有理有据,符合老爸的一贯作风。
  好,做的好!这是丁野给自己丈夫今天表现的一个终极评价。老将总是最后出马,希望这些孩子在不需要用到这招的时候就能解决事情。
  一顿饭吃到半夜,丁野非把这对小年轻轰出家门,陈芹不知道老妈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大半夜的。
  行,走就走,抓着陈朝的胳膊,立马上车,后头,两老头笑得特欢愉。
  “老头子。”丁野脑袋靠在自己男人的肩膀上,“我们去院子外头散散步好不好!”
  “半夜2点?”
  “对!就半个小时,反正不远,这里治安也好,走啦!”丁野抓起那只已经有了皱纹的手,竟然有种女生的羞涩,好几年了,没这样手挽手散步,现在想想,似乎感觉犹在。
  陈芹干扁着嘴,满心的不痛快,“停车。”
  她没来由的一个下令,车子一阵颠簸,这里是海边,一个很好的说话地点。
  海浪的声音依旧响亮,白白的浪花在夜间追逐。
  “怎么了?”陈朝小心翼翼的询问,老妈的彪悍刚见识了,她的女儿,也很有潜质。
  “谈谈,很隆重的谈谈。”陈芹打开车门,快速下车。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沿着海岸线,陈芹的头发风吹的头发胡乱的散起。
  “杞柳愿意出来作证是吗?”其实她想问的,还是关于柯辉的问题。
  停下脚步,陈朝帮她把发丝拨到耳后,“只是一部分,有些钱确实是杞柳的申请贷款,单就贷款来说,虽然前期的手续不齐全,但杞柳还是有按时归还,补办一下手续就可以。可还有另一部分钱,很大一笔被汇往国外,用的是一个陌生人的帐户,柯辉批准的。”
  “你是说,柯辉现在死活不说的就是这个人的来历,他不是笨蛋,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帮一个陌生人转钱,除非?”
  陈朝点头,手指压住陈芹的嘴唇,“一些事情需要证实,稍安勿躁!”
  回家见柯伯伯前,陈芹去见了柯辉一次。
  原本肥肥的大脸有些凹陷,怪心疼的,难怪每次和陶歌通电话,那端总是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鼻音。
  “芹菜,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啊,据说是北海晕船害的,真对不住啊。”柯辉见到陈芹的第一句,就是道歉。
  “你就不想告诉我下原因吗?为什么一直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柯辉,我见过那份DNA检测报告,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你自己是对得起了自己,可对别人呢,柯伯伯柯阿姨,甚至陶歌。”
  “陈芹,说实话,我做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陶歌本来就是我找来演戏给我爸妈看的,可惜,戏没演完,我就先进来了,我知道你和陶歌见过一次面后,印象不错,也聊的来,那就帮哥哥一个忙,替我和她说,算了吧!”
  “陶歌真喜欢上你了,她说要等你,柯辉,你知道不知道你真的特傻,你把我们送到北海,你把你爸妈送出国,你认为你已经安排好一切,就能上断头台了,可是你要记住,真正爱你的人是不可能那么看着你上去的,在你还来不及上去的时候,我们会把你拉住。对不起柯辉,你要保住的人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只是想把你救出来,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不代表我们不知道。”
  柯辉突然用力的握住陈芹的手,“你们想干嘛,陈芹,不要扯那么多人进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保护所有我能保护的人。”
  柯辉想保护的人,在推开家门的一瞬间就得到了证实。
  前方的沙发上,柯阿姨用带着鼻腔的声音说出的名字,正是刘正。
  柯辉同父同母的弟弟,在那个久远的年代里,柯辉的母亲把刚出生的他抱到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柯阿姨前,一个为了丈夫的地位,一个为了不留遗憾,两个女人进行了一场自认为是无人知晓的交易。
  30年的春秋岁月,构筑的已经是亲情的溶血。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是我儿子了,可是30年的岁月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瞒的很隐秘了,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柯辉是个好孩子,这次的事情,一定不会是他的原因。”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柯辉也是我们朋友,既然柯辉不想你们扯进来,你们就不要做过多的事情,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不过,我想问问,你们知道刘正在国外的公司合伙人是谁吗?”
  即使是半掩的门缝,柯伯伯的动作却还是可以那么清晰的看清楚,转过身,从背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只是那段话,听的更加的透彻。
  “我们在国外听说了这件事,就绕道去了瑞士,调查了这间公司,有个叫邱备的人和刘正合开的,注册时间在2个月前。”
  关上门,有种空洞的感觉。
  即使是明媚的阳光也总是带着些许的忧伤,一阵阵的反胃排山倒海而来,肚子的疼痛却掩盖不了内心的无措和失望,甚至是悲伤。
  邱备,当这两个字挥之不去成为一种记忆的时候,抹不去的何止是曾经的伤痛,不想去恨,因为恨了自己会变得很狰狞,男人女人都是如此。只是自己放下了,有人却一直提起,用一种几乎灭绝的姿势想去冲击那个与他对立的世界。
  错,错在哪里,错在自己曾经那么天真的以为她可以平衡两者之间的矛盾,错在她那么固执的认为我不恨你,你就会不恨,却忘记平行线只是一种虚幻。
  行,如果要结束,我来。

  第六十一章 孩子
  如果没有遇上你,我会不会更快乐一点,快乐到忘记自己,忘记你,我还是我。-邱备
  从那一刻起,其实陈芹就知道,永远,他们就只能这样了,不是彼此折磨,就是彼此伤害,既然停不下来,就必须走到有一个人先退出。
  他说他退不了,除非他恨的人消失,而她,也退不了,因为她不允许。
  说起来,“金辉”真的很辉煌,就和它的名字一样,金光闪闪。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光滑到总是能轻易地映衬出一个人的身影,亦不是洒脱,只是有抛开一切的冲动。
  经理室在走廊的最后一间,当陈芹推开那扇门的时候,秘书终于是先她一步说话。
  “邱经理,对不起,我拦不住这位小姐。”忐忑的话语,却因为邱备的一个挥手而暂停,老板不责怪,关上门,是作为秘书刚刚一个星期的她最愿意做的事情,很识相的退出办公室,临走时还不忘关上大门。
  陈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站在豪华的白砖瓷瓦上,处处露出一种很显山露水的高傲,不是不经意,而是必须处处让你感受到的。也许他曾经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众人仰慕,从上往下望去,X市的风景被揽括在视野里,就像他想要奋力抓住的一切。
  把手中的烟掐灭在那个木质的烟灰缸里,满意的笑几乎是此时对邱备来说最好的形容,他是如此镇静的看着眼前的熟悉的女子,从她眼里,他读得出,愤怒的火苗在被努力的抑制。
  “你终于是来了,陈芹,我等你很久了,从柯辉进去到现在,1个星期了。”
  双手紧紧的握拳,呼气,陈芹用自己的方式压抑着几乎燃起的怒火,慢慢的走近,“你到底想干嘛!”
  干嘛?这次词现在还算是个问题吗?邱备觉得不是,他一直做的很直白不是吗?
  绕过办公桌,邱备也走到房间中央,把脸凑近陈芹略显苍白的脸,“我想干嘛,很简单,我就是要他们都跪下来求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我要他们知道,什么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邱备,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洗钱是犯法的!”
  把指尖压在自己的唇间,邱备小心翼翼地制止陈芹的话,“陈芹,你是不是犯病了,洗钱的是柯辉,那个你伟大的哥哥之一,而我的公司,竟然被刘正用来洗钱,你说这两兄弟是不是活腻了,要钱也不是这么要的,原来,有钱人也会被钱害死啊,哈哈。哈哈。”
  用力的拨开邱备的大手,陈芹几乎是一脸的不耻,眼前的这个人,她几乎不认识,不对,她觉得她不想认识,那个被仇恨和无知的蛆钻满的脑袋,原来是如此的不堪。
  她怒目而视,“邱备,你怎么现在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柯辉,那个指着我鼻子,告诉我从我垮下钻过去,我就放你一条生路的男人,陈芹,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的感觉,那时我就发誓,这些人,只要我邱备回来,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他们连钻的机会都没有。柯辉?曾经的豪情万丈,原来也不过是抱养的孩子,我以为他是什么正主,我现在就他妈让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要报复,邱备,你一路设局,目标就是我们,可你凭什么报复,你恨谁,陈朝?那陈朝20年的孤苦无依找谁恨,没有你爸的犯罪,他可以家庭幸福而不是凡事都要靠自己,至少你还有妈妈,可他没有。那你对我呢,我是不是也该恨你,是,我恨你,非常恨。在你觉得自己悲惨,觉得所有人都欠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欠我。在你觉得自己忍受着别人强加给你的痛苦时,我也一样,而给我这一切不公平的人就是你。北京,多么繁华的都市,华灯初上,可你试过一个星期在地下室咬着2毛钱的馒头喝着白开水,对着平时怕的要死的老鼠我却还要假装不怕的感觉吗,你试过浑身是血从地下室爬出来打车到医院吗,你试过一个人在手术台上签字的感觉吗?”
  用力的推开邱备,陈芹几乎是用一种嘶吼的声音诉说着那些曾经的往事,她恨,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如果你没有,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你要报仇,你知不知道,我有过你的孩子,3个月,可是因为营养不良,因为劳累过度,因为你对我做过的一切,我感受着她从我身体里被剥走的痛,因为你,我失去了所有女人的一切,我的爱,我的第一次,我的初吻,我的付出,甚至是生命,医生说我差点连自己也保不住,她还告诉我也许我这辈子都不能再生育,邱备,我恨你,我那时就好恨好恨你,为了你,我离开家,为了你,我在北京过着想家却不敢回的生活,为了你,我几乎失去了幸福的权利,为了你,我明知会伤害到其他人我却还是尝试着帮你,可你却是那么肆无忌惮的伤害我和我周围的人,你在我面前凭什么说恨,你有资格说吗?你没有。”
  “还有,永远别在我面前说你爱我,你不配!”
  一阵嘶吼后的安静是彼此沉重的呼吸,从来,陈芹觉得这些是自己不会说出口的话。北京的两年,她做过洗碗工,她在酒吧卖过啤酒,她会在一切辛苦后有种没入车流的冲动,她也会站在25楼的地方看周围感觉那么陌生,可她真的不想恨他,她要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重新的生活,而他,自己从来只想把他当作一种历练的开启,因为恨,总让自己很不快乐。
  2年后回来,她看到他,她帮他,她想着如果一切都能重头开始,是否彼此就能幸福。只是两个世界的圈,跨不过的交集,注定了幸福永远不可能同时拥有。
  两朵并蒂的莲,扯开了,就不能再愈合。
  收拾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眼眶的泪停留在了即将溢出的那一刻。
  伸手抹过,再抬眼,清澈如初的眼里,他的影像早就已经不是旧时的模样,“邱备,最后一次,我告诉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当错到所有人都帮不了你的时候,你会很可怜。”
  “如果我现在收手,你会回来吗?你还会给我机会吗?”他伸出手,却只是孤独地停留在半空中,也许从来,他都不曾抓牢过她。
  抬腿的脚步并没有过多的停留,仅仅只是一瞬间,天崩地裂的愈合伤口,“来不及了,邱备,我们的距离已经太遥远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个男人,她曾经爱过,为他付出,为他远走天涯,即使明知道错的多离谱,她却从没想过有天会如此恨他。也许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就像她眼里的天使,在他眼里却是魔鬼。她胡乱闯进了不属于她的领域,带了一身的伤痕,于是像小猫一样躲在墙角里舔着伤口,一道一道的愈合。
  他看着她走出自己的视线,错过,多可惜,可真的错过了。
  走出经理室,他的错愕,她能感受到,那些事情,一件件说出,就像鲤鱼上的鳞,被刮走的时候,自己也会痛。虚脱,是她这个时侯能想到词,手臂下意识的支住墙壁,冷汗不自觉的溢出,反胃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窗外,阳光刺眼,只是望一眼,就如同被射进了无数的光芒般晕厥。
  莫名的脚底无力,人便轻轻的滑落,在意识尚存的一点时间里,似乎是一双手及时的拖住了自己。
  “陈朝!”她很自觉的喊出声来。
  再睁眼,白色的装扮有着浓烈的药水味。
  陈朝摩挲着自己的手掌,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用含情脉脉略带责备来形容最为恰当。
  半闭双眼,躲开那双表情丰富的眼睛,慢吞吞的道歉,“对不起!”
  “你也知道说对不起,我在家就看到你闪出去,结果追出去的时候你已经打的走了,要不是我觉得不对劲,跟了上去,难道还要姓邱那小子抱着我老婆来医院吗?”陈朝有点生气的掰过她的脸,醋味一阵一阵飘香而来,“我很严肃的警告你,不许再去找那个人!现在你要好好休息!不能乱动,安分的躺床上,要什么,吃什么,喝什么,只要告诉我,就行。”
  陈芹很奇怪的看着陈朝那一脸是是而非的笑,生气?不生气?总之表情很奇怪,生气的时候还总是不自觉的笑,笑的时候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憨,表情很阿甘,刚想开口的时候,敲门的声音传来。
  “林伯伯!”陈朝起身,让出椅子。
  “怎么样,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反胃!”陈芹据实回答,从北海回来,一直不舒服。
  眼前的两个男人齐齐笑开了,“怎么,还没和你老婆说吗?真是的,我说陈芹啊。”
  “嗯?”
  “啊,算了,让你老公和你说。”
  “嗯?”
  陈朝一把拥过那个脸色诚惶诚恐的老婆,双掌压住脸颊的两边,“你有了。”
  有种呆若木鸡的表情,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陈朝,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当爸爸,你要当妈妈了,林伯伯帮你做了检查,得出的结论千真万确,1个多月了。”
  掰下手掌,陈芹把眼前的陈朝推离自己的视线之外,跪在床上,用力的抓住那个很可爱的老男人的手,“林伯伯,我真的有了,你不是也说机会很小吗?”
  “错,我是说机会小不等于没机会,还有,检查是我老婆做的,不是我,她是有名的妇产科医生,所以不用担心检测不准确,她去做手术了,我来代劳宣布喜讯的。还有,我看你口型就知道你要说谢谢,别谢我了,我的药估计也没那么大用处,还是点上三根清香,拜拜老天爷,对你们的眷顾吧!我老婆说,两字送你,注意!”
  恩,恩,陈芹用力的点着头,当期待的事情成了现实,竟有点接受不了。
  眼见陈芹开始了眼泪溃坝前的准备,陈朝急忙把她拥抱入怀。
  小小的脑袋靠自己的肩膀上,抽搐的鼻息是最直接的感受,他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她紧紧的抱住他。
  一切的一切,都是最简单的幸福。
  来的直接,来的突然,却又是那么让人有种在天堂游动的感动,“陈朝,这是不是表明,我们可以真正做到不带任何遗憾的在一起。”
  陈朝摇头,“不对,从来就没有遗憾,现在是更加的美丽点缀,等柯辉的事情结束,我们就结婚!”
  嗯!她疯狂的点头,就连鼻涕甩到陈朝的衬衫上,都觉得特美丽。
  
  第六十二章 一切为了爱
  人世繁花,摘掉的,留下的,其实都是最美的。 ---陈芹
  “不行!”丁野把陈芹的包包抵在身后,表情严肃,“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我今天是不可能让你去的。”
  陈芹气急,“妈,你怎么和那些人一样,你有文化,有素质,受过教育,你不能不讲理啊!”
  丁野频频点头,对女儿的表扬来者不拒,“我是有文化,有素质,受过教育,但前提我是你妈,是一个孕妇的母亲。”
  知道怀孕以来,和老妈的第一次争吵就这样发生了。
  陈朝要忙柯辉的事,她被安放在了家里,每天老妈耳提面命,现在连出入都被限制。
  “妈,你见过点点的,你不能这样。”
  “我怎样,我知道艾滋病不会通过空气传染,可你这丫头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那些照片,点点抱你抱那么紧,对不起,我承认我比较庸俗,甚至我比较迷信,可为了你好,我现在不可能让你抱她,别忘了,你现在是孕妇,如果去了不能抱,那不是让点点更难过,所以,你干脆别去。”
  “可是,早上小惠打电话说点点也许”
  “我知道,我也知道点点可怜,否则我也不会同意陈朝去打这个几乎会两败俱伤的官司,你都不知道因为这事,老毛和你爸几乎现在不往来了,30年的邻居和战友,可是我必须看住你,太危险,陈芹,你要真想做些什么,就去说服孩子的爷爷去见见她,这是亲情,懂吗?”
  垂头丧气的坐回沙发,其实老妈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人总是自私的,若真要再次出现在点点面前,那样的拥抱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之前一样无所局促呢?抚摸着还不怎么见隆起的肚子,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总是会万花筒似的冒出来,她承认,自己也会虚伪。
  身子闪过厨房,靠在门边,“我去找毛叔叔,我把他带去见点点。”
  嗯!丁野停下切菜的动作,满意的点头,却突然下意识的追出门外,这死孩子,还跑!
  脱下围裙,大步朝着毛家的方向,自己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明白,要她不去见点点,那是不可能的。
  隔壁的院子,是大毛家单位分的房子,回来后,陈芹没来过。
  还记得大毛住的是第一间,儿时总喜欢偷偷摸摸的在窗户下和他传递暗号,中山,就是中山公园;小鸟,就是后山树林;遛鸟,就是一群孩子在小树林等他。只是如今紧闭的窗户,漆已经掉完,有人改变,也有人已经不在。
  电视新闻的声音从大厅传来,一个老人在木质藤椅上喝着茶,一晃一晃,固定的频率随着吱呀的声响摆动着,安静的气氛,潮湿的空气,直到陈芹走近了,他才反应过来,半睁眼睛。
  “毛叔叔!”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只是眼睛却立刻聚焦,对准了后面紧随而进的人,脸上的表情随即变得有些难看,或者说愤怒。
  “老毛!”丁野跨过门沿,和陈芹并排站好。
  有点花白的眉毛向上抖起,迟暮年纪,陈芹觉得和父亲同岁的他似乎看起来更加苍老。
  “来看我笑话?官司已经完了,你家陈朝又一次赚了个盆满钵满,我家毛子也成功的当了回父亲,该满意了吧!还来干嘛,真要我砌堵墙,把中间给隔绝了,你们才乐意。”
  丁野没搭话,只是把陈芹拉到一边沙发上,不必招呼,自己也选了地坐下,“我知道,你在记恨嘛!恨陈朝接了官司,不对,你是恨老陈竟然同意陈朝去接这个官司,你知道陈朝那孩子也许什么都能不管不顾,但只要老陈一开口,他一定马上收手,可你没想到你的老战友竟然不阻止,你感到心里憋屈了,愤怒了,不值了?”
  “是,你通通说的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难道今天这个局面,我难道还要买面锦旗到你家敲锣打鼓,说感谢?”
  丁野摇了摇头,“那倒不必,这太虚伪,可是老毛,你也还没老糊涂吧,你该知道,那官司是大毛拜托陈朝接的,否则陈朝怎么可能去和你对着干,那孩子对你的尊敬是和对他爸一样的,都是院子里一起长大的孩子,你何必呢?为了这事,你也没少和老陈闹,你气的头发白,他气的胃痉挛,你说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你也让陈朝当这个头版看看去,毛子她妈都躺在医院多久了,因为这事媳妇也走了,你来试一试,你们两口子就是两白眼狼,谁和你一起一定被啃的什么也不剩。”
  老毛的话一说完,丁野叉着腰直接站了起来,虽然表情依旧平静,可是内心的愤怒已经极端的严重,“老毛,你现在是那门口警卫边上那只是吧,见谁逮谁呢?要不是为了你那孙女,我还不想来呢,过去的事咱谁也不用说了,反正都进了死胡同,说多了也拐不过弯,大家都这么大年纪,也不在乎多撞几下墙,出不来也活该。今天我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孙女,大毛临死前还拜托陈朝照顾的孩子现在快不行了,要么你去看看,让孩子快乐一点,要么你们就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了,大毛临死前就不想见你们,如果你们还要再重蹈覆辙,大毛在地下也不会原谅你们。”
  “你说完了没有?”老毛双手紧紧压住藤椅,刚才的摇摆状态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固定姿势,直起的腰杆,青筋暴露的额头。
  “说完了,我慢走您不用送,继续摇。”
  丁野气呼呼的拉起陈芹的手,大跨步迈出门槛,这样的老妈很强悍,把陈芹吓得有点懵。
  不经意的凑到耳边,“傻拉,我都唱完黑脸了,你还不上去,把医院,病房通通报一遍,趁那老头现在意识清醒。”
  哦,陈芹脑子快速运行,转过身子,“毛叔叔,不管怎样,孩子总是无辜的,点点真的很可爱,和大毛小时候特像,您去看看吧!她现在在市医院C楼333病房,真的,福利院的阿姨告诉我,她一直很想看看爷爷和奶奶。”
  “好了,说什么说,这死老头就是铁做的!”丁野继续小心翼翼的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回去!”
  屋门外,母女俩击掌合并,笑得欢畅。
  “老毛会去看点点的,你给他留足了台阶,算了,你不去看看点点也不会安心,我陪你去吧!”丁野牵着女儿的手,“不过,不能抱了,你就当我自私吧,我们远远看就好,行不?”
  嗯!陈芹努力点头。
  点点的病房外,孩子正睡的香甜,宛若一个可爱的公主,长长的睫毛下,原本俊俏的小脸上却有一种与她的漂亮很不搭调的苍白。
  透过窗户的细缝,陈芹能看到点点瘦弱的身子,卷曲着躺在床上,苍白的小脸,可能睡的正憨吧,丝毫没发现已经有人偷偷看了她很久。缩回手,丁野正想关门的时候,却看到小惠也正对着自己,便招了招手。
  丁野拉住了往前走的陈芹,驻足原地。
  “陈芹,你来了,小家伙都要想死你了。要不要我去叫醒她。”小惠很是开心的朝陈芹诉说着点点几天来的情况,她说画画,这几乎是点点最近迷上的事情,白天,晚上,好像怕时间不够似的拼命画,说着说着,就有点哽咽。
  陈芹比了个嘘声,“不要叫醒她了,让她休息吧!她画什么了?”她也好奇,到底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
  小惠摇了摇头,“很神秘,一见我进来就把纸张收了起来,还说要等一个重要时刻,小孩子,都是你们把她宠坏了。”
  陈芹拉开窗户,继续观察她的模样,尖尖的下巴,漂亮的卷卷睫毛,以后长大了,点点一定是个特漂亮的女孩,想着手却不自觉的覆在肚子上。
  “怎么了?”丁野小心的询问,最近她有点神经质,陈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都敏感到了极致。
  浅浅一笑,陈芹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老妈,“没什么啦,我就是下意识摸摸。”
  “陈芹,你有了是吗?”小惠似乎看到点端倪。
  “是!”陈芹答得干脆,轻轻的笑声不经意间打扰了里头的精灵。没有出声,点点偷偷跑到  门边,眨巴着小手,似乎是在做着一场无声的告别。
  挥别小惠,本着来了就检查一下的原则,陈芹被丁野硬是拖进了妇产科。
  老林的妻子是妇产科的权威,满满当当的孕妇坐在走廊上等着叫号,场面极为壮观,仿佛是为了等待新生命的开始,妈妈的笑总是那么纯洁。
  “几个月?”边上的孕妇问了问陈芹。
  “2个月吧!”陈芹看着自己的小肚,和她的大肚,有点羡慕。
  “早着呢,我8个多月了,快了,现在这家伙时不时就踢我,着急出来。”
  “呵呵,是吗?”
  说话的时候,丁野从诊室里朝女儿挥了挥手,“VIP客户,先进来吧。”
  所谓VIP,就是可以提前进去,走进B超室的时候,里面的刚出来,身子擦肩的瞬间,同样惊讶的不止是陈芹。
  微微隆起的肚子,是每个孕妇最为骄傲的事情。
  “林依依小姐,请跟我来。”护士在第二次叫唤患者的名字。
  “来了。”回答的声音并不遥远,只在咫尺。
  “怎么了?”丁野捅了捅陈芹,示意她快点躺下,“我们看看孙子长的怎么样了?”
  陈芹好笑的看着自己的老妈,那种愉悦的心情瞬间就被刚才的不安取代了,当冰凉的听筒在肚子上滑过,声波原来是个那么神奇的东西,小小的胚胎蠕动在身体里。
  “你看,这就是发育中的胚胎,现在还不到2个月,下次来检查的时候,就会成型了,接着就能看到头,看到脚,看到她慢慢长大,变成一个完整的个体,也许运气好,你们能看到他在里面练太极。”
  半倾过脑袋,看着黑白影像里的一个小点,幸福的感觉漫溢,其实这种感觉拥有很久了,可每次都是那么新鲜。
  拿药的时候接到了陈朝的电话,连拿手机的姿势都有着兰花指的雏形,乐的。
  “去哪里了?”
  “医院,陈朝,我看到孩子了。”
  “像你还是像我?”
  陈芹表情有点囧,“才一个圆圆的胚胎,我怎么看得出来,下次你陪我来,就知道像谁了。”
  “好,下次是什么时候,你可别忽悠我,我现在可是很期待和孩子的第一次非正式会面,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接你。”
  挂下电话,走到充满芳草香气的草地边上溜达了下,柯辉的案子明天开庭,至从知道自己怀孕后,陈朝几乎在家不和陈芹再提起有关案子的点点滴滴,她知道他怕她担心,可有什么担心的呢,全市最好的律师组合就在这里。
  陈朝的睿智,黎夏的聪灵,几乎是让人羡慕也同时让人惧怕的。
  捡了片树叶,吹去落满的灰尘,嫩绿的颜色还是最美丽的色彩,身边的这些人,其实谁没有过痛苦,看似高高在上的生活,却带着很多的无奈和惆怅,高干的光环看似美丽,却如同有毒的玫瑰,只是他们都懂得自己的生存法则,在自己的范围内高调,在别人的世界里低调。
  “恭喜啊!”清脆的鼓掌声在身后响起。
  
  第六十三章 庆幸
  浓墨勾勒,清水泼洒,淡菊雅致,其实,我只要我的生活有你,就会如风轻拂,如雨湿润,如云柔软,如海宽博,如你爱我。 --- 陈芹
  缓缓的转过身,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也许老天本身就很喜欢开玩笑,她与他相遇的地点,总是那么有喜剧的气氛,她与他相遇的方式,总是那么巧合。
  第一次见面,是莽撞的急刹车,她记住了他,以为是段美好的开始,青涩略带腼腆,低头与抬头之间,风与沙卷起的是如幸福的拥抱。第二次见面,是严肃的大礼堂,遥遥相望间,成就着自己的辉煌,就连彼此最深的印记,都要在色彩斑斓的多功能厅,用最不解和痛苦的眼神去记忆彼此。
  只是这次见面,是为了什么?彼此互相的恭喜,在伤痕累累的心上,早就缺少了这种必要。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邱备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袭祝贺的话,在出口的一瞬间,停住了。
  该祝贺吗,她在想,可他却不乐意接受,来来往往把陈芹看了几遍,直到眼光落到她的脸上。
  “陈芹,我是不是该夸你会演戏,几天前跑到我办公室大声叫嚣着我无法生育,满腹委屈可怜的人,今天就来妇产科说看看我孩子还健康吗?说实话,我觉得我们真的是绝配,你别不信,就我们俩的卑鄙程度绝对是最合拍的,否则我们怎么会谈恋爱呢?”
  有点好笑,有点酸楚,有点可悲,当好几种感觉同时袭上心头的时候就变成了没有知觉,也许因为不在意了,便无需隐藏太多,邱备的冷言热讽此刻听来是如此的搞笑。
  如果一个人的评判无法用理智来诉说的话,再多的言语无疑都是没有任何实际的争辩,张狂的语气,不屑的表情,一种几乎是全世界负他的认知,总是能轻易的把一个人表露,假象,虚伪,自卑,写照如此清晰,那样的影像不再模糊。
  “邱备,我不欠你,就算今天我怀孕了,那也是上天对我的恩宠,凭什么你能拥有我就不能,你有林依依,你在‘金辉’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以前想得到的努力追逐的权利和生活,现在都已经是唾手可得,你有什么不满意呢?这个世界还欠了你什么吗?我们曾经的交集也许从来只是一个错误,为此我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为什么你还是不懂得去珍惜眼前呢?”
  “眼前?”邱备用力的抓住陈芹的肩膀使劲摇晃,“我眼前是你,可我抓住了吗?刚才,就在刚才我还想放弃一切,就此收手,我认为我的确是对不起你,我伤害了你,也成了伤害自己孩子的罪魁祸首,我在那天后被良心折磨,闭上眼,我能感受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在后悔,在悔恨,可没想到,原来最傻的是我。陈朝的孩子?是吗?你现在怀的是他的吧,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为什么我的孩子会没了,他的孩子却能那么安全的在你肚子里,老太爷公平过吗?从来就是这么不公平!他轻而易举得到的,我怎么努力都握不住。”
  她看着他单手指向天空,那些诅咒似的话一字一字的重重敲在心里,仿佛是把刀,磨得光滑,插的深,不见血流出,却已经灰飞烟灭。没有第二种反应,挥出已经握得通红的手掌,那么用力的,啪的一声,不带一点迟疑的落在邱备的脸上。
  “如果今天我和你的孩子还活着,我想我也会告诉他,他爸死了,也许我该庆幸,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因为你不配。”
  手上顿时有种麻麻的疼,鼻子被一种酸酸的感觉刺激着,她看他几乎僵掉的脸,在模糊的眼里越来越不清晰。
  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没有任何迟疑的走出他的视野。
  在陈芹远去的背影后,邱备却突然快速地倒向另一边,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从旁边草坪里那么毫无预警的闯了出来。
  陈朝一个跨步走到邱备边上,拽起他的衣领,犹如老鹰捉小鸡般将他拎了起来,重重的砸到一边厚重的树干上,头上的落叶纷纷扰扰的落下。
  在一阵挣扎无望的情况下,邱备无力的垂下手臂,淤青的眼睛里,是陈朝怒气暴涨的脸,他想笑,却疼的几乎笑不出来。
  2年前那个晚上,他也是这么打着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怎样,有一样东西你是你想抢却也永远无法抢走的,陈芹的第一次,陈芹的第一个男人就是我。”
  那时他也是如同一只浑身散发杀气的狮子,每一个拳头,落下的地方似乎都能听到骨头崩裂的声音,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动了他最为在乎的宝贝,动得非常彻底,动得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多么龌龊的话语,却能激得他所有隐藏的暴戾通通释放出来,只是他越疯狂,自己就越满足,一种快感占据了自己心灵的所有角落,也许真正的不同在于,今日他似乎是一种胜利者的姿势出现,而自己却溃败了,只是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的狂妄在陈朝的眼里,是一种无端的挑衅,刻意压抑的怒火,距离爆发只是需要一个燃点,很好,他点燃了。
  陈朝继续拉高他的衣领,扼住邱备的脖子,手掌上的青筋就那么自由的暴露出来,“小子,我知道你活腻了,可是不用太着急,你今天怎么对付柯辉,明天你就会怎么进去。”
  拍了拍邱备粘满草的脸颊,“2年,我们一起把债算清楚,你不是说我欠你吗?我会给你机会,但你有没有本事要得到就很难说,还有请记住,不要再去伤害陈芹,邱先生,不是只有你会旁门左道,要比黑,你还嫩了点。”
  “哈哈,”邱备吐出一口鲜血,洒在脚边,轻蔑的笑抽动他的脸部,看来是那么痛苦,“原来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都只会这么警告人吗,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
  松开手,陈朝拍了拍身上的草末,眼前的人因为没了阻力慢慢地向下滑落,“好像是没你有本事,因为那些三脚猫的游戏,本来我是不想和你玩的,可你越界了,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行,那我就陪你玩高级点的,把身家性命都赌上,输一次,就死无葬身之地。”
  越过栏杆,陈朝回头看了看那个一脸茫然的人,整了整领带,向着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候多时的老婆和丈母娘挥了挥手。
  丁野快速上前,伸手把陈朝头发上的杂草拔下,“大律师,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医院人多嘴杂,动手要利索点!”嘴巴凑到耳边,“有没有帮老妈我多揍几拳,我从楼上看到他拉出芹菜,就一肚子火,闯红灯的罚款我给你报销。”
  “真的?”陈朝笑嘻嘻的给丈母娘和老婆打开车门。
  真的,丁野无奈的掐着手指,刚才在楼上给陈朝打电话时,他说在湖滨,到医院不是要过4个红绿灯,天啊,4个探头,4张单子,今年的驾驶证扣分全给他算了。
  趴到椅背上,陈芹一脸的不解,“你们两个在干嘛,好像在打哑谜,简直无视我的存在,对了,你刚才不是还说快到湖滨了,怎么这么快,‘邦德陈’?”
  “废话,有老妈撒银子,当然快。”丁野继续掐着手指,有点后悔,这以后半年,不能飞车了。
  嗯?陈芹不解的看着老妈,再看看陈朝。
  陈朝反手扒拉了下陈芹的头发,关于这事,绝对是秘密,老妈没电话叫自己快点,自己也没连闯了四个红灯就为了教训下那个混蛋,当然,也没有交警在边上记车牌号,所以,“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真的?”
  “真的!”女婿丈母娘,齐齐点头,那架势,真是很有爱。
  末了,陈朝说,“我带你去见几个你很想念的朋友。”
  “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哑谜总是需要有人配合,不问就是最大的合作。
  见面地点是在刘秘书的家里,这让陈芹觉得很是奇怪,不过既然问不出结果,就随陈朝带着吧。
  停车,熄火,拉开车门,这待遇绝对是太后级别的,丈母娘已经回家,老婆最大,把手掌顶住车门,保护得陈芹只想笑。
  陈芹捶了陈朝一下,“我不是千金之躯,不用这样吧。好像太后出宫哦。”
  陈朝摇了摇头,“非也,你是娘娘驾到,下来吧,你想见的人回来了,你拜托的事也有了结果,我带你来验收成果的。”
  嗯!陈芹脸上略微闪过一丝局促,尴尬的笑笑,有点娇憨的拉了拉自家老公的衣袖,意思很明显,撒娇,“那个,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柳南说你们早就已经拜托他们了,可我终究也不笨是不是。”
  “是!”陈朝认同的点头,这个老婆确实是不笨,而且很聪明,比如,不用说,她看到院子里的车,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第六十四章 庭审
  当一个女人不再说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再相信,一种是已经觅到真爱。  ---韩瞳
  当司城的路虎很显摆地停在院子里时,陈芹就能猜到,柳南和韩瞳回来了。
  而事实证明陈芹也没猜错,越过中庭,走到门口的时候,剧情上演到的阶段刚好是韩瞳抬起手臂,很彪悍的赏了刘正一个耳光的慢动作回放。
  清亮的声音很干脆,宽阔的大厅很安静,时间仿佛是带回了陈芹刚回来的那会,那时的他们似乎也是这种场景,只是那时他不在她在身边陪伴而已。
  “刘正,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后悔,你是我带出来的学弟,这些年你跟在我的身后,我把我知道的通通教给你,可你呢?出卖公司机密,现在甚至还合着那个混蛋来耍你哥,如果不是为了你,柯辉犯得着去背这个黑锅吗?”
  刘正咬着嘴唇,一边的脸上还有着红红的印记,“你没说错,我是和邱备合开公司,那是因为你把我赶出来,可他愿意和我一起干,也是你教会我良禽择木而居,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会利用公司洗钱,再说那些钱我根本没让柯辉帮过忙,是他自己愿意帮的。”
  韩瞳憋着嘴,只觉得那气从脑门直往上窜,曾以为他傲气,没想到却是傻气。她想起柳南在飞机上说的话,“你是把一个聪明人教成了傻子”,这句话让让韩瞳一直很郁闷。
  这里韩瞳一脸无奈,一副恨铁不成钢,那里柳南实在听不下去,用力的推了一把刘正,一路捅着到沙发上,“你说什么废话,刘正,这事不解决,你认为你会安然无恙吗?我告诉你,柯辉洗钱的罪名一成立,作为国外那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的你,你认为你有可能全身而退吗?别傻了,邱备只是你公司的合伙人,他绝对有以受害人的身份去要求你赔偿的资格,别忘了,你的另一个合伙人是个诈骗犯,在2天前他已经被阿拉伯警方拘留了,他亲口承认,这个公司是你和他为了诈取进出口之间的贸易差额而设立的。”
  刘正的脸一点一点的变得苍白,眼光的焦距也突然间变的无光,“你说,他被抓了。”
  一句简单的话,就把全部的掩饰通通摧毁,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做了。陈芹能看到韩瞳的脸,那种戳破别人谎言后自我的嘲笑,还有刘正,那样无力双手下垂的姿势。
  “怎么,不装了,早就知道你有份。”柳南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其实她本不用说得他这么难堪,可她就是看不惯这种假惺惺,“他是个惯犯,刘正,和这些哥哥们混了这么久,你怎么就没学点有用的东西呢,就知道反过来陷害他们,现在你还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当初如果柯辉不进去,我想他怎么着都会保住你,至于你的挚友邱先生,你觉得他凭什么对你好,你是他什么人?他不过是需要你这颗棋子。我想你该现在考虑的是,怎么证明那些钱不是你打进那个户头,而是被人陷害的,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假傻,对自己人就聪明绝顶,被外人骗就个白痴一样。”
  “算了!”韩瞳朝柳南挤了挤眼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刘正,你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帮自己找到脱罪的理由吧,比如,是不是有人利用了你的名义转钱,又或者冒用了公司的名义进行洗钱?而柯辉,只是个替罪羔羊。”
  “你们来了!”刘秘书颤悠悠的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见到陈朝,就抓着他的手不放。
  陈芹很生气,原本他的手一直是拉着自己的,一下就被拉开了。当然,忙于和刘秘书讨论案情的陈朝自然也不会发现,自己如此注重工作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比如,离开的时候,陈芹坐的是司城的车,而开车的是柳南。
  雨帘状的磨砂玻璃窗,外面的世界阳光普照,里面的世界却温暖异常。陈芹问韩瞳是不是有把握劝住刘正,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很像怂恿人去做些什么事情。
  韩瞳笑而不答,至于柳南则是摸了摸陈芹的小脸,忍不住多捏了两下,好像那么一捏,就能捏出油似的,“胖了。”她转过脸,询问似的朝韩瞳点了点头。
  “是胖了!”韩瞳附和,“有了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陈芹,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也滋润了?”
  伸手轻柔的摸了下两个女人的脸蛋,阿拉伯的水貌似还有养颜功效,“雀斑明显变少,鱼尾纹却貌似增多了,你们最近是不是笑的太多了。”
  切!两只咸猪手几乎同时伸出,却又碰到肩头的那一刻停下,仿佛是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什么似的,收回手,搅着咖啡。
  “行,你就得瑟吧,不就有个孩子嘛,看你老公,我们手还没伸到呢,他那脸就崩的和箭一样。”
  回过头,陈芹看了看不远处和司城同坐一桌的陈朝,眉毛一挑,一点没有搭理的意思。
  那头,陈朝的笑脸僵在正如花般绽开的瞬间,第一次恋爱,有点不得要领。
  司城抿了口咖啡,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他们现在的状况,貌似几年前,他和柳南也曾发生过,那时他没哄,她说他不解风情,如今这两口,倒是有点那时的味道,怪不得柳南说她好像看到年轻了10年的自己。
  “哥们,一定要记住,当女人生气的时候,就要赶紧哄,否则错过了,就来不及了。”
  这头,陈芹大口吸着果汁,“这次什么时候走?”
  “柯辉开庭后!”柳南搅动咖啡,一圈一圈的水痕晕开,“我们的责任只是把一些东西拿回来给陈朝,舒心还在那里等我们呢!”
  “那腾震和司城怎么办?”陈芹咬着一颗冰冻榴莲酥,极度的冰冷把牙齿冻的有点疼。
  “凉拌!”有人异口同声,笑得灿烂,“傻芹菜,我们要的他们给不起,以前只是我们没遇到给得起的便一直拖着,可一旦有人愿意给了,我们也就到了放手的时候。在外面这一个多月,我们就懂得了一个道理,他们并非不爱我们,我们也并非不爱他们,可是行星没走到一个轨迹上,就会变成流星。”
  谈了心情,说了故事,讲了属于女人最为私房的话。
  挥手告别之间,眼睛里读出的是彼此的幸福,摆臀挥手,随着夕阳而下的身影摇曳,司城的路虎早就远离,柳南的路或许早就与他分叉。
  只是错过的十字路口,不论赶往哪个方向,总是要感谢那个把自己带到街口的人,向左是你,向右是我,擦肩而过时,犹记得你身上的体香,于是路过那段旅程,要感谢你的悉心陪伴。
  “走吧!”那双大掌重新抓紧了陈芹的手,掌心里是自己留下的纹路。
  “走吧!”她回头答应着,过了明天,也许结束就在瞬间。
  传递的温度,牵手的美好,晚霞映着蓝天,昨日只为今天黄花当朝。刚才在生气什么,已经忘记,有人相伴的生活,没有什么忧郁的。
  大大的整装镜前,两个人的彼此打量对方,踮起脚尖,把领带的一端沿着中间的缝插下,用力的拉紧。
  陈朝的脖子一阵憋红,如此这般打领带方法被陈朝戏称为系红领巾又名谋杀亲夫法。
  趁着陈芹手松开,陈朝赶紧把领带下拉,被勒紧的脖子处一条细痕隐约可见,老婆如此贤惠,实在没有苛刻的理由。
  鸡蛋荷包,外焦内嫩,还有点苦,可是老婆下厨,没有理由不吃。
  陈芹说,“今天开庭结束,再吃好的,现在先凑合,抗战胜利前不能吃好,会松懈。”老婆的至理名言,陈朝点头。
  只是早餐吃了一半,柳南就来了,为此陈朝很是开心的为他们开门,倒茶,熟络到忘记了吃饭就出门,柳南瞄了一眼餐桌上的东西,对陈芹很是佩服,家养的就是不一样啊!这玩意也能吃一半,真能忍。
  韩瞳见陈芹放了个衣服就出门,有点疑惑,“这些东西不整理吗?”
  “有老公!”陈芹一边穿鞋一边回答。
  这谁问她有没有老公啦,汗!真是惯着的,韩瞳开始为陈朝以后的几十年光阴祈祷,真素啊弥陀佛。
  “快点啦,还有一个小时开庭了!”孕妇总是比较冲动,柳南拿钥匙,拥着陈芹出门。
  今天是柯辉开庭的日子,注定了法院的人满为患。
  庭审不是新鲜事,可里面的人很新鲜,X市最年轻的行长,多华丽的光环,陈芹下车的时候,听到一边的记者用一种很严肃的口气说,作为一名年轻有为的行长,为何他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也许听完今天的审理,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答。
  多冠冕堂皇的说辞,放在片头,显然噱头足以吸引大家停止按遥控器的冲动,后头的摄影师盖下摄像头,拍了拍前方记者的肩膀,露出一脸的赞赏目光,“不错,这种案件报道就是要这样慷慨陈词才足以吸引观众,我们的目的在于报道深度,挖掘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嗯!两人双手击掌,“可是,听说今天帮被告辩护的是大名鼎鼎的反腐律师陈朝和黎夏,两家律师行强强联手,我们是不是太偏薄。”
  “哦,那我们再来一次,录个第二版,看结果如何,我们就选哪一版本播嘛,做人要变通!”
  恩!打开摄像机,连背景都不用放,麦克风拿起来,滔滔不绝。
  “为何银行行长会遭人陷害,让我们看看最后法律是否会给受害人一个公正的裁决?”伴着尾音,走进法庭。
  “你也来了?”邱备牵着林依依的手同时走进大门,陈芹的肩膀被挤到门边。
  柳南飞快的转身护住陈芹,想伸手推过林依依时,却被邱备挡住。
  白了他身后的女人一眼,柳南指了指邱备,“邱先生,请管好你的女人,这么爱做小动作,不怕自己孩子没了吗?”
  “你说什么呢?”林依依从邱备身后探出脑袋,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明明是她自己撞到我,她才要小心孩子再掉一次呢!”
  “靠,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没脸的,告诉你,小心呆会出门摔跤,自己孩子没了,现世报!”
  这个女人向来百无禁忌,口无遮拦,没有千锤百炼的精气神,被噎死是很正常的,眼见林依依的脸越来越难铁青,一种山洪暴发的前兆,陈芹拉了拉柳南的衣角,“柳南,我们去坐下吧,等柯辉没事了,你爱怎么唠嗑就怎么唠嗑。”
  “女人,你竟敢和我比毒舌,老娘我噎到你2天吃不下饭都行,我柳南可是百无禁忌,诅咒发誓我可是样样精专,今天没空,以后再和你玩。”
  陈芹觉得柳南说的有点过,但又无法反驳,性格使然,只是邱备和林一一似乎确实是被噎到了,在门口杵了半天都没动。
  柳南是个很执着的女人,坐在椅子上,还是一脸愤愤不平,转过脸,眼睛瞪的圆珠子都要抖出来。
  “我看他们越看越不舒服,简直就一对垃圾,脸配,人配,人品更配。”稍微摸了下陈芹微微隆起的肚子,“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印堂发黑,你以后遇到她,离的远点。”
  略微皱了下眉头,把压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放回大腿上,“我知道了!”
  台上檀木一拍,底下寂静无声。
  湛清色的胡须,消瘦的脸庞,与之前的他相比,显然身形瘦弱了一圈。
  陶歌在边上,在见到柯辉的一霎那,有种不自觉的抽搐,只是忍住了,女人的眼泪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掉出来,这一点,她比谁都明白。
  柯辉的指控很简单,渎职和洗钱。
  陈朝和黎夏的辩诉很具体,文件不完整的特殊对待与渎职完全不同,恶意的陷害和洗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控辩双方唇枪舌战,陈朝和黎夏的技战术水平几乎发挥得淋漓尽致,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之势,每次的指控,被告都有及其充分的理由进行反驳。
  庭上的最高潮出现在杞柳作为证人的出席,一些案件的说明总是需要书面证据加上口述。柯辉为了杞柳的项目,开了后门,后者虽以还款,但涉及渎职,亲自动口的说明,无非是有了一种人意识上的认同。
  补全的手续,善意的回应,当争论的焦点回归到是否按正规手续来办事时,似乎一切就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中场休庭,没人知道接下来,是持续一边倒的态势,还是峰回路转。

  第六十五章  决断 
  不动则已,一动伤身,有多少爱情,能够不带伤疤,爱有多深,比较的牵绊就有多浓烈。 ---邱备
  休庭之后的重新开始,刘正的到来依旧让人欣慰,阿拉伯警方的越洋证词,诈骗犯的故意下套,一笔笔汇款成了别人的工具。
  当低头承认是为了弟弟而揽下罪责时,舆论的导向便有了偏移的色彩。
  韩瞳满意的微笑,是对刘正所有过往的释怀。
  亲情终究是伟大的,哪怕自己最终也背上了欺诈的罪名,在那双曾经愤恨如今却温暖的眼里,读到的是放下后的海阔天空。
  陈芹问过韩瞳,她昨天晚上到底和刘正说了什么,为什么刘正昨天还在绕胡同,今天却会那么大义凛然的出现在法院内,十几年的恨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这是常理。女人只是笑,不发一语,却用满脸堆积的微笑体现着自己的快乐。
  “我相信我爱的和爱我的都不会是坏人!”
  多华丽的解释,当刘正回头朝着韩瞳点头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是回归了正常,原来爱情有时很伟大。
  曾经的翩翩少年,曾经的苗条淑女,只是偏偏少年路,走过,回望,何尝不是魂牵梦绕后的一方苏醒。
  罚款处罚,但不构成民事责任,无需搭上一生,对于每个人来说,无遗就是最好的消息。
  抱住该抱住的人,用拥抱诉说着这一刻的等待,邱备在休庭时已经行色匆匆的离开,用柳南的话说,这么美好的一幕他没经历实在是太可惜了。
  “怎么了?”陈朝抓牢了陈芹的手,“在担心什么吗?”
  摇了摇头,没有担心什么,从杞柳能那么无所顾忌的出现在法庭,他就该知道,一切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只是他知道了他早该知道却最后才了解的事实,仅此而已。
  他是该知道了,知道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落空,知道了所有美好的假象总归会在顷刻间破灭,知道当他以为他能肆意操纵别人生与死的时候,他已是一只被网住的蝶,早就飞不出,逃不掉所谓失败的结局。
  只是看着他走,她的心却会没来由的抽痛,如果他早点停手,如果他能放下仇恨去拥抱身边的幸福,那他今天的背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孤独与彷徨,只是错,总是只要那么一点就足以致命。
  柳南掰开她的脸,“看什么看,要看就看你老公,别往后看。”
  陈芹笑了笑,最后一次回头,算不算是告别呢?陈朝说,我也看到他走了,走出了我们的世界,也许这本质上就是他们要的结局。
  柯辉的新闻终究成不了今天的头条,也许那个记者的两版开头都不必再用,因为最新的爆炸新闻,是‘金辉’资金冻结的消息。
  股票下跌,工人聚集,市政府前的静坐,一场暴风雨似的袭击着。
  而这一切似乎都被操控着,在腾震和陈芹安枕无忧的坐在法院庭审时,外头的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里头的唇枪舌战。
  电视上的女主播一脸严肃,后面的背景图是那栋曾经复工又停工的大楼。
  新闻里说如果不是有人匿名信揭出,也许人们还将被‘金辉’包装美丽的外表所蒙蔽。
  工程质量严重不合格,劣质水泥被贩卖到国外,北海最大的投资地块被指出根本不适合建造酒店,老板招妓,员工在工地聚众赌博,国内帐户资金通过地下钱庄外流被海关截获,这一切无非就是把以成为众矢之的的“金辉”推向了万丈悬崖。
  按下开关,彩色的屏幕顷刻变成一团黑色,陈芹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发呆。
  陈朝甩着头发,柠檬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把陈芹抱起,轻柔的放在大腿上,他依旧那么温柔,语气诚恳。
  “不要恨我,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无法把‘金辉’连根拔起!”
  摇了摇头,笑里的无奈是那么显而易见,但却没有任何责怪,她在他面前,从来不需要隐藏真实的情绪,“我知道,那天在医院跪着求你的,就是金辉的前任总经理—郭立梅,匿名信的揭发者。”
  他有点困惑,原本他以为她知道的不会那么多,原来自己也会出错。
  将手搭在他的臂弯,头半倾在他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身边这个男人身上,“陈朝,你真以为我傻吗?一些事情其实我都知道!柯辉出了事,一开始我真的好担心,可我觉得你们似乎都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让我很不理解,直到那天,我和小秋在逛街时,无意间碰到了你和那个女人的见面,在医院我就一直觉得她面熟,后来我终于是想起,她其实是金辉前总经理。”
  “金辉改制之后,大笔海外资金注入,我与金辉抢夺北海工程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架空了职位,所以我没有多大的印象。后来听说金辉有了黑道背景,她便被踢出局,民间很多人都说她在上访,可是一直无人理会,所以我一点都不怀疑她会去找你,毕竟敢接这类案子的人本身必须有干这活的勇气和能力。”
  陈朝点了点头,把陈芹抱到旁边,倒了两杯开水,递了一杯过去。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不想接,不是我怕,而是这上面牵扯到太多的人,现在新闻看到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后面还会有很多。我承认,我比较自私,我不是圣人,很难抛开一切就为了一个真理而去舍生取义。如果不是邱备,我想我不会去碰。这与职业道德无关,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猫腻,一旦打破,就必须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按金辉前总经理的说法,其实她了解的到事实只是官商勾结,仅此而已,而我们做的却是挖掘,深入到地基,那是一栋楼的命脉。”
  “我知道。“陈芹笑了笑,“陈朝,你忘记了,北海的前期一直是我在跑,原本公司属意的就只是B标的地段,A标其实是人为地捆绑销售的,我早就知道那块地的地质根本不适合盖酒店,我承认,在这个事情上,我为了利益退缩了,为了能接下北京3个亿的工程,我们接受了以B地块为噱头,把A地价炒高的目的。”
  “就像你说的,每个公司都有猫腻,我不得不说,我们默认了这种方式!等到那家公司因为地质问题,贷款问题,而不得不出让土地的时候,我们再去接手,盖个公园,绿化环境,我们和业主之间彼此赚了一笔。”
  商场上的行为有时总是那么卑鄙,当你身处其中,却突然懂得,你必须适应的是这个环境。
  轻轻的摇晃水杯,拉开窗帘,窗外的月色依旧是如此的星光灿烂,“所以你找邱备摊牌,想要他放弃北海,让他以为你知道了全部,没有机会了?你为了保住他,真是煞费苦心啊。”
  陈芹笑笑,丝毫不理会他的醋意蔓延,“是吧,至少我认为如果极力促成这件事的不是邱备,就不会给他带来什么灾难,可是他太自我了,当我在北海招标中心看到他和刘正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还是没搞明白,有些事情在钱与权之间,游走边缘时自己也是危险的。这就像你们想要保住刘正,柯辉一心想要过自己的生活不被束缚,所以你们用了苦肉计,柳南和韩瞳去阿拉伯旅行,顺便看看那家空壳公司,我们到北海,看似乐在其中,其实你们都计算得好好的,只要时机一到,你们掐蛇7寸,我没说错吧!”
  “陈芹!”陈朝在沉默片刻后,突然叫她。
  嗯?她抬起头,在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有种松垮的感觉,如果时光的流梭必定带走什么,是不是所谓的真性情总被磨掉许多。
  “你现在是不是认为,我们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也会卑鄙,也会旁门左道,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去牺牲别人。”
  摇了摇头,陈芹从沙发上站起,走到窗边,双手环过他的腰际,半张的脸贴紧他的后背,暖暖的感觉一直萦绕,“我想起了邱备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你的世界看到的是神,我的世界看到的却是魔鬼。”
  转到陈朝面前,与他面对面,“我觉得他没说错,我也从来不是天使,在讲究利益的今天,有谁能把真心那么毫不顾忌的提到台面上,每个人的生活都带着面具,唯一不同的是,摘下面具后的你,是否还能保留一颗完整的心。”
  “陈朝,我们都是凡人,都会为了俗世烦恼,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点点吗?因为我总觉得她有我们几乎失去的最真的东西,她的每次笑,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反应,我用她来反省自己,最初的最真的东西,永远不能丢掉!”
  陈朝,你懂吗?

  第六十六章 番外和家庭日记
  其实,当还是婴儿肥的时候,就爱上。 ---陈朝   
  “陈芹,芹菜。”两个打扮略带流里流气的生坐在院子的栏杆上大声叫唤着。
  乍看,以为是来几个不良少年,可只要走近,就能发现两个生其实都还是面目清秀,即便是现在穿着不太着边际的衣服,却还是能透出那么雅气。
  特地半开的上衣,不对称扣子的相互扣紧,口中的泡泡糖吹起,碰的声破,整个沾在脸上。
  “喂,拜托,让装时尚,不是让当土豹子。”腾震不满的捅捅身边柯辉的胳膊。
  好不容易才把脸上的那玩意给扯下来,柯辉嘴巴努努往边上吐,在土里踩两脚,就抹黑渗入土里,“震子,确定们样就是流行?”
  柯辉的眼睛里流露出怀疑的神情,被人用如此不信任的眼光直射,腾震腾空越过铁栏,矫健的姿势,笔直的身躯立刻站在柯辉面前,“现在给的感觉是人模人样不?”
  柯辉摸着下巴,头,“是。”
  腾震转圈,单手搭在柯辉肩膀,个略显臃肿,个骨瘦如柴,两个分界线在无形之中就表露出来,凑在自己哥们的耳边,腾震句让人感觉极度自恋的话,“们走在街上,保准人家看不看。”
  “为啥?”柯辉手推离腾震,手摸着后脑勺。
  “因为他不伦不类,形象足够吸引些不正常生的驻足。”不远处,个穿着白色衬衫,脸阳光的孩迎面走过来,清晰的轮廓,尤其是沐浴在阳光下的笑脸显得越加灿烂。
  腾震略微愣,随即咧着大嘴,揽过那个原本被陈朝牵着的孩,“的不算,咱里头就陈芹是个孩,,腾哥哥帅不帅。”
  娃瞪着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脸茫然,可是听到腾震那句小小声的,只够听到的“帅,哥哥会给买棒棒糖。”脸上的表情立刻有180度的大转变,晴朗见空,猛着那小脑瓜,每句都是“腾哥哥最帅。”
  “那呢?”柯辉拉拉自己衣袖,充满期待的看着陈芹。
  摸着下巴,陈芹把那个衣服袖子拉得老高,裤腿卷到半,总之是很奇怪的人从上到下看遍,撅起小嘴,然后在腾震的身边,努力摇头,“好土。”
  结局自然不用多,除当事人,其他人都已经是阵狂笑,腾震甚至是笑到要靠扶住栏杆才能勉强不跌倒。
  柯辉简直是怒发冲冠,把将陈芹揪过来,两手抓着人家圆鼓鼓还有婴儿肥的脸蛋,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小孩子,懂什么?”
  陈芹闻言奋力的踩脚柯辉,立马躲到陈朝身后,“哥,他欺负,以后练拳的时候使劲打他。”
  “株小芹菜,光知道拍另外两个哥的马屁,不让见识下还以为好欺负呢?”柯辉边边捋起衣袖,任凭陈芹奔跑在陈朝周围,奈何气喘吁吁,就是抓不住。
  午后阳光,陈芹直记得那是院子里的所有大人第次全体出动,据是开什么会,总之那,孩子们放风。
  伙伙的散开,陈朝他们三个是伙,陈芹自然就是个小拖油瓶。当然,最后他们还是没有身奇怪打扮的走出军区大院。理由很充分,除非他们都不想混,所以陈朝的对,大人不在,警卫在,警卫不在,熟人在。
  至于那到底做什么?后来大家能记得住的,只有腾震的那句话,“过几,要出国,爸外派。”
  于是大家缄默,在个小小的餐馆里,只有小陈芹个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连回家靠在陈朝背上睡着,闭着的眼睛都能看得出来是肿的。
  腾震勾动陈芹的鼻尖,小家伙伸手揉下鼻子,随即垂下手臂,睡得派安然,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腾震和柯辉并排走在起,勾肩搭背,时不时还取笑番刚才柯辉的打扮,然后猛然拍脑门,两个人同时很惊讶的看着他。
  腾震指指睡梦中娇小可爱的娃,“刚才,帅,就给买棒棒糖的,都不知道欠几个,估计上百都。”
  柯辉恍然大悟,猛的拍腾震后背,声音洪亮的把陈芹吓得突然睁开眼睛,不过被陈朝哄哄又倒下。
  腾震忍住痛,半弯着腰,食指放在嘴唇上,直到陈芹又闭上眼睛,才白眼柯辉,“找死呢,打得那么痛。”
  柯辉回以同样对卫生眼,“活该,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每次小家伙就帅,而总是那么难看。”
  腾震乐呵呵的笑,没有回答,反倒是捅捅身边那位只顾着关心背上的人睡得安不安稳,总是只笑不话的陈朝,“虽然柯辉确实是长得丑,不过妹妹也太好骗,都欠上百只棒棒糖,每次用招还是屡试不爽,以后可要看紧,别人可不是们,越是可爱不设防的生越让人喜欢。”
  陈朝没好气地瞟他眼,“确定现在15岁?”
  “早熟是不?”腾震笑眯眯的问,而柯辉整个下巴垫在腾震还是稍显瘦弱的肩膀上,努力看着陈朝的脸。
  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不对而已,柯辉在心里默念。
  被压疼的腾震瞬间将柯辉推离米开外,眼神上下跳动,“陈朝,早熟,所以才解,有种东西叫青梅竹马!”
  陈朝顿时有木讷,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腾震的话里藏话呢,只是当时太年轻,直到很久的以后,他才懂得世界上有种情愫叫做暧昧,或许他并不太解它什么时候开始就偷偷存在过,只是那些想保护的想法却是直都在的。
  
  家庭日记@  关于人和小三  
  和陈朝确定恋爱关系后,几乎和陈朝都会在老妈的胁迫下个星期回家吃次饭,,酒足饭饱,老爸又拉着陈朝在客厅下棋。
  于是陈朝又次很孝顺的跑去拿棋盘,而老爸在沙发上叫着,“陈朝,先申明,落子无回!”
  “是!”陈朝很憨厚的回答。
  于是,门外开战,激烈程度从老爸直叫着,“不对,招怎么想的。”出现频率之多,就可以知道。
  陈朝孝顺老爸,自然孝顺老妈,于是系上围裙,帮着洗碗,切水果。
  “妈,问个问题!”边擦碗,边捅捅母亲胳膊肘。
  “!”
  “如果,是如果,如果老爸外遇,有第三者怎么办?”
  老妈很严肃的看着,脱下手套,摸摸额头,然后带上,“没发烧,那就是确定是很认真的在和讨论问题。”
  不废话嘛,在心里嘟囔,“是,老妈,现在是人,到该嫁的年龄,能讨论吧!”
  老妈又次很严肃的看着,然后转头看看客厅处正下得热火朝的两人,耸拉肩膀,“如果,的是如果。”老妈强调两遍是假设议题。
  “是,”头,满怀憧憬等着老妈的特别见解,而事实证明,的期待从来不会落空。
  “闺,哭二闹三上吊,肯定是不会做,但是。”老妈加重语气,“会让爸哭二闹三上吊,至于那人,呵呵。”老妈露出种很狡黠的微笑,“妈是肉食主义者。”
  言外之意是,不是吃素的。可怕,再温柔的人都是可怕的,老妈继续刷碗,“要不要听听会怎样让爸哭二闹三上吊,比如每都和他,人家比老的战友现在身体还倍棒,现在怎么都要秃头,再比如,每拿着梁朝伟的照片在他面前晃悠,再给他把镜子,让他自己瞧瞧那张被岁月磨砺到只剩下皱纹的脸。”
  “样就能刺激到爸。”保持强烈的怀疑。
  哈哈,“不知道爸都刮胡子,他自恋。”
  囧!彻底无语。
  可是老妈没有放过个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脑袋扭,“,万哪陈朝把持不住出轨怎么办?”ok,在老妈眼里,陈朝是优质品种,很多人爱,是捡到宝。
  也看眼客厅,老少似乎下得火热,“不相信陈朝。”
  老妈摇头,“不是,不是如果嘛。”
  好吧,如果,想着会怎样呢,其实软弱的认为,如果真的样,会离开,因为对幸福不是很确定。
  啪,老妈在还没回答的时候赏给个板栗,“想啥呢?其实没有如果,爸结婚时就告诉,他辈子只爱个,所以才嫁给他,因为知道他是个值得让托付终身的人。陈朝也是,如果有如果,那么就不是长地久的爱。”
  头,偎依在老妈怀里,想着陈朝,然后感谢老妈又让读懂些道理。
  “老婆,水果呢?快端上来,别让他们太晚回去,们还要出去散步呢!”
  “来,”老妈从厨房端出盘水果,“对,们还要去搞浪漫,们别打扰们,吃完快走!”
  和陈朝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行,们不打扰们耍浪漫!”
  但是,陈朝悄悄和,“们也回去耍浪漫。”
  只是,真的可以吗?

  第六十四章 不是终点的终点
  当你的销售带着微笑,我能想象你的快乐和你天使般的眼睛,或许你的眼睛里,只有爱。  ——陈芹
  陈朝贬低自己的时候,陈芹总是不断地鼓励,比如他说他很混账,陈芹总是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你要混账了,就没人是好人了;再比如陈芹说她很自私的时候,陈朝就会对她一直摇头说,不对,你要自私了,那世界上几乎没有心胸宽广的人了。
  临睡前总结,至少自己看起来还像个好人。
  没有伟大无私,至少心怀坦荡;没有刻意忠诚,至少不趋炎附势;没有心如明镜,至少明哲保身;没有尊老爱幼,只是孝敬爸妈;没有英勇奉献,至少敢作敢当。
  如此折腾,终是坦荡荡地入睡了。
  一觉起来,已是上午十点,昨天就定好了去看点点,陈朝如驾飞车般直冲医院停车场。
  安静的走廊,没有点点吵闹的声音,陈芹比着动作,“估计笑家伙也在睡懒觉。”
  陈芹轻轻地推开房门,整整齐齐的房间,白色床单整齐地铺着,桌子上的鲜花如同刚插上般鲜艳,只是没有人气的围绕,显得冷清。
  “喂,干吗呢!”小护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在看到转过身的两人时,严肃的笑脸有了一丝笑容。
  “点点呢?”陈芹率先问出口,脸上有抑制不住的不安。
  忽视慢慢地催下头,声音低沉,“点点,昨天半夜已经走了!”
  “走了?”陈芹下意识地重复着护士的话,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去哪里了?回福利院了吗?可是你们怎么能让她出院呢,她不是还要治疗吗?”陈芹冲动地抓着护士的衣袖,表情紧张,眼角的泪却已经有了溢出的感觉。
  “陈芹!”陈朝在她与护士之间隔开了距离,“你安静一下,别这样!”
  “什么别这样,他们赶走了点点!”陈芹咬着嘴唇,把握紧的拳头打在陈朝身上,一下、两下、三下,知道无力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陈朝缓缓地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沿着她的发丝往下,抽搐的感觉扯着自己的心,“陈朝,点点再也看不到了吗?”
  他听着她低低的问话,除了把她抓得更紧之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我是自私的,自从知道了怀孕,我就没来看过点点。我只懂得说别人,我自己还不是一样,我怕不小心,我怕万一,所以我退缩了。即使明知道点点多想我来,我却一次次失约。陈朝,昨天说的话都不对,我是坏人,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傻瓜!”
  陈朝用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捧起陈芹的脸,大拇指滑过的地方把泪水带离了她的脸庞,几天前,点点曾经让小惠打电话给自己,电话里她语气是那么开心。她说;“陈朝哥哥,高氏姐姐我好开心,爷爷来看我了,他抱了我。”
  抹去泪水的眼角继续肆无忌惮地流着水滴,陈朝终究是把他塞到车里,“我们去福利院,我让你知道,点点这些日子又多开心。”
  小小的双层木板床,是点点曾经睡过的地方。
  到福利院的时候,小惠正在整理点点的东西,在看到陈芹的时候,有种久违的笑。
  “我正打算整理完点点的东西,就给你们打电话呢!”放下整理了一半的东西,小惠走到屋外,把一直在屋外站着的两人带到办公室。
  “点点一直想着你!”小惠对陈芹说的第一句话。
  人的泪点总是很简单,小小的一点,短短的一句话,就足够让人毫无招架的能力。
  早已萦绕在眼眶处的泪水终是流下,陈芹把头深深埋进手里,“我对不起点点。”
  小惠轻轻拍打她的手臂,“不,你没有对不起点点,在点点心里,你们是她六年记忆里最美好的东西,你们带给她的是她一直期望得到的关于父母的感觉,也是你们,让她能在最后一刻躺在自己亲生爷爷怀里,变成了天使,你们不知道,她笑得好开心!”
  从抽屉里,小惠拿出一幅已经裱好的水笔画,小孩的画笔勾勒的是简单的一家,爸爸妈妈和中间笑得欢颜的孩子。
  “这是点点叫我帮她弄的,她说要送给你们,画裱好后,陈妈妈说你怀孕了,点点酒用彩笔在边上补了一个小男孩,她说她要牵着弟弟。”
  “其实,即使你没来,陈妈妈也经常来看点点,所以,陈芹,你不需要觉得你欠了点点什么,在这段短短的旅程上,她很快乐和幸福!”
  陈朝吧陈芹拥进自己怀里,模糊视线里,陈芹用手轻轻抚摸着镜框,那个背景是钢琴岛的日光岩,那张照片里,她笑得最灿烂,画里,她依然笑得快乐。
  只是手指划过的每个瞬间,那时的笑却又像是一种昭示,似乎她每次的微笑只是为了留下美好的一瞬间。旁边的自己是那么温柔地牵着她的手,那时的自己告诉她,总有一天,我和你,姐姐带着你一起越过海洋到达那一端。
  只是越大终究是没有实现,每落下的一滴泪,遮盖的是这段往事的美好,留下的是所有来不及的遗憾。
  点点,你是否知道,你的每个小人,都是我们最为珍视的美好,是天空最璀璨的星辰,是我们想得到却总是可为而不即的高点。因为你,我们懂得了爱的美好,因为你,我们知道了在走的时候,回头望望,不经意间失去的可能成为遗憾,所以拾起,所以感动。
  风吹的方向陈芹总是不那么确定,会被后的日出总是会从东方升起。
  再见了点点,把画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抱着她,笑容总是能不自觉地从心里泛开涟漪。
  春去秋来,繁花似锦,人生若只如初见,又岂有分离。
  没有任何的道别,柳南电话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去伊拉克的途中。
  她说那里石油大亨多,钓一个足够吃一百年,人老珠黄,以后学比尔.盖茨全部捐给公益事业,做个热心公益的慈善家,有米的时候不忘撒米这是饮水思泉。
  郁闷的心情稍稍有了放松,吃了早餐,翻了报纸,“金辉”的新闻依旧是头版头条。
  ——副省长因受贿被双规
  ——“金辉”面临重大打击,管理层重组
  ——黑社会发下追杀令,追杀叛徒
  一个个醒目的标题,表明着几天,在自己自顾不暇的时候已经是血雨腥风地刮过了。
  喝了牛奶,餐桌上,是陈朝贴的提示标语,“爸妈一会儿过来带你去医院检查,我晚点儿去医院接你!”
  温馨的生活,陈芹拍了拍已经略显臃肿的脸,门铃一响,人已经奔至门外。
  “跑什么呢?”丁野没好气地瞪着陈芹,“拜托,你跑没事,手也托着点我的金孙啊!”
  无数的乌鸦飞过,陈芹娇憨地挽过老妈的胳膊,“拜托,你女儿比较重要!”
  “金孙比较重要!”
  “女儿比较重要!”
  “金孙!”
  “女儿!”
  她们的争吵一直持续到了医院,母女两个互相不搭理对方,唯一说出口的还是那两句。
  “我还是觉得金孙比较重要!”丁野又一次感叹。
  “女儿重要。”陈芹嗤鼻,“我是你怀了十个月的女儿。”
  护士在这对几乎有点儿异常的母女面前站了很久,终于逮到一个空隙插话,“你们得出共识了没有?不管谁比较重要,现在麻烦您女儿和金孙一起进去检查吧!”
  陈芹看了丁野一眼,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检查结果还算满意,血压偏高,注意休息,因为之前流产过,一定不许动了胎气。
  医生慢慢交代,丁野一一记下,遇到重要的,包里的笔记本立刻就派上了用处,那功课做得简直比学生还用功。
  老妈子总有一堆的话要讲,说完正事谈人生,最佳的慢三学得还是不够好,二老决定明天好好找柯阿姨切磋一下。
  老人的话题很烦琐,育儿经、妈妈经、夫妻相处之道,听得耳朵长茧。
  给二老留足了空间,陈芹偷闲跑到路上溜达下。
  孕妇嘴馋,眼见被人捧着碗豆花,禁不住诱惑,就上了天桥。
  天桥左侧,一副小小的扁担,密封的锅里满满当当的豆花散发着香味。闻着淡淡的清香上前,算上老妈和阿姨的,一共三份。
  “陈芹!”
  
  第六十五章 愤怒的天使
  如果爱情只剩下恨,那么是你的虚伪思想和丑恶的灵魂取代了你的爱,所以你无权责怪别人。  ——陈芹 林依依!
  看着前面的女生,陈芹倒没有多少惊讶,对于她的出现,在自己的预料之内。只是当她缓缓地摘下墨镜,青绿色的眼角在白皙的皮肤上越加显得明显时,陈芹被吓到了。
  “邱备打的!”不用发问,林依依很自觉地回答,“可笑吧,我为他付出一切,连自己父亲都受到连累坐牢,结果他给我的就是一巴掌!”
  林依依看似悲哀的微笑是那么刺眼。“你知道吗?他竟然还爱着你,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他在外面没人管的时候,我给他全部,我让他回来,我帮他干大事,我让他认识国外的企业家,我利用我爸的关系帮他,可是到头来,他竟然说只是利用我?连孩子都是他利用我的工具!”
  陈芹用手扶住围栏,濒临崩溃的女人总是让人有种恐惧的感觉。此时的林依依有点儿像到达所有梦幻破灭后的临界点。
  “你想和我说明什么呢?林依依,我曾把邱备带到你面前,是你明白了却又舍不得放手的。”
  她与自己,几乎有着同样的经历,只是她为邱备几乎付出一切,而自己总是要感谢那么多人。陈朝也好,腾震、柯辉也好,甚至是袅袅、柳南,没有她们,自己走不出,也得不到爱和幸福。所以面对她,似乎总有一种似曾相识和怜惜。
  “林依依,也许你现在该做的,是去看看你父亲!”
  林依依将手挥过,“你说的简单,陈芹,你现在是幸福美满,当然可以说的这么镇定自若。丈夫把你当宝贝一样护着,你爸继续做着司令。在这个案子中,你父亲极力要求严惩犯事人员,而我呢?男人不要我,我最亲的老爸还因为我进去了,孩子出生了却没人爱,陈芹,这对我不公平,我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我没吃过什么苦,为什么现在要我来承担这个。”
  “那是你自己选择的,你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有孩子。林依依,你爸也还在,他即使坐牢了也还是你爸,孩子更是你的,在你为自己的悲惨而痛苦的时候,有很多人还是用一种羡慕的姿势看你!”
  “取笑我吗?”林依依冷冷地从嘴角憋出了几句话。
  “如果你认为是,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买豆花的兴致完全散失,陈芹转身走下天桥。
  如果一个人总是把自己定位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过多的交谈的是无济于事, 这点上,林依依和邱备出奇地相似。
  刚下过雨的街道,有点儿潮湿的滑,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陈芹右手握住栏杆,要是平时她永远是走在中间。可是今天,她却摸着肚子,乖乖地靠到一边,躲过很多行色匆匆的人,慢慢地走下楼梯。
  或许这一刻,她的幸福是让人羡慕的,回过头,林依依还是站在身后,幸与不幸主宰的没有别人,她其实是想告诉她,自己并未嘲笑过任何人。
  一个突然扑向自己的身影,在陈芹下意识地回头时相互交会,也仅仅是在那一瞬,她看着林依依的手是如此坚定地伸向自己的后背,在即将碰触的霎那间,抓住栏杆的手越发用力,身体硬是在转身时往后退了一步。
  她终于是站住了,可伴随着一声尖叫,林依依失去重心在眼前突然跌下时,陈芹来不及拉住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陈芹用手托起林依依的头部放在腿上,对围观的人群说,“麻烦一下,医院在对面,打个电话也行!”
  林依依的唇在霎那间变得苍白,只是她还是用手掌死死地护着肚子,却无法制止鲜血不住地流出,曾经自己经历过的一幕似乎就在眼前,用手掐着林依依的人中,“林依依,你醒醒,别睡啊!”
  也许是听到呼唤,她真的瞪大了眼睛看她,还有她周围的人。
  陌生的脸孔,嘈杂的声音,肚子无干觉得撕裂着,“邱备!”林依依用残余的一点点力量用力呼喊着他的名字。
  看着林依依被抬上担架,陈芹满手鲜血地倚在柱子边,浑身无力的虚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在,这算不算是件庆幸的事?
  一双黑色的皮鞋在此时慢慢地靠近她,在一场意外之后的天桥依旧人来人往。
  抬起头,明媚的阳光下,什么东西在眼前扬起,刺激点的味道从鼻尖处袭来,人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红红的篝火,燃烧的火苗在身边跳窜。
  陈芹脑子依旧不是很清晰,只是掌心那些已经干掉的血迹,证明下午自己的确经历了一场没有预知的意外。
  陈芹挣扎着坐了起来,努力回想着下午的一切经过。邱备!当这个名字随着那双黑色皮鞋一起从脑海里闪过时,陈芹几乎尖叫出来。
  一个男人从天台悬梯爬了上来,手里的啤酒不断地向外溢出。
  “你醒啦!怎么样,这里风景好不好?你曾说你喜欢从上往下看的感觉,空旷,没有阻碍!我刚才看了下,确实是!”
  “你到底想干吗?”她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他。
  邱备径直走到陈芹边上,抓住她的手臂,左手轻轻地滑过她的脸,“你有没有怎么样?”
  用力地拍掉邱备的手,陈芹退至墙边,“你当时在那里!你看到了?”她几乎不敢相信,邱备亲眼看着林依依摔下天桥的事实。
  把手里的啤酒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邱备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怕自己却又可以佯装镇静的女人,曾经,她是他最想保护的人。
  滑稽,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滑稽的代言人。
  邱备慢慢地坐在地上,前方的大厦灯火辉煌,却没人知道它的对面,这里却暗如黑色胶片。
  “看到了,那个疯女人,我怕她去找你麻烦,所以我跟着她出门的。可是她太笨了,怎么会不仅没有把你推下去,自己还摔了呢?”邱备扬起脸,喝完最后一口的啤酒瓶被捏碎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那么清脆。
  回过头,他看着陈芹,面露狰狞,“你知道吗,我当时就想,要是你们一起摔下去,是不是酒是最好的结局?那个孩子我早就不想要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可为什么你会躲开呢?为什么我的孩子你就没办法保护好,陈朝的孩子,你却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拼命保护?”他双手按住那个瘦弱的肩膀,带着悲伤地语调,“陈芹,你骗我对不对,你是故意把我们的孩子拿掉的,因为你恨我,对不对?”
  “不对!”陈芹使出所有的力量把邱备推离自己的身边,“我是恨你,可不我恨我的孩子!邱备,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去自首吧!白道黑道,你该知道你惹了什么样的人!”
  邱备看着她,用一种几乎很陌生的眼睛努力地看她,“我坐牢了,你们是不是最开心?陈芹,你也是魔鬼!我可以提防所有人,却惟独忘记了你,原来,我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你!”
  他的研究变得如荷叶的鬼魅,冰冷而又带着杀气。他掐在她纤细的脖子上,看她痛苦的表情,徒劳地挣扎,竟让自己有了一种释放的快感,只是听着她猛烈的咳嗽声,还有逐渐下坠的身体,他最终还是缩回手,跌坐在水泥地上。
  身边,咳嗽声一直持续着,邱备把头埋在手掌之间。两年,发生地事情多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也让他变得几乎不认识自己,曾经的风华少年,今日的流窜之徒,走过的岁月是否还记得那段美好的过往。
  “陈芹,我到现在依然爱你!”他的话语似风吹过,徒留凉意。
  
  第六十六章 结局
  即便是刻骨铭心后,历史也不会重演,生活更不会重复。  ——邱备
  如果昨日相遇,我们不曾停下脚步,擦肩而过的瞬间,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场背影。
  只是你驻足了,我回首了,当时间在那一刻有了变化,我们注定了彼此的牵绊,是如月老红绳的幸福缠绕,还是如藤上蔓枝的疯狂掠夺,缩影的是两个人无法抹去的回忆。
  如春似花,如夏浪高,如秋叶落,如冬寒白,每一个季节里都有属于你的回忆,缘起缘灭,没人抵挡住世界的变迁,所以只能叹息。
  错过了最好,因为还有更好。
  错过了更好,却茫然若失,回头,昨日的种种早消失在历史的尽头。
  邱备说:“陈芹,我到现在依然爱你!”
  可他没说的是,这份爱早已经随风散落在回忆的角落,曾经那么努力地想去拾起,才发现原来碎了、破了,根本无法动弹,只有安静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疮痍,才惊觉,原来它在。
  所有的网上总是禁不起挑逗,脑子里曾经总是那么自然地如泡泡一样冒出来。
  她也曾经爱他,用心、用爱、用一切,只是时间改变一切,六年冲刷着回忆,手掌中的爱情线永远没有表明,最后的方向是在哪一刻停留。
  他说他还爱她,只是他忘记了,爱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真假欺骗,眼里的真消失以后,就没了爱的必然,哪怕曾经如此,现在却已不是。
  “为什么到最后,把我逼上绝路的会是你?”邱备蹲到陈芹身边,努力摇晃着她瘦弱的身子,“为什么会是你!”
  陈芹笑得那么莞尔,即使是面对邱备,陈芹依旧笑得那么简单、讽刺,原来兜兜转转,最后的结束还是他们两个。
  “我说过,我从来不是天使,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为了报复,不顾一切地铤而走险。在你和他们之间,对不起,我的选择永远不会是你!”她抬起头,一改以前的每次温和,而是高傲地看着他。
  邱备扬起手掌,清脆的声音便环绕在周围,“你说得真好,我曾经以为,哪怕我失去所有,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可惜,原来在你心里,我永远不会是魔的选择。”
  此起彼伏的笑,在空气中传播,邱备扯着嗓门高喊着,“老天爷,你公平吗?为什么有人就能风流快活,而我,我邱备却要被人践踏尊严。那些人有什么?哈哈,我就是要他们,他们也试一试痛苦的滋味。”
  没有理会他此刻的疯狂举止,陈芹慢慢地起身走近楼梯口,刚抬出脚走了几步,却被邱备一把抓了回头,身子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用手护住肚子,身子却被无力地拖到天台中央,“邱备,你放手!”陈芹大声地叫嚷着。
  邱备把脸凑近陈芹身边,“你被着急走啊,陈朝还没来呢,要结束,怎么能少了他呢?那个害我一无所有的人!”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懂,害你一无所有的人是你自己,你凭什么把事情都推到被人身上,邱备,你无耻!”她愤怒地驳回他的谬论。
  火辣辣的感觉一直从脸上蔓延开来,“对不起,陈芹!”邱备伸出手,想要抚摸时,却被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神吓住,身后有人厉声喝住。
  陈朝跨过低低的围栏,径直冲了过来。
  “邱备,你马上给我住手,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他的怒气和他的担忧同时体现在他焦急的语气里。
  托起陈芹的身子,邱备一下晃到她的身后,“站住,陈朝,你心疼了?你的女人,你的孩子!”
  “这些事和陈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和你指尖,不需要牵扯到别人!”陈朝一边说着,一般小范围地往前移动。
  “站住!”邱备抓着陈芹,一路后退,“陈朝,你知道吗,陈芹就是你的死穴,两年前我就试过,没想到,现在还是屡试不爽啊!你爱她,可是她的第一次给了我,就连第一次怀孕也是为了我,你都不了解,我每次看到你痛苦,我就打从心里开心。”
  狠狠捏了下陈芹的脸颊,邱备低头在陈芹的脸上恶意地掠夺着,再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戏谑。他看着陈朝捏紧的拳头,一种满足感占满了心头,“怎么,又心疼了?有本事你过来啊。你敢过来,我就抱着陈芹跳下去。陈芹,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要不你就自己跳下去。”邱备拉过陈芹的头部,狠狠地在脸颊上亲了口,满脸挑衅地看着早已怒气满怀的陈朝。
  “邱备,你疯了!”陈芹挣扎着。
  邱备将陈芹反手按住,“我是疯了,陈芹,如果两年前你不离开,如果你还留在我身边,今天的我不会是这样的。陈朝,我不保证我疯了之后会做什么,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在乎了!”
  “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离开,邱备,是你伤害了我在先,你所谓的爱对我来说只是伤害,你懂爱吗?你懂的话为什么看着林依依摔下天桥,你却无动于衷?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邱备,你不用怪陈朝,这次你会一败涂地,都是我的杰作,是我!是我!”面对这样的人,陈芹也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对答。
  “陈芹!”陈朝高声叫住了陈芹。
  缓缓地回头,对着那个一直深爱自己的男人露出最真挚的笑容,那抹笑里是对他所有的感谢,用所有去报答他的爱,包括这次。
  邱备的手渐渐放松了力道,陈芹抑制住自己跳动迅速的心脏,不理会陈朝制止自己的举动,缓缓开口,“房地产本来就没有什么干净不干净可言,你今天做的事情,我也会。我早知道北海A地块的地质不适合盖酒店,这是我与业主联合起来制造的噱头,我们高价买B地,你们为了竞争一定会购买A地,等你发现不对的时候,我们再低价收购,而‘金辉’就会因为这次失误而面临巨大的危机。
  ”你设计拍杞柳和廖沈冰的艳照,也是我安排的。你自以为是地认为杞柳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出庭,其实你错了,因为你的推动,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交往。而你,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坐了件背后捅人的高招。
  “还有,我是故意把你带到林依依面前,我要让她抛弃你,不要你!
  ”我还知道,我只要对你说一句话,你就会知道,然后现在站着这里的人就会是柯辉、腾震、陈朝,每个人拥有飞震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飞震出了事,他们一个个都逃不了。而你,邱备,在幻想套住别人的时候,早就已经困在网中,我和你说过,在你和他们之间,我的选择从来不会变。”
  “够了!”邱备使劲摇晃着陈芹,“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知道,做什么都要有代价!我要我们之间永远不要再有瓜葛,你与我,永远不再有关系。”一字一句,她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失去,远离,永远的消失。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会那么冷静,冰冷的手传递不出一点温度。
  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陈芹,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你往外拉一点点,陈朝会不会扑过来?”
  她用力地挣脱,她知道他要干嘛,无论怎样,他认定了是陈朝的错。
  在他们彼此焦灼的时候,瞄准空挡,陈朝飞身扑上前,只是邱备的手一直抓着陈芹,在看到身影上前的一瞬间,竟完全地跌向楼外。
  眉宇含笑,邱备兴奋而激动地拉着陈芹往外摔去,陈朝奋力地往邱备胸前一推,他的手缓缓地松开。
  用尽所有的力气将陈芹拉到自己身边,而陈朝却因为惯性和邱备同时向外倒去。
  陈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陈朝。不让他离开,是陈芹此刻最想做的事,哪怕最后是和他一起粉身碎骨,也不能放开。
  “放开啊!”在那短短的几秒间,陈朝讶异自己竟然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手被陈芹紧紧地拉着,仿佛是挣脱不了的枷锁,把彼此牢牢地铐住。
  如果时间停止,此刻会不会是永恒?
  只是原本往后坠落的身体却又突然改变了方向,彼此的距离在逐渐地变近,直到他抱着她跌进天台。
  楼下呼啸的风吹过,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淡淡的空气留香,彼此拥抱的真实,是眼泪述说的依据。
  楼下,警笛声来自那个黑色笼罩的夜里。
  淡淡的黄花压满枝头,墓园里,总是有让人肃静的氛围。
  两座并排的墓碑。
  太阳花的朝气洒在墓碑前,伸手拔掉刚刚冒出头的嫩草。
  他终于还是做到了他说的话,在他奋力的把陈朝推向陈芹的时候,他说他要他们永远生活在有他的世界里,只是他不懂,有时,世界要靠自己选择。
  有些话,不用说,已经明白。
  有些话,即使说了,却依然懵懂。
  “球妈妈,对不起,我终究帮不了邱备。在天堂的那端,你们是否就能快乐地生活,现在,你们是否正在做着曾经想做的事呢?”
  陈芹转过身,挥过的手是对过去的告别,邱备,你终究是要远离我的世界,我的幸福早就与你隔着很远的距离,即使没有陈朝,事情也不会更改!是你母亲让我改变了恨你的初衷,却又把我陷入另一个深渊。以为再见面,会是另一个开始,可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可是终究要谢谢你,把陈朝推向我了我的身边,原谅我以后不会再来!
  因为我是自私的,在幸福与悲伤之间,我选择幸福!
  满山的野花摇曳。陈朝的奥迪在路口等着。
  她拒绝了他的跟随,告别永远不需要一个见证者。,可幸福却需要一个陪伴者。
  他习惯地为她打开车门,为她绑好安全带,为她引领着每一个方向。
  “陶歌说要你去帮忙宰我们!”方向盘左转,是柯辉婚礼的地点。
  陈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觉得我们不便参与,因为我们有更重要的活动!”
  相视而笑的默契,是不用培养就能建立的。
  “韩瞳和柳南会回来吗?”
  “会吧!他们和舒心好像都会回来,你说腾震会选择哪一个呢?”女人向来八卦,日子舒服了,八卦因子便躁动得厉害。
  趁着红灯,陈朝温柔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嘴角的弧度还是那么潇洒,“昨天晚上,我在给你买奥尔良鸡翅的时候,无意看到了滕震和黎夏!”
  稍稍坐正了姿势,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滕震喜欢黎夏?”
  孕妇不能太操劳,说的本意是想让她安心养胎,可看着眉头紧皱的架势,好像打错算盘了,陈朝悲哀的默认,女人心——八卦之王。
  陈朝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我们可否静观其变?”
  “等到该出手时再出手,暂时地作壁上观不失为一个良策!”
  律师的话,有点儿道理!孕妇默认!滕震,好男人;黎夏,好女人。两根食指放在一块,一样大小,一左一右,距离等值,似乎也只有观望。
  红红的烛火印在眼帘,陶歌笑得如夏日桃花艳。
  大大的喜字贴在窗口,柯辉欢得如冬日百花媚。
  新人的红白拿得手软,该折腾的自然有人奉陪,主持人、伴郎、帮娘齐齐上阵,把一对璧人整得五体通透。
  几位老人家坐在贵宾桌上,交头接耳,容光焕发,缕缕银丝显得耀眼。
  丁野招呼了陈芹过去,孕妇连推带拒死活不去,滕震免为其难,迎难而上,灰头土脸而回。
  滕震趴在桌上喘气,“陈芹,你妈简直比冻顶乌龙还香醇,简直是极品。为了逼婚,简直是坑蒙拐骗,陈朝,有这样的岳母,是你的福气!”
  把陈芹搂在怀里,朝远方那桌的丁大岳母笑笑,半子的形象维持得无比良好,“可是她能保护我不变气管炎,因为她经常给我炖川贝蒸蛋。”
  哈哈,众人狂笑。
  一眨眼的功夫,几位老人齐刷刷地出现在周围,速度犹如脚踏七彩云霞的悟空。
  问候省了,客套免了,开门见山。
  丁野把裙摆一拉,坐在朝歌对面,“小子,你何时把我们家闺女娶回家啊?”
  陈朝一脸哀怨,“妈,你知道的,我早想娶了,是陈芹的问题。”
  嗯?陈司令双手按住陈芹的细小胳膊,“你到底要怎样?”
  陈芹尴尬笑笑,在陈朝的手臂上狠狠一抓,却面带柔和之色,“老爸老妈,我们知道,你们注意教条主义。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用法律术语来说呢,是已经用九块钱把彼此给卖了。吃饭嘛,等等。”
  “什么时候的事!”一伙人都惊讶地看着满面红光的两人。
  “刚才!”陈芹娇憨地躲到老公怀里,不一会儿抬起头,面带狡猾之色。
  “张珏,把袋子拿过来!”陈芹摇手。
  “来了,”张珏气喘吁吁得提着一个大红袋子上前,“我说老板夫人,你也太过分了,要我们写就算了,还要提,知不知道很重啊。”
  弯下腰,轻轻拉开链子,一袋子的红色炸弹露了出来,“都是炸弹,怎么会不重呢?快点儿,对号入座,一定要人手一封!”
  张珏抬头看了看,“好像不够啊!”
  “不够什么,还有呢!”小秋笑眯眯地从桌子下又提出一袋,大声吆喝着,“陈朝、陈芹结婚,没有拿到喜帖的报名来,现写现拿!”
  柯辉趁着混乱,把陈朝拉到一边,表情愤恨,“你这小子,感情是一劳永逸啊,我们好不容易招呼来的人,全给你了。”
  “呵呵,我老婆的主意。”陈朝别过脸,朝自己亲爱的老婆比出一个胜利和甜蜜的V字。
  
  番外一 邱备
  第一次见到陈芹,是在新生报道的哪一天。
  她背着个逼自己还大个的包,从校门口到达广场的距离,她显得那么专注和与众不同。
  在女生娇滴滴的问我,“请问师兄我们要在哪里报到”的时候,她却已经把录取通知书递到我手上。
  无意的,却让我有意地多看了几眼。
  “要不要帮忙?”我别过那群女生的脸,有点儿把手伸出去的冲动。
  “不用!”她倒是头也没抬,或许是包太重的缘故,只是挥了挥小手,“嘿嘿,包打而已,不重。”
  后来和她说起这事的时候,陈芹一脸诧异,那眼睛瞪得和ET一样,我才知道,原来她竟然不知道开学时接待她的师兄就是我。这让我很受伤,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了一个叫做陈芹的女孩,比她认识我要早了一年。
  而她所谓和我认识的第一次,其实算起来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我赶着送牛奶,还要去拿报纸发送,这是我的兼职,每天如此,只是那天碰巧遇到了鲁莽的她。
  头昏脑胀,白色液体洒落一地,乒乒乓乓。
  我扶起她,被烈日晒得有点儿红扑扑的脸蛋映在我的眼睛里,褪去了背包的累赘,她显得更加的美丽大方,人家说一见钟情,或许这就是了。
  边上,钛合金质的越野自行车倒在身旁,山地车牙盘齿数与飞轮齿数相互搅在一起嗤嗤嗤地转个不停。
  “你没事吧?”我伸手把她拽了起来,停好车子,然后打电话给老板,我想我是有点儿故意的。
  第一次,我因为一个女生那种真挚的眼神而变得不好意思。
  从没想过我与她的见面都这么的戏剧化,戏剧到我会冲动地把我的电话号码塞到她的手心,然后就开始一天一天地等待,等她或许某天会记得。可她,似乎忘记了,而且忘得干干净净。
  我依旧为了打工而忙碌,依旧和阿妈一起等待着另一个人。而她呢?她就像天上的彩虹,永远变化着不一样的色彩,偶尔倔犟,偶尔如凤舞,偶尔如蝶飘。还记得那时在餐厅遇到她,中间隔了两三个人,可我依旧能很快地就认出她,因为她有双爱笑的眼睛,好像无论在哪里,都能被她辐射到。
  她爱吃狮子头、虎皮青椒,我料准了她每天十二点准时的吃饭时间,所以只要不出意外,她总会出现。
  就像今天,她很另一个女生,又是恶狼扑虎似的直奔狮子头前,把边上的男生都吓到了。
  “邱备,你笑什么呢?”那个被我硬拉来吃饭的舍友对我说。
  “会心一笑!”我答。
  是的,会心一笑,其实她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比如她运动会上100米竟然破了省记录,比如她们班的女生经常在期末的时候借她的笔记。比如她要是上课快迟到了,她就会很不客气地跨过栏杆,怎么也要在打铃那一刻赶到门口。可对我,她并不熟悉,这从那次的颁奖典礼上就看得出来了。
  我和她,捧着金灿灿的奖状站在一起,而她,瞪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猛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我总是会不自觉地脸红。然后她笑了,邻家女孩般单纯的笑。
  我曾问过自己,我爱上她什么。这真是个很奇怪的问题,爱她的眼睛,犹如深潭之水,望之如要把人淹没至头顶般无法逃离;爱她一些小的行为,比如她感冒咳嗽的hih总是把头转向无人的方向;爱她有时很让人无语的蛮横,比如她在餐厅看到我被无聊的客人纠缠的时候会那么义愤填膺,眉毛一甩,和被人据理力争。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还是一只争强好斗的狮子,只是当老板告诉我,这个女生,你好好管教的时候,我笑了,然后理直气壮地把娇小的她拉到我身后,是的,我想保护她,就算明真的我与她会有很多的波折,我仍旧想要试一试,我说,我不干了。
  “我支持你!”她对着回头的我笑,然后越过我的肩膀,把头探到前方,“听到没有,我们不干了。”
  这就是她,那个让人不自觉想爱她的女生。
  陈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或许你知道,可你知道我是自卑的吗?当我看到你的笑,当我看到你那么自我的生活,当我看到你幸福的态度、美丽的未来,我却退缩了,我自卑了,因为我的人生从来不是美好而幸福的。
  我的记忆力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你见过的,那个善良的女人,她在父亲快要抛弃她的时候,没有怨言,却在扶起锒铛入狱之后含辛茹苦养大了我。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很恨很恨那个男人,可为了我妈,我不恨了,甚至我还期待着他赶紧出来,好好抱抱我妈,那个等了他二十年的女人。
  你曾问过我,我爸怎么进去的,我怎么开口呢?他做的事情连我都觉得是奇耻大辱,我不屑提他,我看不起他。我称他父亲仅仅是因为我妈,有时我也在想,哪天我妈不在了,那他也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东西。
  陈芹,你懂我吗?我问我自己,何时我才能鼓起勇气,告诉你我爱你呢?还好,老天给了我机会,隔着那个淡淡的玻璃窗,我看到你哭了,也笑了。阿妈说爱一个人要用做的而不是用说的,所以我用手语告诉你,我爱你,我用口型告诉你,我爱你,我知道,你接受了。
  那时的你,和那时的我,都哭得和孩子一样。
  可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了,我甚至不敢拉着你的手,我知道,你在刻意地迎合我,我忙的时候,你从来不打扰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短息问我吃了没有。我打工的地方,总是可以不经意地看到你的身影,我知道,你是故意路过,可你却总是笑嘻嘻地装出一副偶遇时惊讶的表情,真是傻得可以!
  每个月,我喜欢喝你一起出现在海边,听着海浪搏击的声音,吃着汉堡,喝着可乐,想想,除了这些,几乎每次吃饭你都要求与我AA制,这么看来,我似乎是最不用花钱的男朋友了。
  那段生活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我固执地认为你和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你没有提议去酒吧,如果我坚定地摇头,或许我仍旧将如此认为,可毕竟我们去了。
  当我从警局出来,当我看着你和另一个男子搭上的士离开时,我知道,你其实不属于我的世界。是的,在我第二次在监狱看到陈朝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他们给我的,你来还。
  
  番外二 圣诞
  “干吗呢?”当陈朝甩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自家老婆。
  雪白色的浴巾披在肩上,左手揽过她的腰际,柠檬味道的沐浴露发着那般清淡的浓郁。把老婆的身子轻轻拉近自己,今天很难得。他们能够独处,自从小家伙出生后,他们几乎没有空间做做两个人该做的事情。
  陈芹任由陈朝摆弄,头轻靠着他的肩膀,一切显得那么自然、随意,直达那股香香的气味传来,才忍不住摸摸鼻尖。
  “陈朝,你追过我吗?”陈芹突然一个起身,仿佛是思考到某个重大问题一样,眼神凌厉地望向身边的丈夫,“我们这样是不是没有恋爱过?我怎么会答应嫁给你?”
  陈朝撇了撇嘴,没好气地抚摸着自己老婆乌黑的秀发。
  陈芹翘着嘴唇,表情比刚才还严肃,“陈朝同志,严肃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追过我吗?”
  “没追你,我们怎么会在一起?还记得吧,我用九块钱迎娶你进门的。”
  陈芹摇了摇头,“那叫强取豪夺、占为己有、生米煮成熟饭、波不得已,可你 没真正追过我。今天小秋为我,我和你谈恋爱的是都做些什么,可我发现我竟然答不上来。”陈芹掐着手指,“看电影、游乐场情人节大餐,你好像从来没做过,那我为什么会嫁给你?”
  汗!陈朝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自己老婆打败,结婚三年,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小秋也是,明真的最佳老婆被淘气的儿子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来刺激她,明显地就是见不得人幸福,看来得让小K浩浩管管自己老婆。
  陈朝慢慢抬起头,一张已经刮干净胡须的脸显得越加英俊,微笑时不经意露出的酒窝,刹那间体现活泼,两手伸直,左手环住陈芹,鼻尖碰触鼻尖,“因为你爱我啊!当然还因为我爱你!”
  这不废话嘛,陈芹嘟起嘴,看来小秋没说错,恋爱,是女人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段岁月,就和二十岁拍写真一样,留下青春的印记,才能不留白。同样的,没有恋爱的过程,以后的婚姻生活总是少了点儿甜蜜的回忆味道。
  好吧,就算小秋是孩子,那柳南和韩瞳呢?自从她们在阿拉伯成功钓到两个金龟哥哥后,每次电话都是他们又做了件如何如何浪漫的事,听得自己耳朵发痒,羡慕不已,就连最讨厌的滕震都恩那个买个祈求绑上钻戒向黎夏求婚,可身边这位呢?
  话说三年前的情人节小家伙出生,两年前的情人节小家伙周岁,一年前的情人节陈朝带着儿子去拍照自己在家鼓捣那辆破婴儿床,今年的情人节还是儿子的,不是亲娘的。
  陈芹越想越气,两手指之间一个不小心用力,着力点狠狠地出现在陈朝的手臂上,“二月十四日是什么日子、”
  “儿子生日!”陈朝皱着眉头,小心翼翼而又不假思索地回答,生怕说错了什么一会儿又掀起大浪。丈母娘说的,最佳陈芹有点儿歇斯底里,所以他决定下周就把儿子带回去给老两口看着,毕竟带枪杆子的和耍嘴皮子的不一样,孩子有时需要调教。
  不过,陈朝还是忽略了一点,陈芹的歇斯底里不在孩子,而是在孩子父亲,也就是他这个当事人身上。比如当他那么脱口而出那句话后,他就准备为自己的错误埋单了。
  行!儿子是你的,老婆不是。陈芹斜睨着眼睛看他,一言不发,最后是两手肘用力一顶,朝歌顺势跌进沙发,“陈朝,我现在回娘家,你不用来找我,我是我妈的,不是你的,儿子才是你的,不抱着儿子睡觉去!”
  陈朝笑,“真生气了?”
  为什么不?当然是真生气,当然,如果此刻有人落下自己,做点儿谄媚的表情,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朝笑嘻嘻地伸手拉过陈芹,稍微一用力,那个软绵绵的身体就已经自觉地跌进自己怀里,眉宇含笑,笑里含情,脉脉的眼神表达着深浓的爱意,“没有你,就没有儿子,因为有了你,才有了儿子,才有了我整个人生啊?”
  轻轻勾动她的鼻尖,淡淡的吻从耳垂延伸到锁骨,他亲吻着她每寸肌肤,每一下力道都是那么拿捏得当,那么轻柔,当那些美丽的诱惑从内心深处燃起时,她忘记了刚才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这样的幸福其实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每天,他送她出门,晚上她脱下他的西装,亲吻彼此的脸颊,然后听着那个娇憨的声音叫自己妈妈,小小的手掌触摸自己的脸颊,他们携手走过每天的夕颜日落,就是那么甜蜜。
  她能感受到他动作里的细腻,那样的柔软,以至于闭上眼,嘴角都能微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贪婪的女人,如果幸福能增加重量,她希望更幸福。
  彼此对望,满怀爱意的眼神,对幸福的诠释,是一种内心的呵护。
  “明天是平安夜,我带你出去,就我们两个!”
  “真的?”陈芹孩子般露出笑脸,随即蔫了下来,“可是远皓?”
  “交给外公外婆啊,他老爹要请他老娘去过节,他总不会反对吧。”陈朝狡猾地笑笑,她的小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呢?
  今天下午,闲来无事,他看到她的QQ签名改成了“又一年平安夜”,刚才听她一阵牢骚,心里便已明了几分,老婆是用来疼的,所以,他一直做得很好,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只是二月十四日略显遥远,最佳的节日就是圣诞了先从近处弥补吧!
  看电影,吃烛光晚餐,海边散步,好啦,只要没有那小跟屁虫,二人世界就好!不过,“你确定他外公外婆能镇得住他?”那个顽皮如猴的儿子,通常只有他老爸能压得住,外公,虽然曾经是背冲锋枪的,不过毕竟白发已经在发梢了,那身子骨能经得起折腾吗?
  “哪还需要镇啊,只要说个打战的故事集,我们家那小屁孩就晕乎乎了,不知道了吧,女孩喜欢芭比娃娃,男孩喜欢飞机坦克,就是这个道理!”
  真的吗?陈芹疑惑地看着他,眼角处微微就瞥见一个穿着哆啦A梦睡衣的小男孩站在楼梯口,揉着惺忪的睡眼,那眉宇,那神态,简直就是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缩小版。
  “妈妈、爸爸,你们在干吗啊?”奶声奶气的声音,陈芹无奈地叹气,幸亏刚才动作没大到过分的地步!把领子拉紧,赶紧顶着一派温暖的笑容回头。
  “妈妈,你又欺负爸爸!”陈远皓屁颠屁颠地跑到爸爸身边,双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唉!这年头,孩子越来越难教,陈芹皱着眉头,一把拉过那细细的胳膊,两手插进腋下,一下就抱到自己怀里,当然,海域顺便刮了下那粉嘟嘟的小脸颊。
  “我怎么欺负你爸爸了?”她尽量语气和蔼。
  “每次爸爸抱你的时候,都是你生气的时候,而你每次生气都是没有理由的,自己袜子找不到也生气,明明自己酱油放多了也生气,还有,爸爸说最爱我的时候,你也生气。每次你生气,爸爸就抱你,不理我!”
  这个,陈芹对着手指,眼角上瞟,颜色高氏陈朝,你等着,感情这白脸都让你给唱了,特别限制看到儿子替自己伸冤,陈朝那耸肩无奈美滋滋的小样,让陈芹恨得咬牙切齿。
  颜色四处交战中,“以后你唱黑脸,我要捡回好妈妈的形象。”
  某人做无辜状,“人品的茶杯总是不需要太刻意.”
  “你!”
  “妈妈!你以后不许再欺负爸爸,否则远皓就不爱妈妈了!”陈远皓被陈芹抱在怀里挣扎着,嘴巴翘的高高的,抬起那张粉扑扑的小脸蛋,望着自己妈妈长长地睫毛。
  真的,他觉得平时爸爸总被妈妈欺负,就像上次逛街,妈妈就很过分地邀请爸爸要先背她再抱自己,要知道,妈妈最近已经又胖了,姥爷都嫌妈妈腰又粗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爸爸了,是你爸爸经常欺负我好不好!”陈芹耷拉着一张脸,用无比哀怨和委屈的眼神望着自己儿子。
  只是似乎孩子的真理总是那么直接,认定了就不容易更改,比如,他会回头看看自己父亲,然后无奈地耸耸肩膀,最后很严肃地指着自己母亲。
  “是吗?那爸爸不喜欢吃鱼,你以后不能总是要求他吃,害他总是夹给我,让我吃得很害怕;还有爸爸和别的阿姨聊天的时候,你不能总是叫我去和爸爸说我有事找他,老师说慌的小孩会长长鼻子;还有腾叔叔说过,男人在外面很忙,妈妈要懂得爱爸爸才对,不能爸爸一回来,就要爸爸陪你洗碗、做家务,还要一边埋怨爸爸没教我做作业,你在家不是也没教我吗,都是我自己做的。如果你能做到以上几点,我就认为你没欺负爸爸!”
  “没了?”陈芹弱弱地问。
  小家伙摇头,“暂时只有这些吧!”他转过头,看到爸爸正在与沙发平行的地方冲自己竖起大拇指,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陈远皓!”陈芹勾勾小指,笑脸盈盈,薄薄的嘴唇靠近那粉嫩粉嫩的小耳朵,“今天幼稚园老师告诉妈妈,你昨天偷偷拉了隔壁小女孩的手?是不是那个梳着娃娃辫子,每天下课和你一起出来的女生?”
  “没有!”陈远皓鼓着腮帮,小手摇得欢畅,“老师瞎说的!”
  “真的?”陈芹小脸继续凑近,“那你干吗那天问我,小女孩喜欢吃什么蛋糕,还要我多买一个给你当早餐?”
  “妈咪!”小远皓一下脱离陈芹的怀抱,那速度,好像抹了油的泥鳅,钻得老远,“我不说了,反正爸爸就喜欢你欺负他,以后拿鱼我多吃长个儿。”
  “嗯!”
  “爸爸和别的阿姨说话的时候,我一定让爸爸抱我,而且一定不是妈妈叫的。”
  “嗯!”
  “爸爸洗的碗筷特别干净!”
  “嗯!”陈芹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要干吗呢?”
  “睡觉!”小家伙快速的跑上楼梯,“爸爸晚安,妈妈晚安!爸爸,你别欺负妈咪哦!”
  “晚安!”谁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这儿子不也是母亲的小背心嘛,虽然是耍了点儿手段。
  陈朝拉过陈芹的身子,靠近自己,“你和儿子说什么了,这态度明显不合理,属于法院翻供,我有追查的权利,说说,你是怎么收买证人的。”
  “有吗?我怎么觉得是你事先做的手脚,可惜,法律史公正的,你,挑拨不了我们母子的关系。”陈芹偏转脑袋,头略微抬起,视线刚好和儿子的房门对上,行,门还关地挺紧了。
  “我们明天吃什么?烤鱼?”
  “啊!”陈朝在心里呐喊,儿子啊,感情昨天那变形金刚石白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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